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娜开始酗酒。
    起初,她曾想恳求亨利对她施一忘皆空咒,但终究还是作罢——她害怕当脑海中有关斯内普的记忆被彻底抹去,自己会彻底变成白痴。
    于是她把自己投入到酒精里,希望凭借这种灵丹妙药来麻痹自己,忘记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
    接连几家巫师酒馆都将弗里娜列入黑名单,都是因为她那差劲的酒品。
    于是她换上麻瓜的装扮,混入伦敦街头那些属于麻瓜的、不起眼的小酒馆,继续用酒精麻痹自己。
    弗里娜将她工作以来积攒的金加隆倾倒在巫师兑换所的柜台上,换成厚厚的一叠麻瓜纸币。
    当她把那一大沓钞票拍在麻瓜酒馆老板面前时,老板立刻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将钱塞进口袋,为她端上最好的酒菜。
    她已经不需要攒钱了。那个需要让她攒钱的人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弗里娜又仰头灌下一杯麻瓜啤酒。
    她总是独自前来,喝得烂醉如泥,再独自离去。
    直到某个雨夜,弗里娜摇摇晃晃地走出麻瓜酒馆,在昏暗的巷子里撞见了玛丽姑母和亨利。
    她们已经寻找弗里娜许久,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尴尬,看到弗里娜的身影后,两人松了口气。
    毕竟自葬礼后,弗里娜就再没回过“零碎珍奇”,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人们纷纷说从葬礼上的样子来看,她可能是去寻死了。
    玛丽姑母和亨利到处寻找弗里娜,张贴寻人公告。幸好他们经商,在巫师界有着不错的人脉。在某位好心人提供线索后,他们寻至麻瓜地界。因不谙麻瓜装扮,二人仍穿着巫师袍子,在这条现代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
    这模样既滑稽又令人心酸。
    弗里娜默不作声,试图从玛丽姑母和亨利身边走过。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玛丽姑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回家吧,弗里娜。”玛丽姑母紧握着她的手,犹豫片刻,轻声说道。
    “斯内普教授…也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我们都很担心你。”
    让这样一位温和的老人为她流泪,可真是一种罪过啊。弗里娜想。
    于是她轻声回答。
    “好。”
    弗里娜回到了“零碎珍奇”。
    日子一天天流逝,黑魔头的彻底败亡为巫师界注入了新的活力。对角巷再次人声鼎沸,人们谈笑风生,往日的阴霾似乎已然散尽。
    弗里娜开始戒酒,将自己麻木地投入工作:接待顾客、清点货物、记录账目。
    期间,玛丽姑母总是暗中试图撮合她与亨利。然而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亨利也只是视她如妹妹。
    那些曾在霍格沃茨战斗的孩子们也都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哈利成为了首席傲罗;赫敏凭借卓越的才智当上了魔法部部长;韦斯莱兄弟的笑话商店越办越红火,幸好“零碎珍奇”并非专营恶作剧道具,否则生意早被抢光了。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弗里娜也曾尝试开始新生活,并非想完全放弃自己。她与几位优秀的男巫约会,却总是不欢而散。
    年少时最好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此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难免要与之相比较。
    更何况是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弗里娜回到蜘蛛尾巷居住,不再计较那些漫长的通勤。她将斯内普未完成的手稿整理妥当,寄往霍格沃茨,希望这些研究能够为魔药学领域继续做出贡献。
    夜深人静时,弗里娜会翻阅那些往来信件,摩挲着斯内普制作的、未曾被她打碎的魔药瓶罐,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度过这些难熬的岁月。
    她就这么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
    斯内普送给弗里娜的乌鸦还是死了。
    无论她如何精心照料,乌鸦的寿命就在这里,生命的脆弱就体现在这里,无论何种生命,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定数,躲不开死神对时间的残酷惩罚。
    命运待她总是如此刻薄,连最后一点念想也要无情剥夺。时间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地带走斯内普留给弗里娜的一切,无声,却彻底。
    这些年来弗里娜在外人的眼里状态一直很好:她积极、开朗、与人为善。
    身边的人都默契地对往事保持沉默,仿佛所有人都正朝着未来积极迈进——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自己,仍然被困在那里。
    玛丽姑母已彻底退休,年迈使她不再适合继续工作,回到自己的房子安度晚年。亨利又出门远行采购货物,店铺里只剩下弗里娜一人独自看守。
    弗里娜在零碎的珍奇货物中翻找着,依稀记得之前店里进过一种专门存放易腐品的盒子。那盒子被匠人巫师施过冰冻魔法,能够长久保存小型尸体,正适合安置这只乌鸦。
    或许是被姑母收在了什么地方。她在记忆中应有的货架前并没有找到那个盒子,正四下搜寻时,却不慎被地毯绊倒。
    幸好没有扭伤脚。
    而就在那一刻,她注意到地毯下隐约露出一道黑色的边框——像是一扇暗门?
    她抽出魔杖,念出漂浮咒,一个巨大的地窖门赫然呈现在眼前。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零碎珍奇”的地下竟藏着这样一个空间。
    也许是仓库?弗里娜猜测着。但玛丽姑母从未向她提及此地。但为了找到那个魔法木盒,她握紧魔杖,谨慎地踏进了零碎珍奇的地下室。
    她一步步走下石阶,穿过幽长的走廊,最终抵达一个圆形的房间。
    一尊高个子男巫的石雕像静立其中,面容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虔诚的握着手中的魔杖,而魔杖却指向他自己的咽喉。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漆黑与肃穆之中。
    圆形房间的中心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沙漏,其中所有的砂粒都静谧地沉淀在底部,如星辰般闪烁着细微光芒。
    沙漏下面的金属框架刻着一行字。
    “想象,然后回到故事的开始。”
    沙漏总是与时间相联系。她突然联想到关于时间转换器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他拥有无尽的智慧,但真正照亮他生命的,是他那位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的恋人。”
    “然而,一场事故夺走了他挚爱之人的生命。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巫师。他日复一日地思念他的亡妻,他的所爱之人。”
    “最终,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要向死神讨要最高深的咒语,复活他的爱人。”
    “他向传说中缥缈无踪的死神祈祷,泣血的哀求终于引来了神灵的侧目。”
    “但即便是死神,也无法扭曲世间的死亡。死神将他带到自己的领域,打算最后让他透过爱河里的幻象,与爱人的灵魂做一次告别,以期抚平他的伤痛。”
    “但这位狡猾的巫师,却趁死神不备,偷走了帮助爱河流动的,如同星辰碎片般闪烁的时光砂”
    她曾在艾琳留下的古籍中读到过这段故事。
    可惜的是,所有的时间转换器都已被食死徒们摧毁—-真可笑,控制时间的力量被巫师自己窃取,又被他们自己亲自归还。
    更无人知晓这个巫师故事的结尾。
    难道,眼前这尊石像就是那位狡猾的巫师?他私自留下了大部分时光之砂,操纵时间回到过去,去挽救他的爱人?
    她上下打量着这座石像,这位巫师石像平静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默默地伫立在这里。
    也就是说……“零碎珍奇”其实是时间转换器的起源地?
    这个念头让弗里娜不禁一震。
    但紧接着,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猛烈涌现:有了这个,她就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阻止他的死亡。
    可还不够。她将要面对的,是所有的食死徒和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弗里娜终于找到了前进的理由。
    自那天后,她开始疯狂地搜集与收购过去有关的新闻、报纸、公告。她要去了解、去挖掘所有真相中的他——每一个细节,无论大小。
    她以斯内普教授远亲的身份询问了许多人,包括卢修斯和他的孩子这些曾与他有所交集的人。
    但很少有人对她说实话,或者说,大多数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一知半解。
    幸好,哈利·波特出版了自传。
    这于她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