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替死鬼》 第1章 殇 玛丽姑母去世了。 天是阴沉沉的。发灰的云层低低堆积在伦敦上空,空气弥漫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土腥味。 这闷得人胸口发慌的天气,倒很配玛丽姑母的葬礼——一场安静、体面的告别。 她活了八十岁。对巫师而言,这寿命算不得长,甚至有些短暂。但是人们也都知道,能平安活到八十,于她而言已是一种幸运。 她经历了格林德沃和伏地魔两次带来的恐惧。在那个年代,人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比她强大、比她张扬的巫师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这位在对角巷经营一家小小魔法物件店的女巫,却凭着温和到近乎透明的性情,不站队,不结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风刀霜剑,最终在家中炉火旁的扶手椅里,握着一杯温热的蜂蜜酒,平静地睡去了。 她是个好巫师,每一个来送行的人心里都这么想。 她的店铺“零碎珍奇”里总是堆满了有趣却不危险的小玩意儿: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预测明天天气的水晶球、永不会丢的钥匙扣……她对待每一位前来购买的顾客都耐心十足,脸上的皱纹总是温柔地舒展开。 玛丽姑母的丈夫很早以前就病逝了,两人没有自己的孩子,于是,送葬的队伍显得有些稀落。 真正走在最前面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她早年好心收养、血缘上的侄子,另一个则是同样因缘际会被她庇护、名义上的养女。 他们穿着黑色的袍子,表情在伞下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 葬礼仪式简单而庄重。 牧师念完悼词,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空气里的水汽几乎能拧出水来。 之后,在愈发压抑的寂静中,姑母的律师——一个干瘦的老妖精,推了推夹鼻眼镜,用清晰的嗓音宣读了遗嘱。 内容并不复杂,大部分微薄的积蓄捐给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而那份最重要的、她经营了一生的产业“零碎珍奇”店铺,以及店里所有的存货,被白纸黑字地、理所应当地,留给了她的侄子和养女。 遗嘱宣读结束,人们开始低声交谈,气氛沉重而肃穆。 侄子亨利走上前去。他穿着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眼圈通红,鼻尖也泛着红,显然已经独自哭过好几场。 他接过牧师微微颔首给予的默许,面向为数不多的送葬者,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向大家讲述这位好心女巫的平生。 人群发出几声同情的叹息。 葬礼最终结束,穿着黑衣的人们低声说着安慰的话,陆续幻影移形或沿着小路离开。 很快,新立的墓碑前,只剩下弗里娜和亨利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令人尴尬的寂静。 弗里娜看着亨利依旧微微抽动的肩膀,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地、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 这是一个属于葬礼的、礼节性的安慰,带着疏离的善意。 亨利在她拥抱的那一刻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他甚至在弗里娜松开他时,下意识地追近了一点距离。 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望着弗里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 “弗里娜,”他叫她的名字,“姑母…姑母以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总跟我说,你一个人…太孤单了。”他吞咽了一下,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回来…。店铺…或者…任何事。我愿意…我愿意照顾你。” 这番话他说得急切又真诚,几乎能让人想象出玛丽姑母生前絮絮叨叨关心弗里娜的样子。 亨利·琼斯,被玛丽姑母一手带大的男孩,一言一行中继承了玛丽姑母良好的品行。 他勤奋、温和,待人接物总是耐心周到。 在帮助玛丽姑母运营“零碎珍奇”的这些年,他将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他偶尔写些稿件投稿,小小展露着他的才气与文笔。 在许多正常巫师的眼里,他性格可靠,有份稳定的产业,还有些文雅的爱好,无疑是一个很好、很理想的婚配对象。 那个人当时也应该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才把弗里娜送到玛丽姑母身边,和亨利一起打理“零碎珍奇”,从而顺理成章的成为弗里娜·琼斯,让她拥有她不敢奢望的,幸福的家庭。 她恍惚了一下。 寂静蔓延了几秒,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弗里娜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清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凝滞的空气: “我很抱歉,亨利。”她说,“我不能。” 弗里娜的尾音与雨声混合在一起。 雨彻底下了起来,冲刷着墓碑,也冲刷着两人之间无声的僵局。 ———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在弗里娜独自踏上通往霍格沃茨的小路时,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溅在她厚重的黑色丧服上,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沉甸甸的,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拖拽着她。 她拒绝了亨利的任何同行提议,甚至没有告知他她的去向。那句“抱歉”之后的沉默,比这阴冷的雨更令人窒息。 霍格沃茨城堡在雨幕中显得遥远而朦胧,一如她记忆中那些模糊又尖锐的过往。她没有走向城堡,而是绕向了僻静的一处。 战争结束后,这里辟出了一小片安静的墓地,安葬那些为守护这座城堡而战死、却又没有其他归处的人。 他的墓碑并不难找,但也绝不显眼。 一块简单的黑色大理石,矗立在几块相似的墓碑之间,朴素得近乎冷峻。上面只刻了寥寥几行字: 「西弗勒斯·斯内普 1960.1.9—1998.5.2 」 在名字和日期下方,还有一行稍小一些、但深刻有力的铭文: 「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那是哈利·波特在最后刻上去的。 万众瞩目的救世主用简单的话语概括一个复杂的灵魂,他将这份迟来的认可烙印在永恒的墓碑上。 雨水顺着石碑光滑的黑色表面不断流淌而下,汇成细小的溪流,流过那些字母深刻的凹槽,尤其是“勇敢”那个词,被水痕一次次地冲刷、强调。 雨水顺着石碑光滑的表面流淌而下,汇成细小的溪流。弗里娜静静地站着,丧服的裙摆滴着水,在脚边积起一小滩泥泞。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亨利那样的痛哭流涕,也没有显而易见的悲伤。只有一种深切的、几乎将她整个人掏空了的疲惫和寂静。 她缓缓蹲下身,无视了湿透的裙摆浸入泥水。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拂过石碑上那冰冷刻痕的每一个字母。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脏。 “教授。”她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像是不习惯这个久未出口的称呼。 她没有说更多。 没有提及姑妈的离世,也没有抱怨亨利那不合时宜的话和眼下尴尬的困境。 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手指停留在最后一个字母上,仿佛能从那冰冷的石头里汲取一丝早已不复存在的理解和力量。 雨幕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只有这块沉默的墓碑似乎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这是弗里娜生平经历的第二场葬礼。 从晨起开始,头疼的老毛病就找上门来,绵延的雨季让她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脆弱。 她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一度想要通过逃避来拒绝面对玛丽姑母去世的现实。 可想到那位总是啰嗦又心软的老妇人,她还是挣扎着钻出卧室,换上早准备好的黑色丧服。 一张憔悴的脸映在屋子出口的全身镜上,她推开嘎吱作响的房门。 “我出门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葬礼上弥漫着真实的悲恸。玛丽姑母确是个极好的人,她的早逝令所有相识者惋惜叹息。 不少曾在弗里娜看店时打过照面的老顾客,此刻也走上前来,向她这位养女低声表达哀悼。弗里娜颔首回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一一谢过他们的关心。 亨利的悼词说得真挚而动容。 他用简短的几分钟,勾勒出玛丽姑母平凡而温暖的一生:她的勤劳,她的善良,她数十年如一日勤恳经营着那间小铺,还有她对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喜爱。唯一的遗憾,便是丈夫早逝,身后未有子嗣。 弗里娜听见身后传来抽泣的声音。 葬礼在一片沉浸的悲伤中进行直至结束。 来访的宾客开始四处散去,他们脚步匆忙。即使逝去的是珍贵的朋友、亲爱的故人,生活和时间也仍然会推着人向前迈去。 或许生者是不会为死者止步的。她想。 这是她经历的第二场葬礼。 ——而第一场葬礼亡者的名字,现在就刻在她眼前的石碑上。 良久,她收回冻得发麻的手指,缓缓站起身。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墓碑,转身,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再次走入茫茫雨幕之中,将那片寂静的安息之地留在身后。 第2章 蜘蛛尾巷 雨势渐歇,但天空依旧像一块拧不干的灰色抹布。 幻影移形带来的压迫感消失后,弗里娜站在一条肮脏、偏僻的巷子里,空气里弥漫着河水停滞的沉闷气息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垃圾的味道。 蜘蛛尾巷。一栋与周围破败房屋无异的、沉默而阴郁的宅子。 然而,与这灰暗基调格格不入的,是门前石阶上那一小片零星的色彩。 几束已经有些蔫头耷脑的花被随意放置在门边,花瓣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憔悴。 一束蔫了的百合,几支颜色暗淡的康乃馨摆放在这里,贴在墙上的甚至还有来自某几位霍格沃茨学生的评分为A 的魔药学总评。 自从哈利·波特将斯内普的故事公之于众,那句“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传遍魔法界,总有些巫师——大多是经历过战争的那一代,或是被故事感动的年轻学生——刻意来到这里或在路过这条阴冷巷子时,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用魔法变出一捧花,放在这扇漆黑的门前。 弗里娜记得最清楚的是最初那段时间。 哈利波特的证词刚登上《预言家日报》头版那时,鲜花几乎堆满了门口,淹没了台阶,各种颜色和香气短暂地驱散了巷子里的霉味。 那是一种汹涌的、带着集体愧疚与迟来敬意的浪潮。 然而再多的花也挽回不了一个破碎的灵魂,摆放在一起也只会随着时间腐烂到臭不可闻。 浪潮也总会退去。 人们的记忆像这英国的天,变得快。哀悼和敬意让位于日常生活和新的话题。 门口的鲜花开始减少,从铺满台阶到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偶尔一两束,证明还有人记得。 直到最近,哈利·波特的最后一本自传终于出版,里面用了一个部分详细描述了船屋的真相和斯内普临终的片段。这又短暂地唤醒了人们一些回忆。 鲜花又多了一点,但再也无法与最初那时的盛况相比。 此刻,门前这几束被雨水摧残的花,更是显得寥落而寂寞。 弗里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花,目光扫过那些开始卷边枯萎的花瓣。 人们正在把他遗忘。缓慢地,但不可逆转地。 救世主的故事已经讲完,新的时代有新的英雄和新的烦恼。 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个复杂的、痛苦的、活在阴影里的男人,最终也会像这些花一样,在时间里褪色、干枯,变成历史书里一个模糊的注脚。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迈步上前,鞋子小心地避开那些凋零的致意。她没有清理它们,任由它们留在那里,作为短暂记忆的最后证明。 弗里娜掏出钥匙——一把古老沉重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门轴发出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将她吞入那片更为浓稠的、属于过去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门外,那几束残花继续在潮湿的空气里,静悄悄地走向腐朽。 ——— 蜘蛛尾巷的宅子内部,与它阴郁的外表和巷子里污浊的空气截然不同。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逐渐枯萎的致意。 屋内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光线昏暗,但每件家具都擦拭得发亮,深色的木地板上看不到一丝灰尘的痕迹。空气里没也有想象中的霉味或陈腐的药水味。 弗里娜住在这里,打扫、通风,让这栋房子保持着一种凝固在时间里的、近乎肃穆的洁净。 房间的布局从未变过,她只在屋子里新添了几盆植物作为闲时生活的陪伴。 霍格沃茨保卫战后,作为斯内普教授唯一仅剩的亲人,她继承了这件房屋,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站在门厅里,即使打了伞,丧服也在大雨的攻势下湿透。她沉默地脱下厚重的外袍,将它挂在门边一个老旧的衣帽架上。 “欢迎回来。”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 弗里娜走到窗台边,那里放着几盆长势不算旺盛但依然顽强活着的魔法植物,叶片是暗淡的深绿色。 她拿起一个小巧的铜壶,仔细地给每一盆植物浇了水,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晚饭极其简单。 厨房的柜子里只有最基本的储备:一些燕麦、硬面包、茶叶和罐头。她用小锅煮了一点燕麦粥,就着一点剩下的冷面包吃了下去。 食物的热气短暂地驱散了体内从葬礼和雨水中带来的寒意,但很快,那种空旷的冷意又弥漫开来。 天彻底黑透了,窗外蜘蛛尾巷的路灯发出昏黄模糊的光,勉强透进窗户,在擦得干净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她给自己泡了一大杯滚烫的茶,浓郁的香气略微提振了些精神。 弗里娜抱着杯子,走到客厅,将自己深深陷进那张看起来硬邦邦、坐下去却意外地能包裹住人的旧沙发里。 点燃壁炉,用一条厚实的毛毯紧紧裹住自己,蜷缩起来,这是她面临夜晚时一贯的做法。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茶水滑过喉咙的细微声响。 弗里娜的目光落在客厅那张曾经摇摇晃晃的书桌上。 那张曾经似乎马上要坏掉的书桌,被后住进来的她小心翼翼的用魔法加固。 层层叠叠的报纸、杂志剪报、甚至是一些魔法照片的拷贝堆满那张书桌上面,几乎看不到原本的木质桌面。 那些都是关于那些年的报道。 《预言家日报》关于神秘人归来的恐慌,关于邓布利多去世的震惊,关于霍格沃茨大战的惨烈与最终的胜利……每一份泛黄的纸张上,都充斥着那个时代的恐惧、谎言与破碎的真相。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堆积物,掠过那些巨大的标题和哈利·波特的面孔。 然后,落在那些她自己留下的痕迹上——几乎在每一份报纸的边角,每一本书的段落间隙,都有细密的、不同颜色的墨水圈画出的名字。 有些旁边打着问号,有些划着线连接到其他注释,有些被反复圈点,墨迹几乎要透纸背。 “斯内普”。 “西弗勒斯”。 “斯内普教授”。 这些名字出现在关于食死徒暴行的报道中,出现在魔法部通缉令的角落,出现在邓布利多讣告的字里行间,出现在哈利早期自传里提及“那个讨厌的魔药课老师”的段落旁。 她用别人的仇恨、恐惧、误解、以及迟来的、轻描淡写的颂扬,用那些冰冷的、与她无关的字词,固执地、一片片地拼凑着那个人的存在。 弗里娜的指尖轻轻拂过一篇报道上被她用红墨水狠狠圈出的“西弗勒斯”字样,那篇报道详细描述了他在天文塔上对邓布利多做出的“背叛”。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 用别人的字词,来拼凑出自己爱人的模样。 真可笑。弗里娜想。 她伸手拿过了放在沙发旁桌子上的那本书。 书的封面烫金字体已经有些磨损:《哈利·波特:回忆、真相与前行之路——死亡圣器》。 在巫师界经年累月的呼声与期盼下,魔法部终于松动了对那段充满伤痛与争议的过往的严格管控。 曾被视为敏感、甚至危险的史料得以解禁,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哈利·波特的自传——《回忆、真相与前行之路》得以正式出版。 这部由救世主亲自口述、并邀请了一位文笔精湛的巫师作家执笔整理的作品,并非旨在歌颂个人荣光,而是试图以一种更为冷静、也更接近真实的方式,还原那些被战火、流言与官方叙事所遮蔽的面孔。 许多长期被误解、被简单定义为“恶”或“懦弱”的人,终于在这本书中获得了更复杂的诠释与更公正的对待。 人们通过哈利的回忆,重新认识了那些在阴影中前行、在夹缝中挣扎的灵魂,也再一次审视了战争、勇气与选择的真正含义。 书籍一经发售,立刻引起了空前的轰动,最终章更是火爆到一册难求。各大书店门前排起长龙,货架每次补货后顷刻间便被抢购一空。 弗里娜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在一次探望时,别开目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极其别扭地向玛丽姑妈提了一句“书好像很难买”。 玛丽姑妈当时只是从毛线活里抬起眼,看了看她,既没说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织她的毛衣了。 弗里娜顿时感到一阵后悔和尴尬,仿佛自己提出了一個极其不合理的要求。 直到下一个周末的清晨,一只陌生的猫头鹰叩响了弗里娜的窗棂。它的脚上绑着一个扁平的、包裹得十分仔细的牛皮纸包。 拆开一看,正是那本她渴望已久却难以企及的自传最终章。书崭新,封面在晨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 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封短信,字迹是玛丽姑妈特有的、略微颤抖却工整的笔迹。 信上没有提及任何弄到这本书的周折,只是写满了温和而恳切的话语,劝她别总是沉湎于过去的阴影,要试着多看看身边的人,要向前看,要好好生活。 字里行间,是一位长辈笨拙却真挚的关怀。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把回忆从自己脑中驱逐走,翻开了书页。不是随意浏览,而是极其认真地从她昨天熬夜看的那一章开始,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她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划过某些句子,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字里行间寻找着某种隐藏的真相,或是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冰冷、严苛、却最终被证明拥有着难以置信勇气与痛苦的魔药学教授的身影相互印证。 昏黄的灯光落在书页上,也落在她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上。 屋外,世界早已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故事翻了过去,而屋内,唯一的读者正蜷缩在他的遗产里,试图从救世主的文字中,拼凑出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属于他的真相。 第3章 救世主 第二天清晨,阴郁的天光透过窗户渗入屋内,唤醒了弗里娜。 她睁开眼,有片刻的恍惚,发现自己仍蜷在沙发上,毛毯还裹在身上,那本摊开的书依旧躺在膝头。 头疼好了许多,一种冰冷的平静取代了昨日带给她的激烈情绪。 她简单地梳洗,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袍子,给自己泡了杯浓茶,却没有准备像样的早餐。 然后,她几乎是立刻回到了那张沙发里,重新拾起哈利波特的自传,继续她的阅读,她还记得睡梦前的她读到罗恩拿到了格兰芬多宝剑,终于破坏了那个伏地魔的魂器之一—吊坠盒。 时间在字句间无声流淌,窗外天色由灰转亮,又再次渐渐暗淡下去。 咖啡桌上那些写满批注的旧书被她不时拿来对照,指尖划过自己曾经写下的疑问和标注,偶尔在新书的空白处添上一两个新的注脚。 当翻过最后一页,读完救世主最后一段关于和平与未来的展望之词时,客厅里的阴影已经拉得很长。下午即将过去。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指按在那合上的书封上,感受着一种奇特的空虚感。 所有的文字都已穷尽,所有的官方叙述都已熟稔于心。但那种萦绕不去的、渴求着更多、更真实碎片的冲动,并未随之平息,反而更加尖锐。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壁炉台上那座沉默的、雕刻着蛇形纹路的黄铜时钟。指针接近了某个时刻。 要到傲罗办公室下班的时间了。 她站起身,走向卧室,换上了一套整洁利落的深色旅行斗篷,样式低调,却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严肃与目的性。 准备停当,她走向壁炉,从壁炉台上的陶瓷罐里抓起一把飞路粉。 下一刻,她清晰地吐出目的地:“魔法部,伦敦。” 绿色的火焰猛地蹿起,吞没了她的身影。蜘蛛尾巷的宅子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咖啡桌上那堆被翻旧的书本,无声地见证着主人徒劳却又固执的追寻。 ————— 魔法部大厅的金色喷泉依旧喧闹不休,水流闪烁着魔法光芒,与幻影移形和飞路网不断迸发的绿光交织在一起。 正值下班时分,穿着各色袍子的巫师们步履匆匆,谈笑着,涌向出口,人潮汹涌。 弗里娜站在喷泉附近,深色的斗篷让她看起来像一根沉默的柱子,与周围轻松下班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然后,定格了。 他正从升降梯的方向走来,和身边另一位同为傲罗的同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轻松的笑意。 哈利·波特。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救世主的光环逐渐被岁月沉淀为眼角细微的纹路和眉宇间一份沉稳的责任感。而那双绿色的眼睛,依然明亮。 弗里娜深吸一口气,穿过人流,径直走向他。 “波特先生。” 哈利停下话头,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面色苍白的女人。他脸上迅速浮现出那种面对公众时惯有的、礼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 “你好,”他温和地说,目光扫过她,显然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无所获,“需要签名吗?还是……”他大概将她当成了那些偶尔会堵在魔法部、想与他讨论自传或仅仅是想见见他的读者之一。 弗里娜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我们曾在霍格沃茨见过。在斯内普教授……的葬礼上。”她提到了那个名字,声音有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 哈利的笑容微微一滞,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更深的探究。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记忆的碎片似乎在努力拼接。 与斯内普相关的记忆总是复杂而灰暗的。忽然,他眼里闪过一道微光。 “哦!你是…那个赫奇帕奇的学姐,大龄入学,斯内普教授…仅剩的亲戚…”他努力捕捉着那个名字,“弗里…弗里娜?” “是的。”弗里娜简单地确认,没有因被认出而显露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愉快的声音插了进来:“哈利!抱歉,孩子们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个有着火红头发的女人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同样拥有乱蓬蓬黑发和明亮绿眼睛的小男孩灵活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看起来是金妮·韦斯莱·波特。她看到弗里娜,友善地笑了笑,“哦,你有客人?” “霍格沃茨的旧识。”哈利对金妮解释道,语气自然。 那个小男孩一看到哈利,立刻松开妈妈的手,兴奋地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抱!” 哈利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温柔的笑意取代,他极其自然地弯下腰,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小男孩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弗里娜。 看着这一幕,弗里娜沉默了一瞬。那温馨的家庭画面像一道温暖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她看着那个孩子,目光最终落回哈利脸上。 “他好可爱。”她客套地说,然后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哈利调整了一下抱着孩子的姿势,脸上洋溢着父亲特有的、略带骄傲的柔和光彩。他没有任何犹豫,清晰而温和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喧闹的大厅背景音仿佛被拉远。 弗里娜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无忧无虑趴在父亲肩头的小男孩,那个承载着两个沉重名字、却对此一无所知的孩子。 西弗勒斯·斯内普。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骤然冻结的雕像,所有的言语和来之前准备好的问题,似乎都在面对这个名字面前,失去了分量。 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弗里娜将目光从那个名叫阿不思·西弗勒斯的孩子脸上移开,重新对上哈利的绿眼睛。她的声音平稳,却像薄薄的冰片,清晰地切入空气: “我读了您的自传,波特先生。很精彩。”她顿了顿。 “但是由于您的自传是请人代笔撰写的,我想来亲自确定一下其中叙述的真实性…尤其是,关于后期的一些细节。” “如果有什么不符合事实的部分,能否请您告诉我…尤其是,关于斯内普教授的…” 她说的恳切,语气尽量委婉。但这样的话说给与她并不相熟的哈利·波特,听起来还是太过于冒犯。 哈利脸上的温和稍稍收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非出于被冒犯,更像是一种面对必然质疑时的疲惫。 他调整了一下抱着阿不思的手臂,孩子的重量让他显得更沉稳。 “全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很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坦诚。 “每一个关键事件,每一个重要的决定和感受,都出自我本人。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名利,”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和金妮,眼神柔和了一瞬,“只是觉得有责任……让那些被误解、被遗忘的人得以正名,让过去尽可能清晰。”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弗里娜脸上,绿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声音低沉了些许:“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斯内普教授。”说出这个名字时,他语气里的沉重是真实可感的。 弗里娜没有说话。她没有点头,没有质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沉默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着哈利的话语,却不反射任何情绪。 哈利在这沉默中似乎感到一丝不适,或许是想打破这僵局,或许是出于真诚的惋惜,他补充道。 “我很遗憾……斯内普教授没能活下来。他本该看到这一切……看到和平。”这句话像是排练过无数次,用于应对那些提及斯内普的时刻,但其中的怅然是真实的。 弗里娜又沉默了很久,久到哈利怀里的阿不思开始不安分地扭动,小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今天是阿不思的生日,他期待了很久:在这一天他父亲终于同意在晚宴过后带他去霍格沃茨参观。他的哥哥也早在订下的巫师餐厅和他的舅舅舅妈一起等候。 弗里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哈利,看到了更遥远的、布满阴霾的东西。 最终,她只是极轻地颔首,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音调说: “谢谢您的回答,波特先生。” 就在这时,等得不耐烦的小男孩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搂紧哈利的脖子,带着哭腔闹腾起来:“爸爸!走嘛!蛋糕!我要过生日!现在就走!” 哈利脸上立刻浮现出父亲特有的、无奈又宠溺的神情,他抱歉地看了弗里娜一眼。 “抱歉,我们得先走了。”金妮上前一步,自然地挽住哈利的胳膊,对弗里娜露出一个短暂的、带着歉意的微笑。 哈利抱着吵闹的儿子,被妻子轻轻拉着,转身汇入了下班的人潮。 弗里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三个身影——救世主,他美丽的妻子,他们活泼可爱的、以两位已故伟人名字命名的儿子——逐渐远去,消失在魔法部门口明亮的光线里。 他们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完整,一个充满了爱与未来的小世界,坚不可摧。 而她,形只影单的站在冰冷的金色喷泉旁,身后是魔法部川流不息的人群。 第4章 微醺 没有别的归处可去,弗里娜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蜘蛛尾巷。 一封信塞在蜘蛛尾巷老旧的信箱里,泛黄的一角从生锈的投递口微微露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等待着某个人。 是亨利来过。只有他还记得这幢房子里住着弗里娜,也只有他知道,她会回到这里。 他本可以在门口等候,但最终只是默默将信投入信箱。葬礼那日的尴尬还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 看来那天的不快被亨利短暂地压下,可怜他只有姑母和弗里娜两个亲人,玛丽姑母已经离去,不敢再承受失去弗里娜这个妹妹的代价。 然而今晚的弗里娜却并没有心思去阅读那封信。她脚步未停,甚至刻意加快了速度。那日葬礼上亨利苍白的脸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让她胸口发闷。 可走过信箱时,被男巫施加过魔法的书信却强行飘进她的大衣口袋里。 弗里娜下意识地挥手想挡开,但信件灵巧地避开了她的阻拦,精准地滑入她大衣的右侧口袋。她甚至能听到羊皮纸擦过布料时轻微的沙沙声。 弗里娜周身裹挟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显然刚从某个酒吧归来。她踉跄地走到门前,手指颤抖着摸索出钥匙,对准锁孔插了好几次才成功。拧动,门却纹丝不动。 锁坏了。或者说,锁终于坏了。 这房子里许多东西都已年久失修,是她固执地用魔法一次次维系着它们原有的状态,强行延续着包括这把锁在内的一切物品的寿命,仿佛只要它们还在原位,一切就都没有变。 如果一切都没变,或许那个人的鬼魂也会更愿意在夜深人静时回到这里来..? 战后多年,弗里娜已经熟练掌握了家务魔法,曾经对小小的她很难的咒语,现在的她只需轻轻一挥就可以把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她一直期盼着能够与鬼魂见面,哪怕是一小时,一分钟,一秒。让她再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脸,哪怕是挖苦,是讥讽。 弗里娜曾在深思熟虑后动笔写下她想说给男巫的话,却又在写完后烧毁在蜘蛛尾箱的壁炉里。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又有太多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可惜他似乎没有遗憾。就算有执念,也可能只是想回到学校钻研他的魔药学、提点霍格沃茨的学生,不想再回到这个捆绑他前半生的、阴沉的屋子中来。 她含糊地咒骂了一句,抽出魔杖,不耐烦地念了句开锁咒。门弹开了。她踢掉鞋子,关上门,任由它们东倒西歪地散落在门口。 屋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她摸索着走向酒柜,似乎急于延续那麻醉的状态。 她打开一瓶自己存放在这里的红酒,却反常地取了两只杯子。 她将一只杯子放在对面,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朝着空无一人的餐桌方向晃了晃,目光迷离地落在桌上那张唯一的相框上。 相框里,那个总是穿着黑袍、面色阴沉的男巫正凝固在一幅不耐的神情中。 “来一杯?”她对着相片,声音含混地邀请。 相片里的黑发男巫皱紧了眉头,嘴唇抿成一条更薄的线,别过脸去,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他生前就厌恶酒精,不允许她沾染,尤其见不得她喝得醉醺醺的模样。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他秉承普林斯家族那套严苛巫师家训的又一体现。直到后来她才隐约知晓,那深切的厌恶或许源于他那个酗酒家暴的麻瓜父亲,这使他憎恶一切被酒精操控的丑态。 如果他回来,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怎么样呢?弗里娜猜,以他的惯例,肯定会站在一旁,冷言冷语的讥讽她。 她会跟他说,她已经成年了,他现在没有资格管她了。 然后他会别过脸去,把脸埋在报纸里不愿与她讲话。然后她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别骗自己了。”弗里娜脑中的声音说。 你知道他回不来的。 使用黑魔法的巫师生前使用威力远超普通咒语的黑魔法恣意妄为,却不知一切的馈赠都暗中被神明标注了价格。 神明赐予巫师魔力,赐予他们不同的天赋,使他们区别于麻瓜,将希望寄予这些有着不同信念的人,使他们能够更好地拥抱这个世界。 但当看到黑巫师使用神明赐予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夺走其他人的性命,在活着的时候作威作福,践踏他人时,神明勃然大怒,要让那些巫师的灵魂破碎,受到折磨,无法在死后得以安息。 不可饶恕,是啊,不可饶恕。 所以,作为不可饶恕咒的使用者之一,斯内普·西弗勒斯: 他没有完整的灵魂变成鬼魂了。 “酒明明是好东西啊…”弗里娜想,仰头灌下一大口。 如果没有酒精,战后的那段时间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捱过去。弗里娜第一次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她大概整整酗酒了两个月,像一具腐烂的躯壳浸泡在各种酒液里,试图溺死所有清醒的痛苦。 玛丽姑妈和亨利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最后是在伦敦某条阴暗小巷尽头的麻瓜酒吧里,将几乎不省人事的她拖了出来。 在玛丽姑妈多年来的耐心要求与温和监督下,弗里娜早已成功戒了酒,并将这份清醒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她几乎相信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份依赖。 然而这次去见哈利波特,当再次看到那双翠绿的眼睛时,所有的回忆像海浪一样翻滚着冲刷她的脑海时,她发现自己还是渴求能够在酒精里忘却一切,逃避所有的痛苦。 她已经戒酒多少年了? 说到底,一年,两年,三年…… 她掐指算着。她失去他的时间,马上就要追赶上她曾拥有他的时间了。 这个念头像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似乎想逃避这令人痛苦的现实,弗里娜用魔杖唤来亨利写给她的信。 信上字字恳切,亨利字迹在眼前展现,他知道弗里娜已经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希望弗里娜不要一蹶不振,她应该振作起来,走向未来。 亨利的担忧是多余的,弗里娜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她才不会寻死,多年前就有人认定都觉得弗里娜会跟着死去,可她还不是熬了这么多年? 她没有哭,也没有回信。只是将信纸折回原状,放在茶几上,仿佛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通知。 然后她回到那张旧沙发,把自己裹进毛毯里,闭上眼睛,又一次在疲惫与孤独中沉入睡眠。 ———— 弗里娜在睡梦中被寒冷叫醒,酒意带来的虚浮暖意彻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过一阵的寒意和头晕目眩。她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她发烧了。 她体质一向孱弱,这源于小时候没能得到足够的营养,一点风雨就能轻易将她击倒。这几日连绵不断的降雨以及情感波动反映到她的身体上。 斯内普在蜘蛛尾巷留下了几瓶能够改善体质的魔药。她却舍不得喝,那些瓶瓶罐罐被小心翼翼的封存在密闭柜子里。 她起身找药,在斯内普留下的、标签清晰的治疗魔药与麻瓜的退烧药片之间,她挣扎了很久。 手指几次掠过那冰凉的魔药瓶,最终却还是拧开了廉价的塑料药瓶,倒出两片药,和着冷水吞了下去。 她久违地回到了那间曾属于她的客房躺下,药效很快发作,带来沉重的困意。 梦翻涌着席卷而上,叫嚷着要将她最后的一丝清醒也吞噬带走。 第5章 麻烦 1981年。 雪花无声地飘落在翻倒巷肮脏的街面上,为这条本就阴森的巷子更添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伏地魔倒台的那个夜晚过去并未太久,食死徒们做了许多抵抗,而失去了主心骨的他们却终究是螳臂当车,迎来了溃散的结局。 魔法部的缰绳再次收紧,对黑魔法的追踪与惩处变得空前严厉。 臭名昭著的魔法杂戏团老板塞尔,早因过度肆无忌惮地使用黑魔法而触及了底线。为逃避阿兹卡班的终身监禁,他早已仓皇遁逃,不知所踪。 而他遗留下的那些“财产”——包括各种来路不明的魔法物品、神奇生物,乃至…“仆从”,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翻倒巷某间店铺里新到的“物资”。 店铺内,各种奇形怪状的神奇动物在笼中发出不安的窸窣声。 角落里,弗里娜蜷缩着,身上只有一件破烂单薄的衣衫,被店主与几个瑟瑟发抖的家养小精灵扔在一起,当作“仆人”标价出售。 窗外飘着雪,店内虽生了火,但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入她裸露的皮肤。 她眼中早已熄灭了希望的光,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搓着双手,渴望从这徒劳的摩擦中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店主,一个面相凶狠的粗眉毛中年男巫,正埋头于他的账簿,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 店门上的铃铛作响,两位男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位有着金色长发,神情高傲;另一位则是一头黑发,面色是惯常的冰冷。 一见是老主顾,店主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迎了上去。“马尔福先生,斯内普教授!欢迎欢迎!”他热络地介绍起这批新货,“都是上好的东西,塞尔先生急于脱手,价格嘛,绝对公道。” 卢修斯·马尔福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些黑魔法物件和神奇动物,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家养小精灵和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身上。他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视线同样掠过那里,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嫌恶——对店主竟公然贩卖巫师的鄙夷。 店主只当没看见那厌恶。他知道这两位顾客出手阔绰,做成生意油水丰厚,而且正好能把这些烫手山芋脱手。只要有钱赚,什么表情他都无所谓。 “您在看这位小姐吗?她是某个由没落家族留下来的混血巫师,在塞尔先生的教导下十分乖顺,很适合做大家族里的仆人。” 卢修斯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有点意思。不过我家里缺的是能干的仆人,买她?还不如添个家养小精灵。” 他的目光转向弗里娜身边那个看起来更结实些的小精灵,“这只,什么价?” 店主报出一个数字,却似乎恰好卡在卢修斯心理价位的上限。金发的男巫沉吟着,没有立刻答应。 “那她呢?”斯内普的声音冷然响起,指向弗里娜。 店主报出一个低得多的价格,几乎等于白送。 “这么便宜?”卢修斯挑眉,“不会有什幺隐疾吧?” 店主搓着手,显得有些为难:“呃…这个…她,不会说话。塞尔一直让她装哑巴乞讨,日子久了…大概就真不会说了。”他讪笑着,“所以嘛,这价格…” 一个哑巴女巫,意味着连最简单的家务魔法都无法有效使用,对任何买家而言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卢修斯转向店主,露出了马尔福家经典的谈判表情:“老板,如果我把这个小精灵和她一起买了,总价上是不是……” “够了。”斯内普生硬地打断了他,直接从黑袍内袋里掏出一小袋加隆,数出相应的数目,扔在柜台上。“我买下她了。” 店主喜笑颜开,连忙收下钱,用魔杖解开了弗里娜脖间的枷锁。 斯内普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也不再看店里的货物,转身走向店外。 弗里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店铺。 巷子里的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斯内普解下自己厚重的黑色旅行斗篷,看也不看地扔给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西弗勒斯,”卢修斯跟了出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困惑。 “别告诉我你被邓布利多那套保护麻瓜出身者的论调给感化了?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斯内普将弗里娜挡在身后,阻隔了卢修斯打量货物的目光。 他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别说这些蠢话,卢修斯。黑魔王…迟早会回来的。” 那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咒语,瞬间扼住了卢修斯·马尔福的喉咙。 他脸上的高傲和疑惑霎时冻结,转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等他终于从那名号的震慑中回过神来,斯内普已带着那个新买的、裹着过大的黑色斗篷的女孩走远了。 卢修斯悻悻然地,将一股无名火发泄在身边刚买的、名为多比的小精灵身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愤愤地转身,朝着马尔福庄园的方向。 第6章 照顾 弗里娜紧跟着斯内普教授穿梭在翻倒巷阴湿狭窄的巷道里,她的脚步在雪后的鹅卵石上有些打滑。 在一家看起来最不祥的店铺后方,斯内普取出飞路粉,清晰地说出"霍格沃茨校长室"。 随着绿色的火焰腾起,他拉住弗里娜的手腕,一同卷入旋转的飞路网络中。当旋转终于停止时,他们已经站在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内。 弗里娜踉跄了一步,斯内普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 她睁大眼睛,看到墙上挂着的历任校长肖像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银制的神秘仪器在桌面上旋转喷烟。 在堆满书籍和羊皮卷的办公桌后,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从半月形眼镜上方望过来,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和而好奇的光芒。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斯内普身旁的女孩身上,"这位是?" 弗里娜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斯内普的黑袍边缘。她的目光低垂,不敢与人对视。 “杂戏团塞尔养的孤女。”斯内普的声音如丝绸般滑过空气,“混血巫师,但不会说话。” 他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它,放在校长办公桌上。“你要求的,我已经买回来了。” 一颗被镶嵌在粗糙黑铁中的巨大、浑浊的琥珀静静地躺在木盒里。琥珀内部封存着一根不知名强大魔法生物的深色羽毛和一粒尖锐的牙齿。 那是“戈尔达的驯服”,由一位痴迷于奴役而非驯服神奇动物的黑巫师戈尔达所创造。他相信,最强的力量来自于对自然和生命的绝对支配。 塞尔就是靠这件黑魔器控制杂戏团里的那些魔法动物,然而被长期控制的神奇动物将会逐渐失去其自然灵性,变得恐惧、呆滞,甚至最终衰竭而死。 这是一个残忍的过程。 邓布利多郑重地接过盒子,仔细检查后揣进长袍口袋。 这件威力强大的黑魔法道具,既不能落在魔法部手中,也不该被任何私人巫师占有,由校长保管再合适不过。 他会努力找到破坏它的方法,任何一种生命都不容如此践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弗里娜身上:“那么,西弗勒斯,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你不是认识很多朋友吗?”斯内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总该有需要孩子的巫师家庭,可以收她做养女。或者,”他顿了顿,“你也可以亲自照顾她。”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状况,”邓布利多轻叹一声,“但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这孩子过几日恐怕就要遭殃了。” 校长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合适的人选。漫长的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邓布利多开口。 “或许…由你来照顾她,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来照顾她?”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最好不是在开玩笑,邓布利多。” “在我的考量中,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邓布利多缓缓说道,目光睿智而深远,“这个孩子…需要一位能够引导她的老师。” ———— 没有得到邓布利多提供的其他选择,斯内普只得将弗里娜带回蜘蛛尾巷。尽管他本人极不情愿回到这个地方。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转成绿色,西弗勒斯·斯内普带着一阵飞灰迈了出来,黑袍在他身后翻滚。 他侧身让过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个叫弗里娜的女孩跟着跌撞出来,险些摔倒,及时被斯内普伸手扶住胳膊。他立刻松开手,仿佛触碰让她不适。 “站稳。”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弗里娜点头,眼睛迅速扫视着这个昏暗的房间。 蜘蛛尾巷的宅邸比她想象中还要阴森,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某种陈旧的气味。墙上堆满了书籍,一些玻璃瓶里浸泡着不明物体,壁炉台上的蜡烛自动燃起,投下摇曳的影子。 斯内普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试图隐藏的颤抖。“这边。”他简短地说,领她走向二楼。 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中跳舞。斯内普抽出魔杖,弗里娜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清洁一新。”他挥动魔杖,声音几乎带着不耐烦。 灰尘瞬间消失,床单变得平整,窗户透出光亮。弗里娜的眼睛睁大了,那种纯粹的、毫不痛苦的魔法让她屏住呼吸。她看向斯内普,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用于日常生活而非折磨的魔法——塞尔只会用黑魔法来惩罚杂戏团里不听话的生物,包括她在内。 斯内普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生硬地说:“你以后也会学会这些。” 作为霍格沃茨最年轻的教授,为了照顾他买下的麻烦,斯内普不再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每天清晨他准时出门,傍晚下课后便返回家中。 接下来的日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节奏。每天清晨,斯内普会留下简单的早餐——通常是面包和奶酪,有时有一碗粥——然后前往霍格沃茨。 只有在课业特别繁忙时,他才会晚归,但从未忘记为弗里娜准备餐食,由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送过来,饭菜虽然简单,却总是温热的,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暖。 弗里娜独自留在宅邸里,最初几天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着某个人来命令她做事,或者惩罚她的无所事事。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不再有人会因为她的无能而用咒语折磨她。 ——— “你是真的不会说话?”某日晚餐后,斯内普坐在沙发上读报,却忽然放下报纸,黑色的眼眸审视着正在书架旁忙碌的弗里娜,眉头微蹙。 “一个巫师,却只能做这些杂活,真是...” 弗里娜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歇——这这是她在杂戏团学会的生存方式:保持忙碌,保持有用。 她找到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个瓶子,每一本书脊,踮起脚尖也够不到高处。 “停下。”他说。 弗里娜僵在原地,手里紧握着抹布,指节发白。 斯内普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识字课本,摊在桌上。“过来。” 她迟疑地走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看着这本书,跟着我读。”他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标准的英腔在房间里回荡。 弗里娜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她尝试模仿那个元音,发出的声音却古怪而破碎。她的脸瞬间涨红,羞愧地低下头。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依然平稳,却少了几分尖锐。 “再来,”他说,“看着我的口型。” 弗里娜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没有嘲讽或不耐烦。她再次尝试,这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 就这样,他们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窗外完全漆黑。 斯内普合上书,简洁的下达指令:“以后每三天检查一次你的进度。学会文字后,每周读一本书。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是做家务。明白吗?” 弗里娜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斯内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当女孩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梯时,他注意到她回头瞥了一眼书架上的识字课本,那双总是带着恐惧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名为期待的光。 第7章 魔杖 时光在蜘蛛尾巷缓慢流淌,弗里娜在这座阴郁屋子的庇佑下抽枝发芽,渐渐褪去稚嫩。 她学会了文字,也逐渐掌握了流畅的发言,尽管在外人面前偶尔还会有点结巴,但她的性格已然褪去了最初的内向与怯懦,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不敢直视他人的弗里娜。 成长的也不止她一个。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年岁也在无声地增加。他眉间的沟壑似乎更深了,里面似乎填满了某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日益坚硬的冷漠。 他的话语愈发尖锐。 或许是在霍格沃茨见证了太多鲁莽、愚蠢、自以为是,让他不顺心的孩子,使他那本就贫瘠的耐心被消耗得愈发殆尽。 在伏地魔消失后,黑魔法被明令禁止的这段相对和平的时代,人们都平静、安稳的生活着,不再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终日惶惶。 巷子里有其他住户,大多是朴实的麻瓜。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会在午后聚集在巷尾的空地上玩耍。 斯内普去霍格沃茨上课的期间,在完成了他所布置的任务后,弗里娜有时会加入他们,玩一些简单的、不需要魔法的游戏,比如跳格子或是追逐。 阳光照在粗糙的石板路上,和蜘蛛尾巷室内的阴冷截然不同。 她记得斯内普冷硬的告诫——绝不能在麻瓜面前提及或使用魔法——她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大部分时候,斯内普会在晚餐前归来。 弗里娜已经接手了制作饭食的工作,她闲下来时会精心烹饪一餐,然后在斯内普用餐时偷偷盯着他看,想要从那个嘴硬的男巫嘴里讨要一句认可。 饭后,斯内普有时会拿着从学校拿来的药草认真撰写魔药笔记,有时会翻阅书架上的藏书,他也会阅读报纸,不愿错过英国魔法界发生的大事。 但他大部分时候是走向书桌,将那摞令人头痛的学生作业重重放下,然后陷入那张高背椅中,用羽毛笔批改起来,眉头紧锁,偶尔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厌恶的咂嘴声。 这时,弗里娜就会抱着本书,缩在客厅那张旧沙发里。她的目光悄悄越过书脊,落在他身上。 她安静地观察着他批改作业时紧绷的侧脸,看他因看到特别愚蠢的错误而猛地停顿、手指用力捏紧笔杆的动作,看他偶尔疲惫地向后靠去,用修长的手指按压鼻梁,闭上眼的短暂瞬间。 壁炉里的火光在他深黑的眼眸里投下细微的、跳动的光点。 弗里娜感到她的胃暖暖的。以前她的胃部总是会痛,但自从搬到蜘蛛尾巷,就再也不会了。 ———— 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塞尔在国外被魔法部抓获并投入阿兹卡班这件事,被详尽地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 今天是你值得庆祝的一天,弗里娜小姐。”斯内普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斯内普向她递过报纸,展示那则新闻时,她心中某个沉重的枷锁悄然碎裂。 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弗里娜想。 她终于收到了那只迟来的猫头鹰寄来的信。褐色的信封,翠绿色的墨水,带着霍格沃茨校徽蜡封。 她是一名巫师,但不知道为什么霍格沃茨没有在她十一岁那年送来这封信。——那些猫头鹰要么被塞尔残忍地杀害,要么在塞尔恶毒的咒语之下迷失了方向,不知所踪。 后来她搬到了蜘蛛尾巷,霍格沃茨的准入之书或许认为她还不能掌握语言,无法准确说出魔咒,因此迟迟未派发猫头鹰。 此刻,她的年龄已经远超普通的一年级新生。 然而喜悦冲刷了所有疑虑。她高兴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那封信读给斯内普听,每一个单词都念得小心翼翼又充满珍重,眼神里洋溢着挥之不去的开心。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在那间漂亮的校长室里感受到的温暖,以及离开时,余光里惊鸿一瞥的巍峨而美丽的城堡。现在,它终于要再次向她敞开了。 “走吧。”他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身,黑袍翻滚起一个小小的波浪,“现在你需要做一些准备了。” 他们来到了对角巷。 正值新生的筹备期,巷子里挤满了兴奋的学生和无奈的家长。 弗里娜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她仍然不太适应如此人多喧闹的环境,但即将入学的巨大喜悦像一层保护罩,让她暂时忘记了习惯性的瑟缩。 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一切俘获了。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琳琅满目的魔法道具,被惊讶得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每一个神奇的橱窗。 斯内普看着她那副几乎要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样子,又开始他熟悉的挖苦:“控制一下你的表情,弗里娜,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一样站在路中间。” 他领着她采购必需品。他给她买了一只乌鸦当作宠物,它站在栖木上,眼神锐利而安静,羽毛是纯然的墨黑。 羊皮纸和羽毛笔他地窖的储藏室里有很多,并不需要额外购买…那些没有变更版本的旧课本,他也可以直接从自己丰富的藏书里找出来给她。但是有些新修订的课本,还是需要在对角巷购买全新的。 最重要的还是魔杖了。 奥利凡德魔杖店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百年,充满了陈年木材、魔法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无数细长的魔杖盒从地板一直堆砌到天花板,压迫感十足。 “下午好,斯内普教授。”一个轻柔得近乎耳语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魔杖盒后传来。奥利凡德出现在阴影里。 “还有这位年轻的小姐……啊,一个新的开始。” 斯内普只是微微颔首,将身后的弗里娜往前推了半步。“给她找根合适的魔杖,奥利凡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板,听不出情绪。 奥利凡德的目光像尺子一样在弗里娜身上丈量,从她的发顶到她沾着灰尘的鞋尖。 “当然,当然……每一个巫师与魔杖的相遇都是命运的交响……让我看看……”他喃喃着。 他拿出一个长长的卷尺,那卷尺像有生命般自动在弗里娜身上飞舞测量,绕着她的头顶转了一圈。弗里娜僵立着,对这种亲密的测量感到极度不安,身体微微发抖。 测量完毕,奥利凡德转身消失在魔杖的丛林中,只留下翻找盒子的窸窣声。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狭长的盒子回来了。 “试试这个,孩子。山楂木,独角兽毛,九又四分之一英寸,柔韧。”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根深色、纹理细腻的魔杖。 弗里娜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刚触碰到冰冷的杖身—— “呼啦!” 一道温暖、明亮的金色光芒从杖尖喷涌而出,瞬间驱散了角落的昏暗。光点温柔地拂过弗里娜的脸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 奥利凡德的眼睛亮了。“哦!非常契合!非常!山楂木独角兽毛,忠诚、富有保护欲,能很好地抚慰持有者的内心……”他满意地点着头,显然认为这根魔杖与眼前这个安静的女孩是绝配。 然而,就在奥利凡德准备盖回盒子时,弗里娜的目光却被另一个打开的魔杖盒牢牢吸引住了。 那里面躺着一根颜色更浅、质地更坚硬、线条更冷峻的魔杖。它的木材呈现出一种近乎冰冷的灰白色调。 “白蜡木?”奥利凡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意外,“是的,白蜡木,龙心弦,十二英寸,坚硬,力量强大……但,” 他看了看弗里娜纤细的手腕和苍白的脸,摇了摇头,“白蜡木要求持有者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它更适合……更有力量的巫师。而且龙心弦核心通常意味着强大的爆发力,可能不太容易控制。这根山楂木,无疑更适合你,孩子。” 弗里娜没有回答奥利凡德。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根白蜡木魔杖上。 它的颜色是冷的,硬的,它的长度和质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此刻站在她身后阴影里的那个人。 她记得他那根从不离身的魔杖,颜色似乎也是这样……冰冷,强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山楂木魔杖带来的温暖和安抚固然诱人,像一片宁静的港湾。但那根白蜡木,它代表的是一种联系,一种微弱的、冰冷的、却让她渴望靠近的归属感。 “这个……”弗里娜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却固执地指向了装着白蜡木魔杖的盒子。“我能用吗?”她几乎是用气声问出来的。 奥利凡德愣住了,他叹了口气。 “木材相似,但核心不同,尺寸也不同。白蜡木确实……是一种强大而忠诚的木材,一旦认主,坚定不移。但选择它,意味着选择了更艰难的道路,孩子。你确定要试试它吗?山楂木更适合你。” 弗里娜用力地点了点头。 奥利凡德无奈地将白蜡木魔杖递给她。弗里娜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郑重,握住了冰冷的杖柄。 就在她握紧的瞬间—— “嗡!” 一道截然不同的光芒骤然爆发,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冷冽、锐利的银白色。 空气仿佛被冻结,细微的冰晶在光芒中凝结、碎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一股凛冽的寒意席卷开来,与之前山楂木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光芒稍敛,弗里娜手中的白蜡木魔杖尖端,依旧萦绕着淡淡的、稳定的银白色光晕,如同永不熄灭的寒星。 它没有排斥她,但也绝不像山楂木那样热情地接纳。它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契约达成,带着一种沉重的、肃杀的力量感。 奥利凡德惊讶地张了张嘴:“它…回应了你?这真是…奇妙。白蜡木的坚韧和龙心弦的力量…虽然不完全契合你的天性,但…它选择了你,或者说,你强烈的意志选择了它。” 他看向弗里娜的眼神变得复杂。 “记住,白蜡木魔杖的忠诚只属于真正赢得它尊重的巫师。它不会轻易原谅背叛或动摇。七加隆。” 弗里娜紧紧握着那根冰冷的白蜡木魔杖,手心里传来它坚硬、稳定的触感,那股凛冽的气息仿佛顺着她的手臂渗入心底。 斯内普全程沉默。 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在那道锐利的银白色光芒爆发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当光芒稳定,看到弗里娜固执地握着那根白蜡木魔杖时,他的嘴角似乎抿得更紧了一些。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黑袍深处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数出七枚金加隆,叮当作响地放在奥利凡德布满灰尘的柜台上。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第8章 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的大厅穹顶星空闪烁,成千支蜡烛悬浮空中,新生们挤在一起,鸦雀无声。 弗里娜站在人群中,手指紧紧攥着长袍的布料,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 她比周围的一年级生高出不少,却又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瘦小,这种矛盾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误入鹤群的雏鸟,格格不入。 “弗里娜·普林斯。”麦格教授的声音清晰地念出她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坐在那张四脚凳上。分院帽被放在她头上,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嗯…普林斯?有趣的姓氏。我看到了谨慎,对知识有足够的尊重…哦,还有一点斯莱特林的本质,对庇护你的那个人有强烈的…嗯,归属感?但等等…这底下是什么?害怕让人失望,渴望认同…哦,非常、非常强烈。忠诚,孩子,这似乎是你最本质的基石。这比野心更能定义你。” 弗里娜屏住呼吸。 “所以,最好去——赫奇帕奇!” 帽子被摘下的瞬间,掌声从赫奇帕奇长桌爆发出来,热烈而真诚。 她下意识地望向教授席,斯内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冷的、仿佛对一切都不满意的样子。但她似乎看到他极轻微地、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或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弗里娜走向欢呼的赫奇帕奇长桌,立刻被一群热情的同学包围了。 “欢迎你,弗里娜!” “你和斯内普教授真的是亲戚吗?” “他是不是超级可怕?” 问题像洪水一样涌来。她按捺住紧张,用斯内普事先教导她的说辞应对,声音虽轻却清晰:“我是普林斯家族的远亲,父母出了远门,所以暂时由斯内普教授照看和教导。”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害怕看到怀疑和鄙视。 但赫奇帕奇们只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热情地塞给她一盘滋滋冒烟的蜂蜜馅饼和几颗怪味豆。 “别担心,这里就像家一样!”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笑着说。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她的不安,她交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批朋友。 她搬进了位于地下一层的赫奇帕奇宿舍,温暖、舒适,带着淡淡的泥土和烤面包的香气。 而斯内普教授,则回到了他那位于城堡另一端的、阴冷的办公室和宿舍。 有时,在深夜,躺在四柱床上的弗里娜会盯着帷幔顶棚,心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批改那永无止境的作业,还是在熬制那些高深的魔药? 带着这些思绪,她渐渐沉入梦乡。 霍格沃茨的课程缓慢推进,正如弗里娜所预料,自己在魔法上并无过人天赋。 虽然在蜘蛛尾巷积累了远超同龄人的理论知识,但实际施咒时,她的表现却平平无奇。魔咒课上的漂浮咒她需要练习很多次,变形术也只能勉强让火柴变成有点尖的针。 但她并不特别沮丧,毕竟,对于她而言,能安然地学习、生活,本身已是一种幸运。 当然,魔药课除外。 斯内普教授在课堂上远比在蜘蛛尾巷时更加苛刻、冷酷。他黑袍翻滚,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在弥漫蒸汽的教室里巡视,用低沉丝滑的嗓音将操作失误的学生讽刺得无地自容。 弗里娜努力遵循他的每一个教导,精确地称量、切割、搅拌。然而这一天,不知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也许是一份瞌睡豆磨得不够细,也许是火候偏离了半秒——她的坩埚发出一声可怕的嘶鸣,随即猛地炸开! 滚烫的药液和陶瓷碎片四溅,她惊呼一声缩回手,手背上已被烫红,几道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她吓得脸色惨白,整个教室一片死寂。 斯内普教授大步走来,黑袍带起一阵风。他低头看了一眼狼藉的桌面和她的手,眉头紧锁。 “看来,”他冰冷的声音划破寂静。“普林斯小姐的业余时间需要被充分利用起来,进行额外的…辅导,才能勉强掌握这门‘有点困难’的课程。” 她听见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发出了压抑的嗤笑。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下课后来我的办公室。” 课后,弗里娜忐忑地走向地下那间办公室。门自动开了,里面依旧是堆积如山的魔药材料和阴沉的氛围。 斯内普背对着她,正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他没有转身,只是伸手递过来一小瓶清澈的魔药。 “喝了它。”命令简短而生硬。 弗里娜愣愣地接过瓶子。 “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想被人在背后议论,说我们家族有虐待孩子的癖好。” 弗里娜拔开瓶塞,将魔药一饮而尽。一股温暖的热流立刻从胃部扩散开,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手背上的刺痛和灼热感瞬间消退,只留下新生的粉嫩皮肤。 她抬起头,想道谢,却发现斯内普已经回到他的书桌后,重新埋首于一堆羊皮纸中,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他头也不抬地说。 弗里娜轻轻退出办公室,带上了门。温暖的药效还在体内流淌。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人,总是这样。用最别扭的方式,做着最细心的事。 —————— 霍格沃茨的走廊里总是不乏各种小团体,有些学生,总需要通过欺负他人来证明自己的高高在上。 弗里娜,这个没什么魔法能力、大龄入学、说话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赫奇帕奇女巫,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眼中的完美目标。 起初他们还有些顾忌,传言说她与斯莱特林的院长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但自从上次魔药课上,斯内普教授冷眼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搞砸了一锅基础魔药,却连一句指责都吝于给予后,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在一个斯莱特林学生的眼里,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公开的斥责都更能说明问题:院长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废物女巫。 “你就是弗里娜?”一天下午,一群人堵住了她从图书馆返回的路。为首的男生带着假笑,他的两个同伴一左一右地站着,像是随时准备扑食的猎犬。 “你是不是比别人都笨,所以霍格沃茨一直不愿意要你啊?”男生拖长了音调,引起他同伙的一阵哄笑。 弗里娜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怀中的书本。 就在这时,赫奇帕奇的潘妮从拐角处出现,立刻冲上前来拉住弗里娜的手臂,带着她远离那帮嘲笑她的人,同时狠狠瞪了那帮人一眼。 然而,霸凌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 弗里娜想要假装不在乎,但那些尖锐的言语像淬了毒的细针,一次次扎进弗里娜的心上,让她痛苦不堪。 每个夜晚,她都在寝室里无声地流泪,感觉自己仿佛回到过去的噩梦中。 某个深夜,当整个霍格沃茨都陷入沉睡时,弗里娜偷偷溜出了赫奇帕奇宿舍,来到了**区。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到一些强大的攻击魔咒,用来报复那些不断嘲笑她的巫师。在昏暗的光线下,她急切地翻阅着一本本厚重古老的书籍。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 她专注地搜寻着,直到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映入眼帘——《不可饶恕咒》。书脊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仿佛在召唤她伸手翻阅。 当她伸手去取时,书脊突然散发出幽绿的光芒。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皮的瞬间—— “弗里娜。”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了。那个声音冰冷而熟悉,每个音节都像是从黑暗中淬炼而来。 她僵硬地转身,看见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阴影处,黑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手中握着的魔杖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紧绷的脸庞。 斯内普的目光扫过她怀中的书籍,弗里娜发誓她看到了他眼底浓厚的失望,那比任何愤怒都更让她心痛。 “我就教了你这些?”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回到你的宿舍,弗里娜。”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要再有下次。” 弗里娜慌乱地放下书籍,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区,她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弗里娜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惩罚,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周四早上,她注意到那个男孩和他的同伙被斯内普在魔药课后留了下来。 “他留下。你们也是。”斯内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安静的教室。 当那几个学生走进斯内普的办公室时,他们还带着惯常的傲慢神态。 但半小时后当他们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未曾有过的恐惧。为首的那个男孩甚至踉跄了一下,被同伴扶住。 从那以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曾经欺负她的学生开始绕着她走,不仅在走廊上主动让路,甚至连目光接触都避免。 有一次弗里娜不小心在楼梯上撞到了那个男孩的同伴,他反而惊慌地道歉,然后迅速逃离。 而斯内普教授在魔药课上依旧对她严厉苛责,却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他的教室里找她的麻烦。 没有人再敢欺负她。 第9章 爱情灵药 时间在平静中流淌。 这一学期落幕,弗里娜的魔法考试成绩依旧停留在平均线偏下的位置。 斯内普瞥见那张成绩单,修长的眉毛挑起,最终却依旧沉默,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假期悄然而至,他们再度回到蜘蛛尾巷,日子像默片般一幕幕重复。 弗里娜在家中默默练习咒语。 清洁咒这类基础魔法,被她在魔咒课上学到,她已经可以勉强完成,只是动作仍透出些许笨拙。 偶尔,当寂寞如雾气般渗入房间,她也会踱出房门,与巷中那些麻瓜孩子短暂相聚。 而斯内普,仍旧日日往返于霍格沃茨,将他所有的热情与专注倾注于魔药学之中。 近日,他似乎终于调配出一种全新的魔药配方。 “喝下去。”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手中的魔药瓶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然后告诉我你的感受。” 弗里娜接过,一饮而尽。“并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她如实禀报。 “嗯。”他执起羽毛笔,在厚重的笔记本上落下几行字迹,微微颔首。 弗里娜从不多问。她早已习惯他沉默的方式,和他手中那些用途不明的魔药。 几次试验都风平浪静。直至某个深夜,出乎意料的腿痛袭来,像有无形的钳子拧着弗里娜的骨骼。她痛得蜷缩进被子深处,咬住嘴唇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呜咽。 经此一夜,某日早餐后,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那究竟是什么。斯内普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一些用于改善年轻巫师体质的基础药水罢了。” 连续数周,那种魔药她一滴不剩地饮下。 渐渐地,她总是苍白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曾经过于纤细的身形也显出些许匀称的轮廓。 斯内普径直望向她,示意她走向那面量身高的墙。墙面上刻着一道道细微的身高标记——她似乎真的长高了一厘米。 “看来效果不错。”他语带平淡,却掩不住一丝属于创造者的、内敛的自豪。 那一刹那,弗里娜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他唇角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 又是一年开学日。 随着她魔法知识的基础愈发坚固,斯内普开始额外教导她熬制体质灵药的方法。 他向她展开属于他的魔药笔记,他寻找到一剂被前人遗弃的配方,来源于过去某个想要变得强壮的巫师。 经过他在魔药室的无数次调试,终于使这份药剂从虚妄步向现实。 她确实很需要这个。 即使斯内普要求她享用有营养的餐食,她也还是太瘦弱了,身形单薄得像一张被风吹透的纸。 那是童年颠沛流离所留下的刻痕——在杂戏团的阴影之下,在塞尔随心所欲饱食之后,她与家养小精灵总是被遗忘在用餐的角落。 明明比同年级的学生年长,身形却瘦小不已,稍一奔跑就喘息不止。 每次斯内普的目光掠过她那薄弱的身形,他的眉头便不由锁紧。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了。 在魔药课的教室里,有着他精准的指导,曾经复杂的炼制被他一次次简化,过程逐渐变得清楚明了,即使是脑子不太聪明的学生也可以学懂。 可她却时常故意笨拙地执错搅拌勺、算错钟响,假装自己总是无法领会。 只为能多待一会儿。 多看他皱眉却不放弃的神情,多感受他虽嫌弃却依旧递来的琉璃瓶与银器——在一次次指尖相触的瞬间,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滋生,如涟漪一般在寂静中扩散。 直到某一天,弗里娜刚走出魔药教室,就听见几个路过的格兰芬多学生高声谈笑。 其中一人越说越激愤:“斯内普?他简直糟糕透顶!”他忘了控制音量,全然忘记教授或许还未离开,“我从没见过比他更差的老师!” 那一刻,她心中某根弦猝然绷紧。 “你不该这样说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弗里娜走上前去,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是一位好老师。”她的脸颊发热,却仍坚持说道:“他是想教会你的,只不过他…不擅长用温和的方式。” 那名格兰芬多学生怔住了,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尤其是赫奇帕奇的学生——会为斯内普辩护。 那名格兰芬多同学想说什么反驳她,但他并不是想轻易与人交恶,最终只是张张嘴,又把难听的话语咽下。 无声的尴尬弥漫在她与格兰芬多同学面前,气氛从轻松变得沉重,几个路过的学生听到弗里娜的话,把目光落在以往不愿惹人注目的弗里娜身上,再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 但她并不后悔说出这句话。 就在下一秒,弗里娜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 “格兰芬多,背后诽谤教授,扣十分。” 是斯内普的声音。 他是否听见了她所说的一切?还是只捕捉到学生的抱怨?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细想,心跳如擂鼓,只得匆匆逃离现场,仿佛再多停留一刻,某种悄然滋长的秘密就要被彻底揭穿。 霍格沃茨城堡内,少年与少女们正悄然跨入青春的门槛。 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有关异性的窃窃私语。 弗里娜身边的女孩们热切地讨论着学校里那些颇具魅力的男生,每当谈及某人笨拙又冒失的举动,语气虽是嘲弄,眼里却藏不住青涩的悸动。 礼堂中,四个学院的学生们聚作一团。一位刚陷入恋情的女孩在好友的起哄声中,红着脸展出了男友写给她的情书。 “他的字真好看!”身旁的女生赞叹道。 这算什么好看?弗里娜漫不经心地想。她想起斯内普的字,比这不知好看多少。 她看到同年级的男孩从稚嫩的孩子成长为青涩的少年,喉结微凸,声线也变得低沉。时光在慢慢地,把他们变成可以依靠的,独当一面的大人。 斯内普的成长过程也和这些男生一样吗?她想。 “弗里娜,你觉得哪个男生最帅?”潘妮坐在她右侧,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背。 “嗯……”她目光游移,最终落向不远处那个圆脸的赫奇帕奇男孩。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四目相对的一瞬,男孩霎时脸红,慌忙低下头。 “安东尼吧。”她随口答道。 “为什么呀?” “因为他的魔药成绩……很好?我觉得他很优秀。” “什么嘛,真没意思……”潘妮嘟囔着抱怨她的敷衍,转身去问另一侧的女生。 一个一向以调皮著称的格兰芬多男生突然凑近他们的长桌,神秘兮兮地从黑袍内取出一只小巧的玻璃瓶——那是他当日从魔药教室顺手牵羊所得。 弗里娜在书中见过此物,粉色的溶液,放在心形的玻璃器皿里。书中记载着它的功效;使对方产生强烈迷恋,但并不能真正的制造爱情。 爱情灵药,也可以说,迷情剂。 男生打开玻璃瓶,在每个同学的鼻子前面晃了一下,又作贼心虚的小心收回黑袍内。 他们的话题转变为从爱情灵药中所闻到的味道,八卦的心在少年少女的心中熊熊燃烧。大家七嘴八舌的分享,各自奇特的味道都有,但大多是花香以及阳光的味道… 最后这位格兰芬多同学清咳一声,提出让由这些闻到气味的同学按顺序分享,然后剩余的大家猜测是为什么他或她会闻到这种气味。 “弗里娜,你闻到了什么味道?”潘妮好奇地问道。 “一种香气……” “说具体一点嘛!”潘妮不依不饶。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弗里娜轻巧地将话题转向下一位更加引人注目的女孩,心中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很快,铃声清脆地响起,打断了所有私语与嬉笑。学生们纷纷起身,涌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弗里娜挽住潘妮的手臂,随着人潮移动——下一节是魔药课,她可不想迟到。 而方才,她所闻到的,那缕爱情魔药的气味,正在阴冷的地下教室深处,静候着她的到来。 那抹草药、墨水、旧皮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那气味固执地盘踞在蜘蛛尾巷的老屋里,在屋子的主卧,餐桌旁,沙发里。 是斯内普的气味。 第10章 舞 发现自己喜欢上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一场简单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最初的敬畏与依赖开始变质,悄然化作了难以言说的情愫。 有什么情绪在暗处升腾,弗里娜不知道和谁诉说这些心事,而无论是谁,也不会懂得弗里娜的心事。 在弗里娜升入高年级的那个秋天,霍格沃茨迎来了久违的三强争霸赛。 德姆斯特朗的大船破开黑湖的雾气,布斯巴顿的银驹马车掠过城堡尖顶,带来了异国的风采与优秀的勇士。 城堡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躁动,每个角落都在讨论着这场盛事。 所有年满十七岁的学生都可以报名,但弗里娜在火焰杯前驻足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投下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赫奇帕奇,在学生里面再平凡不过,与那些耀眼的天才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坐在人声鼎沸的看台第三排,正好能清晰地看见裁判席上的身影。斯内普教授坐在马克西姆夫人旁边,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漆黑的长袍,表情冷漠得像一座雕像。 比赛开始,勇士们各显神通。当那位斯莱特林选手召唤扫帚应对威尔士绿龙时,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然而意外就在此刻发生——威尔士绿龙的火焰击中了扫帚尾部,扫帚顿时失控,带着骑手冲向高空,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开始螺旋下坠。 弗里娜捂住嘴,看见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吟诵保护的咒语。扫帚逐渐平息,学生平稳落地。这位斯莱特林学生失败了,但好在没有落得一个伤残的结局。 赛后,那位斯莱特林学生激动地抓住斯内普的袍角,脸上满是敬慕与感激。他们并肩走向采访区时,一起接受记者的采访。 弗里娜突然有点嫉妒。 依照百年传统,圣诞舞会如期而至。 礼堂被施展了魔法,天花板上垂落晶莹的冰棱,每一张长桌都变成了铺着天鹅绒的圆桌。蜡烛悬浮在半空中,投下温暖的光晕。 四个学院的院旗在乐台后方交相辉映,乐队奏着轻快的华尔兹。 弗里娜借了好朋友潘妮的礼服长裙。那是一袭银灰色的缎面长裙,领口缀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会泛起微妙的光泽。 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盘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甚至涂了点口红,作为迎接这个霍格沃茨学生一生只能参与一次的舞会的尊重。 “你会是今晚最美的女孩。”潘妮帮她系好腰带时真诚地说。 但弗里娜只是摇摇头。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平凡的赫奇帕奇,在那些优秀的人面前,她永远都是配角。 果然,整晚没有人来邀请她。她看着脸红的潘妮被她一直喜欢的斯莱特林男孩邀请,看着已经确认恋人关系的同学跳了一曲又一曲,就连平时腼腆的瑞拉都有人相伴。 她独自坐在装饰着槲寄生的柱子旁,小口啜饮着南瓜汁。 一个同样落单的赫奇帕奇男生鼓起勇气来邀请她,脸涨得通红。她温和地拒绝了他,看见男孩如释重负又略带失落地跑开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教师席。斯内普不在那里。麦格教授正和邓布利多交谈,海格喝多了蜂蜜酒,脸涨得比平常还要红。 可是斯内普的座位空着,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晚风裹挟着雪花吹进走廊,弗里娜提裙走向庭院。石头垒成的拱门下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远处的禁林轮廓模糊,仿佛被裹进了棉絮。 她在冰冷的石阶上坐下,不在乎雪花是否会弄脏潘妮的裙子。舞会的乐声变得遥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可怜的弗里娜。” 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低沉韵律响起,“五年一次的舞会,竟然找不到一个舞伴,真让人遗憾。” 她抬起头,看见斯内普站在庭院入口处。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脸孔在雪光中显得苍白。他嘴角带着惯有的讥诮,但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或许是疲惫,或许是别的什么。 弗里娜站起身,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部。 “确实很遗憾,”她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定,“所以,教授,您是否愿意…与我…跳一支舞?” 斯内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沉默了,那双注视着弗里娜的黑眸升起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沉默漫长得像整个冬天,弗里娜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几乎要震碎胸骨。 就在她准备为自己的冒犯道歉时,他向前一步。黑色龙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带着冰冷的感觉。 那一瞬间,仿佛连飘落的雪花都停滞了半分。 礼堂内的乐队已经换成了摇滚乐曲,吉他和鼓点震天响。他们在飘雪的庭院里就着摇滚跳不合时宜的华尔兹,步伐错乱,毫无章法。 这场景有点好笑,但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人前来。大部分的学生都挤在舞会里,零星私会的情侣也都各自躲在角落里,在暗处交换彼此的心意。 她不小心踩到他的靴尖。他轻微地蹙眉,但没有停下舞步。 弗里娜羞得满脸通红,只能紧盯他黑袍上的银扣,那上面精细地雕刻着蛇形图案,在雪光中若隐若现。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松开了手。她因突然失去引领而踉跄,黑袍却及时拂过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站稳。”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呼吸似乎比平时急促了些许。 “教授,我——”话语脱口而出,几乎不受控制,“我对您——” “嘭!” 城堡内迸发出漫天魔法烟火,璀璨的光华撕裂夜幕,盖过星辰。无数绚丽的色彩在她眼前炸开,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什么?”斯内普问道,微微蹙眉。烟火在他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那一刻,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弗里娜低下头,盯着自己已经湿透的鞋尖。 “没什么……”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雪吸收,“只是祝您今夜愉快。” “快到宵禁时间了。” 他后退一步,重新披上了那副冷漠的面具,“赫奇帕奇今晚已经扣了十分,我不希望看到更多失分了。” 望着那黑袍翻飞的背影消失在拱门下,弗里娜将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而疼痛的跳动。 雪花愈发密集,如同无数纯白的蝶翼围绕她飞舞。城堡内的欢闹仍在继续,摇滚乐穿过冰冷的空气,变得模糊而遥远。 没关系的,弗里娜。她对自己说。 她和他的时间还有很多,早晚她会有机会,在一个更合适,更有资格的场所,向他吐露她的心意。 或者…如果她没有把握得到那份肯定的答案,她也可以选择把那份贪念藏在心里,仍然做他名义上的远亲,帮助他打理好那些琐碎,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只要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她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舞 第11章 零碎珍奇 这一年的霍格沃茨迎来了一位传奇人物的入学。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男孩,那个令伏地魔灰飞烟灭的“大难不死”之人——哈利·波特。 其最终被分进了格兰芬多,才刚踏进霍格沃茨城堡不久,就已经在同学里面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弗里娜曾在课间的走廊里瞥见过他。 那个黑发绿眼的少年身边总是围绕着红头发的韦斯莱和那个聪颖的棕发女孩。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在酝酿什么惊天的秘密。 她透过他的眼镜看到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眸,那里面燃烧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火焰——那是种与众不同的勇气,是只在真正格兰芬多身上才能见到的光芒。 这一年,古怪的事情接连发生。就连一向躲在暗处里的斯内普,也在魁地奇看台上遭遇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他的长袍突然起火燃烧,尽管本人没有受伤,但那件黑袍已经被烧得无法修补。 当弗里娜替赫奇帕奇去斯内普的办公室交魔药课作业时,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还好吗,教授?” “谢谢你的关心,弗里娜。”斯内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有回答什么实质的答案。 弗里娜知道,他的柜子里挂满了数十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袍子,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她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因为与此相比,这一年更奇怪的事是黑魔法防御课的奇洛教授突然莫名其妙的辞职了,再没有学生见过他。 而邓布利多给出的解释是:奇洛教授厌倦了教书育人,选择去别的国度环游四方了。 还会那些莫名其妙的,在期末校长给予哈利一行人的高额加分,成功的让格兰芬多的旗帜替换了斯莱特林的旗帜。 城堡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其并不允许弗里娜这种普通学生所知道。 但她也无暇去顾及,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几乎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都在准备最后的毕业考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从哈利·波特踏入霍格沃茨的那一刻起,学校原本宁静的氛围正在悄然改变。 虽然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暗处总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也是在这一年,虽然并不是一帆风顺,弗里娜也还是勉强通过了巫师毕业考试,从霍格沃茨成功毕业了。 霍格沃茨毕业典礼上,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眼睛亮亮的,高兴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但其实内心深处,也存在着对未来的一丝迷茫。 他们都一样。 蜘蛛尾巷的宅子里,晚餐后的弗里娜正坐在餐桌旁发呆。摇曳的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是时候找一份工作了。她想。 傲罗?不,她既不够勇敢,实力也远远不及。魔法部的职员?光是想象日复一日被困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就让她窒息。回霍格沃茨当教授?更不可能,她根本没有那份自信和能力。 她的目光掠过桌上那支羽毛笔,忽然灵光一现。 或许,她可以去对角巷开一家商铺。 她想起那位家里在对角巷经营魔法道具店的同学,总是能用上最新奇的魔法物品——最新型号的扫帚、最精巧的窥镜、最有趣的恶作剧产品。 弗里娜并不羡慕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但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她想要那些更加强大的魔法器具。 其实她一直都渴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别人。 既然在咒语方面天赋平平,那她不妨就选择借助魔法器具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据说某些稀有的魔法器具能够提升施咒的精确度,帮助巫师施法,甚至在危急时刻保护主人。 若是有一天他遭遇危险,她也能凭借这些守护他——弗里娜一直想向斯内普证明她能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巫师。 更何况,经营商铺能够积累可观的财富…. 这样她就能靠自己的能力给他买一件新袍子,还能为他购置熬制魔药所需的珍贵材料,甚至请他享用一顿丰盛的大餐。 这个想法让她情不自禁地沾沾自喜。 她开始想象由她带着斯内普走进一家高级巫师餐厅的场景。当她点下一道道精致昂贵的菜肴时,他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弗里娜忍不住轻笑出声。 斯内普冷冽的目光扫过来,她急忙敛起笑意,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 “零碎珍奇。”斯内普抿了一口茶,声音依然冰冷,“他们在招人。你大可以去那里积累些经验。” 弗里娜记得那家店。橱窗里总是陈列着最新款的扫帚,吸引着无数小巫师驻足观看。店内更是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法小玩意儿。 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 ————- 在斯内普的陪同下,弗里娜走进了“灵碎珍奇”。店主是位年迈的女巫,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玛丽姑母”。 这家店已经不知道开了好久,从一代代的巫师手中传下来,人们已经记不清它的历史,只知道它一直存在着。 玛丽姑母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她丈夫早逝,没有孩子,陪伴在玛丽姑母的身边只有一个叫亨利的小侄子,与她一起经营店铺。 他们分工明确,姑母主要负责看店与销售,而亨利负责去那些遥远的地方和制作魔法道具的巫师商讨进货的事宜。 他们这样经营了很久,但随着姑母逐渐老去,他们现在不得不需要一个店员来分担看店的工作了。 这位面色和蔼但又睿智的老妇人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前来求职的女巫,耐心地为她讲解每件魔法道具的用途,教她如何清点存货、如何招揽顾客,想要把知识倾囊以授。 零碎珍奇的生意总是很好,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道具由这里卖给不同的巫师。但来的大部分是给孩子买必要上学魔具的巫师家长。 弗里娜努力记住一切她该记住的知识,一个月后,尽管在推销的话术上还有些笨拙,弗里娜还是很快就被录用了。 期间她见到了亨利,玛丽姑妈的侄子。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巫,总是喜欢把自己收拾的很精致,是弗里娜来自拉文克劳的学长。 弗里娜开始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学习经营店铺的技巧上,她开始忙碌,这回轮到斯内普去等待她的归还。 最后出于能够更好往返商铺的原因,尽管万般不舍,弗里娜不得不搬出蜘蛛尾巷,临时住进了玛丽姑母为她提供的、更方便通勤的店员小屋。 夜深人静时,在烛火的照耀下,弗里娜写下自己的计划:先积攒足够的加隆,学习经营店铺的诀窍,然后盘下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面,最后回到蜘蛛尾巷。 她会努力赚钱。 等盘下店铺后,再攒一些钱,她就能提议换一所房子——蜘蛛尾巷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宜人。 她可以出大部分钱,和他一起定居在某个有着漂亮山丘的地方,要是他不愿意……他们也可以继续居住在蜘蛛尾巷。 弗里娜时常托乌鸦给斯内普捎去书信,字里行间满载着思念与牵挂。她会随信附上在对角巷偶然淘到的稀有草药和精巧器皿,询问他最近可好。 斯内普偶尔会回信。乌鸦会带着他亲手调制的、对身体有益的魔药而来,有时是一些疗伤药物,甚至还有一些贴着标签的药剂,让她摆在店里售卖——这无疑能吸引更多顾客。信中也会简短地问及她的近况。 有时,他也会在信纸的某一个段落,不指名道姓地向她宣泄对某个“自大狂学生”的不满,弗里娜总是需要在回信中安抚他的怒气。 然而,她始终鼓不起勇气在坦白自己的心意。 这也许是她没有被分到格兰芬多的原因,她没有那么勇敢,只想默默的在背后守护着她喜欢的人。 每一次提笔写下“亲爱的西弗勒斯”这个称呼时,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仿佛害怕被人窥见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这时她总会下意识地用掌心盖住那些字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后再继续写下日常的琐碎心事。 而斯内普似乎也默许了她由“教授”这个称呼转向“西弗勒斯”的举动。 两人就这么书信往来,过了好久。 第12章 为什么 在玛丽姑母的悉心栽培之下,弗里娜已然成长为对角巷中一名出色的店员。 她发现了自己没人知道的天赋—她的记忆力不错,对数字有些敏感。 曾经有一次,她甚至准确指出了姑母的一处疏忽,从而避免了一场账目上的混乱。 玛丽姑母看中了她朴实的性格,对她颇为赏识,似乎有意将她与亨利当作“零碎珍奇”的下一代继承者来培养,频频向那些熟悉的巫师客人介绍她。 但是弗里娜还是想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店铺。 她的荷包渐渐鼓起来,里面沉甸甸地装满她亲手挣来的加隆。 斯内普在闲暇时也会来到“零碎珍奇”,购置一些羽毛笔和墨水。不知是为了来看她,抑或只是顺道。 每逢此时,弗里娜会从柜台后高兴地迎出,从她那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包裹中,取出一些她觉得配得上他的、不便由乌鸦邮寄的礼物。 这些礼物大多是衣物:一件长袍、一副手套,或是一件毛衣。样式简朴,却都是用她自己挣来的钱购置的。 弗里娜用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西弗勒斯,那期待的目光任谁都不忍拒绝。她看着他默然收下礼物,再从他口中等到一句属于她的道谢。 她为自己感到自豪。 再等等,再等等。 她要盘下对角巷最宽敞的店铺,垄断最优质的药材货源,引进最罕见的魔药典籍,然后尽情地、扬眉吐气地在他面前展露她的本事。 她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斯内普身边,而不是以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远亲身份。 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大名鼎鼎的魔药天才斯内普教授的发明的魔药炼制原料都是来自对角巷—弗里娜的店铺。他们的名字会在魔药课本上被人们写在一起。 想到着,弗里娜忍不住嘴角上扬,然后又开始清点她的那些宝贵的加隆。 ———— 即便不常相见,在一封封书信往来之间,他们似乎反而愈加亲近。 弗里娜长长的信中大多记录着琐碎甚至平淡的日常,然后在最终结尾处过问斯内普的近况。她有点害怕太久的不见面,会使他们之间变得生疏。 在外人眼里,信的内容有些无聊。 但她寄出的每一封信,都收到了斯内普的回信。 他的信中,往往是对弗里娜生活的指点和引导,却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活。 弗里娜曾在信中提起某位脾气暴躁的巫师常客,她总是不知道说错某句话就惹怒了对方,而如果惹他生气,对方离开时总会故意用魔法搅乱货架上的商品。 斯内普通常不予置评,但偶尔也会带着一丝斯莱特林特有的讥诮让她不妨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咒语回敬。 闲暇时,弗里娜仍会回到蜘蛛尾巷。尽管斯内普早已搬回霍格沃茨的教职工宿舍,她仍会定期前去打扫那里。 这是一段宁静且幸福的时光,人人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然而太平岁月总是难以长久,即便是强大严密的魔法部,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刻。 “西弗勒斯,他们说有一个叫小天狼星的囚犯从阿兹卡班逃出来了?”她在信中忧虑地写道。“请务必小心,据说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不要与我讨论这些。”斯内普简短地回复。 然而在这句话下方,却附了一页从某本书中撕下的纸片,上面记载着一个名为“呼神护卫”的咒语。“练习这个,以免你在应对摄魂怪时拖后腿。” 她拿起那根白蜡木魔杖尝试了几次——这对她来说是个有些困难的咒语。当初在霍格沃茨时,她就是少数始终未能掌握这个咒语的学生之一,最后老师只能无奈做罢。 多次失败后,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魔杖。 ————- 英国的天色仿佛愈发阴沉。 一间悲剧在霍格沃茨城堡发生:一名叫塞德里克的学生不幸在三强争霸赛中丧生了,而魔法部,却将罪名归结于某个逃出阿兹卡班的罪犯身上。 新闻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但有点判断力的巫师都知道: 那个不可言说的人要回来了。 某些不祥之事似乎在暗中滋生,巫师们人人自危,但也在努力维持着日常生活的秩序。 对角巷的顾客也在悄然减少。以往热卖的羽毛笔和墨水,逐渐被那些能在战斗中提供些许保护的魔法护具所取代。 对角巷有一小部分的店铺默默关门了,店主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某位似乎知晓内情的巫师走进“零碎珍奇”后不禁感叹,幸好这里还在营业。 “黑魔王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她犹豫地写下。斯内普似乎不愿与她讨论这些。“但报纸上又说那是谣言……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是真的。保护好自己。”这一次他迅速回信,却只写下这简短的一句。 然而,自那以后,斯内普的回信愈来愈少,即便回复,也仅是对她频繁来信的敷衍。 最后,在某个上午,她收到斯内普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 “不要再给我写信,也不要再回蜘蛛尾巷。——S·S” 随信附带了大量瓶装的体质魔药,仿佛他在学校炼制了足够她使用一生的份量。 为什么? 弗里娜怔怔地想。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因为她过于热情使他厌烦?是因为见面渐少使他们生疏?还是因为他遇见了某位…她所不知的心上人? 她决定去蜘蛛尾巷找他。立刻,马上。 站在那扇熟悉的黑门前,弗里娜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缠在一起,那是她紧张的一贯做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一个面色憔悴的男人开了门。他有着一双无精打采的浅色眼睛、尖鼻子,头顶已经有些秃了,夹杂着些许白发,身材也十分矮小。 他的形象让弗里娜想起阴沟里的老鼠。 这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弗里娜的脸,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弗里娜被他眼中的情绪吓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魔杖对着她,不怀好意地开口问道。 还没等她回答,斯内普已经从那人身后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客人。” 斯内普将男子拦在身后,但那人仍然拿着魔杖,从斯内普背后的缝隙中审视着弗里娜的一举一动。 “教授,我…”弗里娜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然而,就连弗里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该悲伤地为自己辩解鸣冤?亦或是气愤地质问:凭什么他单方面的斩断了他们的联系? 然而,斯内普在她找到合适的言辞之前就打断了她。 他看了弗里娜一眼,叹了口气,然后冷冰冰地开口道。 “你究竟要在我这里赖多久?” 那一刻,弗里娜如坠冰窟。 弗里娜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怎么样,但一定不太好看。她努力不让泪水流出眼眶,愣愣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对她的审判。 “一个毫无天赋的混血赫奇帕奇女巫,连基本的咒语都用不好…我简直不敢想象我怎么能忍受你的愚蠢。”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他不曾向弗里娜展示的刻薄。 “滚开,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斯内普转身关上门,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将她独自留在外面,她听见屋内的两名男子默默走远的脚步。 蜘蛛尾巷不再是她的容身之处。 弗里娜怔在门口。半晌,她蹲下身,压抑不住的哭声在蜘蛛尾巷响起。 那道熟悉的门却始终没再为她开启。 第13章 忘记 弗里娜决心要将斯内普·西弗勒斯忘记。 回到员工小屋,她躲在被子里痛哭一场,然后将斯内普送给她的大部分魔药瓶摔得粉碎。 她甚至也想撕碎那些曾经带给她温暖的信件,但最终还是默默的放下。 第二天,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零碎珍奇”售卖店。趁着旁边顾客打量一件带有保护咒语的魔法长袍时,她怔怔出神,眼底还残留着昨夜哭过的微红。 这个可恶的人,竟然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一个霍格沃茨的教授,有什么了不起的?弗里娜想。薪水微薄,就连一件穿旧了的袍子都舍不得换!连所用的魔药药材,都是从学校里免费拿来的! 等她成为对角巷最成功的女老板,如果他敢来她的店里采购魔药材料,她一定要把价格翻倍,让他求着她卖给他。 顾客的疑问让弗里娜从幻想中回神,思索了片刻,她继续耐心地向顾客讲解这件长袍的妙用。 ——— 魔法界的未来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许多食死徒从阿兹卡班越狱,那都是极恶之徒,就那么轻易的被他们逃脱了。曾经不可撼动的魔法部的威严在巫师们的眼中日渐瓦解。 随后,因长期隐瞒黑魔王东山再起的消息,魔法部部长—-福吉在一片骂声中被迫下台了。 每一个看过这张公告的巫师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安全了,随时会有被夺走生命的可能性。 黑魔王回来了。 更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邓布利多校长因为“老眼昏花”,不幸从高塔坠下,离世了。 那天夜晚,霍格沃茨的天空下亮起了无数魔杖的光芒,但再多的人的光芒,也无法完全照亮这片黑夜。 伏地魔派出大批人马搜捕哈利·波特,谁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为了保命,魔法部的成员听从他的命令,无数的印着哈利波特头像的通缉海报被张贴在对角巷里。 再没有人能压制他,黑魔王的行为越发猖狂。 巫师们的日子变得愈发艰难。根据隐秘而可靠的消息传闻,许多傲罗、甚至是一些魔法技艺高超的部长和司长,都在伏地魔回归后被杀害了。 每个巫师脸上都笼罩着沉重的阴霾,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人们开始害怕和互相猜忌,谁都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刚才还和你聊天的巫师,下一刻也许就会因为你那句话说的不顺他的心意,从怀里掏出魔杖,一道死咒取你性命。 大家躲避彼此,对角巷冷冷清清,街上大多是黑魔王派出的搜捕队。 “零碎珍奇”也几乎无人光顾。 亨利也回到了零碎珍奇,这个时期很难找到还在外制作魔法道具的匠人——他们都藏起来了。 他不再远行,和弗里娜以及玛丽姑母一起守在店里。 他们是少数仍在坚持营业的店铺。玛丽姑母喜欢孩子,与人和善,曾帮助过无数巫师,即便有些人最终成为食死徒,也仍对她存有一丝旧日的感念。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日子里,斯内普竟居然还来过一次“零碎珍奇”,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有些疏于打理自己,在挑选了几支羽毛笔后,还是选择了他最常用的那款。 弗里娜拒绝接待这位恶毒的男巫,玛丽姑母知道一点二人之间的尴尬,替弗里娜上前迎接客人。 他似乎对玛丽姑母说了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并不想让弗里娜听见,弗里娜看见玛丽姑母对斯内普点点头。 弗里娜没好气地给他结账,收取他应付的金额。 临走时,他似乎想对弗里娜说什么,但弗里娜并没有给施舍他他一个目光,只是在他转过身去默默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似乎瘦了很多。弗里娜想,又甩甩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清掉出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百无聊赖之中,弗里娜整日坐在柜台前收听店里还在播放的广播,里面不断念着失踪巫师的名字。 人们对此心照不宣:这些名字的背后不是一个生命的死亡,就是隐匿。 她暗暗祈祷不会在名单里听到他的名字。 所幸,最终她听到的是他升任霍格沃茨校长的消息,在这个时期却不是什么好事。与此同时,黑魔王似乎还派了两名心腹食死徒去霍格沃茨“协助教学”。 即使他的一切早已与她无关,她仍忍不住为斯内普的处境揪紧了心。 她天真地想,他不过是霍格沃茨的一个教师,懂得那么多高深的魔法保护自己,只要安分守己、不出风头,他们应该不会拿他怎样吧? 但越来越多人唾弃他。 他们说,斯内普其实本来就是食死徒,作为卧底潜伏在霍格沃茨,邓布利多被骗了。黑魔王一回来,他就杀死了邓布利多,转而投向了黑魔王,他们要一起将霍格沃茨变成一个地狱。 弗里娜犹豫再三,出于无法按捺的担忧,不顾玛丽姑妈和亨利的阻拦,她抽出身来想去霍格沃茨看他一眼。 可学校早已被食死徒层层封锁,除了学生,她这种普通的成年巫师根本进不去。 接下来的每一天,巫师们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波特主动出现在霍格沃茨城堡里。消息被食死徒们快速传递,很快传到了黑魔王耳里。 决战之日就在今天。黑魔王势在必得,他一定要亲自杀死这个可笑的、自投罗网的男孩,向世人证明他的力量。 他率领大批食死徒包围了霍格沃茨。 杀死那个男孩,今天过后,就是他彻底统治魔法界的日子。 过了今天,他就要清除所有肮脏的泥巴种血脉,令那些纯血巫师在他脚下臣服。 压抑的乌云笼罩着对角巷,所有店铺被围困,幻影移形咒被封锁。一小队摄魂怪和食死徒尖啸着闯入街道—他们要为“新王”的登基挑选合适的贡品。 弗里娜和亨利本想带玛丽姑母尽快撤离,但幻影移形已被禁止,他们根本无处可逃。而一旦出去,他们就会被食死徒发现并折磨取乐。 玛丽姑母誓死也不离开这间陪伴她半生的店铺。 无形的绝望笼罩着她们,她们似乎迎来一个必死的结局,但她们还是打算做一些挣扎的举措。 亨利和她在店里设下层层隐藏咒语,将店铺显示成早已关闭的样子,试图掩盖有人存在的痕迹。 但即使这样,仍有一只摄魂怪无声的飘了进来。 亨利挺身挡在她和姑母面前,掏出魔杖对准摄魂怪,他竭力回想攻击咒语——他离开学校太久了,早已忘了该如何对付这种怪物。 摄魂怪轻易穿透他孱弱的攻击魔咒,开始享受般的吸食亨利的灵魂。 姑母绝望地闭上眼睛,抱住她不住地颤抖,她们都知道,亨利倒下后,下一个,就轮到她们了。 她好像要死了。弗里娜想,那一刻,走马灯般的回忆在弗里娜脑海里一一闪过。 那些细碎的,被她努力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浪涛一样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弗里娜想起蜘蛛尾巷斯内普的教导,霍格沃茨他的保护,以及员工小屋里那些他寄给她的信件。 明明已经决定忘记,可为什么浮现的…却全是与他有关的回忆。 “Expecto Patronum——!” 呼神护卫的咒语从她唇间念出,带着她意想不到的坚定和力量。 乌鸦守护神自魔杖末端汹涌飞出,光芒在她的面前亮起,轻而易举的击碎了黑暗,摄魂怪在那片光芒中烟消云散。 亨利被她救了下来,心有余悸的他倒在地上大口呼气,玛丽姑母流着泪冲过去抱住他。 看到这一幕,弗里娜却只有一个想法。 她好想他。 第14章 信 她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躲在“零碎珍奇”屋子里,屋外隐约传来搜刮的声音和巫师的惨叫,她和亨利轮流看着门口,任何微弱的声音都让她们胆战心惊,生怕再有遗漏的摄魂怪进入到店内。 玛丽姑妈紧握手中的十字架,徒劳的祈祷巫师之神可以保佑他们。 弗里娜突然意识到:原来黑夜可以这么漫长。 天微微亮了,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昂贵魔具,大部分的食死徒决定去找他的主人,还有少部分的食死徒不死心的留在这里。 人数逐渐减少,这是反抗的好机会。 弗里娜握了握手里的魔杖,和亨利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再等两小时后就走出零碎珍奇,用手中的魔杖为自己搏得一条生路。 可刚刚要到他们出去的时间,剩余的食死徒们就停下了劫掠的举动,弗里娜从窗户缝隙里听到食死徒们仓皇逃离的声音。 他们手上的黑魔印记逐渐退去,他们所仰仗的主人,已经不再存在。 他们活了下来。 大批的猫头鹰带着喜悦在天空撒下纷飞的报纸,上面有霍格沃茨城堡里的人传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却足以振奋人心。 “伏地魔败了,哈利·波特战胜了他!” 那些同样被困在对角巷,幸存下来的巫师纷纷走出屋子在对角巷振臂欢呼。 人们拥抱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泪水。 对角巷里的商铺被破坏一空,地上沙尘累累,碎裂的玻璃洒落在大街上。零星几个巫师伤痕累累的身体倒在大街上,有的是昏过去,而有的…已经死亡。 仅仅是一小波食死徒就把他们逼到这种程度,弗里娜不敢想象霍格沃茨的战役会是多么惨烈,她只是太想去确认斯内普的安危,立刻,赶快! 她无暇顾及自己的狼狈,能够传送的魔法道具都被食死徒们劫掠一空,她将姑母托付给亨利,慌忙前往霍格沃茨最快的火车。 列车仍在运行,火车里面坐满了霍格沃茨学生的家长,他们和弗里娜一样,即使得知伏地魔战败的消息,也不敢轻易露出喜悦。 他们匆匆来到这里,坐上这班车,记挂着自己还在霍格沃茨的孩子,祈祷他们不要有事。 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列车上压抑极了,明明黑魔头已经失败,却没人庆祝——没有人开**谈,只有家长在小声但虔诚地对着梅林为自己的孩子祈福。 一只猫头鹰从远方飞来,用他尖锐的嘴敲敲车窗,他嘴里衔着一叠刚印刷的报纸,特别被人加急印刷,送到这节车厢里。 车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那叠报纸上,分发下去,家长们颤抖的摊开报纸,翻到伤亡名单那一页,每一个人都在祈祷自己亲人的名字不要出现在这上面。 有几位看到自己孩子的名字在死亡名单的家长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瞬间瘫倒在地。 他怎么样? 她冲过去,不顾一切的抢夺过一份报纸。 霍格沃茨战报被她粗暴地展开,发出脆响。 头版几乎被那个巨大的标题和哈利·波特疲惫却坚定的脸庞照片彻底占据——“黑魔王伏地魔彻底败亡!救世主再创奇迹!食死徒溃散!”每一个字母都张扬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油墨印得那么重,几乎要蹭脏指尖。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她的手指在发抖,有些不太好用的捻过那份宣告了和平的头版,直接翻到了后面。 伤亡名单,伤亡名单在哪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讣告,短讯,寻人启事…她的呼吸屏住了,心脏在肋骨下撞得发痛,视线飞速地扫过一栏又一栏,搜寻着那个特定的、缠绕她所有噩梦的名字。 西弗勒斯·斯内普。 没有。英勇牺牲者名单上没有。 被确认死亡的食死徒名单上没有。 阿兹卡班特辑通缉名单上…也没有。 弗里娜松了一口气,她的指尖划过一片模糊的伤亡者照片区域,几乎要放弃这一版,准备翻向下一页。就在那时,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角落里,一块极不显眼的方框,没有照片。只有短短几行字。 霍格沃茨校长兼食死徒: 西弗勒斯·斯内普:死亡。 内容简略得近乎残酷,撰者只提及他于最终战役前夜在船屋身亡,哈利·波特证明他的身份双重,但功过难论。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砸进她的眼眶。 报纸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摊在裙摆上,又被别的学生家长急切的抢过。 嗡嗡的耳鸣响起,她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那则小小的讣告被刻在她的眼中。 他死了。 ————- 列车总是要到站的。 弗里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下列车,又如何麻木地踏入霍格沃茨的了。 她被人流推动着,与其他死者的亲属站在一起,麦格教授郑重地接待了他们。 远处,一些在战后幸存的人们正沉默地修补着霍格沃茨的断壁残垣。 麦格教授眼中含泪,一一引领亲属们去大礼堂见孩子们的最后一面。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礼堂的哭嚎接二连三的响起,悲伤的氛围笼罩在礼堂里,学生的父母抚摸着已故孩子的脸,痛苦地哭泣着。 很快就轮到她了。 “你就是弗里娜吧?”麦格教授注视着她,声音哽咽,眼角不断涌出泪水,“我真的很抱歉……” 弗里娜看见了斯内普的遗体。 他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颈侧有两个明显的孔洞,像是被蛇咬过的痕迹,血已流尽,只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无声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他双眼轻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终于不再皱眉了。弗里娜想。 麦格教授向弗里娜打开斯内普留在校长室里的木盒。 “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留下的安排。”麦格教授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她顿了顿,看着弗里娜苍白的脸,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他是个复杂的人,弗里娜。” 弗里娜的目光空洞地落在那个盒子,打开它。一封信静静躺在那里。 一股冰冷的嘲讽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泛起,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淹没。 弗里娜机械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带着微微凸起纹章的信封。那上面是熟悉的、属于他的纹章。 她终于又收到了他的来信。 她拿起信封。很轻,却又仿佛重逾千斤。她拆开封蜡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如同在拆解一枚危险的炸弹。 里面只有一张质地精良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她熟悉得刻骨铭心——那是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笔迹。 每一个字母都清晰、冷硬,如同他本人。 「致弗里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战争都应该已经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的个人事务都已安排妥当。 古灵阁金库钥匙在蜘蛛尾巷主卧床头柜中,编号已告知麦格教授。 其中的金加隆,足够你在对角巷盘下一家店铺,开始新的生活,不必再为生存依附任何人。 另有一些个人收藏的魔药典籍和材料,一并留给你,望善用。 古灵阁中附有我于某日寻找到的、属于你的家族遗物,望妥善保管。 对于过往……我欠你一句抱歉。 言语苍白,行动亦无法弥补。 离开这里,弗里娜。忘记霍格沃茨,忘记蜘蛛尾巷,忘记与我相关的一切。 用这些资源,去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去过一种平凡、安全、远离魔法世界阴暗面的生活。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也是我最后的意愿。 希望你能活下去,找到……幸福。 ——-S·S」 信很短,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弗里娜能想到他在某个深夜在皱着眉写下这封信,再放置于校长室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抱歉…” “活下去……” “幸福?” 这些词在她视野里扭曲、旋转, 他早早安排好了一切,用金加隆和魔药典籍来“弥补”,再用一句轻飘飘的“抱歉”来总结。 他甚至替她规划好了“幸福”的道路——离开,忘记。 弗里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里。 第15章 葬礼 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弗里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她眨了眨眼,试图在这片昏暗中找到焦点。 外面天已经黑了,四下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医疗翼里除了她没有别人,只有几盏烛台在远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躺在霍格沃茨医疗翼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却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她好痛啊,弗里娜想,怎么会这么痛? 明明身上没有伤口——麦格教授在她昏倒在地时就用漂浮咒接住了她。 可那种痛楚却真实得令她窒息,密密麻麻的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像是千百根针同时刺入心脏,使她不能呼吸。 弗里娜努力的想要抽泣,却仿佛被夺走声音,她大口的呼气,像一条在岸上濒死的鱼,渴望能缓解这些从那胸口传递到四肢的痛苦。 他死时也和她一样痛吗? 无声的泪水从弗里娜的眼眶中滚落,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浸湿了枕头。 她有点回想不起斯内普的声音了,上次见面还是在零碎珍奇,那时的她还在生气,不想与他交谈,只瞥见了他的背影。 他的脸在记忆中变得模糊。 哭累后,她蜷缩在被子上睡着了,梦里全是破碎的片段和无法抓住的影子。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弗里娜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霍格沃茨医疗翼。 城堡里静悄悄的,大战留下的伤痕随处可见——破损的盔甲、烧焦的挂毯、碎裂的雕像。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残骸,仿佛害怕惊醒沉睡的亡魂。 她来到了古灵阁。 妖精们用警惕而专业的目光打量着她,但当她说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名字并出示相关证明后,他们立即引领她进入金库深处。 斯内普其实很富有。除了霍格沃茨的薪水,他还秘密经营着魔药生意,有着大大小小的不菲收入。 但他始终过着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把钱都存放在这里,似乎从不在意这些财富。 在金库的最里层,她找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家族遗物,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上面贴着斯内普写的标签——“Frina”。 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打开它,是一条项链,挂着一小块泪滴形的黑曜石,上面刻着一个精细的字母“W”,在光芒下有着淡淡的光泽感。 弗里娜将项链戴在脖子上,一种奇妙的归属感从心里涌起,冰冷的石头贴着她的皮肤,渐渐被体温焐热。 她没有拿一分钱,转身径直走出了古灵阁。 在霍格沃茨修复工程基本完毕后,学校规划出一片新的区域,在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为了纪念那些在大战中牺牲的人们。 这天阴云低垂,微风带着凉意吹过黑湖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场地被精心布置过,正前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放满了白色鲜花。 好多人都来了——魔法部的官员们穿着正式的袍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幸存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受难者的亲属们则大多沉默地坐在前排,手中紧握着手帕或魔杖。 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也在人群中。罗恩的眼圈通红,赫敏温柔地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着。哈利站在那里,目光遥远,似乎在看着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牧师用沉重的声音宣读悼词:“他们是霍格沃茨的勇士,值得人们一辈子铭记他们...”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当读到弗雷德·韦斯莱的名字时,乔治·韦斯莱的肩膀明显颤抖起来。赫敏眼角泛红,却仍坚强地为罗恩擦去泪水。 牧师宣读完悼词,人们纷纷来到那些为死者石碑前默哀,每一个墓碑都代表过去某个鲜活的生命。 弗里娜穿着黑袍,默默地站在人群前面,玛丽姑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丝安慰,亨利什么都没说,和大家一起沉浸在这股浓密的悲伤里。 她们一起经历了艰难的时刻,关系已经变得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玛丽姑母和亨利担心弗里娜,于是和她一起站在这里。 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弗里娜的目光在众多石碑中搜寻,最终找到了刻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石碑。 它被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与其他大战英雄的墓碑相比,显得格外简朴而冷清。 围绕在斯内普墓前的大多是斯莱特林的学生。 他们面露复杂的神情,似乎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难以落下眼泪。有些人甚至只是出于礼节而来,很快就转身离开。 所有的记者都疯狂地涌到霍格沃茨来,无视受难者的伤痛,只求采访他们以获取更多的新闻素材。 即使并不情愿,但哈利还是接受过几次采访,选择的都是相对客观公正的巫师媒体。 他们把他所叙述的霍格沃茨决战日记录在头版,报纸一售卖就被抢购一空。 巫师们赞咏和歌颂这些勇敢又忠诚的青年巫师,斯内普的赎罪故事也逐渐被人们所知晓,让人们唏嘘不已。 在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大力要求下,斯内普教授的画像被留到了校长室里。 但当哈利提出把斯内普教授的陵墓也同样安放在校长陵墓区时,却遭到了拒绝。 魔法部官员这样解释:“不管他怎么样,生前都是一个食死徒,功过相抵。和占地面积小的校长画像不同,校长陵墓是一片很宝贵的圣地,这里值得安葬将来更伟大、更出色的校长。” 哈利频频上奏,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哈利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坚定的表情。 他举起魔杖,对着斯内普的墓碑低声念咒。黑色的石头上渐渐浮现出新的刻文: “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生前没有人敢把这个称号联系到他头上。斯内普所面对的,大多是关于“懦夫”的谩骂。 他坦然地迎接一切侮辱和谩骂,再毫不犹豫地用犀利的话语回敬回去。 “谢谢你。”弗里娜开口道,声音轻得似乎散落在风里。 哈利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是斯内普的远亲。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弗里娜的肩膀,想要通过碰触给予她一些力量,然后又回到赫敏和罗恩的身边。 葬礼在一片呜咽声中结束。但人们迟迟不愿离开,弗里娜站在原地,目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石碑。 ——人们知晓他的故事,她也读懂了那些日子里他的冷漠,那封来信,以及在蜘蛛尾巷的咒骂。 在霍格沃茨重建到举办葬礼的这段期间里,她一直在想,哪怕她在努力一点点,放下她那可笑的自尊,是否就能够看透他冰冷的外壳?参与他的战争或者只是简单的陪伴他。 可是她无力而又懦弱,甚至在别人在她面前声称斯内普是食死徒时,甚至也产生了一些怀疑,质疑他的立场,想要去霍格沃茨质问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知道斯内普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却渐渐在别人在她面前咒骂他的冷酷时不予评价,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只有我才是他的例外。 弗里娜口口声声说,她要独立起来,成长起来,要把一向保护自己的斯内普护在身后。 而在爱人最需要支持的时刻,她却一无所知,不在他的身边。他一边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食死徒、一边受到霍格沃茨学生的唾弃,身心交瘁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喜欢他,想要守护他,去爱他? 弗里娜觉得这份愧疚感会伴随她的余生,永不退散。 第16章 她的未来 弗里娜开始酗酒。 起初,她曾想恳求亨利对她施一忘皆空咒,但终究还是作罢——她害怕当脑海中有关斯内普的记忆被彻底抹去,自己会彻底变成白痴。 于是她把自己投入到酒精里,希望凭借这种灵丹妙药来麻痹自己,忘记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 接连几家巫师酒馆都将弗里娜列入黑名单,都是因为她那差劲的酒品。 于是她换上麻瓜的装扮,混入伦敦街头那些属于麻瓜的、不起眼的小酒馆,继续用酒精麻痹自己。 弗里娜将她工作以来积攒的金加隆倾倒在巫师兑换所的柜台上,换成厚厚的一叠麻瓜纸币。 当她把那一大沓钞票拍在麻瓜酒馆老板面前时,老板立刻眉开眼笑,忙不迭地将钱塞进口袋,为她端上最好的酒菜。 她已经不需要攒钱了。那个需要让她攒钱的人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弗里娜又仰头灌下一杯麻瓜啤酒。 她总是独自前来,喝得烂醉如泥,再独自离去。 直到某个雨夜,弗里娜摇摇晃晃地走出麻瓜酒馆,在昏暗的巷子里撞见了玛丽姑母和亨利。 她们已经寻找弗里娜许久,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尴尬,看到弗里娜的身影后,两人松了口气。 毕竟自葬礼后,弗里娜就再没回过“零碎珍奇”,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人们纷纷说从葬礼上的样子来看,她可能是去寻死了。 玛丽姑母和亨利到处寻找弗里娜,张贴寻人公告。幸好他们经商,在巫师界有着不错的人脉。在某位好心人提供线索后,他们寻至麻瓜地界。因不谙麻瓜装扮,二人仍穿着巫师袍子,在这条现代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 这模样既滑稽又令人心酸。 弗里娜默不作声,试图从玛丽姑母和亨利身边走过。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玛丽姑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回家吧,弗里娜。”玛丽姑母紧握着她的手,犹豫片刻,轻声说道。 “斯内普教授…也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我们都很担心你。” 让这样一位温和的老人为她流泪,可真是一种罪过啊。弗里娜想。 于是她轻声回答。 “好。” 弗里娜回到了“零碎珍奇”。 日子一天天流逝,黑魔头的彻底败亡为巫师界注入了新的活力。对角巷再次人声鼎沸,人们谈笑风生,往日的阴霾似乎已然散尽。 弗里娜开始戒酒,将自己麻木地投入工作:接待顾客、清点货物、记录账目。 期间,玛丽姑母总是暗中试图撮合她与亨利。然而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亨利也只是视她如妹妹。 那些曾在霍格沃茨战斗的孩子们也都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哈利成为了首席傲罗;赫敏凭借卓越的才智当上了魔法部部长;韦斯莱兄弟的笑话商店越办越红火,幸好“零碎珍奇”并非专营恶作剧道具,否则生意早被抢光了。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弗里娜也曾尝试开始新生活,并非想完全放弃自己。她与几位优秀的男巫约会,却总是不欢而散。 年少时最好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此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难免要与之相比较。 更何况是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弗里娜回到蜘蛛尾巷居住,不再计较那些漫长的通勤。她将斯内普未完成的手稿整理妥当,寄往霍格沃茨,希望这些研究能够为魔药学领域继续做出贡献。 夜深人静时,弗里娜会翻阅那些往来信件,摩挲着斯内普制作的、未曾被她打碎的魔药瓶罐,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度过这些难熬的岁月。 她就这么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 斯内普送给弗里娜的乌鸦还是死了。 无论她如何精心照料,乌鸦的寿命就在这里,生命的脆弱就体现在这里,无论何种生命,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定数,躲不开死神对时间的残酷惩罚。 命运待她总是如此刻薄,连最后一点念想也要无情剥夺。时间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地带走斯内普留给弗里娜的一切,无声,却彻底。 这些年来弗里娜在外人的眼里状态一直很好:她积极、开朗、与人为善。 身边的人都默契地对往事保持沉默,仿佛所有人都正朝着未来积极迈进——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自己,仍然被困在那里。 玛丽姑母已彻底退休,年迈使她不再适合继续工作,回到自己的房子安度晚年。亨利又出门远行采购货物,店铺里只剩下弗里娜一人独自看守。 弗里娜在零碎的珍奇货物中翻找着,依稀记得之前店里进过一种专门存放易腐品的盒子。那盒子被匠人巫师施过冰冻魔法,能够长久保存小型尸体,正适合安置这只乌鸦。 或许是被姑母收在了什么地方。她在记忆中应有的货架前并没有找到那个盒子,正四下搜寻时,却不慎被地毯绊倒。 幸好没有扭伤脚。 而就在那一刻,她注意到地毯下隐约露出一道黑色的边框——像是一扇暗门? 她抽出魔杖,念出漂浮咒,一个巨大的地窖门赫然呈现在眼前。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零碎珍奇”的地下竟藏着这样一个空间。 也许是仓库?弗里娜猜测着。但玛丽姑母从未向她提及此地。但为了找到那个魔法木盒,她握紧魔杖,谨慎地踏进了零碎珍奇的地下室。 她一步步走下石阶,穿过幽长的走廊,最终抵达一个圆形的房间。 一尊高个子男巫的石雕像静立其中,面容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虔诚的握着手中的魔杖,而魔杖却指向他自己的咽喉。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漆黑与肃穆之中。 圆形房间的中心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沙漏,其中所有的砂粒都静谧地沉淀在底部,如星辰般闪烁着细微光芒。 沙漏下面的金属框架刻着一行字。 “想象,然后回到故事的开始。” 沙漏总是与时间相联系。她突然联想到关于时间转换器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他拥有无尽的智慧,但真正照亮他生命的,是他那位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的恋人。” “然而,一场事故夺走了他挚爱之人的生命。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巫师。他日复一日地思念他的亡妻,他的所爱之人。” “最终,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要向死神讨要最高深的咒语,复活他的爱人。” “他向传说中缥缈无踪的死神祈祷,泣血的哀求终于引来了神灵的侧目。” “但即便是死神,也无法扭曲世间的死亡。死神将他带到自己的领域,打算最后让他透过爱河里的幻象,与爱人的灵魂做一次告别,以期抚平他的伤痛。” “但这位狡猾的巫师,却趁死神不备,偷走了帮助爱河流动的,如同星辰碎片般闪烁的时光砂” 她曾在艾琳留下的古籍中读到过这段故事。 可惜的是,所有的时间转换器都已被食死徒们摧毁—-真可笑,控制时间的力量被巫师自己窃取,又被他们自己亲自归还。 更无人知晓这个巫师故事的结尾。 难道,眼前这尊石像就是那位狡猾的巫师?他私自留下了大部分时光之砂,操纵时间回到过去,去挽救他的爱人? 她上下打量着这座石像,这位巫师石像平静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默默地伫立在这里。 也就是说……“零碎珍奇”其实是时间转换器的起源地? 这个念头让弗里娜不禁一震。 但紧接着,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猛烈涌现:有了这个,她就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阻止他的死亡。 可还不够。她将要面对的,是所有的食死徒和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弗里娜终于找到了前进的理由。 自那天后,她开始疯狂地搜集与收购过去有关的新闻、报纸、公告。她要去了解、去挖掘所有真相中的他——每一个细节,无论大小。 她以斯内普教授远亲的身份询问了许多人,包括卢修斯和他的孩子这些曾与他有所交集的人。 但很少有人对她说实话,或者说,大多数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一知半解。 幸好,哈利·波特出版了自传。 这于她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17章 换工作了 今日,就是弗里娜启程,回到过去之时。 她已经为这一刻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所有的真相都在时光的另一端静静等候着她的到来。 她从无尽的回忆中醒来,昨夜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仍有些虚弱,却无法动摇她的决心。 玛丽姑母的离去让她在这个时代再无牵挂。那些堆积的报刊、哈利的自传,早已将往事一一摊开在她面前。 她已看清自己的路:不去扰乱太多时间线,不去救太多本应逝去的人。她深谙回到过去的人,如果做得过多,就会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 弗里娜要取得救世主的信任,等到最终该销毁魂器的时候,提前向救世主说明它们的所在——如此一来,伏地魔便能提前终结,而西弗勒斯·斯内普,也就得以存活。 关于斯内普那破碎的灵魂?战后魔法技艺飞速进展,早已有了可以滋养巫师灵魂的魔药,虽然极度昂贵。她愿倾尽所有,换他安宁。 他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而其他人…她爱莫能助。 弗里娜很清楚,自己从来不是伟大的救世主。她自私、坚决、不顾一切。也许这就是分院帽说她也有一分斯莱特林特质的原因。 英国下了许久的雨,这一天终于放晴了。 她轻轻合上哈利的最后一本自传,撇了一下书桌上的各种期刊、笔记,将它们整理妥当,毅然离开这间陪伴她许久的旧居。 从蜘蛛尾巷,到“零碎珍奇”的地下室。 沙漏静静的等在那里,似乎已经恭候她多时。 弗里娜举起魔杖,凭直觉施出漂浮咒——巨大的玻璃沙漏缓缓颠倒,细沙开始流动,随即迸发出灼目的光芒。 她闭上眼,全力回想自己刚毕业那时的模样。 光幕瞬间吞没了她。 “零碎珍奇”的地下室里,再无她的身影。 没有人看见,就在弗里娜消失后,那座在沙漏面前的巫师石像的眼角缓缓流出泪水,滴落在地。 ———— 正值她刚毕业那年,也是哈利一年级结束的暑假。 弗里娜回到了过去——而那枚家族项链,泪滴形的黑曜石,竟也奇迹般地悬挂在她的颈间,似乎和她一起轮回。 她无暇顾及,与此之下更重要是,她终于……在蜘蛛尾巷又一次见到了斯内普。 好久不见。 黑发的男巫端着茶,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激动到要落下眼泪的弗里娜,不懂她为什么突然之间情绪波动这么大。 是斯内普。 活着的,生动的,温暖的斯内普。 不再是霍格沃茨冰冷的石棺,不再是校长室不会动的画像,不再是报刊上单薄的名字。 时隔多年,弗里娜再次站在他的面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死死克制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斯内普微微蹙眉,虽不解却依然沉默地递来一张纸巾。 弗里娜笑着擦干眼角的泪水,谢过他的帮助。 这次,她并没有提出前往“零碎珍奇”当一个店员,而是向斯内普提出:她想成为霍格沃茨的管理员,就像费尔奇那样。 这确实是一个适合她的职位,她的魔法技艺并不高超,但霍格沃茨的管理员连一个哑炮都可以担任,对于她这种相较之下还会一点魔法的女巫更是轻而易举, 但这其实也不太适合弗里娜,她的性格并不强硬,会管不住那些调皮的孩子们。 即使这样,斯内普也默然向邓布利多推荐了她。 于是弗里娜顺利进入霍格沃茨城堡,协助管理那些调皮的学生,也住进了霍格沃茨的员工室。 弗里娜能每天见到他了。 自从哈利波特入学后,斯内普的脾气变得更糟糕了,弗里娜在闲暇总是看到斯内普在主动刁难哈利波特一帮人,然后露出恶意的笑容。 看来之前寄信时他不指名道姓写的“自大狂同学”就是这位哈利波特先生了。 弗里娜有些无奈,难怪他的学生对他风评这么不好。这样一个嘴毒又刻薄的老师,怎么会受到学生喜欢。 但她发誓,这一世绝不再隐藏自己的爱意。 她不再计较他的冷漠——她要把她生平所有的勇敢,尽数献给他。 请不要再留遗憾,不要再让她只看见他的背影,不要留她一个人抱着无尽的回忆睡去。 弗里娜开始坦率的表达爱意,她总在课后找机会缠着他,而霍格沃茨学生们只以为他们是亲人之间的亲近。 弗里娜写下一封封告白信,送到他的办公室,信中感谢他多年无声的照顾,也坦白自己对他这个人的喜欢。 可这样的心意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像你这样的年轻小姐,会对自己年长的人抱有兴趣是很正常的。” 在一次实在躲不过弗里娜的纠缠后,斯内普把双手抱在胸前,对着她说。他高大的黑影几乎要把她笼罩起来。 “等你冷静下来,就会…”。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某个很有人气的高年级同学。“意识到年轻的好处了。” 弗里娜不予理会,直视着他的目光,继续吐露着她的爱意,她告诉他,她只喜欢他,只要他,请不要再推开她。 “我建议你仔细想好。”斯内普拗不过弗里娜,只好冷冰冰地说。 直到有一天,弗里娜在角落里拦下斯内普,对他说: “就当作是你教我……该怎么与恋人相处,行吗?” “我并不擅长做一个有吸引力的异性,你教我,好不好?” 斯内普白她一眼,嘴角勉强扯动,装作没听见般从她身侧走过。 不要再把背影留给她了。 这一次,弗里娜几乎是执拗地喊: “我并不喜欢你!我只是想试试——我喜新厌旧,一旦你死了,我就会另寻新欢!” 这回,弗里娜看到黑袍僵硬的回过头。 那双一直逃避着她的黑眸对上她的眼睛,眼神中带着犹豫和一些别的情绪。 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弗里娜的宿舍门口开始偶尔出现大大小小的花束。 斯内普不知恋人究竟应该如何表达爱意,他的父母没有给他立下良好的榜样,但他隐约知道,女士们大约总是喜欢花的。 他会在霍格沃茨用餐时在身边给她留下一个位置,在看到弗里娜又拿下那些没营养的餐食时皱眉然后挖苦她。 就是因为总吃没营养的所以身体不好,他可不想看到某天弗里娜死在自己前面。 弗里娜总是傻笑,然后说,“可是很好吃啊。” 他们的谈话内容和以前的信件往来差不多,一些闲暇的琐碎,弗里娜会和斯内普讨论一些霍格沃茨调皮的学生,再接着回忆想自己乖顺的学生时代。 一样的琐碎,一样的平淡。 或许说——默默的陪伴本就是斯内普表达爱意的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他们之间的身份。 他们是恋人了。 弗里娜对这一切感到心满意足,她要紧紧握住这一切,然后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弗里娜想。 第18章 又到了决战日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沿着哈利·波特生命轨迹的既定轨道。 霍格沃滋管理员的工作很简单,大致是一些维护和清洁、学校资产和物品的管理,和弗里娜在“灵巧珍奇”的工作差不多,对于她简直是手到拈捻来。 弗里娜努力在学校扮演着一位友善的霍格沃茨管理员。 与脾气古怪的费尔奇相比,学生们显然更愿意亲近这位温和的老师。 她也不断向哈利·波特一行人释放善意,送上一些小心准备的礼物,每次遇见都笑着问候,试图让自己成为他眼中值得信赖的人。 她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友好的背景板”,一个霍格沃茨里令人安心但并不起眼的的存在。 学生们喜欢她,会在背后说“弗里娜女士人真好”,但很少有人会真正思考她行为背后的深层动机。 弗里娜努力的建立其与救世主一行人的联系。 弗里娜会对赫敏“偶然”提到图书馆某个偏僻书架上有本非常有趣但少人问津的魔咒理论笔记,然后“顺便”送给她让她学习;她也会做一些美味的食物送给罗恩,带着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全部吃完。 最重要的还是救世主,哈利波特了——她的礼物总是带着这种“顺便”和“不浪费”的借口,试图减轻哈利的心理负担。 哈利通常会礼貌地点头,接过小礼物,可能是一包糖果,或是一小瓶高级墨水,并道谢:“谢谢你,弗里娜女士。” 但他的眼神里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审慎。那眼神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因为你是斯内普的亲戚,想要讨好我吗?这种距离感让弗里娜的努力像打在屏障上一样弹回来。她能感觉到他的礼貌之下是紧绷的弦。 哈利一行人始终因为她与斯内普的那层关系,在收下礼物时,在心中依旧保留着那层看不见的隔阂。 弗里娜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对此抱有一丝侥幸:当他们回到城堡,不知道伏地魔剩余魂器究竟为何物,一头雾水时,他们总会选择相信自己这位来自霍格沃茨的友好老师的。 她本以为斯内普会因为她善待哈利一行人讥讽她,但他似乎只是装作不知道这些。 虽然当她在斯内普面前称赞波特先生时,还是会遭到他恶意的嘲讽,看来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叫马尔福的孩子。 弗里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哈利·波特一行人从满脸稚气的孩童,抽条般长成挺拔而坚韧的青少年。她如同城堡里一幅沉默的肖像画,记录着时光的流逝与情感的萌发。 她也见到了许多在霍格沃茨战死的同学小时候的样子,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再想到那场葬礼上冰冷的尸体,弗里娜的心总是会抽痛一下,然后别过脸去。 弗里娜告诉自己:自己是无力的,不要与这些注定死亡的人建立感情,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但在几个难安的晚上,她也会想,如果她挺身而出,或许能够靠沙漏轮回多次,去找到最佳的解法,换一个没有人牺牲的结局。 可惜她承担不起那种风险。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永远停留在童年时期,无忧无虑的面对生活,该有多好? 只可惜时光从不留情,孩子注定要长大,年少时用来与同学切磋的魔杖,成长后注定要被用去对准敌人。 霍格沃茨这些巫师的成长,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又是那场三强争霸赛,塞德里克的死,如同过去中那样,为黑魔王的归来揭开了序幕。 那个男孩品行优越,学习优秀,人人认可,然而他的辉煌过去在一句简单的死咒面前却轻如鸿毛——这些都压不住一个人生命的重量,黑魔王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顺手。 魔法部日渐虚弱,人才凋零,而伏地魔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霍格沃茨的气氛倒是比曾经的对角巷轻松许多——这里的孩子们尚且天真,被所谓的大人保护起来,还未完全意识到外界正在发生的恐怖。 弗里娜将自己投入对各类魔咒的钻研之中,施咒已不再生疏。她学习一切有用的咒语,甚至涉足大脑封闭术,虽不精通,却足够努力。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前方等候着是一场怎样的风暴,而她必须变得更强,以备万一。 基于对“救世主”过去的感激,以及,作为自传读者对哈利波特个人的了解,她破格做了一件自己计划之外的事。 弗里娜用乌鸦寄信给哈利波特。 “根据某个可靠的推断,黑魔王在骗你,小天狼星根本不在神秘事务司。不要去神秘事务司,不要去神秘事务司!请你相信我。——-F·P”——信末署上了她的名字。 可最终,小天狼星还是死在了神秘事务司。 弗里娜将失败归咎于自己这些年未能赢得哈利足够的信任,于是更加竭力地讨好他,试图在他心中塑造成一位可靠的长辈。 不够信任也没关系,她心想。 等到最后他们退回城堡,不知魂器所在、走投无路之时,总会相信她来自这位霍格沃茨的友好老师。 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正隐隐从她心底升起。 —————- 又到了决战之日,与哈利波特自传中描述的似乎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她在霍格沃茨城堡之内。 以防万一,弗里娜曾以顾客的身份,来到“零碎珍奇”,”巧妙的提醒亨利守护神咒能够抵御摄魂怪。 尽管也牵挂姑姑和亨利的安危,但她已无暇他顾——她要拯救她的爱人,扭转那个注定的结局。 哈利如预料一般进入城堡,被纳威引领到邓布利多军的身边,而弗里娜,也恰好正守候在邓布利多军的身旁,被这些孩子们所信赖。 一切都刚刚好。 就如记载的那样,哈利·波特开始询问他的同学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可以视作魂器的物件。 “哈利,关于伏地魔的魂器,我想告诉你……你可以……”弗里娜开口说道。 话语骤然消逝,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全部计划在瞬间崩塌。 她惊慌地张嘴,声音却像被虚空吞没,消散在风里。周围的邓布利多军察觉她的异常,但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困惑地看着这位欲言又止的老师。 她被禁止干涉命运,其可为观棋者,却不可作为执棋人出现在这里。 接着,卢娜缓缓开口。“拉文克劳的冠冕,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利波特思索片刻,思索着她的发言。接着,同为拉文克劳的秋张开始补充卢娜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和过去还有什么区别? 弗里娜迫切的拉住哈利波特的胳膊,想对他说出她为这一幕准备了数年的话。又拉他到帐蓬旁的桌子旁边,匆忙的用笔在纸上写下她要说的话。 羽毛笔没有写出任何字。 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一个看到哈利·波特,太过于激动,突然神志失常的老师。 哈利回过头,略带歉意:“对不起,弗里娜女士,我有更重要的事。”说完转身继续寻找魂器。 弗里娜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她瘫软地靠在桌子边,冷汗涔涔。 她试图大声的喊出来声音留下哈利波特,却没有声音。又努力比着手势,却无力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徒劳地看着救世主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前。 她突然想起那封她曾寄出的信,那封寄给哈利波特,试图挽救哈利写在自传上,自己最想要留住的亲人——小天狼星的信。 ——“那封信真的寄到了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她脑海里,她一直以为,小天狼星之死源于哈利对她的不信任,所以并没有听信她的话。 但弗里娜却从未向哈利波特真正确定,他是否真的……收到过那封信。 这样看来,那封信在她寄出后,就消失了,只不过乌鸦以为是自己寄丢了信件,更无法和弗里娜诉说。 霍格沃茨的一切都在走向既定的结局。 一种无声的绝望,彻底笼罩了她。 第19章 第二次 古老的城堡仿佛在低吟,空气里弥漫着压抑与不安。 “哈利·波特的身影公然出现在长廊尽头,与西弗勒斯·斯内普正面对峙,两人的目光如魔咒般交织,几乎迸出火花。 麦格教授毫不犹豫地挥动魔杖,咒语如闪电般射出,斯内普勉强招架,且战且退,最终佯装不敌,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般掠过走廊,飞出霍格沃茨。 随后,伏地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一般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在石墙与烛台间回荡:“交出哈利·波特……”。 城堡之外,黑压压的食死徒如潮水般围拢,摄魂怪在空中盘旋,寒意刺骨。霍格沃茨的学生们聚集在大厅,如同待宰的羔羊,无助与恐惧写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 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脚步声、哭喊声、咒语爆裂声混成一片。哈利、罗恩和赫敏则趁乱继续追寻魂器的下落。 麦格教授站在门厅中央,魔杖高举,吟诵出古老的咒文——“石像出动!”一座座护卫石像从墙壁中迈出步伐,沉重而坚定地守护着这座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城堡。 然而,伏地魔的力量远超想象。伴随着一道撕裂天际的绿光,保护屏障轰然破碎,无数黑暗生物——巨怪、蜘蛛、摄魂怪乃至更不可名状之物,如噩梦般涌入城堡。屠杀,开始了。” 和传记里的丝毫不差。 弗里娜站在门廊之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知晓每一刻的走向,神明不允许她干涉这些既定的命运,让她说无声、写无字、做无能。她如同被困在预言之镜中,动弹不得。 作为霍格沃茨的老师之一,弗里娜最终决定和那些坚守的霍格沃茨的人们站在一起。 一只八眼巨蛛挥动着毛茸茸的长腿扑来,弗里娜疾呼:“Reducto!”巨蛛应声炸裂,但紧接着另一只又压了上来。 巨怪的棍棒狠狠砸在她身侧的地面上,震耳欲聋。她被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在她分身乏术的时候,一个地点却始终在她的心中浮现。 船屋,船屋,船屋! “船屋…是船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她猛地转头,看见哈利、赫敏和罗恩正在不远处,他们感应到了纳吉尼也是魂器,决定赶往船屋。 校长的弟弟——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的山羊守护神迸发出耀眼银光,驱散了空中盘旋的摄魂怪,为他们清出一条凛冽却清晰的道路。 “哈利!”弗里娜终于用一个漂亮的冰冻咒解决了眼前的蜘蛛,“等等我!”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长袍上沾满了尘埃与血迹,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无论结局如何,她也不能放弃这次轮回的最终目的——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一路疾行,穿过断壁残垣,终于靠近了那座孤零零的船屋。 里面传来伏地魔那冰冷的嗓音,还有斯内普低沉而压抑的回应。 哈利带着他们躲在船屋外部,赫敏捂住嘴,罗恩屏住呼吸。 然后,弗里娜清楚地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蛇类咬噬的嘶声,身体重重撞上木墙的响声。 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死死按住,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来,只能与哈利他们一同躲在阴影里,浑身冰冷。 死神不允许任何人僭越它的权柄,干扰这场献祭。 他们看见伏地魔满意地离去,哈利深吸一口气,走向船屋…… 弗里娜却僵在原地,无法迈出一步。 她太清楚了,门后将会是什么场景,也是她此生最不愿见的景象。 “不……”她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这一次,弗里娜在船屋里亲眼见证了斯内普死亡的全部过程。 她看到他漆黑的眼中流出泪水,目光紧紧追随着哈利,艰难地取出记忆瓶,仿佛要透过那双绿色的眼睛,再次看见那个身影。 “弗里娜…?”他在弥留之际感知到她的存在,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对她说。 因为所有未竟的话语、来不及的解释,早已封存在那封写好的离别信中。 哈利俯身,轻轻合上他永远不再睁开的双眼,脸上写满了悲恸与不忍。 弗里娜跪倒在斯内普逐渐冰冷的身体旁,徒劳地用手压住他颈间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仿佛这样做就能留住正在消逝的温度。 她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一刻。她以老师的身份恳求邓布利多赐予一滴凤凰的眼泪,小心地收在随身包裹中……她本以为她至少能挽回一点什么。 可当她颤抖着翻找时,却发现那瓶眼泪就像那封寄给哈利波特的信一样——不见了。 鲜血渐渐流尽,他的体温也一点点被夜色吞没。 哈利低声劝她离开,弗里娜只是摇头,一言不发。远处的厮杀声仍在继续,但这一角落,却仿佛被世界彻底遗忘。 一个平凡的巫师,也妄图从死神手中夺回灵魂?弗里娜仿佛听见死神在黑暗中发出嘲讽的冷笑。 弗里娜就静静地呆在这里,这里远离战场,没人来打扰她与他的最后时间。 哈利早已离开,接下来他会发现斯内普的秘密,然后肩负着各位伟大的人馈赠给他的爱来击败黑魔王。 直到天边泛起灰白,城堡的方向突然爆发出震耳的欢呼——战争结束了。有人开始来到这边打扫战场,她才如梦初醒。 弗里娜彻底绝望了。 ————— 这一切与上一世毫无二致。 从校长室里那封安静的遗书,到霍格沃茨大堂中肃穆的葬礼,再到那座冰冷的大理石碑,以及刻在其上面“最勇敢的人”的铭文。 弗里娜什么也没能改变。 甚至更糟——这一世,她没有认识玛丽姑母,也没有亨利相伴。葬礼上,无人站在她的身旁,她独自一人,被遗弃在时间的荒原。 在蜘蛛尾巷经历了无数个崩溃痛哭的长夜后,在一个月黑风急的晚上,弗里娜如同游魂般再次来到了“零碎珍奇”的地下室。 接下来,她作为霍格沃茨的管理员,一次次的经历与西弗勒斯相恋的过程,又一次次在最后迎来他的死亡。 弗里娜说不出应尽的话,拉不住前进的人的衣袖。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自传上的流程上演,她的爱人在舞台上担任必死着的角色,而她却没有资格参演,只能作为台下的观众,在主角死去后负责痛哭流涕的任务。 她开始觉得并非是自己掌控时间,而是时间在掌控她,甚至是在玩弄她,其总是给她希望后又狠狠的打碎这一切。 她已经无计可施。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自保是她的根本要义,于是她已经见证了无数人死在自己身边,到最后甚至已经开始麻木。 她需要冷静,却找不到出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回到这里,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仿佛只有再次转动沙漏,才能继续她那绝望的使命——拯救她深爱的恋人。 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这操控时间的能力,与其说是对巫师的恩赐,不如说是一场永恒的诅咒。 它让弗里娜回到过去,却徒劳无功,只能反复见证挚爱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她开始怨恨梅林,为何不赐予她能够足够改变一切的力量与智慧?为什么不赋予她不同于他人的天赋?曾经那颗忠诚与温暖的心,如今已被无尽的无力感磨蚀得黯淡无光。 但最怨恨的还是自己。 她要再来一次, 哪怕一千次,一万次。 可是再一次……真的能成功吗? 弗里娜跪倒在玻璃沙漏前,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清晰地看到,沙漏中流淌的时光砂砾,在她一次次的轮回后,减少了许多。 轮回并非没有代价,回溯的时间越久,所消耗的砂砾就越多。砂砾终有流尽之日,而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注定有限。 弗里娜看不到出路,挣不脱这命运的绞索。 就在她被绝望吞噬之际,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一位白发老妇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是玛丽姑母。 这真是糟糕透顶:这位弗里娜曾经视作亲人的长辈,此刻正用魔杖稳稳地指向她,目光锐利而警惕地审视着这个深夜闯入的不速之客。 这一次的玛丽姑母与弗里娜并不相熟,他们没有共同经历那些在“零碎珍奇”度过的日子,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她会被当作暴徒攻击吗?会被扭送至魔法部接受审判吗? 弗里娜下意识地举起魔杖自卫。她不忍伤害对方,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或许一个石化咒,再接一记“一忘皆空”? 或者……她瞥向身后的沙漏,是否该在玛丽姑母出手前,强行启动它,逃往另一个过去? 然而,在看清她的脸后,玛丽姑母却缓缓地、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弗里娜……” 她的魔杖仍未放下,但眼中翻涌的,却是复杂而深刻的痛苦。她试图用强硬的态度逼退弗里娜。 “离开这里。” 玛丽姑母……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第20章 真相 零碎珍奇地下室中,紧张的气氛如同蛛网般蔓延交织。 玛丽姑母看上去一心只想让弗里娜离开地下室,而弗里娜也不愿轻易对这位老妇人出手。两人就这样举着魔杖僵持在原地,沉默在昏暗中不断发酵。 最终,是玛丽姑母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魔杖。 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 “你还是……要知道这一切的。” 弗里娜一时怔住,但仍不敢轻易放下手中的魔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要在她眼前开启。 “你真的以为,能够控制时间,是一件好事吗?” 玛丽姑母站在弗里娜面前,目光看向正中巨大的沙漏,眼中充满了悲悯。 “你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弗里娜。” “可是时光砂明明可以让人回到过去,”弗里娜开口争辩道,“就像古籍记载的那样,那个狡猾的巫师偷走了时光砂,去拯救他的爱人,成功后,他的后代才把剩余的时光砂分给别人。” 说着,她向玛丽姑母指向沙漏前的巫师石雕——如果他不是成功了,人们又怎么会为他立像?不是吗? “这才不是时间转换器的故事,弗里娜。”玛丽姑母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情,开始向弗里娜讲述那被世人掩藏的,关于时间转换器的、真正的家族传说。 随着玛丽姑母的叙述,时间转换器的真相在弗里娜面前缓缓展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法力高强的巫师。他拥有无尽的智慧,但真正照亮他生命的,是他那位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的恋人。” “然而,一场魔法事故夺走了他挚爱之人的生命。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巫师。他日复一日地思念他的亡妻,他的所爱之人。” “最终,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要向死神讨要最高深的咒语,复活他的爱人。” “他向传说中缥缈无踪的死神祈祷,泣血的哀求终于引来了神灵的侧目。” 很好,故事到这里,和弗里娜在古籍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但接下来的部分,却和弗里娜记忆里的截然不同。 “死神被他频频的祈祷所惹怒,将他带到自己的领域,打算将可怜的巫师推到爱河中溺死,送他和他的爱人团聚。” “死神正哄骗着可怜的巫师走向爱河旁,这时他瞥见那总是站在他对立面的爱神,突然心生一计。” “他换上一副慷慨的面容,让巫师拿走这些时光砂,告诉他里面有掌握时光的力量,让巫师回到过去拯救爱人。” “巫师信以为真,拿走了时光砂,爱河的流动不再顺畅,爱神勃然大怒。” “接下来,这些巫师后代的爱情就仿佛被诅咒了一样。” “如果他们的爱人寿命足够长,他们还可以幸运的相守一生;而一旦他们的爱人早逝,这个家族的人就会情不自禁的来到这里,一次又一次的使用这个沙漏,回到过去试图改变命运。” “但时光砂一直以来就根本没有改变生死的力量,回到过去的人只能被允许改变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比如学习知识。” “可怜的巫师重复了多次轮回,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人在那个节点死去。” “最终…他绝望了,对自己施加了石化咒,痛苦的自尽了。” “他死去的时候,他的爱人见证了巫师那么多痛苦,不忍的留下一滴眼泪。化成项链守护他们的后代,渴望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保护他们的性命” ——-“这也是你脖子上的项链的由来,弗里娜。” “最终,巫师的后代发现,拥有力量简直是一种诅咒,于是他们决定——把时光砂制成时间转换器售卖出去。” 有关时间转换器的真相,就在这里了。 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简直颠覆她的认知,所以——这个巫师石雕的魔杖是指向自己的,他在平静中亲手酿造了自己的死亡。 但是她在这里并不是要听故事的,玛丽姑母也并不是为了讲故事才对她说这么多。 接下来,玛丽姑妈在她的注视下又缓缓开口,向她揭露一个更大的真相,有关她身份的真相。 “售卖时间转换器的第一家店,就是这里,零碎珍奇。” “其他的巫师忌惮你们家族拥有掌握时间的力量,把你们在故事里编造成可耻的形象,久而久之,所有的巫师都信了这个故事。”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控制时间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怎么会有人愿意分享出去。”玛丽姑母露出一抹讽刺的苦笑。 “所以….”弗里娜迟疑地开口,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所以这家零碎珍奇本来就属于你,弗里娜。”姑母缓缓开口对她说,平静的目光直视着弗里娜的眼眸。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店。” 玛丽姑母又开始讲述那被尘封已久的,所谓的,弗里娜父亲的故事。 “你父亲是位优秀的巫师,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就接手了这家店,是他接纳了我这个丈夫早逝、没有经济来源的可怜寡妇当作店员。”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知道我没有孩子,把我当作母亲一样对待,我也把他视如己出。” “后来他爱上了你的母亲,她也是一个女巫,漂亮而又聪明,他们过的十分恩爱。” “我见证了你的出生,我向你的父亲承诺:我会像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你,保护你。” “但是你母亲在生下你之后,很快就去世了。” “然后…你的父亲就消失了,只留下了尚在襁褓的你,而这根项链,它自动出现在你的脖颈上…” 玛丽姑母越说越难过,她几乎要哭出来。 “我触碰到项链,看到了你父亲的记忆。” “他痛苦的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改变你母亲的命运,随后也和那个故事里的巫师一样——自尽了。” 玛丽姑母控制不住掩面哭泣起来,似乎是想到了她父亲死去的样子,弗里娜于心不忍,上前抱住了她。 “我觉得这个项链简直是一个不祥之物,于是把它从你的脖子上摘下来…” 弗里娜心疼地轻拍玛丽姑母的背。 玛丽姑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接下来有一天,知道店主长期不在的一个男巫来到零碎珍奇…” “他为了零碎珍奇里的商品,已经蹲点很久了,然后他…带走了襁褓里的你。” “对不起,弗里娜,对不起,我明明就在店里,可是我不敢出去,那时候“那个人”风头正盛,街上的人是真的会胡乱杀人的…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把你抱走…” “我一直在找你,可是那个巫师已经把我施加在你身上的魔法完全切断了,我根本无处寻觅…” “后来,霍格沃茨的斯内普教授来到零碎珍奇,问这里是不是丢过一个孩子。” “于是我把项链交给他,让他在觉得安全的时候再把项链交给你…” 玛丽姑母哭得喘不过气来。 “原谅我吧,弗里娜,是我弄丢了你,也没能遵守我对你父亲的承诺,还卑鄙的把这家店划到自己名下。” 弗里娜轻拍玛丽姑母后背的手,僵住了。 所以…这一切才是玛丽姑母在她在零碎珍奇时对她表现出无比包容的原因。 一生致力于帮助他人,用爱来温暖她的玛丽姑母的形象逐渐在弗里娜的脑海崩塌。 所以玛丽姑母对她的好里面,其实夹杂了大部分的愧疚。 这还算是…爱吗? “零碎珍奇”朝夕相处的时光,麻瓜酒吧巷子里的眼泪,费尽周折讨来的救世主自传看起来都不是假的。 这似乎也是爱。 但这种爱,还可以用来治愈她吗? 小小的她在杂戏团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时,稍不注意就会受到塞尔的鞭打,被迫假装哑女来到演出途经的各个地方乞讨。 她不止一次性的庆幸,幸好赛尔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否则她不敢想象活到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 再后来,她被卖到翻倒巷,看着老板把自己和家养小精灵归类到一起,甚至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连家养小精灵的价格都不如。 在霍格沃茨听到别的同学抱怨自己的父母总是啰嗦的时候。弗里娜不止一次在梦里描绘自己亲人的模样,再见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不求大富大贵的生活,只想有个家就好了。 弗里娜把这些情绪都藏起来,好在还有那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有那个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可惜命运总是要把馈赠给她的一切都带走,她的人生就像一个巨大的悲剧一样。 酿造弗里娜人生一小部分悲剧的人,却是她曾经最最最亲爱的也是最最最信任的玛丽姑母。 太悲哀了。 第21章 斯莱特林 “零碎珍奇”的地下室里,只传来老妇人隐隐的哭泣声。 弗里娜沉默下来,她没说不原谅,也难以轻描淡写地说出口那句“没关系”。 她站在正在哭泣的玛丽姑母旁边,看着这位愧疚的老妇人,眼神复杂。 “不要再回到过去了,弗里娜。”姑母颤抖的说,“我已经失去了你父亲,不想再看着你也被这种可笑的诅咒折磨到死了…”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没有别的选择,她必须去。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而弗里娜,在听到玛丽姑母的讲述,突然想到了某个方式,某个只属于她,可以在不更改命运的前提下,可以拯救西弗勒斯的方式。 弗里娜俯身抹去玛丽姑母的眼泪。 看着她执拗不肯离去的样子,玛丽姑母已经知道弗里娜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可她也无力阻拦这个坚决的女孩。 停止流动的沙漏正在静静等侯眼前的巫师用漂浮咒颠倒它,然后奔赴下一场无望的过去。 “Wingardium Leviosa—-” 玛丽姑母只能在弗里娜身后流着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 与过去的无数次选择节点不同,这次弗里娜回到了她刚进入霍格沃茨学院的时间点。 但与起初不同的是,这次她却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学院。 “孩子,你都经历了什么…?嗯,让我看看。” 分院帽对弗里娜施展属于分院帽的摄魂夺念术,似乎可以看穿弗里娜的灵魂。 “我看到了极致的忠诚…赫奇帕奇…嗯?过度的忠诚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偏执…对力量的渴望和源源不断的野心…所以该分到——-斯莱特林!” 分院帽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弗里娜心上。 "斯莱特林!" 帽子从她头上被取下,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恍惚。 礼堂里响起礼节性的掌声,远不如赫奇帕奇的热烈。斯莱特林长桌旁的学生们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意外来客。 弗里娜站起身,长袍下摆轻轻摆动。她目不斜视地走向那张泛着银绿光泽的长桌,在末尾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投向教师席。西弗勒斯·斯内普微微挑眉,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有点懦弱的弗里娜,竟然藏着斯莱特林的特质。 弗里娜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桌边缘。 她经历了太多,心灵早已不复纯粹。那些轮回中积累的忠诚变得偏执,对力量的渴望滋生野心——这些,分院帽看得一清二楚。 弗里娜成为了学校最杰出的学生之一,魔药课,魔咒课,占卜课,她在学生中样样都出类拔萃,霍格沃茨教师们几乎想推荐她要担任级长,尽管都得到她拒绝的答案。 各科教师都对弗里娜的表现赞不绝口。特里劳尼教授为她“惊人的先知天赋”而惊叹,弗立维教授为她的完美咒语操作喝彩——其实那只是她对多次练习的熟悉。 斯普劳特教授虽然惋惜她没能分到赫奇帕奇,仍为她的草药学知识感到骄傲。 魔药课上,当斯内普提出一个高年级才会涉及的问题时,弗里娜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答案,甚至补充了两种改良方法。 教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等待着斯内普的训斥。 但他只是凝视她片刻,嘴角似乎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正确,斯莱特林加十分。”他纠正道,声音里透着罕见的认可。 下课后,他示意她留下。“你对缬草根的特性了解得很深入,”他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整理着讲台上的器材,“远超一年级水平。” 弗里娜的心脏猛地跳动。她太过熟悉这些课程,在霍格沃茨担任管理员时早已将它们烂熟于心。 “我在蜘蛛尾巷读了很多书,教授。”她随口编造一个借口, 斯内普的黑眼睛审视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灵魂深处的秘密。 “显然,”他最终说道,语气难以捉摸,“周五晚上来帮我处理材料,你的切割技术比多数高年级生都要精确。” 弗里娜从此比在赫奇帕奇时多了一份需要认真对待的任务,但是她求之不得。 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弗里娜常常独自坐在角落的雕花椅上,面前摊开一本书,却很少真正阅读。 她结交了许多纯血巫师朋友,她观察着周围——那些纯血统的孩子们如何优雅地交际,如何巧妙地结盟,又如何残忍地排斥异己。 弗里娜巧妙的释放善意,表达对自己血脉的憎恶,混入那些人的阵营,尽管她是一个混血种,但只要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就是朋友,不是吗? 日子照常进行着。 圣诞舞会那晚,这次的弗里娜穿上简单的黑色长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她走出大厅,坐在屋外的石阶上,默默等候着那个人的到来。 然后她看到了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长袍,在阴影里慢慢走来。 弗里娜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 “教授,”她轻声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稳定,“能赏脸跳一支舞吗?” 弗里娜知道,他会答应的,但她还是在喧嚣的环境里,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斯内普的黑眼睛眯了起来,长时间的停顿后,他几乎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就一支舞,弗里娜。”他的声音低沉如常,但没有往日的冰冷。 而这次,弗里娜不会在结束时差点摔倒了。 学生们的恶作剧烟火在霍格沃茨的城堡里中炸开,璀璨的光芒透过高高的窗户,映照在斯内普深不可测的眼睛里。 那一刻,弗里娜多么想说出那些深藏心底的话,告诉他一切真相,告诉他她的困难,她的痛苦。 但她只是后退一步,优雅地行了个礼。“谢谢您,教授。感谢您答应我的请求。” 斯内普审视着她,似乎期待着什么,或者疑惑着什么。最终,他微微颔首:“回你的宿舍去吧,马上要到宵禁的时间了,斯莱特林小姐。” 她看着他转身,黑袍翻滚如乌云,消失在人群的角落。 没有告白,没有那一刻的慌乱与接近,只有完美的谢幕和得体的告别。 弗里娜独自走出喧闹的礼堂,来到寒冷的露天走廊。雪花开始飘落,轻柔地覆盖着城堡的轮廓。 她抬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吻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压下,承接住飘落的雪花。 伸出手,雪花渐渐的融化在手心。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重温这个时刻,最后一次如此接近他。 既然找到了那个可能的方法——那个不改变世界线却能拯救他的方法——她就不该再让自己沉溺于这虚幻的幸福。 “就当是让自己最后再做一场甜美的梦吧。”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城堡的喧嚣,也覆盖了她心中无声的告别。 弗里娜握紧手掌,感受那滴雪水从指缝间流逝,如同无数次轮回中那些无法挽回的时刻。 第22章 食死徒 对角巷的鹅卵石路在雨水中闪着幽光。"零碎珍奇"的招牌在昏暗的天色中微微晃动,仿佛在向过往行人发出神秘的邀请。 弗里娜站在柜台后,指尖轻抚那条伴随她无数次轮回的泪滴项链。 银链在橱窗透进的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都载着她无法言说的过去。 弗里娜向玛丽姑母展示那条项链,说明她就是弗里娜·怀特,是这家“零碎珍奇”应有的继承人。 "你真的决定了吗,孩子?"玛丽姑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弗里娜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仍停留在项链上。"这是我必须做的选择,姑母。这家店...将成为我的庇护所,也是我的战场。" 玛丽姑母长叹一声,将店铺钥匙放在玻璃柜台上。"你父亲若是知道...绝不会同意你卷入这些危险之中。" "我父亲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弗里娜终于转身,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 "怀特家族的人总是这样,不是吗?"她扬起一抹苦笑。 次日清晨,"零碎珍奇"重新开张时,顾客们惊讶地发现店主换人了。 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玛丽姑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女巫——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神中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 "听说她是玛丽的外甥女,"一位老顾客低声对同伴说,"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弗里娜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有条不紊地整理货架,清点库存,在心里默默规划着如何将这个看似普通的魔法物品店转变为能够帮助她实现目标的基地。 她搬出了蜘蛛尾巷,住进店铺后方的小屋。那里堆满了各种魔法典籍和配方,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计划。夜深人静时,她常常伏案疾书,给那个她唯一牵挂的人写信。 “致西弗勒斯: 希望这封信找到您时,您一切安好。近日在对角巷的经营中,我越发感受到纯血统巫师的高贵与优越。那些混血和泥巴种的存在,无疑玷污了魔法世界的纯净。有时我甚至为自己的混血身份感到羞愧...” 弗里娜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个字都像毒药般腐蚀着她的内心。但她知道,这些信件很可能最后被人监视,必须足够逼真才能取信于人。 斯内普的回信总是如期而至,措辞谨慎,巧妙地绕过她那些极端言论,只讨论魔药配方和店铺经营的建议。 弗里娜能想象出他读信时皱起的眉头,那双总是能看透人心的黑眼睛里会浮现出怎样的失望。 1994年的夏天来临,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弗里娜按照计划关闭店铺一周,告知姑母需要外出采购新品。 她站在里德尔府破败的铁门前,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轮回的记忆碎片——那些失败、痛苦和失去。但这次不同,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计划。 他们刚杀死了一个园丁不久,那个人的尸体还在门口,鲜血顺着地板流淌。外界的人还不知道这里的人死于这里,无人替他收尸。 弗里娜错过门前的尸体,敲响了门。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尖细紧张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一个矮小秃顶的男人谨慎地打量着她,魔杖直指她的心脏。 是小矮星彼得。 "我来觐见黑魔王大人,"弗里娜平静地说,目光扫过门口那具无人理会的尸体,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与厌恶,"我有他需要的东西。" 府邸内部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魔法残留的气息。当那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时,弗里娜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全身。 "说说看,怀特小姐,为什么我应该相信你?"伏地魔的声音嘶哑却充满威慑力。 弗里娜单膝跪地,垂下头:"我能为您提供对角巷的资源和情报,我的店铺可以作为食死徒的补给站。我崇拜纯血统的理念,渴望为您效劳。" 一阵剧痛突然穿透她的脑海——伏地魔正在使用摄神取念。弗里娜集中全部意志力,将那些准备好的记忆推至前沿:她对纯血统的"崇拜",对混血身份的"憎恶",对黑魔王的"狂热"... 痛苦突然停止。"很好,"伏地魔嘶嘶地说,"你的忠诚...将得到奖赏。" 当魔杖尖端触碰她的左臂时,灼热的痛苦几乎让她尖叫出声。她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皮肤被烙上黑魔印记的剧痛。 成为食死徒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成为食死徒的日子也出乎意料地平淡。 伏地魔似乎对她的加入并不重视,很少分配任务给她。 弗里娜明白,自己只是他棋盘上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一个"聊胜于无"的存在,他更倾向于信任那些能力强大的,从一开始就忠诚于他的纯血巫师。 她这个混血食死徒被伏地魔遗忘在记忆的边缘。 她继续经营店铺,暗中记录下所有来采购的食死徒的信息和他们购买的物品。这些情报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直到那次食死徒聚会,伏地魔彻底归还,他几乎召集来了所有食死徒,来让这些奴仆彻底认清他这位主人的脸。 当弗里娜跟着其他食死徒走进马尔福庄园的豪华大厅时,她能感受到面具下投来的好奇与审视的目光。伏地魔坐在主位上,纳吉尼盘绕在他脚边。 "让我们欢迎一位新成员的加入,"伏地魔嘶嘶地说道,"弗里娜·怀特小姐,她将为我们的行动提供物资支持。" 周围响起癫狂的欢呼和掌声。弗里娜保持着头颅高昂的姿态,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戴面具的身影,直到停在一个熟悉的黑色眼睛上——斯内普正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惊与愤怒。 聚会结束后,她故意走的很快,不想面对应有的谴责。 然而,在通往庄园外的林荫道上,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将她拖进了通往蜘蛛尾巷的飞路网。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进入蜘蛛尾巷的宅邸,斯内普就甩开她的手,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弗里娜打断他,声音冷得让自己都感到陌生,"我知道黑魔王大人的理念才是魔法世界的未来。纯血统应当统治,而不是与泥巴种和混血为伍。" 她能看到斯内普眼中的深深的困惑与失望,能感受到他试图穿透她大脑的探询。 弗里娜加强大脑封闭术,将那些真实的记忆深深埋藏——那些轮回中的相伴,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情感,那个真正促使她走上这条危险道路的原因。 长长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离开这里,"斯内普最终说道,声音中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与决绝,"永远不要再回来。" 弗里娜沉默地转身,走出那扇她曾经出入无数次的门。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回到对角巷的店铺,她机械地完成每日的工作,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黑魔王虽然接受了她,但并不信任她。要获得更多情报,要接近核心圈子,她需要更大的筹码。 夜深人静时,弗里娜独自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那个灼热的印记。 窗外,掠过月光下的对角巷,再没有一只飞向她的乌鸦。 斯内普不再给她寄信了。这条唯一的联系,这条贯穿无数轮回的细线,终于被她亲手斩断。 但她没有后悔的余地。游戏已经开始,而她这次,一定要赢。 无论代价是什么。 第23章 天文塔 今夜是最伟大的巫师—-邓布利多校长的陨落日。 天文塔的寒风裹挟着碎石粉末,在霍格沃茨残破的走廊里尖啸。 弗里娜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大嘴汲取稀薄的空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那感觉如同无形的巨手攥住她的心脏和大脑,反复揉捏、撕扯。 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间浸透了她的长袍内衬,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右手——那只刚刚握着白蜡木魔杖、释放了那道致命绿光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尖叫,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骨髓里搅动。 她成功了。 作为一个总是默不做声的食死徒,弗里娜罕见的在食死徒会议上提出:她要帮忙一起参与围剿邓布利多校长的活动。 贝拉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提出反对的意见。 而食死徒一行人到达霍格沃茨城堡的时候,弗里娜突然声称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再继续这项任务。 没人在意她是否真的回去。 根据自己对霍格沃茨城堡的熟悉,弗里娜偷偷来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在斯内普必须动手的前一秒,她的咒语精准地击中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已然虚弱不堪的老人。 邓布利多坠落的身影如同慢镜头,烙印在她被剧痛烧灼的视网膜上。 没人看见她,阴影是她最好的掩护。 所有人都只看到出现的斯内普和他魔杖迸发出的绿光,看到黑魔王最忠诚的仆人完成了那项“光荣”的任务。 斯内普的灵魂保住了。 这个念头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在灵魂破碎和杀人带来的双重精神反噬的滔天巨浪中,给予一丝微弱的支撑。 希望那位渴望以死来免于痛苦和耻辱的老人能原谅她。 必须离开。必须回到她那个小小的、安全的“零碎珍奇”小屋,蜷缩起来,独自熬过这足以将普通人逼疯的灵魂剧痛。 弗里娜的轮回并不是毫无代价,她的灵魂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变得不稳定,使得使用不可饶恕咒的反噬更加严重。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试图拖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离开的方向挪动。 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耳鸣尖锐得像是要刺穿颅骨。 然而,就在她勉强挪动脚步,一只如同铁钳般冰冷、有力的手猛地从旁侧伸出,狠狠攥住了她的右手腕! “呃!”弗里娜痛得闷哼一声,灵魂的剧痛叠加手腕被粗暴攥住的物理疼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晕厥。 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她拖拽、旋转,狠狠掼在冰冷的石墙上!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石块,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 西弗勒斯·斯内普高大的身影如同最浓重的黑暗,瞬间笼罩了她,将她完全禁锢在他和冰冷的石壁之间 他靠得极近,近到弗里娜能清晰地看到他黑袍上每一道细微的褶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仍然是她闻到的爱情魔药的味道。 他深不可测的黑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焚烧殆尽。 他苍白的脸上肌肉紧绷,下颌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你做了什么?!”他低吼着,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目光死死锁住她灰白、布满冷汗的脸。 “你竟敢——!” 弗里娜的呼吸急促而破碎,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禁锢让她无法思考,只能徒劳地试图挣脱那铁钳般的手。 她的目光因痛苦而涣散,无法聚焦。 斯内普的怒火更炽,他猛地将她更用力地按在墙上,冰冷的石壁硌得她生疼:“回答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你这愚蠢、狂妄、自以为是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除了愤怒,更带着一种被剥夺了某种重要东西的、深沉的痛苦,“那是黑魔王授予我的任务!我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夺走它?!”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被剧痛和窒息感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什么也不能说。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 在斯内普眼里,弗里娜只是一个为了力量和占有他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抢先杀死邓布利多来获得黑魔王信任的疯子食死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唯一的办法……让他忘记!忘记是她动的手!这样他就不会这么愤怒,不会这么痛苦了! 本能压倒了一切。 弗里娜强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和几乎要呕吐的眩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 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魔杖,但还是艰难地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斯内普。 “一…忘……”她嘴唇翕动,破碎的气音艰难地吐出咒语的前两个音节。 然而,魔咒的光芒甚至还没来得及在杖尖凝聚—— “Expelliarmus!”一声冰冷、愤怒到极致的低喝。 一道红光精准地击中她手中的魔杖。 白蜡木魔杖脱手飞出,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哐当一声掉落在几步之外的冰冷石地上。 紧接着,斯内普却以更快的速度,用一只大手如同铁箍般牢牢反扣住她的双手手腕,狠狠压在她头顶上方的石壁上。 这个姿势让弗里娜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脆弱飞蛾。 斯内普俯下身,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逼近她,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带着怒火的气息喷在脸上。 在他眼中,她早就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那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卑劣之人。 任何解释,在他那早已定型的、充满厌恶的认知里,都只会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弗里娜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翕动着,灰白的眼睛里充满了被彻底击碎的绝望和无边的痛苦。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那灭顶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弗里娜恍惚间想起那个故事,有关怀特家族的故事,被爱神降下诅咒的故事。 被最爱的人唾弃,就是这种感觉吗? 斯内普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憎恶的黑眸,死死盯着弗里娜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弗里娜的行为,她的“帮助”,她的存在本身,都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灾难,彻底打乱了他既定的赎罪之路,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沼和不堪! 现在,她竟敢又插手邓布利多的事,夺走他唯一能通向自我毁灭的救赎机会! 长久以来积压的厌恶、烦躁、被冒犯的愤怒以及此刻被剥夺赎罪权的巨大痛苦,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痛苦躯壳的女人,那深入骨髓的后悔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破了他冰冷的外壳,化作一句淬毒的低语,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向弗里娜: “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弗里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弗里娜·怀特。” 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斯内普罕见地叫了弗里娜的全名,却不是为了承认什么,而是为了彻底地、冰冷地划清界限。 “我真后悔那天在翻倒巷,买下了你。” 如果那日他没有出于怜悯买下她,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教导…弗里娜大概不会成长为这样对纯血血统狂热的食死徒。 看来即使聪慧如邓布利多的巫师,也会犯错。斯内普暗暗地想到。他根本就不适合教导任何人。 这句话,却比任何斯内普对她施加任何恶咒都让弗里娜痛苦。 她现在彻底沦为一个被所爱之人拒绝的存在。 后悔…遇到她? 这份“相遇”,是她全部信仰的基石,是她忍受一切屈辱、痛苦、灵魂破碎也要坚持下去的唯一意义。 她为他活着,为他轮回,只为能靠近那束光一点点,只为能回报那最初的、改变她命运的“救赎”。 而此刻,这束光的主人,亲口告诉她——那束光本身,就是他最大的错误和后悔之源。 他后悔遇到了她。 巨大的痛苦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眶瞬间涌上滚烫的液体,视线彻底模糊。不要哭,不要在他面前哭!那将是最后的、不堪一击的软弱。 手腕的剧痛和灵魂的撕裂感猛地回归,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只有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疯狂聚集,但她死死地、倔强地低下头,绝不允许它们落下。绝不在他面前,再暴露一丝脆弱。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飘向走廊尽头那片更深的黑暗,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奇异的、走向终结的平静。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保证……”她顿了顿,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这一次,一定会……” 斯内普的眉头蹙得更紧。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那句“一定会……”后面是什么?他本能地想要追问。 但看着弗里娜那空洞的眼神和摇摇欲坠的身体,一种更深的烦躁和“与我无关”的冷漠涌了上来。 他没有身份问,也不想知道这个疯女人又在策划什么新的、令人作呕的把戏。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弗里娜眼中最后一点强撑的光彩彻底熄灭。身体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排山倒海的剧痛和灵魂的崩溃终于冲垮了意志的堤坝。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斯内普最后的表情,眼前便彻底被黑暗吞没,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意识沉入深渊前最后的感知,是一股带着药材苦香和冰冷气息的力量,在弗里娜彻底触地前,接住了她。 第24章 噩梦 只见弗里娜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胸膛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斯内普的黑眸瞬间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该死的! 她不能倒在这里! 邓布利多刚刚死在霍格沃茨,凤凰社和霍格沃茨必然陷入混乱和追查。 如果这个挂着他远亲名号的食死徒在这个时候不明不白地倒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 黑魔王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是他灭口?会不会认为邓布利多的死另有隐情?会不会迁怒于他?! 她倒在这里,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麻烦,会彻底打乱邓布利多的计划,甚至可能危及他自身的安全和间谍身份! “该死!”斯内普低咒一声。 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堕落的模样? 他对她的教导,究竟哪里出错了?在学校的时候,他确实看到弗里娜总是和那些纯血同学往来。 明明他一直在努力的阻拦弗里娜,不让她去涉足那些关于魔法界黑暗的一面,把她护在身后,可看来一切都是无功而返。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伸出双臂,将弗里娜冰冷、轻飘飘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她的头无力地垂靠在他胸前, 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抱着她,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带给他的只有一种令人烦躁的脆弱和……隐隐约约的自责感。 邓布利多一定是错了,他根本就不适合教导人……一个曾经走上过歧路的人,终将只能教导出另一个走上歧路的人。 他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紧抿着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抱着这个他声称“后悔遇到”的女孩,像抱着一件危险的、必须处理的物品,离开霍格沃茨。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踏在他自己混乱而厌烦的心绪上。现在,他必须把她藏起来。 为了该死的计划,为了该死的间谍身份,也为了……摆脱这个麻烦。 也为了她。 ———— 蜘蛛尾巷的夜晚,被一种压抑的、破碎的寂静所笼罩。 壁炉里的火焰低低地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昏黄的光线在冰冷的石壁上跳跃,却无法驱散角落里那张窄床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 弗里娜深陷在高热和梦魇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斯内普粗鲁灌下的治疗魔药似乎只作用于她的身体,却无法触及她饱受摧残的灵魂。 她紧闭着眼,眼皮下的眼珠剧烈地转动着。身体在单薄的毯子下不停地抽搐、痉挛,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弗里娜的额发和枕巾,脸色在昏暗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无意识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有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和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声。 魔药似乎发挥了效力,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痛苦并未远离。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也从未停止细微的、神经质的抽搐。 偶尔,她的手指会猛地痉挛一下,仿佛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握着什么,又像是想推开无形的重压。 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哭泣,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在梦里,她好像回到那个还在杂戏团,小时候的她,不被允许哭泣,不被允许言语,否则等着她的,将会是塞尔的钻心咒。 痛苦在她体内汹涌澎湃,却都被那层习惯性的、深入骨髓的沉默壁垒死死地封住,只能通过身体本能的战栗和抽搐泄露出来。 她像一个在噩梦中反复被溺毙的人,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全力,却发不出声音。 她在经历什么? 他站在阴影里,看着她痛苦蜷缩的姿态,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摆脱的梦魇。 斯内普紧锁着眉头,黑眸沉沉地望着床上那个在无声噩梦中痛苦挣扎的身影。天文塔的坠落?夺命咒的反噬?亦或是……他不久前在走廊里吐出的那句冰冷的“后悔”? 斯内普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睡梦中都如此……坚韧地承受痛苦。这份沉默的坚韧非但没有激起他的怜悯,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更深的不适和烦躁。 他移开目光,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书页,但那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却像魔咒般钻进他的耳朵。 最终,看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上,他还是心软了,从自己的魔药储存中找到那剂珍贵的安眠魔药,又给她灌下。 弗里娜无声的挣扎渐渐停止了,那令他心烦意乱的声音也终于停下了。 斯内普馈赠给弗里娜一场美梦。 ———— 熟悉的蜘蛛尾巷客房。 这曾经是无数次她的归处,而现在房子的主人却不再欢迎她的到来。 弗里娜是在近乎要到中午的时刻醒来的,斯内普在她醒来之前已经就匆匆离开了。 他给她留了一部分餐食,也留下一封信,信里警告她不要告诉任何人昨日的事情,否则,他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他尝试对昏迷中她施加过遗忘咒,却发现眼前的女巫竟然也是一位大脑屏蔽术的高手,那咒语竟对她不起作用。 信里有着他刻薄的讥讽。 「弗里娜,像你这样无知的女巫,还是不要随意出风头,去涉足黑魔王大人的大业…乖乖的呆在零碎珍奇才是对于你最好的选择。」 在她身边找不见她的魔杖——那根白蜡木魔杖被斯内普收走,他想要夺走弗里娜熟悉的魔杖,尽量减少这位食死徒的攻击力。 她默默读完信,然后将其烧毁在蜘蛛尾巷的壁炉里。 弗里娜离开了这里,给他留下一封信:向他保证,她不会与他抢夺昨日的功劳,自己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昨晚的事情。 ———“一切都是为了黑魔王大人。” 她在信的末尾写下。 第25章 聚会 伏地魔的计划照常拉开序幕,一切都在一点点推进。 他已经谋杀了自己的师长,没人再能够压制他。他连最伟大的巫师都可以杀死,更别提其他人了。 伏地魔越来越频繁地召集食死徒,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掌控魔法部,如何杀死哈利·波特。 桌边的每张脸上都写满狂热与残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接近血腥的兴奋,他们要力量,要统治整个巫师界。 弗里娜只是沉默地站在最远的角落,或是坐在离伏地魔最末端的位置,听那些心腹热烈地讨论、献策。 她被伏地魔遗忘在记忆的边缘,伏地魔几乎从不看她一眼——除非话题涉及对角巷,他才会用他冰冷嘶哑的嗓音问一句:“弗里娜,那些店铺怎么样了?” 至于她和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们之间早已什么也不剩。 书信早已断绝于他见到她成为食死徒时,而在邓布利多陨落的那夜之后,连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冻结。 他在霍格沃茨担任魔药课教授,她在“零碎珍奇”卖魔法道具,两个世界,两种人生。 曾经的爱人,如今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若说还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他们同为那个人的秘密仆人——只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心底真正效忠的是谁。 如今,弗里娜只有在食死徒的聚会上才能见到他。 他们之间唯一一次书信往来,发生在一周前。她以伏地魔的名义,写了一封短笺向他讨要一瓶上好的魔药。 「致斯内普, 黑魔王大人要求“零碎珍奇”供给他一瓶复方汤剂,我未能在市面上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品质,恐怕难以完成任务,能否请您代为制作一瓶? ——-弗里娜」 她将信用细绳系在乌鸦脚上,乌鸦乖顺的蹭了蹭她手指,看着它扑棱棱飞出窗外,融入对角巷灰蒙蒙的天空。 第二天夜里,乌鸦才惊慌地飞回零碎珍奇,羽毛凌乱,像是被人狠狠惊吓过。 它带回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迹锐利如刀: 「弗里娜,我简直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像你这样无能的女巫,连一瓶基础魔药都搞不到……如果黑魔王提出更苛刻的要求,你待如何?如果我是你,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免得再令他失望。」 「我下次绝不会再帮助你。」 随信附有一小瓶贴有“S.S.”标签的魔药,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幽幽的光芒。 她读完信。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凑近烛火,看它蜷曲、变黑、化成灰烬。 这些年,弗里娜在食死徒中几乎毫无存在感。 一小部分的食死徒会到这购买羽毛笔和墨水,来的人很少,她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交付。 有几个食死徒会要求某种魔法道具,这时她会撒谎,告诉他们她搞不到他们所要求的这些货物。 偶尔,她也会坏心眼地以次充好,把容易晕墨的便宜货塞给那几个特别残暴的家伙。 在此期间弗里娜做过最恶劣的事,也不过是在其他食死徒的注视下,对某个可怜的麻瓜出身的巫师用了次钻心咒——只是为了看起来合群。 咒语念完,她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 弗里娜在食死徒们眼中是一个不堪大用的人,在伏地魔眼里也是如此,所以她的位置总是在最角落。 而斯内普,却总是坐在离伏地魔最近的位置。 她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冷静周旋,说出一句又一句让黑魔王信服的话。 深知内情的她每次都为他捏一把冷汗。 可她同样知道:他会成功的。命运早已写好,他的话语将会把伏地魔推向覆灭的结局,而他…也注定会死在那间破旧的船屋。 想到这,她下意识地握紧胸前的吊坠,冰凉的石头贴着她的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不知为何,斯内普忽然转过头,准确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看见她未来得及藏起的紧张。 弗里娜慌忙垂下眼眸,恢复成那个温顺、沉默的女巫。 聚会结束后,在阴冷的庭院里,几个不怀好意的食死徒围住了正要离开的弗里娜。 “弗里娜小姐,”一个脸上带着骇人疤痕的男人搓着手逼近,“我注意您很久了……”他的同伴们默契地封住了她的去路,“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要不要……认识一下?” 弗里娜僵在原地,手悄悄探向长袍下的魔杖。 她想要掏出魔杖,给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狠狠一击。 可这些人名义上是她的“同伴”,而伏地魔还在身后的宅邸里。若是动手,就相当于自己对黑魔王的公然挑衅,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弗里娜手足无措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地插了进来,黑袍翻滚,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黑魔王还有任务交代给她,”斯内普的声音又低又冷,不容置疑,“你们是想耽误他的要事?” 那几个食死徒悻悻地嘟囔了几句,终究散开了。 “谢谢……”她犹豫着低声道谢。这是自邓布利多坠楼那夜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最终落在她仍下意识攥着的项链上,皱了皱眉。 他记得上次在蜘蛛尾巷时,她就戴着这条项链,刚才在厅里她也紧张地握着它。 这里面……有着什么秘密?他这次必须问清楚,免得这女人又无意中捅出什么娄子,连累到他。 “这是什么?”他冷声问,声音里没有半分刚才帮忙解围的友好态度。 弗里娜的手指猛地一缩,随即又缓缓松开。她垂下眼眸,然后缓缓开口: “爱人的…遗物罢了。” 斯内普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弗里娜什么时候有了爱人,更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爱人,还意外地死去了。 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有交际,他也没有身份去参与到她的生活当中去。 那双黑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 弗里娜不敢再停留,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踏入外面浓重的夜色里,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26章 叛徒 按照黑魔王的指示,西弗勒斯·斯内普成功担任了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 霍格沃茨校长室从未如此冰冷过。 即便邓布利多那些古怪的银器仍在角落里嗡嗡作响,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柠檬雪宝的甜香,而是一种凝滞的、如同墓穴般的沉重气息。 墙壁上历代校长的肖像大多紧闭双眼,假装沉睡,或者用严厉而悲痛的目光无声地谴责着现在的主人。 斯内普坐在那张巨大的、本该属于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后。 他并未显得志得意满,反而像一尊被强行按在宝座上的黑色石像,周身散发着比以往更加浓烈的阴郁和紧绷。 堆积如山的羊皮纸——大部分是魔法部的新规、卡罗兄妹的“教学”报告、以及各种需要他签署的压迫性指令——几乎要将他吞没。 斯内普的日常,已经成为了一场在刀尖上行走的、无休止的表演。 清晨,他会在城堡里巡视,黑袍在身后翻滚,如同不祥的预兆。他的步伐比以往更加沉重、缓慢,每一步都敲击在学生们惊恐的心上。 他所到之处,走廊瞬间鸦雀无声,嬉笑打闹骤然停止,学生们像被冻住一样贴墙站立,低下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的目光冰冷,扫过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任何可能给卡罗兄妹或其他告密者借题发挥的“违规”行为。 有时,他会突然停下,对着一个衣冠不整的赫奇帕奇学生,或者两个靠得太近的拉文克劳学生,用那低沉、丝滑、毫无感情的声音扣掉学院分,理由苛刻到令人发指。 但这并非为了彰显权威,而更像是一种先发制人的惩戒——比起落在卡罗手里的钻心剜骨,他的扣分和禁闭几乎算是一种“仁慈”的警告。 然而,没有学生能理解这层深意,他们眼中只有纯粹的恐惧和憎恨。 斯内普的大部分时间耗费在校长室里,处理那些令他作呕的文件。 卡罗兄妹几乎每天都会提交冗长的报告,详细描述他们如何“教导”学生黑魔法,并指控哪些学生表现出“泥巴种倾向”或“不忠”。 他必须阅读这些,有时还要“批准”更严厉的惩罚。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绷紧,用羽毛笔在这些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几乎要戳破羊皮纸。 每一个签名都像是一种对自己的玷污。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将惩罚引向关禁闭、劳动服务,而非更直接的身体折磨,并巧妙地利用规章条款拖延或否决某些最过分的提议。 偶尔,会有惊恐万状的学生被卡罗兄妹押送到校长室,要求“校长亲自裁决”。 斯内普会坐在高背椅后,面容隐在阴影里,听着卡罗兄妹添油加醋的指控,然后用最冰冷、最公事公办的口吻,宣布一个看似严厉、实则最大限度保护了学生的处罚方案,同时用极具威慑力的眼神警告学生不得反驳。 每一次这样的“审判”结束后,当办公室门关上,他通常会独自静坐良久,手指用力按压着鼻梁,仿佛要驱散某种剧烈的头痛和内心翻涌的恶心感。 夜晚,当城堡彻底安静下来,才是斯内普真正“工作”的时候。 他会熄灭了大部分灯光,只留一盏昏暗的烛台。 确认周围没有窥探之后,他会小心翼翼地取出冥想盆。银色的物质在盆中流转,映照着他疲惫不堪、毫无血色的脸。 他反复查看那些至关重要的记忆,完善着那个致命的计划,思考着如何将信息传递给可能幸存的人。 有时,他会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黑暗笼罩的霍格沃茨场地。这里曾是他唯一的家,如今却成了他最痛苦的牢笼。 他能看到摄魂怪在远处游荡。 斯内普有时会打开抽屉,看着里面那些在他发现弗里娜是食死徒之前与其往来的信件,眼神会变得极其复杂,掺杂着痛苦、责任和一种深藏的、无法言说的焦虑。 他在保护霍格沃茨的同时,还在渴望保护那个被他亲手推远、却不知在何处的女孩——即使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狂热的食死徒。 只是无人能再告诉他该怎么做。 邓布利多的画像,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斯内普。 那目光并非总是谴责,有时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悲哀的理解,但这无声的注视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斯内普的日常,就是在这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学生的恐惧、同事的恶意、肖像的沉默、以及黑魔王无处不在的威胁——扮演着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校长。 每一个决定都如履薄冰,每一句话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他独自一人镇守着这座沦陷的城堡,用冷漠和严厉包裹着内心的煎熬,等待着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以及那个他注定要完成的、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使命。 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意志的极致考验,都是属于他的,孤独而绝望的漫长酷刑。 ————- 哈利波特的身影出现在霍格沃茨城堡里,有人匆忙赶来校长室,告诉他他们见到了那个男孩。 这消息很快也会传到黑魔王的耳朵里。 霍格沃茨礼堂从未如此寂静过,沉重的呼吸声被石墙吸收,只余下恐惧在空气中震颤。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黑袍如瀑,苍白的面孔在烛光下更显阴沉。 他一字一句地、用那能把人血液都冻住的低沉嗓音,询问着这些瑟缩的孩子们是否有人见过哈利·波特。 他内心那丝不该存在的希望,正微弱地闪烁着——希望没有人真的说出那个名字。 然而,那个在他眼里鲁莽、愚蠢的男孩,竟然自己走了出来。 身影从人群中显现,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哈利·波特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狼狈,但目光如炬,那双绿色的眼眸直直地刺向他。 “你怎么有脸坐在这个位置?” 少年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却清晰地敲击在每一寸空气上,也敲在斯内普紧绷的神经上。斯内普的手指在袍袖下无声地蜷缩。 哈利的指控如同出鞘的利剑,一句接一句,劈开了虚假的平静: “告诉大家,告诉大家!你做了什么?” “告诉他们,你是如何对待邓布利多的信任…” 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无声的伤口上。 斯内普的面具般的表情下,是翻江倒海的焦灼。 该死的。不能再让他说下去。黑魔王的耳线无处不在,每多一秒,危险就呈倍数增长。 他猛地起身,黑袍带起一阵冷风。 魔杖自袖中滑出,精准地抬起,尖端稳定地指向了他最不想指向的人——那个他立誓要保护的男孩。 四处的孩子们惊恐地倒吸冷气,纷纷向后退缩,挤在一起,如同受惊的兽群。 “西弗勒斯!” 一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出,像护雏的母狮般挡在哈利身前。 米勒娃·麦格,她的魔杖已稳稳举起,指向他,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保护欲。 那曾是他的老师,后来的同僚,此刻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斯内普的魔杖下意识地放低了一寸,又因局势所迫而抬起。决斗的姿态已然摆开。 麦格的攻击咒语瞬间迸发,不是为了击败,而是为了驱逐,为了保护她身后的每一个孩子。红光疾射而来。 斯内普没有反击。 他手腕一抖,以一种精妙到极致、险象环生的魔力操控,将那道咒语猛地偏转——它呼啸着击中了旁边正欲扑上的卡罗兄妹。 这些咒语精准地击中了他们,人也应声晕厥在地。 电光火石间,他完成了这场被迫的“背叛”。 没有再停留的余地了。 他猛地转身,魔杖向后一挥,礼堂高大的窗户应声炸裂,玻璃四散飞溅,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一个巨大的破洞。 他如同巨大的蝙蝠,纵身跃出那片狼藉,黑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风声中,他清晰地听到麦格教授那混合着愤怒与鄙夷的喊声,如同最终判决,穿透喧嚣,死死钉入他的耳膜: “懦夫——!” 那声音在他耳边尖锐地盘旋,久久不散。 那是来自格兰芬多院长对一个叛徒最彻底的厌恶与唾弃。 他坠落着,然后稳住身形,迅速消失在校场之外。 他要回到他的主人身边。 局势已彻底失控,他必须尝试做最后的努力,试图用他那即将耗尽的可信度,再去编织一层薄薄的、或许能保护那孩子的谎言。 尽管他心知肚明,那张曾经巧舌如簧、能在谎言中编织出令人信服真实的嘴,此刻在黑魔王面前,恐怕再也吐不出任何能取信于他的字句了。 他已无计可施。 第27章 告别 在斯内普前往其黑魔王身边的路上,一个身材矮小、戴着面具的食死徒拦下了他的去路,声称要引领他觐见黑魔王。 “黑魔王大人有要事找您,斯内普校长……请跟我来。”食死徒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地狱缝隙中挤出的嘶语。 这似乎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但他别无选择。 黑魔王终于要对他下手了——斯内普再清楚不过。 一切都指向老魔杖:他杀了邓布利多,成为了老魔杖的主人,而现在,黑魔王开始渴望独占这种力量。 他跟在那食死徒身后,黑袍在阴冷的风中翻涌如垂死的鸦翼。 每一步都像是在迈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大脑封闭术早已如同呼吸般自然运转,将所有的恐惧与回忆死死压进意识最底层。 他在脑海中精密地推演着每一个可能的对话走向,每一个词汇的轻重,每一个眼神的落点。 那个食死徒将他引领至禁林。 禁林的树木仿佛比往常更加密集,枝叶交错,将月光切割成碎片,散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 斯内普跟在那个矮小的食死徒身后,黑袍在腿间沙沙作响,每一步都踩得谨慎而沉重。 他能感觉到前方食死徒紧绷的肩膀,那压低的声音虽刻意掩饰,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 斯内普的右手始终放在长袍内侧,指尖轻触魔杖的柄端,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黑魔王通常不会选择禁林深处作为会面地点。”斯内普的声音冷得像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食死徒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黑魔王大人的命令,斯内普校长。请快些,时间紧迫。” 斯内普眯起眼睛。禁林深处越来越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某种预兆的气息。 这里太安静了,连夜行生物的低语都消失了,不太像是伏地魔会选择会面的地方。 就在斯内普准备再次质问时,前方的食死徒猛然转身。 “Colloportus——” 咒语来得猝不及防。斯内普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束缚,像是被无数条看不见的绳索紧紧捆绑。 在意识到的瞬间,他的本能已经驱使魔杖指向袭击者。 “Sectumsempra!” 神锋无影的银光闪过,正中食死徒的面部。面具应声碎裂,碎片四溅,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时间仿佛凝固了。 斯内普的瞳孔猛然收缩,震惊如潮水般淹没了他。那张脸——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他也绝不会认错。 是弗里娜。 那个他曾在蜘蛛尾巷教导语言和魔法的女孩,那个他在霍格沃茨暗中保护的混血女巫,那个在圣诞舞会上与他共舞的年轻女子。 他们也曾经生活在一起,拥有过那么多美好。 “弗里娜?”他的名字从斯内普唇间逸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血液从她额头上的一道深切口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深色的长袍上。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着,魔杖仍指向斯内普。 斯内普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亲自收走了她的魔杖,降低她的攻击力,确保她不会卷入最后的战争。为何她会在这里?为何要攻击他?又为何要假借黑魔王的名义? “你...”斯内普艰难地开口,束缚咒的力量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吃力,“这是什么意思,弗里娜?” 似乎想到什么,他缓缓开口。 “如果你邀功心切,放开我,我可以不告诉黑魔王你这个冒失的举动。” 弗里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空着的手从袍内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咬开系绳, 她将几颗奇异的种子撒在脚下土地上。那些种子呈白色,表面有着螺旋状纹理,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微微发光。 这次的她终于在对角巷淘到了可以保护别人的魔法道具,来自某个热爱魔法植物的巫师。 “Vulnera Sanentur…” 随后,她用魔杖对准自己的额头,缓缓开口念道。 斯内普睁大了眼睛——那是他自己发明的反咒,他从未教过弗里娜这个咒语。 “你从哪里学会——”斯内普的话被脚下土地的异动打断。 那些种子一接触土壤就开始疯狂生长,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蜿蜒上升。 它们缠绕上斯内普的身体,温柔却坚定地将他包裹其中。藤蔓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映照出弗里娜决绝的面容。 斯内普命令道,尽管被束缚,他仍试图保持自己的威严,“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我要去找黑魔王复命!你知道违抗黑魔王的命令意味着什么!” 藤蔓已经缠绕到他的胸口,绿色的茎干上开出奇异的白花,散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斯内普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些植物吸收,挣扎变得越来越无力。 弗里娜决绝地张口,说了些什么,然而她的话却几乎全部消散在风里。斯内普只能从她的口中听到几个如尼文的音节,依旧警惕且不解的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弗里娜垂下眼眸。 “你怎么会...”斯内普的声音低了下来,凝视着弗里娜手中的山楂木魔杖。 那是最初选择她的那根魔杖,奥利凡德说过,这根魔杖选择了她的忠诚与韧性。 当初她不擅长魔咒课,或许因为当初选择了那根白蜡木魔杖,而非这根真正属于她的魔杖。 现在,手握真正属于她的魔杖,弗里娜的魔法强大而精准,连他这个霍格沃茨教授都难以挣脱。 斯内普感到一丝荒谬的骄傲,随即被汹涌的恐慌淹没。 “弗里娜,听我说,”斯内普改变策略,声音柔和下来,“解开这些藤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黑魔王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我可以保护你——” 弗里娜没有回答,继续吟诵着。她只是握住她胸口的泪滴项链,试图从中得到一丝安慰。 藤蔓已经缠绕到斯内普的下巴,只留下他的面部还暴露在外。 那些植物的力量令人难以置信,即使是以斯内普的魔法造诣也无法挣脱。 “这些藤蔓会在明天日出后松开你。”弗里娜终于平静地解释,“那时一切都会结束,你会安全的。” “黑魔王会追杀你!”斯内普几乎是在嘶吼,“你的命运会比死亡更悲惨!” 弗里娜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我不怕黑魔王,西弗勒斯。” 她向前迈出最后一步,几乎贴近被藤蔓缠绕的斯内普。 她抬起手,犹豫片刻后,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缕黑发。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斯内普怔住了,记忆中除了母亲,从未有人如此触碰过他。 “在蜘蛛尾巷的日子,你教我语言和魔法,”弗里娜轻声说,她的声音带着斯内普从未听过的温柔。 “在霍格沃茨,你保护我免受歧视和伤害。在舞会上...”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遥远的光,“那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夜晚。” 斯内普的心猛地一紧。那个圣诞舞会,弗里娜穿着长袍,独身一人,眼中闪烁着不安和期待。他本不该接受她的邀请。 但那天晚上,看着这个没有舞伴的混血女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们随着摇滚的曲调跳华尔兹,没有交谈,但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为什么?”斯内普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沙哑。 弗里娜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有些斯内普能读懂——尊敬、感激,或许还有更多他不敢确认的情感。 但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经历了无数磨难后的成熟与决绝,与她年轻的面容格格不入。 “因为有时候,最勇敢的行为不是牺牲,而是选择活下去啊。”弗里娜轻声回答,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引述,又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后才悟出的真理。 就让这个最勇敢的人,去代替她做最勇敢的事吧。 她后退一步,藤蔓几乎完全覆盖了斯内普的面部,只留下一道缝隙让他的眼睛还能看到外面。 斯内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一种要失去什么感觉在他心中涌现。 “弗里娜,不要这样做。”斯内普恳求道,这是他少有的放下骄傲的时刻,“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放开我。” 弗里娜摇摇头。 “活下去,西弗勒斯。”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黑袍在身后翻飞。斯内普透过藤蔓的缝隙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那身影逐渐融入禁林的黑暗中。 一种尖锐的失落感刺穿斯内普的胸膛,比任何魔咒造成的伤害都要深刻。 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次暂时的分别,就像是永别。弗里娜似乎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她正在走向某种他无法保护的命运。 “弗里娜!”他喊道,但声音被藤蔓压抑成模糊的呜咽。 她消失了,留下斯内普被禁锢在散发着微光的藤蔓中。 禁林重归寂静,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战斗喧嚣。 斯内普第一次感到彻底的无助。 多年来,他依靠自己的智慧、魔力和无与伦比的大脑封闭术掌控着自己的命运。 而现在,他被一个他曾经保护的人困住,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拯救”。 时间缓缓流逝,藤蔓的香气让他昏昏欲睡。斯内普挣扎着保持清醒,思绪飘向弗里娜——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她手中那根山楂木魔杖。 远处响起一阵爆炸声,禁林的树木随之震动。 战斗正在激烈进行,而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校长,却被困在这里,无法履行对邓布利多的承诺,无法保护哈利·波特,无法见证他投入一切所换来的结局。 藤蔓温柔而坚定地包裹着他,斯内普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些奇异植物吸收,意识开始模糊。 在完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想到的是弗里娜转身时眼中的泪光,和她那句轻如耳语的话: “这次,好好活着。” 禁林吞没了所有声音,战争在远方继续。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被困在生命与死亡、过去与未来的缝隙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一个食死徒为他争取的生存机会。 第28章 船屋 弗里娜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惧怕死亡。 可当她真正来到黑魔王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颤栗,她的全身细胞都在尖叫着要求她马上离开,死神似乎已经站在她的身边,静候着她的死亡。 但她却还是选择站在船屋里。 ———— 在离开斯内普的视线后,弗里娜躲在禁林的角落,背靠着某个粗壮的树木,换上她提前准备好的黑袍。 她颤抖着从长袍最内层的暗袋里,掏出那瓶至关重要的复方汤剂。 细长的玻璃瓶在昏暗的光线下,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如同融化的珍珠般的质感。 这是斯内普亲手熬制的完美药剂,也是通往她最终目标的钥匙,也是斩断她与这痛苦世界联系的利刃。 瓶身冰凉,触感却像烙铁般灼烧着她指尖的皮肤。 弗里娜饮下复方汤剂,掏出镜子观看着魔药生效。 很快,倒映在镜中的,已经不再是那个苍白瘦弱的弗里娜。 不愧是魔药大师亲手制作的魔药,这瓶复方汤剂生效的时间更快,持续的时间也会比普通人制作的魔药更长。 镜中映出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样子。 深陷的、如同幽潭般的黑眸,紧抿的薄唇,高耸的鹰钩鼻……每一个细节都精确无误,如同最完美的复制品。 斯内普那标志性的阴鸷、刻薄、拒人千里的气质,仿佛透过镜面无声地弥漫开来。 弗里娜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抚上镜面中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 冰冷的玻璃触感传来。指尖划过镜中人紧锁的眉头,划过那深陷的眼窝,划过他的嘴角。 “西弗勒斯……”一个嘶哑的、完全属于斯内普的、却带着弗里娜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疲惫与哀伤的声音,从“他”的口中逸出。 镜中人影的嘴唇在动,发出的却是她的思念、她的告别。 她看着镜中那双属于斯内普的黑眸。那里面本该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和锐利,此刻却映不出任何属于“斯内普”的光彩。 只有一片属于弗里娜的、沉淀了无数次轮回、被痛苦浸透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她真的太累了,这次…终于要结束了。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颈间。那枚泪滴状的黑曜石吊坠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紧贴着锁骨下方。 就希望这个项链真的能保护她吧。 她重新抬起头,再次凝视镜中的“斯内普”。 弗里娜的目光穿透那层冰冷的玻璃,穿透那副完美的皮囊,仿佛看到了藏在这躯壳之下,那个早已破碎不堪、疲惫至极的、属于她的灵魂。 “永别了。” 这一次,声音更轻,几乎只剩下气声。是斯内普低沉的声线,却承载着弗里娜全部的重量。 这一切仿佛是斯内普在对弗里娜道别。 没有不舍的泪,没有不甘的愤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的平静。 这是对她这充满错误、痛苦、轮回与无望爱恋的一生,最后的告别。是对镜中这个她倾尽所有去守护、去爱、最终却要以他的身份去赴死的男人,无声的诀别。 更是对那个在无数次轮回中挣扎、最终选择燃烧自己换取他一线生机的、名为弗里娜的存在的哀悼。 镜中的斯内普嘴唇无声地开合,完成了对弗里娜最后的告别。 她松开握着吊坠的手,指尖最后划过镜面中“斯内普”冰冷的脸颊轮廓,仿佛想拂去那并不存在的尘埃。 然后,她决然地转身。 那身与斯内普别无二致的黑袍,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凌厉而沉重的弧线。 她不再看镜子一眼,挺直了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脊背——尽管那骨架之下包裹的是一个即将彻底碎裂的灵魂。 弗里娜迈开步伐,走向船屋。 这是她为自己选定的、以“斯内普”之名的最终坟墓。 ———- 船屋。 伏地魔有点惊讶于卢修斯的办事效率竟然突然如此之高,他才刚让卢修斯去唤来斯内普,斯内普就来到了这里。 腐朽的木头和灰尘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巨大的蛇怪纳吉尼盘踞在阴影里,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地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斯内普”站在伏地魔面前。 “西弗勒斯……”伏地魔的声音高亢而冰冷,审视着眼前这位“功臣”,“告诉我……老魔杖……它真的选择你了吗?” “斯内普”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着斯内普说话的方式——那种低沉、平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疏离的腔调。 弗里娜当然很擅长这些,她的一切都是斯内普所教导,她是最合适的模仿者。 “我的主人,”她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带着恰到好处的低沉和恭敬,甚至还有一丝斯内普特有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冷漠。 “魔杖的忠诚…难以捉摸。但邓布利多…死于我手。按照古老的法则…力量,理应归于胜利者。” 她没有直接回答“是”,而是巧妙地引导伏地魔自己得出那个渴望的结论。 伏地魔的蛇瞳微微眯起,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真实性。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纳吉尼。” 伏地魔开口。 “杀了他。” 纳吉尼庞大的身躯猛地从阴影中窜出,血盆大口带着腥风,尖利的毒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精准地咬向“斯内普”的脖颈。 毒牙撕裂皮肉,穿透血管。 弗里娜扮演的“斯内普”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的惨哼,猛地向后撞在破败的墙壁上,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 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涌来,冰冷迅速取代了灼痛,血液在不断流逝。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还不可以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海洋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如果她死去,复方汤剂将不会在死人身上起效!伏地魔会看到她的真面目,一切计划都将暴露,还在禁林的斯内普……还是会死去。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死死咬住牙关,身体因为剧痛和意志的强行支撑而剧烈地抽搐着。 她努力维持着颈部被咬后应有的、濒死的痉挛姿态,将所有的意识死死锁定在“活下去”这个唯一的念头上。 视线开始模糊,伏地魔苍白的身影在晃动,纳吉尼冰冷的竖瞳似乎在嘲笑她的徒劳…… 时间在剧痛和意志的拉锯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飞速流逝。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伏地魔终于确认了眼前人必死的命运,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满意和杀意,不再看地上抽搐的“斯内普”,转身带着纳吉尼离开了船屋。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 船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角落里那个濒死之人的、极其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声。 弗里娜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沉浮。 她成功了……伏地魔没有识破。 哈利……哈利会来的……记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染血的袍子里摸出那个装着记忆的小瓶子。瓶身冰冷,却仿佛是她生命最后的热源。 当哈利·波特那张带着惊恐、愤怒和悲伤的脸庞出现在破败的门口时,弗里娜扮演的“斯内普”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将记忆递了过去。 这些记忆由她精挑细选,足以让哈利波特知道自己也是伏地魔魂器之一。 她本不想流泪,但巨大痛苦让她难以控制住她的泪腺,结果还是如同斯内普过往的结局一样流下泪来。 弗里娜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仿佛在说:“拿……去…..”然后,那只手无力地垂落。 哈利离开后,船屋彻底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弗里娜躺在冰冷的地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轻,仿佛灵魂正在一点点脱离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 脖子上被蛇咬的伤口已经麻木,只有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冰冷在蔓延。 她事先服下的强效蛇毒解药在延缓着死亡,但也仅仅是延缓,如同在坠崖时抓住一根脆弱的藤蔓。 她好想他。 他会来吗?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里闪了一下。 也许只是想在彻底沉入黑暗前,再看一眼她守护了无数次的人?哪怕只是最后一眼?哪怕他眼中只有厌恶和不解? 也许……只是想确认他真的安全了?确认她的牺牲没有白费? 然而,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疲惫和……释然。 斯内普不会来的,他被弗里娜困在禁林里保护起来,不靠近那里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棵再寻常不过的树木。 不来也好。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穿着他的衣服,顶着他的脸,却是一具被蛇撕裂了喉咙、流干了鲜血、丑陋不堪的残破躯壳。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证明她的失败和不堪。她留给他的最后印象,不该是这样的。 就让那个在翻倒巷向她伸出手、带她离开地狱的斯内普教授,那个在无数个夜晚给她体质灵药的斯内普教授,那个…带给她爱和保护,也带给她无限的痛苦的男人,永远只记住他记忆里那个崇尚纯血的食死徒形象吧。 这样……就好。 意识越来越模糊,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地包裹上来。 船屋腐朽的屋顶在弗里娜视野里旋转、扭曲、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光晕。她努力地睁着眼睛,望着那扇破败的、透进一丝微弱天光的门。 一秒……两秒…… 时间在生命的尽头被无限拉长。 直到那片模糊的光晕也彻底消失,视野被纯粹的黑暗吞噬。 直到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也归于沉寂。直到生命的沙漏流尽了最后一粒沙。 斯内普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在她眼中。 弗里娜向死神献上自己的灵魂,来换取斯内普的存活。她终于能够向斯内普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巫。 船屋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地上那具穿着斯内普长袍的她。 鲜血从她的伤口蔓延,如同沙漏里的流沙一般象征着她生命的不断流逝。 可惜直到她闭上眼睛,也没有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第29章 日升 斯内普的意识伴随着藤蔓的散去逐渐苏醒。 那些诡异的藤蔓按照着种植者的意愿,在判定一切安全后松开了束缚。 它们缓缓收缩,逐渐变细变短,最终还原成起初一颗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种子,零落散布在禁林潮湿的土地上。 天已经亮了。 斯内普艰难地起身,他握住魔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仅是体力透支的缘故,更是对未知战果的恐惧。 昨晚震耳欲聋的战斗声已然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仿佛一场肆虐的暴风雨刚刚过境,带给他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谁赢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他的命运,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斯内普抿紧苍白的嘴唇,握紧了黑袍里的魔杖,默默祈祷他下一个见到的人不会是食死徒。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出禁林,每一步都像是在挣脱记忆的泥沼。 城堡渐渐映入眼帘,霍格沃茨依然屹立,虽然墙上布满伤痕,塔楼有部分坍塌,但它依然矗立在朝阳中,如同一座希望的堡垒。 当他走上石桥时,心跳几乎停滞,有战后残存的人站在那里,正在讨论着什么。 万幸的是,对面站着的是——存活的哈利·波特一行人。 哈利站在桥中央,手中拿着那根曾经属于邓布利多的魔杖。 少年凝视着这根见证了一切的老魔杖,然后猛地将其掰断,如释重负地扔进下方的深渊。 他的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着什么,脸上交织着悲伤与解脱的神情。 罗恩和赫敏站在他身侧,认真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红发少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庆祝。赫敏的卷发在晨风中飘动,她眼中含着泪水,却绽放着胜利的光芒。 “斯内普…?”突然,罗恩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个躲在暗处里的身影,他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惊讶,仿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幽灵。 哈利波特抬起头,那双酷似莉莉的翠绿色眼眸穿过欢呼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对面阴影里那个黑袍翻涌、脸色苍白如鬼的身影上。 阳光恰好掠过哈利的眼镜,反射出一瞬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确认自己所见非虚。 哈利脸上的茫然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 他踉跄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斯内普冲了过来,脚步虚浮却坚定不移。 在斯内普错愕、冰冷、甚至带着一丝防备的目光中,哈利·波特——这个他曾经无数次刁难、讽刺、甚至憎恨的男孩——竟然张开双臂,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尘土,狠狠地、用力地拥抱住了他! 那拥抱的力量之大,让斯内普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半步。男孩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汗水味冲入鼻腔。 斯内普能感觉到哈利剧烈的心跳透过衣物传来,感受到他颤抖的手臂和紧绷的肌肉。这个拥抱生涩而真诚,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激。 “太好了教授,您竟然没事!”哈利波特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哽咽却清晰无比,“您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这场景简直太令人尴尬了。 斯内普的身体僵硬如石,多年来的生活让他习惯与人保持距离,更不用说如此亲密的接触。 他的手指触碰到哈利背部,感受到那里已经撕裂,上面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他简直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松开我!”斯内普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惯有的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试图推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救世主在抱住他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随后又默默地放开他,弱弱地补上他的尾音。 “之一….”来试图掩盖斯内普在他心中骤然拔高的伟大形象。 斯内普觉得哈利一定是摔坏了脑子,或者被某个食死徒用咒语打中了头部,才敢对他做出这种举动、说出这种话。 然而当他审视哈利的眼睛时,看到的只有清醒和真诚——这反而让情况更加令人不安。 “我的老天爷啊,简直是梅林再世!”罗恩凑过来,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这不是斯内普的鬼魂吧!哈利,你确定他能被碰到吗?” “怎么同老师说话呢,罗恩,你忘了,鬼魂和活着的人区别体现在——”赫敏给了罗恩一记板栗,开口说道,“鬼魂是半透明的,而且无法与实体产生交互,显然斯内普教授是实实在在的——” 斯内普冷漠地看着这些存活下来的孩子,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黑魔王的失败,证明了那些过去没有白费。 然而另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响起。 弗里娜呢?那个拦下他的食死徒呢? 他的思绪飞回到那个危急时刻,当他正准备赶往黑魔王身边时,弗里娜突然出现,用某种罕见的魔法道具将他困住。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一丝奇异的决绝,似乎和他说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行为处处透着蹊跷——为何只是困住他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为何选择那种特定的束缚魔法? 他在暗中思考弗里娜的大概去向,却不知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这个女食死徒向来神秘莫测,即使在食死徒内部也少有人了解她的真实面目和动机。 赫敏还在喋喋不休,向哈利和罗恩科普“鬼魂”和“活人”的区别,但哈利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继续激动地向这个居然还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诉说。 “真是太好了,斯内普教授,您还活着,我们在船屋看到你,还以为你要死了….”哈利喃喃着,眼中闪过痛苦的回忆,“那时您躺在血泊中,纳吉尼的伤口...那么严重...我们以为...” 哈利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斯内普脑中炸开。 船屋?他一直在禁林中被藤蔓束缚,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船屋? 一个答案在他的心中悄然揭晓。 斯内普的思维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弗里娜异常的行为、她选择使用的束缚魔法、那瓶复方汤剂…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可能性。 他已经没耐心围着这些孩子,黑袍翻滚着蓦然转身,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般迅速掠过石桥,赶往船屋方向,给孩子们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 朝阳完全升起来了,金红色的光芒洒满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断壁残垣,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有人正在船屋静候斯内普的到来。 第30章 终局 时间一晃,距离霍格沃茨保卫战已经过去多年。 巫师界的一切正在缓缓驶入正常,经济和文化蓬勃发展,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 西弗勒斯·斯内普目前如今仍作为魔药学教授任教于霍格沃茨,但其却将校长的位置让贤给更有资历的人——-麦格教授,可能出于想要更加专心钻研魔药的目的。 斯内普教授并不想止步于其过去魔药学的成就。 近日,霍格沃茨的斯内普教授,就在前人研发的基础上对魔药不断改进,其最新研发的魔药在“巫师的灵魂滋养与稳定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再度引起了魔法界的关注。 在一个难得的休假日,他不得不出席由那些热衷于制作魔药的人组成的——“魔药巫师联盟”所举办的研讨会。 与他同行的是对角巷最大魔药材料店的女老板。 那位女老板坚持要他亲自到场,向所有人证明他使用的魔药原料均来自她的店铺。 “你知道这对我的生意有多大帮助,西弗勒斯。”在一同前往研讨会的路上,她一边整理着斯内普教授的领子,一边说道。 斯内普抿紧嘴唇,不置可否。 刚到研讨会现场,果不其然,女老板一出现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她热情地与这里的每位潜在客户交谈,轻松敲定一笔笔订单。相比之下,围绕在斯内普教授身边,真正与其讨论魔药调制的巫师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怪人们围着女老板,曾经在对角巷一家最不起眼的小杂货商铺——“零碎珍奇”如今已几乎垄断了对角巷的魔药原料供应,现在无论是谁需要制作魔药都需要从她这里购买原料。 这位传奇的女士披荆斩棘,凭借着出色的表现谈下了一个又一个合作,“零碎珍奇”的店面不断扩大,几乎要把整个对角巷的货物包揽下来。 人人都想知道这位女士的成功秘诀,毕竟,谁不想知道如何赚取更多的加隆呢? “不断的练习,才能带领人们走向成功。” 女老板故作神秘地说,眼角瞥见斯内普不屑地挑了挑眉。 研讨会结束后,他们来到一家高级巫师餐厅。 女老板坐在餐厅里最显眼的位置上,向侍者要来菜单,然后将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加隆的包裹拍在桌上。 “这个这个这个…..全给我上最好的。” 女老板微笑着对侍者说,她对这家店可真是位贵客。 “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被人包养了。”——-斯内普几乎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霍格沃茨的所有学生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那朴实无华的斯内普教授的陈旧黑袍默默变成了对角巷最时髦的巫师黑袍,这需要从匠人手里定制再等待数日方可获得,价格昂贵到让人咂舌。 接下来,他在霍格沃茨所用的所有用具,羽毛笔、墨水…全部是都是最高档最奢华的品牌,甚至魔药课教室和他的办公室都一改往日的风格,变得焕然一新。 直到有一日他们看到斯内普教授在下课后默默地走向一位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巫后,才知晓——— 他们的魔药课教授拥有了一位极其富有的恋人。 不知晓内情的人们纷纷咂舌,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对角巷女老板到底怎么就看上了这位霍格沃茨阴沉古板的教授,难道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魅力? 具有不同于常人魅力的教授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前,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女老板享受着这些毫无营养的美食。 直到她突然被食物呛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斯内普瞬间起身,下意识地要查看她的脖颈——那里曾有一道致命的伤口,来自某条巨大的毒蛇。 “没关系,西弗勒斯。”弗里娜急忙喝下一大口水,缓过气来,“我的伤口已经不痛了。” 她把脖子的伤疤展示给斯内普看,男子的紧张有所缓解。 弗里娜笑咪咪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家具店吗? 弗里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他们的新家挑选家具了。 那栋带山丘的房子花了她整整三十万加隆,要是装修的不好看就完蛋了。 绝对是被坑了,她想。 都怪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也想搬离蜘蛛尾巷,却一直嘴硬的不承认,却在她带他来到那个房子后就立刻对着别人点头同意了。 那位妖精中介瞬间喜笑颜开,一看这个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她连讲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唉…谁让她有钱呢。 就让她勉强的奖励一下这位能够给她的产业带来关注度,在学生中具有一定话题度的魔药课老师吧。 就算是给这位“最勇敢的人”的一点嘉奖。 走出餐厅时,弗里娜挽住斯内普的手臂。阳光照在她的颈间,那里不再挂着那枚刻有“W”字母的泪滴形项链。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雕刻着“S”字母的项链。 那是斯内普用自己的加隆送给她的。 ————— 看着弗里娜兴致勃勃地与家具店老板讨价还价个不停,斯内普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改变一切的早晨。 霍格沃茨战役结束后,他在破败的船屋里,找到了伤痕累累的她。 复方汤剂的药效已退,弗里娜躺在宽大的袍子里,她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已经死去。 唯有那枚泪滴形的吊坠散发着微弱白光,顽强地治愈着她颈上的伤口,维系着她最后一缕生机。 无数细如蛛丝、近乎透明的银白光丝从吊坠中弥漫出来,轻柔地覆盖在她狰狞的伤口上,渴望拯救这个绝望的“后人”。 就如同神话里巫师的爱人,也想去拯救那个绝望的巫师。 冥冥之中,这项链仿佛在召唤他,于是他触碰了弗里娜的吊坠。 当她经历的那些苦难与挣扎涌现在斯内普脑海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明明…一直都想要保护她。 斯内普发疯似的将她抱到霍格沃茨的医疗翼,日夜不休地配制魔药、施加治疗咒语。 那是霍格沃茨的同学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魔药学教授这么慌乱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会活下去。"斯内普对着昏迷中的弗里娜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他们要一起做最勇敢的人。 三个月,弗里娜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三个月。 每当圣芒戈的治疗师摇头叹息,斯内普只是更加固执地继续尝试,他把他在地窖里存放的所有魔药都用来医治这位女巫。 终于,在某个清晨,她睁开了眼睛。 他们在圣芒戈医院相拥而泣,对所有的一切都心照不宣,两位巫师的眼泪第一次如此坦诚地流露。 那两双曾经抓不住爱人的手,此刻牢牢的握在一起,再也不会放开。 死神终将被巫师们的爱所打败。 “那名巫师爱人落下的眼泪,以凡人附加的力量,帮助她的后人对抗死神的召唤,成功的保护了巫师与她的后代。” 这句话被弗里娜填写到有关时间转换器的巫师神话末尾。 毕竟——巫师与他的爱人都是如此深爱着彼此。 再后来,弗里娜和斯内普一起回到“零碎珍奇”的地下室,他们打碎沙漏的玻璃,将沙漏永久摧毁,把时光之砂撒入最深的海沟。 这种被诅咒的力量,不要也罢。 弗里娜将那枚泪滴项链挂在古老的巫师石雕上,二者在完成使命后安然消失。 愿他们的灵魂也可以得到安息。 “自从时光砂离开爱河以后,世间的男女的爱不再一帆风顺,他们的情路会布满猜疑、坎坷与荆棘,真爱需要历经更多的磨难才能寻得。” ——时间转换器的神话如此记载。 但斯内普和弗里娜证明了,即使是最坎坷的道路,最终也能够通向光明,寻得真爱。 幸好这个悲惨的故事有着一个美好的结局。 如今在新家的每个清晨,当斯内普醒来,看到身边安睡的弗里娜,他都会感到一丝庆幸。 幸好她还在这里。 幸好他也在这里。 如今已经没了黑魔王的存在,正如斯内普所想,他们的未来将永远充满光明。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把他们分离;他们会一直深爱着彼此,哪怕死亡把他们分离。 END。 完结撒花…这就是一个爱让怯懦者勇敢…勇敢又让平凡者伟大的故事…先勇带动后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终局 第31章 自设汇总[番外] 文中一些自设(可跳过): 1.神明类 “死神”:喜好吞噬灵魂,尤其喜好吞噬痛苦的灵魂,巫师的灵魂对其而言更有营养价值,脾气不好,十分欣赏黑魔王,认为他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很期待老魔杖能为他所用。摄魂怪类似于死神的仆从..后被巫师驯服所用。 “爱神”:死神对立面,负责守护人们的爱河,有时也会帮助巫师,喜欢相爱着的人们,会生气但十分仁慈。人们总是很爱戴他,死神会因此有点生气。 死亡与爱,势同水火。死亡会分离相爱的人们,爱也会阻挡人们死亡。 因此爱神有时候会阻止死神进食,死神也会想办法给爱神捣乱。 “爱河”和“时光之砂”:爱河流动,代表人们产生爱意,包括亲子之爱,男女之情,任意形式。时光之砂帮助爱河平稳流动,爱于时间中诞生并巩固,时光之砂中蕴含力量,可以调整时间。 如尼文:巫师用来与神明沟通的语言。 2.魔法道具类 “戈尔达的驯服”:黑巫师戈尔达创造,能够控制神奇动物行动,同时会腐蚀神奇动物的身心,使其死状惨烈。后被杂戏团塞尔巫师所获,用来控制神奇动物表演。 “带有保护咒语的巫师袍子、防具等”:由巫师匠人制造的物品,批量售卖于对角巷,附有微弱的保护咒语,可以阻挡部分魔法攻击,但是效果在实际战斗中表现不佳,主要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昏睡藤”:藤蔓,由某位热爱魔法植物的巫师杂交偶然所创,售价昂贵,仅此一款。可以听从播种人的命令,缠绕并束缚播种人所制定的目标,但其存在将以被缠绕人的宝贵记忆为养料,放开其后会恢复为种子形态。 “怀特家族的眼泪”:黑曜石泪滴形状吊坠。由怀特家族始祖的恋人所留下,会保留时间旅行的巫师记忆,仅初次碰触人可获得。因其佩戴者几乎全部死亡,被视为不祥之饰,传言可以保护佩戴者,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时间转换器”:可以回溯时间,但不可以阻止死神吞噬灵魂,难以改变生死。最初来源于对角巷店铺“零碎珍奇”,后因力量过于强大被傲罗发现并统一收缴至伦敦魔法部。 “怀特家族的沙漏”:沙漏,具有金属座台。怀特家主自制,上有其刻下的字迹,试图帮助其后人拯救爱人,希望他们可以成功,可惜均无功而返。具有回到过去的力量,使用方式为用漂浮咒语将沙漏下方抬起至颠倒流动,回溯时间越长消耗沙粒越多。相比时间转换器效力更强,使用者直接魂穿。 3.魔法店铺类 “零碎珍奇”:对角巷魔法杂货店,有着巨大的粉色招牌,深受巫师孩子们的喜爱。初次建立者为怀特家族的后代,什么都卖,主营巫师文具,魔法道具,魔药药材… 4.巫师类 擅长的大脑封闭术的巫师由于擅长控制记忆,难以被一忘皆咒或其他魔法道具:如昏睡藤吞噬记忆。 使用不可饶恕咒夺走他人生命的人灵魂破碎,无法转世。 5.爱 爱是保护,是渴望对方能够幸福。 最近看了剧版要出的消息,于是就又回顾了一遍电影,原著一些小细节与差异都已经记不清了。 电影里斯内普的死真的太过于悲壮,他是我很喜欢的角色,我个人认为斯内普的爱全程是两个字——“保护”,没有人教会他如何爱人,从幼时可能在酒醉父亲手下保护母亲,到发现自己做错后去保护莉莉,又到失去莉莉后保护哈利,因此我觉得…应该也需要来一个人去试着保护他。 我希望能给他一个好结局,如果你觉得我对他过度美化,那也是对的,ooc致歉 小弗的话,请不要对小弗要求太高,黑魔王那么厉害,除了救世主到底谁能打得过啊T T 全文未写小弗外貌,她不需要太漂亮也不需要太特别,个人觉得勇敢的女孩无论如何长什么样子都值得… 供君想象啦! 希望你能喜欢这个故事!^ ^ 番外待写你的收藏和评论是我写番外最大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自设汇总 第32章 盛夏[番外] 邓布利多校长的忌日要到了。 弗里娜又一次在蜘蛛尾巷从噩梦中惊醒,那些琐碎而可怖的死亡场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睡在一旁的斯内普感觉到她的惊醒,仍在睡梦中的他下意识的抱住她。 但这一次,在斯内普轻轻抱住她之后,她却做了一个格外不同的梦。 弗里娜梦见自己走入一座开满玫瑰的山谷。 盛夏的阳光倾泻而下,蝉鸣如雨,四周是连绵盛放的玫瑰,绚烂得几乎灼眼。 在山谷的尽头,立着一间带着风车的小木屋。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红发少年站在那儿,朝她挥了挥手。 弗里娜缓缓走近。 那位长得极像年轻时邓布利多的红发少年微笑着迎接她,引她进屋。 木屋中的陈设简单,一本书摊开在木桌上。 桌旁还坐着一位金发少年,容貌俊美,却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气场,让弗里娜有些不敢直视他。 他淡淡地瞥了弗里娜一眼,因她的闯入而略显不悦——方才他们似乎正一同阅读,低声讨论着什么。 令弗里娜在意的是,那金发少年发间别着一支玫瑰。 以他凛冽的气质,不像会自己佩戴这样的饰物——倒像是身边那位红发少年为他别上的。 红发少年笑意温和,从桌上的玻璃罐中取出最后一颗柠檬雪宝,递给弗里娜。 她连忙摆手拒绝。于是她看见他再自然不过地转手,将糖理所当然的塞入金发少年唇间。 对方也安然接受。 两人之间流转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仿佛这样的陪伴已持续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两位青年在木屋里肩并肩坐在一起,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清晨的阳光洒在弗里娜身上,梦境渐渐淡去。 在完全醒来之前,弗里娜看见红发少年朝她晃了晃空掉的糖罐,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却又温柔的笑容。 ———— 在霍格沃茨的课程结束后,弗里娜和斯内普早就决定一同前去校长陵墓祭奠邓布利多。守墓人引他们走向墓碑——那是邓布利多校长安息的地方。 弗里娜注意到,石碑上放着一个碎裂的大玻璃罐。 “校长留下遗嘱,要抱着一罐柠檬雪宝下葬。”守墓人低声解释,“但黑魔头来抢老魔杖时,把罐子也打碎了。” “我还来不及修复……恐怕也修不好了。” 后来,弗里娜悄悄从零碎珍奇带来一个更大的罐子,里面装满了柠檬雪宝。她轻轻将它放在墓前,心中默盼: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一些。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梦到那两位少年。 或许——是因为他们不再只被困在那个短暂的盛夏。他们的日子会在玫瑰山谷、风车小屋和无限的糖果里,将会永远延续下去。 在某个明亮的时空里,他们的盛夏永不结束。 写一点gga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盛夏 第33章 审判[番外] 魔法部审判室。 冰冷的黑色石墙巍然耸立,穹顶高远,将一切低语都吸纳殆尽。 这里是少数几个在食死徒肆虐期间未被彻底破坏的魔法部场所之一,或许正因它生来便是为了审判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其坚固程度远超他处。 现在,这里弥漫着陈旧的羊皮纸气味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氛。 那些曾经在阴影中观望、犹豫的巫师们,如今终于又重新出现在工作岗位上,他们坐在环绕审判席的深色木椅上,神情肃穆,等待着又一场关乎命运裁决的开始。 战争结束了,而清算才刚刚开始。 新上任的女审判官站在高高的审判席后,她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镜片后的双眼却依旧锐利。 这几周,她审理了堆积如山的案子,目睹了忏悔、狡辩、痛哭流涕,也做出了无数或艰难或果断的判决。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下方那个戴着圆眼镜、额上有道闪电形伤疤的年轻人身上。 哈利·波特,这位击败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王的救世主,他此刻并非被告,而是主动要求出席的证人。 他要为那个既是食死徒也是凤凰社成员的男巫——西弗勒斯·斯内普辩护。 “斯内普教授一直是邓布利多的人!”哈利的声音清晰、坚定,在寂静的审判室里回荡,撞击着石壁,“他是我们的间谍!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成功。他保护了我,救了我的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击败伏地魔!” 那个人的名字被如此清晰地喊出,即使知道那个人已彻底消散,却还是让一些在场的巫师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斯内普本人则像一尊黑色的雕像,沉默地站在被告席上,听着哈利为他慷慨陈词。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挺拔的少年身影。 恍惚间,那身影似乎与记忆中另一个银白须发的老者重合了。上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这样在威森加摩面前竭力为他担保、洗刷嫌疑的,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而如今。 站在这里的人换成了哈利波特。原来,那个在霍格沃茨第一次见到的、瘦小的男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斯内普的指尖在黑袍下微微蜷缩。 哈利陈述完毕,女审判官低头,再次仔细审阅着面前厚厚一叠羊皮纸文书——那是邓布利多留下的证据、凤凰社成员的证词以及魔法部多方核查的记录。 审判室里坐满了旁听者,门外还挤着焦急等待结果的巫师记者。 在这个百废待兴、人心思定的时期,这位前食死徒、同时也是击败黑魔王关键人物的审判,正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终于,女审判官抬起头,她的目光扫过斯内普,又落在哈利身上,最后环视全场。 她继承了前任阿米莉亚·博恩斯的公正,个人也带着一份战争创伤后的宽容——她的姐姐便惨死在这场浩劫中。 她渴望尽快了结这些纷争的案子,让每一个受战争裹挟的灵魂,只要有一线可能,都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 审判锤缓缓扣下,清脆的敲击声为一切争论画上句点。 “肃静!”她轻咳后宣布,“斯内普·西弗勒斯,鉴于现有证据以及哈利·波特先生的证词,魔法部现认定,你在对抗被称为‘伏地魔’的黑暗势力过程中,始终服务于凤凰社及已故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立下不可磨灭之功绩。因此,伦敦魔法部——宣告你无罪!具体的战功确定,请等候其余食死徒的案子结清,将由其余魔法部部门告知!” “现在——散会!” 结果并不出斯内普所料,他脸上依旧看不出多少喜悦或解脱,只是那紧绷的脸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分。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哈利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穿透时光的审视。 哈利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翠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然后,他冲斯内普快速地眨了一下眼,嘴角勾起一个近乎顽皮的、无害的笑容。 他几步走到斯内普身边。 “散会!”审判官再次宣布。审判所的大门缓缓打开,其余的巫师逐渐四散退场。 斯内普在哈利对上自己视线后迅速地扭开头,避开了那个笑容。这个混蛋,越长越像他父亲詹姆了,尤其是那笑起来得意洋洋的样子。 想到这点,一股熟悉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几乎冲淡了方才那片刻的恍惚。 他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够了,自己无论是与詹姆波特,还是与哈利波特,都到此为止了! 如果将来再有个什么黑魔王冒出来,气势汹汹地拿着魔杖要取这位波特先生的性命,他也绝对、绝对不会再插手! 说不定到时候他还会为那个黑魔王精湛的黑魔法鼓掌叫好。 哈利就站在他旁边,似乎能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正隐隐散发出的低气压。却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黑魔法击败的惨状了。 他默默地等待着这位教授和他一起走出去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记者们,最起码要帮他分担一些火力。 金妮昨天说好要来这里接他,自己又让她等了。他想,接下来两人去做什么呢?真希望能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 斯内普的拳头在黑袍的袖子里握紧又松开,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从牙缝里极其勉强地挤出来两个单词:“……谢谢。” 哈利明显愣住了。 他这几天设想过斯内普的各种反应,冷漠、讽刺,甚至直接拂袖而去,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句,尽管听起来如此不情不愿的“谢谢”。 片刻停顿后,哈利轻声回应,语气真诚:“我也是,教授。”为所有的一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压抑的审判室,门外早已守候多时的人群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蜂拥而上。 长枪短炮般的速记羽毛笔和魔法相机对准了他们,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声音嘈杂得几乎分辨不清。 “波特先生!请问您对那个人的最终覆灭有何看法?” “哈利!接下来您有什么人生规划?会进入魔法部吗?” “斯内普教授……” 问题如同雨点般砸来,但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了年轻的救世主身上。 对于旁边那位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前魔药课教授,记者们只敢远远拍照,没人真有胆量凑上去采访。 “抱歉,各位,抱歉!我们还有事!”哈利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努力推搡着人群。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定格在一个显眼的红发身影上。 “哈利!”金妮奋力地挥着手。 霍格沃茨还在进行战后重建和休整,学生们都获得了一段长假。金妮打算利用这段时间自学完成落下的课程,而哈利则已经决定先协助魔法部处理一些战后事宜。 那些天天说着想要学校爆炸逃离课程的孩子们不知道学校真的爆炸要承担这么可怕的过程。 拥挤的人潮几乎将哈利和斯内普困在原地。 哈利和金妮隔着人群,努力向彼此靠近,用尽力气才挤到对方身边。他们站在人群的中心,两人迅速耳语了几句,金妮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塞到哈利手里。 哈利毫不犹豫地将那东西往地上一掷——噗的一声,一大团浓密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烟雾爆开,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迷鲁隐形烟雾弹!”有人惊呼。 然而,这烟雾弹似乎是乔治和弗雷德很久以前的旧存货,效果并不持久。没过几秒钟,烟雾就开始迅速变淡,哈利和金妮模糊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 “跑!”哈利反应极快,一把紧紧抓住金妮的手,趁着记者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拉着她冲出了逐渐稀薄的烟雾,沿着走廊狂奔起来。 他们像两道敏捷的风,把那些惊呼和追赶甩在身后,最终消失在魔法部大厅某个壁炉腾起的绿色火焰中。 某个机灵的八卦记者只来得及用相机拍下他们逃跑的最后瞬间。 照片上,黑发少年紧紧牵着红发少女的手,正在全力奔跑,他回眸看向女孩的侧脸上,没有惊慌,只有明亮的、毫无阴霾的笑意,而金妮也正仰头看着他,脸上是同样灿烂的笑容。 这张照片抓拍得妙极了。 记者心想。如今,战争的噩梦再也无法追上这位少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逼迫他松开爱人的手。 这张充满活力与希望的照片,足以振奋整个仍在舔舐伤口的巫师界。 再加上之前拍到的两人亲密耳语的照片,正好可以构成明天报纸的一个浪漫版面。 “救世主与他的挚爱!战争后的浪漫逃亡……嗯,这个标题不错。”记者已经开始构思头条。 年轻人的朝气与爱恋,在照片上展露无遗。 而另一边,剩余的记者们将目光投向了独自留在原地的斯内普。 然而,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黑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所有与他目光接触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无人再敢上前叨扰。 斯内普没有丝毫停留,黑袍翻滚,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离开了魔法部。他需要尽快赶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在那间熟悉的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床头的植物上——那是他新换的,长势不错,给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带来一丝生机。 弗里娜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她脖颈上那道可怖的伤口在魔药和治疗魔法的共同作用下,正在缓慢愈合。 圣芒戈的治疗师告诉他,她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他的魔药和医院的魔法似乎只能治愈身体的创伤,却无法唤醒她沉睡的意识。 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那问题或许出在……灵魂上。 治疗师曾委婉地向他表示祝贺,祝贺他重获清白。斯内普对此毫无感觉,那些名誉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玛丽和亨利来过几次,他们商议后决定,在弗里娜苏醒之前,由他们暂时接手打理“零碎珍奇”店铺,等着它的女主人归来。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弗里娜颈间那条项链上,宝石已经碎裂的不成样子,光芒也比之前更加黯淡了。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女巫平静的睡颜。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一种他几乎不曾体验过的、名为“感动”的情绪,与沉重的自责、无奈交织在一起。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病房静谧的空气里。 如何面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如同熬制一锅成分不明、不知期限的魔药,除了耐心守候,别无他法。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弗里娜微凉的手,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守护在病床旁的黑色哨兵。 第34章 醒来[番外] 意识像一粒微尘在无垠的黑暗中漂浮。 她大概还没死透?或者,这就是死后的世界?自己的右臂破碎成几块,却还能漂浮着连接在一起。弗里娜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却没有传来预期的痛感,只有一种虚无的触感。 这感觉……不像活着,但按理说,她不该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想到这点,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揪紧般的涩意,即使在这种状态下,情感的烙印依旧清晰。 万籁俱寂,唯有潺潺的流水声打破这片死寂。她低头,发现自己赤着脚,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 脚下是细腻的沙砾,在绝对的黑暗中竟自身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如同铺洒了一地的星辰碎片。 头顶并非天花板,而是一片浩瀚的、清晰得不可思议的星空,星星明亮冷冽,光芒足以照亮这片奇异的空间。 一条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河流在她身边缓慢流淌,河水无声,却带着生命流动的韵律,翻涌的浪花透着深沉的蓝。 她不由自主地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方一个身影蹲在河边。 那是一个女巫,她穿着样式古朴的巫师袍,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河中央,仿佛在凝视着什么迷人的景象,连弗里娜的靠近都未曾察觉。 弗里娜停在她身边,沉默地凝视着她。 不知看了多久,女巫终于被这专注的“凝视”惊动,猛地站起身。 “看什么看?爱上我了?”女巫先声夺人,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冲劲儿。 弗里娜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是继续看着她。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直到那女巫极不耐受这种安静,烦躁地拍了拍袍子。 “欢迎参观爱河,”女巫突然变脸似的,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前方景色需要收费,一人一百万金加隆。” 弗里娜下意识地摸了摸白裙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跟别提支付一百万加隆了。 她有些无语,于是终于开口。“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她的话语带着迟疑,她大概猜得到这位女巫的真实身份,但关于这条项链初代女主人的传说,她在家族记载和霍格沃茨的流言中听过太多版本。 “当然是我。”女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叉腰,“还能是谁?” 弗里娜打量着这位女巫,在她的想象里,这位能让那位才华横溢的男巫倾尽所有、甚至试图挑战死神的女巫,该是何等风华绝代、气质超然。 可眼前的这位,样貌却只能算得上清秀,个子矮小,顶着一头蓬松的、不太服帖的羊毛卷发,脸上点缀着几颗俏皮的雀斑,说话还带着点难以辨明地域的、怪怪的口音。 “所以…我现在是死了吗?”弗里娜问。 女巫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弗里娜一番,然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她的额头。 “真没礼貌!你你你你你!”她气得有点结巴,“你们怎么都继承了他的笨啊??就不能继承我的聪慧吗?”她几乎是跳着脚。 “喜欢的人死了就死了呗?死了再找不就得了?爱来爱去的有什么意思,巫师真能战胜死神吗?” 她顿了顿,又挺起胸,带着点小骄傲: “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幸好本人在霍格沃茨期间积极帮助同学,在零碎珍奇积福积德,才给你们带来这些福报。” 好外向,好阳光,好聒噪。这是弗里娜对这位祖先的第一印象。嘴有点贫,言语间透着一股被人保护得很好、未经世事磋磨的天真。 不等弗里娜回应,女巫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独白,仿佛要把积攒了几个世纪的话一口气倒完。 看来,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年岁长的存在总喜欢讲故事。由于掏不出那巨额“过路费”,以及这位是唯一在这里的存在,弗里娜只得按下性子,耐心聆听。 女巫开始讲述一个听起来有些俗套的青梅竹马的故事,事无巨细,充满了生活化的琐碎。 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是世交,二者关系本该融洽,但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小事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女孩占了上风。 二者又同时来到了霍格沃茨,由于女孩成绩实在太差,男孩不得不听从父母之命帮助女孩讲授功课,两人在吵吵闹闹中莫名其妙地坠入爱河,结婚生子,并一起创造了那家传奇的魔法杂货店——“零碎珍奇”。 这位女巫坚持要用粉色招牌,即使男巫觉得金色更正规,却被她以“不够显眼”为由否决,他只好像过往那样无奈妥协。 她的描述充满了生动的细节,成功地将那位神话传说里的符号人物,拉回到了充满烟火气的、活生生的“人”。 正当这两位巫师在恩爱里把零碎珍奇开下去,生意红火,蒸蒸日上,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时。 故事的结局,是女巫在一次危险的魔法道具集体暴走事故中意外丧生。 “唉,那时候匠人做装备一点都不用心!”她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死因。 接着,她的语气又变得昂扬起来,细致地描述那个男巫究竟是多么厉害,为了能联系上神灵,怎么努力学习如尼语,又自创了无数咒语,其中一些至今仍被记载在魔法史册上。 讲到这些时,她眼睛里闪着光,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然而,当故事进行到本该是最戏剧性的**——那个关于“欺骗死神”的传说时,她却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所以做人不能太贪,还得负责任,否则神灵会惩罚你的。”她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点评着故事里的男巫,仿佛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然后,她又开始夸耀自己,以灵魂形态栖身于项链之中,是如何努力帮助后人存储记忆,又是如何刻苦学习了治愈魔法——即使这会不断消耗她自身的灵魂。 作为一个天赋普通的女巫,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所以,你徘徊了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满足你爱人的遗愿?”弗里娜替她总结道,声音很轻。 “反正我也没事做,就留在这里呗。” 一直聒噪不停的女巫突然沉默了,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不乐地开口。 “而且…他从小到大,学习也好,和人打交道也好,都认真得要命,一直被人夸聪明厉害,跟那些狡猾的商人谈判都没被坑过……就因为我,被那个更狡猾的死神骗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疼和不忿。“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想被别人说成是傻瓜。” 随即,她的声音又猛地大了起来,带着一种执拗的维护。 “虽然他确实很笨,但我不许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说他笨!既然他被骗了的故事不能改变,那我就要让这个故事圆满。” 她转向弗里娜,眼睛瞪得圆圆的:“等你醒来之后,记得要写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多描述我的英勇作为!要把我也写成天才!” “好的,好的……”弗里娜应承着,忍不住轻声插了一句。 “不过……我感觉你其实……更像个傻瓜。” 只有像女巫这么傻的人,才会选择忍受着无尽的黑暗和寂寞,只为完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 女巫错愕地愣了一下,随即被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 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弗里娜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摇摇欲坠。 “所以说,我也是怀特家族的一部分啊。” 她眼睛带着笑,声音却带着哭腔。 “我们都是笨蛋啊……”她转过身,望向那条星光闪烁的河流,喃喃低语,像是在做最终的陈词。 女巫不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只有水流声作伴的沉默。星辉洒在她们身上,一个鲜活,一个即将消散。 “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片刻,女巫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 弗里娜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弗里娜想了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灵魂破碎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 女巫的目光投向无尽的黑暗深处,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确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托付的重量:“也许,需要靠你自己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支付让你醒来的力量了,那个混蛋死神早就等着我呢。” 她向弗里娜伸出手,微笑着说:“所以,醒来吧,弗里娜。” 弗里娜将自己的手放入她冰凉的手中。女巫拉过她的手,用额头轻轻贴住弗里娜的手背,再用自己的双手将弗里娜的手合拢在掌心,做出一个无比虔诚的祈祷姿势。 她要将自己在这漫长岁月中残存的、最后的力量,渡给这个承载着家族希望的后裔。 她开始低声吟唱一段古老而奇异的咒语,音节晦涩,却带着一种温柔而决绝的力量。 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分化,星空旋转,河流的光辉变得迷离。女巫的灵魂躯体上,开始出现道道裂痕,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光芒从裂缝中逸散。 弗里娜感到一股温暖的洪流涌入自己近乎冰冷的意识,随即,是无边的黑暗再次将她吞没。 泪滴顺着女巫带着雀斑的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带着她所有的记忆、爱与执念,融入了传递出去的力量之中,最终,连同她碎裂的灵魂,一起消散在这片意识的边界。 而这一次,她的泪滴不会再化作冰冷的宝石了。 第35章 勋章[番外] 意识像是从最深的海底缓慢上浮,穿透层层黑暗与朦胧。 再睁眼时,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令人恍惚的洁白。消毒水的气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弗里娜眨了眨眼,花了些时间才适应光线,聚焦在天花板上。 然后,她感觉到了右手传来的温度与触感。 那是一双大手,紧紧地、却又并非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掌心有着长期处理魔药材料、研磨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传递着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双手……她似乎记得。 这双手曾在她试图靠近时,带着冰冷的决绝,狠狠地将她推开。 也曾在她濒临崩溃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地将她扣住,仿佛她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它的主人有着低沉的嗓音,总是紧抿的薄唇,黑色的头发,以及一个高耸得带着些刻薄意味的鼻梁。 此刻,这双手是温热的,真实地包裹着她的手。 这意味着……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弗里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巨大的庆幸感席卷而来,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丝不真切的怀疑——那场惨烈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一切都?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 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沿着那双手臂向上,对上了一双深邃的、此刻正牢牢锁在她脸上的黑色眼眸。 斯内普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守夜的雕塑。看到她睁开眼,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弗里娜想开口,想呼唤他的名字,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有些无力地比划了一下。 斯内普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椅子。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迅速转身出去唤来了治疗师。 穿着圣芒戈绿色长袍的治疗师匆忙进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开始用魔杖和各类检测魔法仔细检查弗里娜的状况。 “弗里娜小姐,是吧?您终于醒来了!这真是太好了!”治疗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轻快,“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月。让我们看看……生命体征稳定,灵魂波动趋于平稳……嗯,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您无法发声吗?”治疗师注意到她的尝试,温和地解释,“这可能是长期昏迷导致的暂时性机能障碍,或者……与灵魂创伤有关。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和恢复,别太担心。” 治疗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一些营养魔药,便离开了病房,细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寂静弥漫开来。弗里娜的目光重新回到斯内普脸上,然后,她清晰地看到了——在他那双总是如同深潭般不起波澜的眼睛里,氤氲着水光。 没有抽噎,没有表情的崩溃,他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那晶莹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无声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微亮的痕迹。 泪水。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泪水。 为什么要流泪呢? 她无法开口询问,也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或许,在这种时刻,无言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千言万语,都沉淀在了这沉默的凝视与那罕见的泪水之中。 良久,斯内普抬起手,有些粗鲁地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湿痕,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沙哑,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战后,许许多多的人转变了对斯内普的态度,对他称赞不已,感激涕零。而一向阴沉的斯内普,也开始去学会了依靠和感谢别人。 弗里娜明明想微笑示意没关系,却发现自己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滑落。 看来自己的泪腺需要做一次检查了。她想。 ————- 接下来的日子,斯内普几乎将圣芒戈医院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地窖办公室。 米勒娃·麦格,这位新任的霍格沃茨校长,曾亲自前来探望,并试图说服他参与学校的重建工作。 斯内普只是沉默地听完了她的请求,随后去霍格沃茨确认了自己的地窖办公室在战争中侥幸保存完好后,便又默默地回到了圣芒戈。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当那个身兼数职、疲于奔命的超人了:凤凰社的成员、食死徒、霍格沃茨的魔药课老师,每天忙得连轴转,劳心劳力还要被那些调皮的孩子气得要死。 战争已经结束,他无意再将自己捆绑在另一项浩大工程上,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又多了第四重身份——魔法部的免费劳动力。 于是,他每日准时出现在弗里娜的病房。 他会带来新熬制的、口味经过微妙调整的魔药,会坐在床边阅读那些晦涩难懂的魔药学古籍或者魔法界的报纸,他偶尔会念出一两段,不管弗里娜是否能回应,更会浇灌窗台上那盆喜阳的魔法植物,那盆植物在阳光的沐浴下愈发茂盛。 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安静地共处一室,一个看书或处理药材,一个静静休养。 弗里娜也在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气力。 一日,斯内普突然离开了很久,直到晚上才回来。他特意换上一件燕尾服,看起来庄重而神秘,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脸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刻意压抑着的情绪。 他走到弗里娜床边,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亮闪闪的勋章,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梅林爵士团二级勋章。 斯内普捏着绶带,让勋章在弗里娜眼前轻轻晃了晃,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他挺直了背脊,下巴微微抬起,那双黑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于期待的光芒。 像极了一只刚刚完成了一次漂亮捕猎、正翘着尾巴等待主人抚摸和夸奖的黑猫。 看着他这副与平日阴沉形象大相径庭的模样,弗里娜忍不住想笑,却因为无法发声,只能在眼睛里漾满了笑意。 她还记得,当年她自己代其获得这枚勋章时,几乎是带着一种漠然的态度,在授勋仪式结束后,就仓促地将它连同鲜花一起埋在了他的坟墓之下,从未真正正视过这份荣誉。 自己那时候甚至还偏激地怨恨魔法部,给死去的人授予这些虚名,到底有什么意义? 却没想到,西弗勒斯·斯内普本人,这个总是表现得对一切虚名不屑一顾的人,骨子里竟然真的……挺喜欢这份来自魔法部的认可。 弗里娜早该想明白的。 她抬起双手,轻轻地、认真地鼓了鼓掌,眼睛弯成了月牙,毫不吝啬地向他传递着由衷的祝贺。 斯内普坦然,甚至可以说有些受用地接受了这无声的赞美,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清晰的、真实的微笑。 “这份荣誉,”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也属于你。”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沉甸甸的勋章,避开那道伤疤,挂在了弗里娜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那份重量,却奇异地带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今天离开这么久,就是去魔法部作证,澄清了弗里娜·怀特在战争中的真实立场与贡献。 由于弗里娜在战时并未做出过度出格的行为,再结合他的证词以及哈利·波特早些时候为他的辩护,以及那位女审判官的善心。 这两个曾背负“食死徒”污名的人,终于彻底洗清了身份。 那条破碎的吊坠项链被弗里娜小心翼翼的收到木盒里存放起来。 勋章挂在她的胸前,象征着过往的阴霾被正式驱散。现在,无人能再阻挡他们,走向属于他们的、平稳的光明未来。 1998年7月,斯内普被追授梅林爵士团二级勋章,前食死徒和叛徒的身份被洗清,与战争中牺牲的其他英雄一并被埋葬,享年38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勋章 第36章 魔药课[番外] 日子如溪水般平静流淌,重新振作的弗里娜已经出院,重新投入了她热爱的对角巷工作。 “借点钱呗,教授。”弗里娜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斯内普那座沉寂的金库天生就该为她的事业版图提供燃料。 说实话,她从清醒以来,就打斯内普金库里的加隆主意很久了。 放着也是放着,落满灰尘,多么可惜? 不如留给她经营投资,让金币生出更多金币。 斯内普陪着她进出古灵阁,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这个财迷一次次进出他那堆满钱币的金库,再把他积攒多年的加隆近乎洗劫一空地装进她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口袋里。 “希望…你能兑现你所承诺的。”斯内普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说,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波澜,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忧虑。 希望他不会收到自己破产成为穷光蛋的消息,只能在霍格沃茨打一辈子的工,最后连购买魔药材料的钱都挤不出来。 其实斯内普更想说这些。 弗里娜对着那张故作镇定的脸频频点头,信心满满。 “放心吧,西弗勒斯,我是专业的。你会看到加隆像滚雪球一样变多。” 她说着,塞金币的动作却没停。 弗里娜的行动力确实惊人。她抓住每一个机会,去和每一个潜在的顾客推销,越来越多的人在零碎珍奇店里驻足。 带着从斯内普金库“借”来的启动资金,她大肆联系那些拥有奇思妙想的巫师匠人,收购那些施加了微妙生长咒的洗发水、施加了焕然一新咒的面膜、附加了所谓“魔力磁场”的彩色水晶…… 作为某种意义上经历过未来的人,提前知晓一些即将风靡巫师界、尤其是女巫届的商品趋势,对她而言再正常不过。她已经迫不及待大赚一笔。 弗里娜回到了“零碎珍奇”,那个曾经承载着秘密与离别的小店。而斯内普在把校长的席位转让给麦格后,又选择了回到霍格沃茨教授魔药学。 在离开蜘蛛尾巷前,斯内普把她在战时寄存给玛丽姑母和亨利的乌鸦递还给她。 被精心照料得有些发胖的乌鸦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咕咕叫着。 “别再把它送给别人了。”斯内普低沉地说,意有所指。 接下来这只乌鸦又要作为二人之间频繁的信使了,希望这只肥鸟可以靠这些密集的往返飞行减减肥。 玛丽姑母和亨利在弗里娜的邀请下回到店面,和她一起经营零碎珍奇。 弗里娜已经不再在乎过去的伤痛,不必去惧怕她与他们亲近会引起食死徒的注意。已经死过一遍的人现在可以紧紧抓住眼前这些能给她带来温暖与支撑的人。 在弗里娜的精心运作下,她的杂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零碎珍奇”的店面不断扩大,再扩大,业务范畴也不断增加,几乎要把它所在的那条狭窄的商业街都包揽下来,成了对角巷新兴的热门地标。 当然,无论店面如何扩张,零碎珍奇依旧固执地维持着那块醒目的粉色招牌,在一片古朴的店铺中独具一格。 弗里娜的对角巷生意蒸蒸日上,而与之相反,斯内普在霍格沃茨的教学生涯,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霍格沃茨经历多方势力的修缮,已经重建完毕,甚至一些设施比以前更加宏伟华丽。 汤姆和哈利的故事已然翻篇,整个霍格沃茨都在踏入新的篇章。 而作为霍格沃茨现存的,最引人注目的学生——哈利·波特已经和魔法部签署了特殊协议,帮助去追踪那些残余的食死徒,届时便可直接作为傲罗为魔法部工作。 这意味着,斯内普终于不用再见那些黑暗里的同事,也更不会在自己的魔药课堂上见到那位绿眼睛的“名人”先生了。 斯内普对这一切感到心满意足。连上课的脚步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正当他终于又回到那件熟悉的魔药课教室,拉开那扇门,以为他的职业生涯会像过去十几年一样,在学生们畏惧的目光和战战兢兢的氛围中平稳度过时。 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在他用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说出“把书翻到三百九十四页”,讲台下竟没有传来往日的簌簌发抖和急促的翻书声。 相反,那些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无论是哪个学院,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闪亮亮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观摩什么刚从危险栖息地被解救出来的珍稀保护动物。 学生们甚至交头接耳,指着他的方向低声议论,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根本不怕这位昔日能用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噤声的教授。 “安静!”他厉声喝道,试图找回往日的威严。 可就连这句惯常的威慑也失去了往日的效果。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但那些目光中的崇拜丝毫未减,反而多了几分“看,教授还是那么严格,都是为了我们好”的理解。 无论他如何刻意刁难:比如突然提问一个极其冷僻的魔药属性,甚至故意找茬,批评一个学生搅拌坩埚的姿势不够“优雅”,那些孩子总是睁着一双双无辜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斯内普教授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是在磨练我们”的虔诚。 这让他莫名地烦躁,仿佛一拳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 然而,麻烦远不止于此。 霍格沃茨在设施重建的同时,制度也在随之改变。 魔法部终于明白了教学的重要性,也终于意识到让一位老师承担七个年级的教学任务这种事实在过于荒谬。于是霍格沃茨在得到层层审批后,开始在魔法界广泛招人。 不过,目前还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巫师愿意来接手部分魔药课程——或许是因为斯内普的标准太高,吓退了不少人。 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倒是很快被招到了一位,其在会议上自我介绍:自己担任了多年的傲罗工作,曾是疯眼汉穆迪的同僚,其在战中击败了数十位食死徒,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斯内普不情愿地觉得他的确比自己更有资格。 他不知道麦格是怎么招到这位人才的,只知道这位教授曾经被食死徒围困在家里剿杀,他用尽一切聪明才智才逃了出去,自己的房子却被爆炸咒炸飞了,所以这位可怜人目前没有钱也没有归宿。 看起来目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薪资已经被推到了一个高的不能再高的水平,才能使这位傲罗转而投向霍格沃茨。 这位教授也是位格兰芬多。 当然得是格兰芬多,也只有勇敢的他们,才会在逐渐为人所知的职位诅咒下还敢于应聘这个职位。 虽然说目前那个下诅咒的人已经不在了。 比起这位同事是格兰芬多,更让斯内普教授讨厌的是,这位同事经常没眼力地在课后走廊上拦住斯内普,好奇地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从那个所谓的“诅咒”下活命的,希望能从中吸取点经验,以防某天自己也遭遇不测。 斯内普总是用他能做出的最冰冷的眼神白对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沉默地从对方身边滑行而过。 托某位救世主的福,现在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忍辱负重”的大好人了。 斯内普真希望不要有人来找自己搭话。 但现在甚至以往那些除了必要公务从不跟他打招呼的同事,比如弗立维教授,也开始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试图与他攀谈魁地奇或者天气。 他总是僵硬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一下头,或者挥一下手,然后就加快脚步,近乎仓促地从人群边走过,留下一个更加孤僻的背影。 但这些,比起接下来的事情,都还算温和的打击。 最可怕的是,在教师节当日,他的办公室竟被各式各样的礼物淹没了。 这在他过去的教学生涯中简直是天方夜谭,当然,对斯内普来说,这更像是一场五彩斑斓的噩梦。 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显然完全不了解、或者故意忽视他对黑色的执着,送来的全是花里胡哨的物件。 色彩鲜艳、带着毛绒球的手套;绣着夸张卡通蒲绒绒图案的围巾;甚至还有一件手工编织、上面织着蹦跳驯鹿和雪花的圣诞毛衣,那鲜艳的红色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这些物件堆满了他的桌面,最离谱的是,从中居然有学生送了他一瓶弗里娜店铺里正热销的、号称蕴含了“月光魔法”的洗发水。 他盯着那瓶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液体,内心一片荒凉。 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威严形象,就在这些五彩斑斓、充满“善意”的礼物中,轰然倒塌,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看来……西弗勒斯,你要成为霍格沃茨最受欢迎的老师了。” 麦格校长来他办公室商议课程安排时,斯内普正僵硬地试图把几个最扎眼的礼物——比如那件驯鹿毛衣塞给她。 已经成为校长的麦格,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她用力抿了抿嘴,才勉强维持住严肃,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如是评价道。 他写信寄给弗里娜,附带着几个学生的礼物,试图让她分享这份负担,收到的却也是相同的话:祝贺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受欢迎的老师。 随信附送一双黑色的龙皮手套,是弗里娜一个月前预定的,作为这位零碎珍奇投资人的福利寄送给他。 斯内普收下手套,但当他再次看到那句评价时,不爽地几乎控制不住抽动的嘴角。 于是不甘心的斯内普开始变本加厉,试图挽回他那濒临灭绝的“恶名”。 他布置了堪比论文长度的课堂作业,对非斯莱特林的学生更加苛刻,扣分理由从“呼吸声过大”到“头发颜色太醒目”。 他近乎疯癫地给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扣分,沙漏里的宝石数量一度岌岌可危。甚至连斯莱特林的学生他都开始毫不委婉的挑错斥责。 甚至魔药课小测的次数从一个月一次改为了一周一次,所出的课程题目也越越来越困难。 然而,结果更令人绝望。 那些学生们非但没有抱怨,反而在私下流传“斯内普教授是用这种方式激励我们”、“严师出高徒”,并露出一副“教授用心良苦我们都懂”的感动表情,学习热情空前高涨,魔药课成绩在他的“迫害”下稳步提升。 最后,当斯内普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就着烛光翻阅着学生们那份确实越来越出色、几乎挑不出毛病的魔药课考试成绩单时,他只能无奈地、深深地扶额长叹。 地窖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不得不承认,在接下来这个和平得令人不适的年代,他那个令学生闻风丧胆的形象,怕是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