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当铺朝奉恶狠狠的咒骂声。
“我把你这条贱命捡回来,养了你整整两年,就是一条狗也该养熟了,你这不知感恩的白眼狼竟敢偷东西吃?”
街上的人都见怪不怪,大多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只有少部分人的眼里有着怜悯,却也只是偏过头不忍再看。
阿四枯木般的手死死地攥着一个馒头,他慌乱地扫了一眼四周,在看到祝轻霜和宁流二人后,先是愣了一下,后又有些委屈,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滔天的愤怒。
小小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那双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恨意,“我没偷!这是大人您醉酒后给我的!”
贾仁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醉酒状态下的他总是容易善心大发。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记错了,甩了一下手中长鞭,在地上抽出令人恐惧的响。
“我何时许诺给你馒头吃了?偷了便是偷了,老老实实承认,我或许还能放你一马。可你这小贼死不悔改,我就只好替你那对在天上的父母好好地教管你!”
眼看他又要扬起手腕,阿四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躲开,却又因为害怕而紧闭双眼。
打就打吧,打得再狠他也不要背下偷窃的罪名。
他不想让大姐姐和大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小偷。
他很乖的。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他抖着睫毛睁开一只眼,看见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再从这道身影后面探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祝轻霜攥住贾仁手腕的画面。
贾仁在她手中不断挣扎着,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玄铁牢牢拷住,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放手……放手!”
祝轻霜冷笑一声,“你也不过如此。”
贾仁那只手都麻木了,长鞭落在地上,人也忍不住求饶,“这位女侠,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我并无冤仇,我只是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小孩,您犯不着这样吧?”
祝轻霜双眼微眯,明明是一双看上去清澈纯真的杏眼,此刻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并无冤仇?你忘性好大啊,这才一日未见就不认得我了?”
贾仁的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看着祝轻霜的脸,脑中飞快回忆自己在前天都见过什么危险人物。
那天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两个戴着面具找上门来的人……
贾仁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是你!”
祝轻霜莞尔,“不错,正是我。”
茶楼里的消息早已传出,贾仁也听说了那件事,原来一直和自己交接的并不是宁家公子,而是万家公子万传新。
本以为好歹也是个公子,跟着哪个不是跟,谁成想人人都说万家是匹瘦死的野马,之所以向那些小铺子要钱,就是因为万家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
那天来当铺的两人绝不是万公子的人,这样一想,两位极有可能是宁公子的人。
贾仁眼珠一转,露出讨好的笑容,“大人,您当时走得那样着急,小人想跟您说话都来不及。我当初也是被那万公子胁迫的呀!他们拿阿四的命威胁我,我不得已才……”
“你骗人!”阿四着急地喊道。
贾仁一记眼神甩过去,“你插什么嘴!小心我抽死你!”
祝轻霜借着甩开贾仁手腕的劲头将他向后推,后者一个踉跄贴在当铺门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祝轻霜一脚踹在胸口。
“你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我见多了,也懒得跟你计较。我是来带走阿四的,你把人交出来我就走,否则我就一直在这跟你耗着。”
贾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当真是一张血盆大口。
他伸出食指指向阿四,因为一直在笑,手都在颤抖,“带他走?哈哈哈哈哈——好啊,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们走。”
宁流轻声询问阿四,“阿四,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若是跟我们走了,就再也没人敢打你。”
祝轻霜自认为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手都伸出去准备牵着阿四离开了,却听到阿四小声回答道:“我不能跟你们走。”
祝轻霜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阿四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挡去他大半张脸,却仍让人看出他的无助,“我很感谢你们,但我不能跟你们走。”
围观的人里开始有劝说祝轻霜放弃的,“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奉劝你别再理会这孩子。这条街上也曾有人看他可怜想要收买他,但他就是倔驴一个!贾仁对他再不好,他都死心塌地地跟着。”
旁边的人跟着帮腔,“是啊,没准儿这孩子就是个认主的,贾仁嘴上说养不熟,依我看啊,再没有比这忠心的狗了!”
祝轻霜听得心抽抽着疼,她知道阿四一定不想跟着贾仁,那是什么原因让他宁愿挨打受饿也不离开呢?
宁流欲开口再问,阿四却是直接在两人面前跪下,哀求道:“求求你们了,请你们离开吧,我真的不能跟你们走。”
祝轻霜和宁流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怎么办?
贾仁招手唤阿四过去,“嘬嘬嘬。”
宁流伸手将在地上爬的阿四抱起来往肩上一扛。
祝轻霜反手一个巴掌甩在贾仁的脸上,“有条件的话照照自己的脸,长得跟头驴一样还好意思把别人当狗,拉你的磨去吧!”
两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拔腿就跑,贾仁反应过来后想要去追,却被一层一层的围观群众死死堵住,动弹不得。
“你们都疯了?都疯了是不是!敢拦我贾仁的路,下次来当铺看我还做不做你们的生意!”
众人你推我搡的,个个都说别挤了别挤了,结果人挤人把贾仁挤得险些倒在地上。
一张驴脸拉得更长了。
宁流把肩上的阿四放在一张凳子上,这小孩瘦得硌人,一路上只能感觉到骨头的存在,一点肉都没有。
祝轻霜从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和馒头,“快吃吧。”
阿四惊魂未定,害怕到整个人蜷缩在一张凳子上。
钱金凑过来仔细瞧着阿四,“这就是你们说的小孩?这都无需你们说,一看就是受虐待了。啧啧啧,瘦得都皮包骨头了。”
他看到阿四手里攥着的馒头,拿过来在桌上敲了一下,木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原来馒头还能防身?我还以为馒头只能拿来吃呢。”钱金挠挠头,又把馒头塞到阿四的手里,“还你的暗器。”
宁流扯着钱金的衣裳将他拉到一边,“你先去忙吧。”
“我不忙。”
宁流咬牙,“那你就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
钱金一撩衣袍,坐在阿四旁边的凳子上,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我今儿彻底放下钱公子的身段。来,啊——”
他将肉凑到阿四嘴边,即便阿四再怎么对自己置身于陌生环境这件事感到抗拒和不安,也没办法拒绝一块送到自己嘴边的肉。
而且是一块闻起来很香的肉。
阿四张大嘴巴,一口吞掉那块肉。他嚼了几下,又嚼几下,舍不得咽。
钱金把他手里的“暗器”拿开,塞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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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过去,“先吃点这个吧。”
阿四左右扫了一眼,见三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小小的脸变得红通通的,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的馒头。
只啃了两口就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祝轻霜看准时机将几道菜又往他面前推了一下,阿四终于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学着钱金的样子用筷子夹,但怎么夹也夹不起来,索性直接伸手去抓。
祝轻霜和宁流偏开头,不忍心看。
唯有钱金直愣愣地盯着阿四,哽咽道:“这孩子……怎么跟没吃过饭似的?身上还有这么多伤……你放心,钱哥哥我定会帮你讨个公道,明日我就带人将那仁济当铺砸个破破烂烂!”
阿四吃饭的速度慢下来。
他将最后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低着头不敢看这三人,“我……我要回去。”
祝轻霜蹲下身来看着他,“你是怕那朝奉打你吗?你放心,我会找人看着,不会放他进来。你也不用害怕他来找我们麻烦,只要他敢来,我定不会轻饶他。”
阿四说不想留在这里是假的。
才这么一会儿,这里的温暖就让他舍不得离开。
但他不能留下,否则他的存在会变成一个灾难,没有人会喜欢灾难。
他不想被大姐姐和大哥哥们讨厌。
他不安地抠着手指,知道自己应当尽快离开,但又自私地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就一小会,再一小会他就走……他不会给大姐姐和大哥哥们带来麻烦的,贾仁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把虫子拿出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又可怖的疼痛感涌上心头,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轰击他的每寸皮肤。
“疼——好疼——”
阿四倒在地上抽搐着,从表情到动作无一不在诉说他的痛苦,他就像是被丢进沸水里的乌龟,拼命地想从那口热锅里爬出来。
三个人赶忙将他扶起,不明白阿四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倒在地上。
宁流让阿四倒在自己怀里,“哪里疼?”
阿四的眼中溢出生理性泪水,双手用力地撕扯自己的头发,视线甚至无法聚焦在宁流身上,“哪里都疼,哪里都好疼——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有逃跑的心思,不该违抗贾大人的命令——”
钱金面色凝重,“看他这个样子……难道是中蛊了?”
祝轻霜一愣,“中蛊?”
钱金点点头,“我去利州游玩时见过一种蛊毒,名叫子母蛊。母虫被养在陶罐里,子虫可用来给人下蛊,一旦成功,被下蛊之人的命便和母虫的命绑在一起。”
祝轻霜难以置信,“那朝奉当真狠到这种程度,给这么年幼的孩子下这样恐怖的蛊毒。”
钱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据说母虫的寿命只有三年,那被下蛊之人……”
祝轻霜想到贾仁说的那些话,阿四恐怕已经被下蛊两年了。
那岂不是……
宁流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这蛊毒可有办法解?”
钱金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无药可解,子母蛊一旦形成,那就是必死的结局。”
阿四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窒息感能让他稍微缓解一下疼痛,或者说,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竭力呼吸时,对疼痛的感受就会更弱一些。
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大姐姐……大哥哥……谢谢你们……请让我回去吧。”
他不要死在这里,不要死在对他好的人面前。
他要死也是死在贾仁面前,因为他将来是要化成厉鬼向贾仁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