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掣又回到那间不久前潜入过的屋子,屋里三人之一上前扶着却烛坐起身,却烛挥挥手,三人恭敬行了一礼,便要退下,路过倾掣时,皆冷冷瞪她一眼。
门被合上。倾掣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走到床边,在却烛透出点错愕的神态下,坐在床沿。
“醒了。”倾掣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倦怠,“少谷主选择沉默,是将解释的权责,默认为本宫的义务了?”
却烛抿了抿唇。“抱歉。”
倾掣伸手覆上却烛手腕,却烛并未抗拒。她又感受了一下却烛的身体与魂体情况,“溯源之罚,非你凡胎可承。莫再窥我本源,否则形神俱灭,乃你自取之祸。你的性命,我不欲担。”
却烛怔了一下,缓缓抬头,新换的白纱下,明明双眼紧闭,却似乎在凝望着她。
“此番言语,只此一次。”倾掣看着他,眼神仍是古井无波,“然,若你执意寻死,我也无力阻止。”顿了顿,抬手隔着白纱轻抚却烛双眼。明明是再出格不过的举动,却烛发现自己竟仍不反感,只是有些不自在。
倾掣细细感受了下却烛受魂体牵累的眼睛的损耗,“还有救。”起身,“今日因我添的伤已给你医治过,但你强窥天机的反噬,因果不在我身上,我暂时不能插手。但我有办法。”不顾却烛微微上抬的手,走到门边,她才侧目,“你累了,明日再详谈。”
夜已深,鹤停岚辗转反侧,最终认命般地坐起来,随手拿过大氅披在身上,刚打开门,就见到令她担心的人站在门前,看到她开门,嘴角又勾起让她讨厌的弧度。
“小岚儿担心我?”倾掣径直进了屋。
“怎会?公主殿下乃天神下凡,担心殿下岂非杞人忧天?”鹤停岚皮笑肉不笑地关上门,转身准备回到床上,却见倾掣已经侧卧在里侧。
倾掣见她看过来,神态正经地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鹤停岚眉心一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栾,钦,掣!我杀了你!”
屋顶有几只鸟雀被惊飞,一个融在夜色中的墨色身影悄然离去,背影似乎带着点失落。
天色将明,倾掣睁眼,又是一夜在空间里忍受魂体的痛楚与修炼。肩头有颗毛绒绒的脑袋,瞥向身侧,鹤停岚颈部以下倒是还算规矩,许是感受到了初秋山谷里的凉意,她双手交叠在腹部,只是侧边紧贴在自己身上。
倾掣坐起身,躺着的人眼睫颤了颤,也悠悠转醒。
“晨安。”倾掣把鹤停岚扶起来,给她捏了捏脖子,使了些暗劲,鹤停岚原本感到有些僵硬的脖子很快恢复如常。
难得没有被倾掣惹毛,鹤停岚只是在意识到与倾掣同床共枕了一夜后面上发烫,也起身。
倾掣出门时,路过的医士看向她的目光已不再带有敌意,反而带着感激,有的还冲她笑笑,个别仍目露警惕。
倾掣又独自来到昨日的竹亭,见却烛正伏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并未叫醒他,倾掣从空间随手取出一个鸦色的披风,敛息轻缓地给雪白的却烛盖在身上,又抬手触了一下桌子,发现是特殊材质,并不冰凉,拿起桌上一本医书,兀自看起来。
不知何时,天幕被浓云笼罩,下起细密的雨。倾掣察觉到却烛气息的变化,知道他醒了。
她抬眸淡淡瞥了却烛一眼,又翻看了两页,看到却烛已经慢慢坐直身子,才合上书放在一边,正视对方。
却烛脑袋左右转了转,似乎是在“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披风,随即“看”向黑衣白氅的倾掣,耳尖晕染了一抹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