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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炒鸡枞

作者:种枇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章丘山清晨刚下过毛毛雨,此时山上树木茂盛,空气清新。


    放眼望去,低洼处缭绕着薄纱似的水雾,叶尖儿上也氤氲着丝丝雾气。吸进肺里,那股湿漉漉、凉丝丝的感觉瞬间涤荡了胸中的浊气。


    林莲花瞥见路边上不少鸡枞菌,“咱们家今儿运气好啊,找到好东西了。”


    见林莲花蹲下来在地上翻找起来,何云闲起初还没看到她口中的鸡枞菌,等到她把地上一堆混着枯叶和烂草的烂泥扒开,才看到那一窝窝的棕灰色菌帽,不扒开上面那层,一般人很难找到。


    “娘这眼神可比我的好使。”


    “这有什么的,多找几回有了经验,便不算什么难事了。”


    这对林莲花确实算不上多了不得的事,她两个孩子还小的那几年,便是由她日日往山上跑,采些值钱的东西拿去卖钱,才能叫她家娃娃吃得起饭,她家男人也能多吃几贴救命药。


    何云闲忍不住感叹,他也蹲下来和林莲花一块摘起鸡枞菌。


    这窝鸡枞菌足足有七八朵,菌帽大小不一,小的才拇指大还没花骨朵大,大的足足有半个巴掌!


    采鸡枞菌是有门道的,不能生拔,那样容易把菌把儿折了,最好是要把菌连把儿一块扒出来。


    谢温温把拿了一路的木棍折断了,依依不舍地分别递给了娘和云哥哥。


    这木棍是她精挑细选才选中的天命宝剑,又直又滑,一点儿都不扎手,粗细、重量都刚刚好。


    这么趁手的棍子,自然是要派上用场的,谢温温安慰自己这般好的木棍给她娘和云哥哥使唤,一点都不心疼!


    她也蹲在两人身边,两大一小一块挖鸡枞菌。


    许是昨夜才下过雨的缘故,山上的土都松软得很,木棍顺着鸡枞菌根部的位置不费力地插进去,轻轻一撬,松软湿润的红土连带着白嫩嫩的菌把儿也一块翻出来了。


    他们仨在这附近又翻到不少菌窝窝,很快就把竹篓装了个半满。


    日头也已经高升了,他们随意找了处阴冷地儿歇息。


    何云闲把竹篓里装满干粮的布包拿出来,先是给林莲花了一份,再是给谢温温,最后才轮到自己。


    干馍馍是用糙面做的,有些噎嗓子,味道也着实算不上好,配菜也只有一些还算爽口的咸菜。


    现在这些饭食和昨日的饭菜相比,落差不可谓不大。奈何在山上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些好吃的美味佳肴只能等回家后享用。


    何云闲一边回想起在家里的饭食,一边吃了几口干巴巴的馍馍就咸菜。


    实在没什么胃口了,把剩下的干粮收回去时,余光瞥见林莲花母女俩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大约也是馋起家里的饭食了吧。


    过了日头最大的那会儿,他们又继续挖起野菜野蕈。


    下午只挖到一些杂七杂八的野菜,不算值钱。


    倒是谢温温挖到了几朵独鸡枞,和一般的鸡枞菌不同,独鸡枞不是一窝窝出的,大都是一朵朵出的,个头也更大,展开的嫩黄菌帽几乎有巴掌大。


    “云哥哥你快看呀,这个肯定值不少钱,我就说我也能帮上忙的。”


    何云闲摸了摸她的发顶夸了两句,谢温温兴高采烈地把几朵独鸡枞放到自己的篮子里,兴冲冲地跑到了前头,说要带路。


    林莲花抬头望了望天色,又掂量了一下装了七八分满的竹篓,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不早了,你先回去做晚饭,我和温温去山腰上找找桃胶。”


    “那娘你们小心些,我先下山了。”


    临下山,何云闲找到一大片蕨菜,放眼望去几乎长满了一面山坡!这要是全掐了至少能装满三四个竹篓。


    只可惜蕨菜还没长好,便记下位置等明日或者后日来掐了。


    何云闲背着竹篓下山时,日头已经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


    山脚下,村子里开始升腾起袅袅的炊烟,空气里飘散着各家各户烧火做饭的柴火气息和隐约的饭菜香。


    路旁的田埂上,劳累了一天的老黄牛正慢悠悠地往家走,脖铃叮当作响。


    田地里还有几个农人正弯腰做着最后的收拾。


    谁家的狗子看到了生人,远远地吠叫起来,很快又被主人的一声吆喝制止。


    村里的土路上最是热闹,三五成群的孩童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响亮,从路的这头窜到那头。


    一些同样从地里或山上归来的妇人,胳膊上挎着篮子,边走边高声拉着家常,内容无非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鸡毛小事。


    几个眼熟的阿嫂阿叔和他打招呼。


    不管认不认得,和谢家是否亲近,大多也是面子功夫,何云闲只管挨个点头回应。


    沈妹子也在其中,她冷着脸原先不打算作声,看到其他婶子阿叔都一一打招呼了,怕自个儿不合群,让他们不痛快了,才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闲哥儿”。


    又是笑又是回话,何云闲好不容易回了家,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嘴皮子也磨得很。


    等进了院门,何云闲从自己那筐鸡枞菌里翻了翻,找出些断根或是菌帽破掉的,这些鸡枞菌卖相不好,卖不上价,挑出来吃倒不算亏。


    他估算着一家子的食量,想着自己夫君长得格外高大,便多算了一人份。


    从灶台旁边拿出个大木盆装好鸡枞菌,何云闲没有到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里打水,而是把木盆摆在地上,又搬了凳子坐下来,拿着把小刀慢慢剃菌脚。他在娘家里做惯了这些活儿,倒不觉得麻烦。


    收拾菌子是个细致活儿,不懂行的人才会当旁的野菜一样拿水冲洗。


    殊不知那样会把菌脚上的泥全洗进菌子里头,便是再怎么洗,吃起来也有股掩不住的土腥味。


    何云闲用刀子一点点把菌脚上的红泥剃下来,白嫩细长的菌脚一点点露出来,若是有黑色的虫蛀,便顺手也一起剃去了。


    等剃得差不多了,又细又长的鸡枞菌一排排摆好,这才到了冲洗的地步。


    个头小的切成片,大头大点的细心把菌帽撕成小份,自家吃饭不需太讲究,大些小些都无所谓。这样鲜嫩的鸡枞菌,自然是要清炒的。


    何云闲到后院的菜地里摘了几颗辣椒,打算做一道辣炒鸡枞。


    特意摘的是口感嫩的青辣椒,青辣椒清淡一些,不至于掩住主菜的鲜味,更适宜清炒。


    拾掇完这道菜已经黄昏了,一家人都累了一天,桌上怎么能连道硬菜都没有?


    何云闲从厨房的梁上取下来一串腊肉,切下来一些做了道冷盘。


    农村里腊肉是稀罕物,平日里若不是逢年过节或是有重客来访,是绝不会吃的,何云闲自然是提前和林莲花知会过的,不然他也不敢贸然动挂在梁上的腊肉。


    谢温温累了一天,恹恹地磨蹭着走在前头,还没进院门就闻到扑鼻的香味,脸上的愁容顿时就消散了。


    “娘,好香啊。”


    跟在她后头的林莲花和谢冬鹤也闻到了那股香味。


    谢冬鹤只觉得空落落的肚子一瞬间被这香味填满了,可转眼又是一阵更强烈的饥饿,迈向家门的脚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


    桌上摆着一大盆辣炒鸡枞菌,旁边一小盘切好的腊肉。


    夹起一筷炒鸡枞送入口中,这鸡枞只简单地快速翻炒过,一点也不老,因此舌头第一感到的是滑嫩,牙齿轻轻一咬,菌子特有的清甜汁水便在口中迸发,紧随其后的便是那浓烈的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口味层次极为丰富,着实下饭。


    旁边那一小盘腊肉冷盘更是馋人。特意挑选了偏肥的部分,肉片切得薄厚均匀。


    肥肉部分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瘦肉则是深沉的玫红,夹起一片,能看到晶莹的油光。虽说肥肉多些,可入口一试,肥肉部分毫不腻口,只有满嘴的咸香和油润,瘦肉则越嚼越香。


    热乎乎的美食落到肚子里,何云闲只觉一股暖意从舌头滑到胃里。连带着胸口都是温暖的,一身的疲惫也被洗去了。


    明日就是再劳碌一整天,只要回想着这口鲜甜的清炒鸡枞,兴许也不觉得疲惫了。


    饭后,林莲花把余下的野蕈、野菜用大布袋装好,先放在厨房阴冷的地方保存。打算明儿早早起来晒干了。


    *


    月明星稀。


    何云闲白天忙了一身汗,着实受不了自己盖着被捂一夜馊味,就从院子里那口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打算简单擦洗。


    正要脱衣裳时看到坐在床头的谢冬鹤,何云闲难免有些羞涩。


    虽说他们已经成婚了,可说到底两人也才认识没几天,下意识便想避嫌,可这世上哪有夫夫要避嫌的说法?


    “我要沐浴了。”


    何云闲这话是暗示他能不能出去一下,给自己腾个地儿。


    谢冬鹤傻傻地盯着他笑,手里不知攥着什么,拳头捏得紧紧地,“那…我也洗?”


    这副憨样显然是没听懂。


    何云闲想着他一个连洞房要做什么都不懂的傻汉子,大约也是不懂什么叫避嫌的。


    却见谢冬鹤忽然伸出手,原本攥紧的拳头展开了,“给你。”


    那是一根五彩斑斓的野鸡尾羽,浅蓝的月光打在上头,颇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漂亮极了。


    他邀功似地抬起头望着何云闲。


    “特意留给你的,我打到一只野鸡,一眼就看中这根羽毛了,和你一样漂亮。”


    何云闲是个很喜欢月夜的人。


    所以在这样温和的月夜,他若是如此刻心跳如鼓,大约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垂下眼仔细打量着这根夫君特意留给自己的羽毛,忽而笑了,毫不逊于月色的冷清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罢了,以谢冬鹤的心智,大约和谢温温也没什么差别了。


    何云闲把羽毛小心放在床头,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背过身,大大方方地脱净了开始擦洗身子。


    反正谢冬鹤也不懂这种事儿,他只当背后是第二个谢温温。


    虽然这样想着,可一想到身后坐着的是他那名正言顺的男人,背过去的脸上还是禁不住羞红了。


    他急匆匆擦洗完,连谢冬鹤的脸都不敢看,钻进被窝里佯装熟睡。


    身上忽然压上了一份重量,压得何云闲胸口发闷,一睁开眼就发现是谢冬鹤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了,他则光着膀子。


    谢冬鹤似乎被吓到了,“没睡着?昨晚好像冻着你了,我的被子给你盖。”


    “晚上不盖被子,不冷吗?”


    “不冷,热得慌。”


    何云闲有些疑惑,这几日下着雨,虽说是夏季,可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怎么会热得慌?何况谢冬鹤昨儿还嫌冷盖被子了,今儿忽然就不冷了?【`xs.c`o`m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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