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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作者:祝成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去哪?”李冬阳套上外套,左扯扯右拽拽轻嗅了一圈,这衣服洗过,大小是成年男子码数,别人穿过的?她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要真是……


    真是什么,他都没底气掰扯。他现在的行为就跟个流浪狗一样,不仅圈地方还受迫地必须得跟在她屁股后头。


    屁颠屁颠的,不然,没饭吃。他明白得很。


    一左一右走着,他睡觉那会岑溪回律所附近公寓换了身休闲的衣服,还洗了个澡,头发蓬松,淡淡清香,李冬阳刮了刮鼻子,转移注意力。


    一路走一路看,感受八年时间国家的巨大变迁,人行道上垂头盯着手机的下班族,撞到迎面而来的人,没有寒暄只是互相道句歉又转头埋首赶路,街边来往锐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生活节奏快上很多。


    “去吃饭,秦放他们也在。”岑溪解释说,“他们知道你快出来了,联系上我。”想了想,她停下脚步,扭头问他:“去吗?”


    李冬阳一愣,“去啊,怎么不去。”


    “这几年你和他们还有联系?秦放肱二头肌练出来了吗?那小子以前一个劲嚷嚷要当运动员也不知道成没成。”


    说到这他笑了,“哦对,还有于成晖,小胖墩,娶到漂亮老婆了?”


    过去的好友,现在他都陌生,李冬阳忽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惆怅感了。


    岑溪松口气,嘴角两边显现出括弧,轻声,“不知道,你朋友,一会儿自己问。”


    李冬阳对她的冷漠不屑一顾,哼气一声。


    他们没开车去,岑溪领着人坐公交,七拐八绕的,在公交车上足够李冬阳慢慢接触这个变化万千的人类社会。


    李冬阳两腿敞着姿态闲散地坐在贴了供老人孕妇优先的单侧座椅,这座位屁股还没坐热,在下一站上人李冬阳同样观察的时候,好巧不巧和位挺着大肚的准妈妈对上视线。


    头点了下座位,他直起身等人过来之后让座。


    “谢谢,谢谢你啊。”


    “没事,你……”李冬阳瞅着孕肚,觉得怪吓人,“你扶稳啊,小心些。”那位女士再次道谢。


    李冬阳摇了摇头,手扶上面杆子站在岑溪旁边,似乎听到了声笑,他拿腿怼了她一下,语气生硬:“笑什么。”


    岑溪仰头:“我笑,你也要管?”这话分明是记着他在小区的话,给攒到这来怼他了,记仇的女人,谁惹得起啊。


    立下雄心壮志要娶漂亮老婆的人是娶到了老婆,但漂不漂亮李冬阳就不清楚了,于成晖,小肚腩成了大肚腩,模样没怎么变,倒是当上了小老板;曾经嚷嚷要做运动员为国家争光的秦放,如今成了位教书育人的体育老师,身体比以前还要健硕。


    肱二头肌捏着梆硬,“你这……练得可以啊?”


    秦放嘿嘿一笑,捂脸苦笑道:“别提了哥,就因为这个弄黄了我多少桃花啊,人姑娘老远一看就给吓跑了。”


    李冬阳轻笑了声。


    秦放话痨,说当年那些同学,扯起一个话题就可劲聊,聊到天南地北昏天黑地的,说到口干舌燥,小了声,“你是不知道,当年真把我吓一跳,”他挠了挠脑袋,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突然、突然就……”蹲局子去了。


    至今想起,秦放都得长叹一声。


    可具体什么情况都没人跟他说过,荀谭那个密不透风的小镇,风言风语传得邪乎。好几年过去,知道点的人已然奔走四方出门闯荡去了,剩下的人当个八卦听早就忘了。一切都随着风淡了,看上去如此,多年之后是否卷土重袭尚未可知。好不容易聚,秦放不想说些丧气话。


    想到这,他转了话题。秦放笑得开心,拍兄弟肩膀,望着岑溪:“敢信吗你,当年那个软软的话又少的岑溪当律师了!她还是那届淮南市状元,省前三!都赶上你了。”


    “多励志!估摸老班年年都得拿出来讲,激励那群迷茫的小屁孩了。”


    李冬阳捉住岑溪抬起的眼神,笑着点头,有与荣焉似的,挑起半边眉。


    岑溪回视,眼神交汇流转,她眨巴了下眼当作回应,低头,继续抿手中的茶。


    瞧着还是这副样子,李冬阳倏尔吊起眉,弯了嘴角。


    秦放来回看看,这种奇异的感受又冒出来了,时隔八年卷土袭来,有时候说话说着说着他们俩好像自动隔起了层膜,和他有壁一样,不满撇嘴,“你俩又来,我服气了。”


    “来人啊,还有没有人来管管,主持下天理……”他鬼哭狼嚎刻意调节氛围。


    李冬阳彻底一笑,岑溪无奈地弯了眉眼。


    “乱说什么,”李冬阳摇了摇头,收敛了笑,转而说,“成晖呢,还没来,是不是堵路上了,你问问。”


    秦放僵硬了下,最后语气不怎么好,嘲道:“人现在大老板,忙着呢,我们自己吃算了。”


    听这话……李冬阳愣了愣,笑道:“哟,怎么了这是,他惹着你了?”


    秦放张了几次唇,欲言又止,对上他哥一如既往的眼神,到底是没说什么,他摇了摇头,泄气地说算了。李冬阳狐疑看他一眼,心里没多想,以为两人拌了嘴。


    年轻气盛的时候,磕磕绊绊惹起来连拳头都抡起来过,还不是没事,都是兄弟,吵一架打一架,气消了也就过了。


    他不以为意。


    在李冬阳的记忆力,他们是要好的朋友,他沉浸在过去还在以当时的方法态度来相处,认为小吵小闹无伤大雅,但他忘了每个人都是会变的,人是很复杂的生物。


    话音刚落,包间门还没彻底打开,就听见几声交代,“我跟你们说啊,招牌菜挨个上,好酒什么的都安排上——”门开,于成晖皮质包往胳肢窝一夹,挺起大肚腩八字步很有暴发户的姿态,“冬阳!”


    李冬阳被这一声喊的眉毛都抖动了下,他站起身看到眼前递出来的手,顿了秒,笑着握上,“大老板啊。”于成晖顺势勾上他肩膀哥俩好,“我这算啥啊就一暴发户上不得台面,要是你没出这档子事,哪还有我什么事啊,是吧岑大律师?”


    岑溪微抿唇,一时没说话。


    于成晖讪然不到两秒,收回目光落回李冬阳脸上,心绪往外冒,以前再风光又如何,现在除了张脸能看,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


    他笑了,朝李冬阳肩膀上拍了拍,“一晃都八年了,你这相貌还是帅,老天赏饭吃,我跟你说现在这年代还真有靠脸吃饭的活儿,直播啊,钱好赚门槛低啊……”


    叭啦叭啦一大堆,李冬阳不动声色地拂下厚重的手,笑着将人推到椅子上坐着,嘴上应和:“是吗?那确实是好活。”他展开菜单,“来,先点菜,再不开饭,饿晕了都。”


    于成晖应势接过,“我的错我的错,这接风洗尘宴啊是该好好办,怪这时间还是太仓促,服务员!”他扬了声嗓子,粗犷道:“刚点的招牌都先安排上,怎么磨磨唧唧的,没点眼色?”


    服务生:“先生刚点的是菜系,我们这边主食……”


    “都说了挑好的贵的上,”于成晖眉头一横,摆起架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服务行业遇上不讲理的客人,有苦说不出更不能跟人讲道理,服务员躬身赔礼,“好的,先生,刚刚点过的几道大菜,后厨正在安排,实在抱歉,祝您用餐愉快。”


    于成晖不满意地摇头,口有些干,灌了口茶,居高临下道:“这地方瞧着大也就这样了。”他倾过身,头往李冬阳那边靠,“要我说啊还不如到我那火锅店吃,不比这个差哪去。”李冬阳笑笑,听到话了顺他意接了句,“火锅店?”


    “是啊。”于成晖面上有光,“这几年没本事,弄了几家火锅店玩玩,没想到还成了。冬阳啊,原先都是你带头领我们,如今哥也算有点能耐,要不行的话,先到我那去干着?”


    “真能显摆,”秦放冷呵了声,不屑嘀咕:“几个破店牛逼上天了,还不是靠你那老丈人,朋友圈吹得不够,还摆到哥面前惺惺作态来了。”


    从于成晖进来和李冬阳称兄道弟的时候他脸色就黑着,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货脑子里装的什么狗屎。


    于成晖挂上脸,“秦放,你几个意思!逼逼叨叨看不起谁呢?!嫉妒我了你就直说,搁大伙面还挑起玻璃间来了?”


    “我?”秦放手指着自己都被气笑了,“我他爹的嫉妒你屁啊!当年哥出事,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亏我们把你当兄弟,结果呢,背后捅人刀子!”


    “你有证据吗你!瞎说什么!”于成晖当即就拱起火,想站起来看架势还要动拳头。李冬阳拉了下,沉声:“行了。”


    沉寂一会儿,气氛僵持。


    “干嘛啊这是,好不容易聚一下,不是说为我接风洗尘的,还闹起来了,”李冬阳开了瓶酒,给倒上,“咱几个都多大人了,还真当没长大十几岁小孩?”


    秦放犟,李冬阳薅了把他头发说行了啊,玩笑道:“人民教师,当学生的面你也这样?”


    “那问题可大了,教坏祖国未来的花骨朵。”李冬阳手扬起酒杯,两边都说,“成家了,这还一点不对就干架。”


    “碰一下?”李冬阳觉得他现在挺搞笑的,出来第一件事当起和事佬了。


    看到岑溪要拿酒瓶,他直接从椅子旁边架子递过去果汁。


    岑溪微滞,反应过来没说什么就接过。


    他们两个先碰一起,另外两个争得再面红耳赤,就算面上抹不开,也要往下走。于成晖先抬起手,不高兴道:“冬阳,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李冬阳笑笑,没应声,朝秦放道:“气性这么大了。”秦放郁闷地看他一眼,举起杯子一口干了。


    聊学生时代,谈当年一起做的疯狂事,是回不去让人怀念的过往。讲风光伟绩自己的创业史,于成晖滔滔不绝,尤其是在一个曾经自己羡慕现在却落魄过得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关键李冬阳斜散身子坐着,嘴上时不时接两句捧场,这就很让人有讲下去的**。


    于成晖拉着人倒酒喝,喝完又继续说,最后嘴都磕巴了还断断续续地:“我、我跟你说啊,一开始小店是我那老丈人投了资,但要没我,能、能他妈有现在的,好几家连锁吗?”


    李冬阳喝酒不上脸,面上瞧着四平八稳的,迎合了句确实,端起酒杯继续和人碰杯。两人喝得不知乎所以,秦放都懵了。


    他看着坐他旁边的岑溪,食指指向斜对面,“……你,你不管管?”岑溪夹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细细咬着,一桌子就她是真认真在吃饭。


    闻声,她瞥过去一眼,看见李冬阳迟缓下来的动作,淡声:“都已经醉了。”现在阻止也没用,还不如趁有机会一次性喝个够。


    秦放佛了,郁闷地自己又干了一杯。


    “我出去一趟。”吃得差不多了,岑溪拿上手机起身。另外两个还在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秦放瞧着于成晖接在他哥身上的粗膀子,一阵心烦,眼不见心不烦,他跟着出去。


    外头晃悠了下,在收银台看见岑溪。他小跑了几步,凑过去打开自己付款码,“用我这个,接风洗尘宴,本来就该我请。”


    岑溪已经用自己的付了,看他抓脑门,她摇了下头,“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秦放认为她这句话不只是表层意思,应当还有更深一层他没意识到的含义。大厅里,两人往包厢走,秦放忽然就说,“其实,当年一伙人,你最让我意外。”


    岑溪偏头看他一眼,秦放心情复杂地想了想,才说:“哥学习那么好,按部就班,他不会比任何人差,光明、璀璨,耀眼的未来,可想而知。”


    一次冲动,一件莫名的事,全毁了。


    “替他可惜,当年案子胡言乱语满天风,具体什么情况,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所有人都不得知。哥当时谁都不同意见,前天晚上下了自习还勾肩搭背商量明天去哪瞎窜,哪会知道……”那一晚过后翻天覆地。


    眼睛进了沙子似的,自觉年纪越大越伤情了,他唏嘘叹气,猜测道:“ 应该是保护谁吧。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了。”说实话,他和岑溪交情不算深,认识是因为中间有个李冬阳。有过头一回他知道这个消息冲到她面前质问过后,他们默契地没有联系。


    岑溪停下了脚步,没有否认,眼底痛苦的情绪一闪而过。秦放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我就是想多说一句,我哥他……”


    “你能不能多给他些时间?别放弃他。”


    说完,秦放思绪回来,他觉得自己说了句非常废话的废话。


    “算了,你还是当我没说吧,哥知道了,绝对要给我两下。”秦放朝包厢走去,走了两步又别别扭扭回来,低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为当年不理智的质问。


    岑溪落在后头,站在空旷的大厅,良久,回过神在心里给出刚留下的问题答案。可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吗?目前来看,很显然,不是。


    她是否又成了他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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