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原来的地点,依旧是朗照的晴空,许抚生身前的那棵名唤“树一”的树苗却是明显长高了不少,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曳,像是在耳提面命地明示着许抚生此间跨过了多少的年岁。
天色阴沉得吓人,风声凛冽地呼啸而过,像是酝酿着一场令天幕倾泻的骤雨。
耳畔都被狂啸的风声灌满,许抚生颇有些艰难地辨认出眼前的所在,变化委实过大,若不是他认得眼前的这棵树上还有被他亲手接活的灵力,他当真不敢相信自己久在原地未曾挪动过。
一怪在原本成堆成垄的稼禾全都消失不见。
二怪在从温度看来,此时气候未至秋冬,却见草木摇落满目肃杀之景。
三怪在周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什么力量正在将他的意识剥离开这个世界,明明没有人提醒过他,可是这一刻起他打心底地清楚,这所有只是场来自过往的泡影。
好端端的田野平白无故变得如此萧条,许抚生不禁心生疑虑,旋即御剑便要去问个究竟。
风鬼哭狼嚎般刮过生机无存的土地,阴云密布的天空又平添了几分忧怖。
没人。
没人,还是没人。
许抚生在他曾熟悉的房屋聚落前飞速地依次转过寻觅,入目皆是人去楼空之景,哪还见得半点人烟?
最后一个找的地方是那野庙坐落的所在,许抚生还未靠近遍闻到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着眼瞧去的时候便见密密麻麻的灵盗糊墙般将野庙层层围了起来,蠕动翻涌的场景令他心里发毛。
细细密密的没来由的恐慌越来越甚,他现在孤身一人被困在这么个空间里,不知自己为何至此,又不知出路何在,只有灵盗挪动时的声音不断地响,像在侵蚀他的神经般不断地响。
正在许抚生无计可施之时,上空中有破空声传来,一道人影划了过去,明艳的服饰在灰蒙蒙的云层之中格外醒目,经过时御剑带起的气流令尚且纤细的树苗枝条一并刮得偏了过去。
这块地方经过的修士就不多,能御剑的也是屈指可数,天象异常,那人出现的时间也是蹊跷,许抚生来不及多想就御剑追了上去,此间风大得厉害,到了半空中尤甚,可他依旧隐隐听见有细碎的铃声混杂在风中。
叮铃铃,叮铃铃。
像是风中裹挟了混响。
天灵灵,地灵灵。
将眼前的天地隔得无比旷远。
似乎就是从眼前那个御剑的修士那儿传来的。
这个铃音实在太有辨识度,顿时触发了许抚生还脑子里还热乎着的记忆,令许抚生想到了先前那个孩子脖颈间挂着的金色长命锁,格外脆格外久地回荡着。
本就许抚生觉得眼睛几乎难以睁开,墨发被风吹得散开,此刻也被这联想惊得身躯一震,眼前那穿得艳丽的少年修士的身形和记忆中那个仰头看着他的小张祈像是重合了。
许抚生隐隐意识到那道声音所说的“最后再帮你一次”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会御剑的修士往往已经淬过了五感,许抚生这么大剌剌地跟在人后面这么久,怎么都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所以现如今的情形看,十有**是自己被卷入了什么大能捏造的幻境阵法之中。
他现在能旁观整件事的因果来由,而别人却觉察不到他的存在,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透过这个幻境,他此刻正在旁观着在此片地界上发生的一件不为人知的往昔,端的是身临其境历历在目。
步入了修士的地界,风暴被抛得远了,从他现在这个视角上来看,只能看到漩涡般疯狂旋涌的滚云,正在无声无息地飞速凝集着。
眼见自己要步入剑盟,剑盟速来以防守严密著称,可此刻许抚生这么一个外人大摇大摆地跟着张祈从其正门混了进去,
伴随着周身抽离感的加重,许抚生预感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他不知道出了这个幻境遇到的会是什么,但此刻这个了解真相的时机起码不容错过。
他这样想着,同时催动灵力想飞得快些。
他此刻所身处于剑盟之中,但见草木争妍,飞阁流丹,岚光锁翠。
天地灵气汇聚,像是上天将所有的眷顾与恩宠,毫不吝啬地赋予了这片山峦,是谓之物华天宝,钟灵毓秀。
穿行于层峦叠嶂之中,反倒有种飞鸟入屏风,人在画中行的错觉。
这景色再新奇瑰丽,许抚生此刻未敢分心半分,照旧是任其眼花缭乱地从两侧飞掠而过。
前面少年张祈御剑行得极快,像是不计后果地将灵力全砸了进去,就算许抚生修为跨了现在的张祈好些境界,跟上去也有些勉强。
眼下只见张祈轻车熟路地御剑在如画的群山之中疾疾穿梭而过,直往剑盟最中央矗立的最显巍峨壮丽的山峰处飞了过去。
许抚生曾在弟子大比之中来过剑盟,对其中的陈设也略有了解,剑盟中央自是其主峰伏仞峰坐落的所在,议事堂设于其峰顶,掌剑盟弟子擢选,灵脉开支等诸多决议,位置和地位都可谓都占据于整个剑盟的核心。
张平愿年方而立便入主剑盟,位居剑盟少长老,年纪轻轻便此成就,谁人见了都得夸上句人中龙凤,此事在当时也算是不小的轰动,张祈目前的年岁目测应当差不多及冠,算来应当也正好对上了那个时候。
此时张祈如此行色匆匆往伏仞峰飞将去,此行断然是去找张平愿无疑。
“站住!”有守在门人声色俱厉地喝道。
那门人见张祈对他的喝止充耳不闻,上前便要将此人拦下,可丝毫目光都落不到许抚生这个更“擅闯”的人身上,许抚生而今算是清楚,此情境中大抵是没人看得见他了。
少年张祈只顾着闷头往前赶路,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往前飞,一时间,还要继续往前冲,却终于被守门的弟子拦住。
门人:“请回吧,静齐长老说今日伏仞峰不见外人。”
张祈听了这话后面部表情显著地僵住了,愣怔许久才脸上挤出个歉意的笑:“无妨,多谢。”说着作势便要转身离去。
门人正欲松一口气,不料下一瞬张祈不顾此刻身处半空,卸了剑便往下坠,在近地时提气抟身安稳落地,复又接了套诡谲的身法晃过了挡着路的门人,他此番出手实在有些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任由着张祈一剑砍了门闩将议事堂的门猛地踹开。
“张平愿!你给我滚出来!”门一开他往剑盟的议事堂里大步流星地走,分明是铁了心的要见人。
此刻剑盟顶上的天反倒是异常得干净,也不见片云朵。
许抚生跟到此处便看到这幕,眉心不可察地皱了下,虽说人家自家的纠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此刻搞明白各中原委才是要紧,便默不作声抬脚跟了过去。
而那守着的门人依旧眼盲了般放任着许抚生这么溜进了议事堂。
许抚生一路走一路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究竟为哪般,按说这种情况只有□□是卷进了某个大能捏的幻境里,他先前在藏书阁也见过相关典籍有录,道是须弥幻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故局中人不见局外人,许抚生现在自然也不会被发现得了。
木已成舟,逝者如斯,后人可评说往事,却不可更改往事。
可是先前在小张祈那儿自己明明是能被看见的,他甚至还出手干扰因果接活了那棵本该催折的树苗。其缘由究竟为哪般,许抚生想不出,还未来得及继续思量,思路便被张祈疾言厉色的质问声打断。
“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眼前张祈一见那议事堂中端坐的人,话语便和利刃出鞘般刺了过去,黑漆漆的眼睛此刻被怒火灼得发亮。
张祈看情绪格外激动,相比于此,对面张平愿则显得格外沉默,一言不发。
这段兴师问罪般的画面看得许抚生云里雾里的。
张平愿看着张祈,半晌憋出四个字来:“仙凡有别。”
张祈听了这话都想笑,可中烧的怒火又由不得他,以至于说话的语速快的厉害:“你呢?你忘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张祈:“当年你小时候在险些从山上摔下来,被救的时候怎么没说仙凡有别?当年你被夫子训话不敢回家,躲村名家里吃百家饭的时候怎么没说天人殊途?”
“当时他们从手头省下一口粮护着你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后人?”
和十几年后的张祈不同,现如今许抚生眼里这位少年张祈显然是良心胜了利益,这段话听得在一旁听着的许抚生都要给他鼓个掌支持下。
就是不知是怎么长歪成后来那个样子的。
许抚生没腹诽多少,便听见张祈继续说,此番委实是语出惊人:“你为何要挖空灵脉,断他们生路。”
这段话饶是令许抚生震惊了,他本以为村中灵脉只是略有亏损,不料张平愿竟是做得更极端,将本就不多的灵脉挖了个干净。
灵脉空绝,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祈,”张祈愿叹了口气道,“你该知道,我也有苦衷。”
张祈失笑:“你能有什么苦衷?你的苦衷就是拿了整个村庄的生灵换你平步青云,拿了你骨肉亲人的所有前途替你遮掩。”
栖惯了梧桐,便要烧了来处的草席,饮了漓泉,便淡忘了昔日的山野川涧。
“第二趟了。”张祈定定地看向眼前的人,此时议事堂的门大开着,抬眼便可看见远处村庄上空离奇地聚了大片的阴翳。
“上趟用了十年,这趟用了九年,稷师像出来的时候,我都没做什么,他们就都疯魔了一样烧香祈福。”
张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恶狠狠地砸到了张平愿跟前的桌案上,许抚生对这东西实在太过熟悉,一眼就辨认出来那就是野庙里头供着的那尊稷师像。
可那雕像砸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巨响,像砸到了湿棉花上,发出了轻微的“咕唧”声,随后什么东西从塑像底座下方爬了出来。
许抚生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他这时发现这个东西暗红的颜色和桌面近乎融合了,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到,而这个东西许抚生自己也是再熟悉不过,不是别的,正是困住他两次的“灵盗”。
张祈指着趴在桌面上的灵盗:“为何血浮屠还在侵蚀灵脉?”
许抚生反应过来,张祈口中的“血浮屠”应当指的就是灵盗,听这玩意的效用,看来樊夙给这东西命的名还挺形象。
“为何这个东西上面用的是我的脸?”张祈亲手拨开那张塑像上瘆人的金塑面具,其中那张雕琢得和他一般无二的面容见了天日。
张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吗?”
“我出生的那刻起,你们就打算拿我的性命去抵这空缺的灵脉了,可对?”
“我走不远,我这辈子到死都会被困在村子到剑盟的这方天地里,可对?”
“灵脉空了以后,这个塑像上所雕刻的人便是替死鬼,可对?”
句句询问,等来的回道却都是令他心悸的沉默。
他将那塑像望前推了些,使之正好摆在眼神躲闪的张平愿面前,质问声如同审判般从张平愿头顶传来:“你看着它,你说话呀?”
“你看着我你说话!”最后一声话音落地,远处的天空像是终于支撑不住难以为继般,传出了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
巨响之中许抚生的视野也开始晃动起来,陷入了模糊,等他能看清时,视角已经跟随着张祈置身于村庄之中。
灵脉枯竭,众生含灵无一幸免,尘归尘土归土,随着灵脉消逝在广袤天地之间。
只剩张祈此孓然一身。
按说算到今日,理应是一年一度的丰收节,五谷丰登在望,箫鼓追随,篝火载着笑语能燃很久。
按说这块土壤下的灵脉还算丰沃,若是取之有道,理应依旧是稻麦一岁一稔,风调雨顺,百姓数岁不饥,安居乐业。
可而今偌大的天地间像是只留下了他一人。
许抚生不知道张祈要干什么,现在这人失了魂般在原野中游荡,徘徊不停,实际也没了归处。
这片地上的风仍旧呼呼在吹,带的他脖颈间的长命锁又一次哗啦啦地响,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往前走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寸草不生的土壤见一小块巴掌大红呼呼的血浮屠探出了脑袋,还未挪动着到了他的脚边,便被张祈捡了起来。
张祈直勾勾地盯着它,此刻血浮屠小得可怜,只能软趴趴待在他的掌心,看上去还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东西,将地底的灵脉灵气夺了个干净。
张祈左手托起血浮屠,右手解下脖颈间还在叮当晃荡的长命锁,将之放到左手掌心。
这个挂饰被保存得很好,上面几乎不见什么划痕磨损,十几年前浇铸镂上去的字还是清晰可见,以至张祈看到的时候还愣住了一下,上面写了简单的四个字:
大富大贵。
大负大愧。
还未读完便被手上的血浮屠吞了个干净。
上空又是轰隆一声,像是天道的裁决在此刻无情落下。
灵台高坠,玉石俱碎。
再一次的地动山摇,再一次的风起云涌,天地轰鸣之中,许抚生亲眼目睹了四周的一切被压缩似的快速地缩小,就连矗立的山脉也跟着脚下土地的缩小在聚拢,最后整个村庄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在了许抚生面前。
只剩下了张祈和他手中挂着的血浮屠。
此刻的血浮屠明显是大了一大圈,湿答答软绵绵地挂在张祈的手臂上,场景顿时显得十分诡异。
这片震颤中,许抚生听到身后响起了轻而急的脚步声和碎碎的铃铛响。
他再次转过头,可他看到的景象令他惊得近乎说不出话来,灵魂只剩下麻木般的震悚。
他看到小张祈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许抚生下意识看向自己脚边,和他开始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一样,地上“树一”已经成了两截,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只是。
许抚生伸手在小张祈身前晃了晃,对方此刻也看不见他了,只是沉默地用他黑洞洞的眸子看着地上那棵断成两截的树苗苗,一声不吭。
然后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小张祈在田里默不作声地挖了一个坑,将早已无法恢复的“树一”埋了进去,要填坑的那一瞬,他又蹲在坑边上抱着膝看了一会。
最后下定决心般解开长命锁挂坠上的卡扣,随着这金锁的最后一响,一对金木被他埋在了这个小小的土坑里。
虽然许抚生只看到了这幕情形,虽然眼前这个小张祈没有说话,可他立即辨认出,这个小张祈内里已经换了芯子。
换了个老了十几岁的芯子。
像是时间加快了流速,完整的过往就这样随着这段循环飞梭般呈现在许抚生跟前。
真相抽丝剥茧,真正显露出了其中一角。
许抚生此刻也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大多蹊跷此刻也依次有了解释。
许抚生记得,乾泽宗中到此季候便可听到雷鸣声很规律的隔几年就自这片上空中传来,以为这只是自然现象,孰料这其中竟是藏了那么多的玄机。
为什么一开始的小张祈能看到他?
因为这不是幻境,而是错乱而残酷的现实。
灵脉枯竭之地生机尽毁,张平愿在挖空灵脉之后,非但未曾停手,反而利用张祈的命格以人入阵,以稷师佛为阵眼,血浮屠为媒介,三番五次盗取灵脉以滋养剑盟。
当揭开稷师佛的那张假面的时候,张祈所经历的时间便会重置到“树一”被折断的那天,以彼为始,以灵脉枯竭为终,循环不止,像是道无以挣脱的枷锁。
而外界的时间还在正常流逝,整个村庄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樊笼之中的囚徒。
只有血浮屠在不断的轮回之中,次次吸收着地底的灵脉,次次发展壮大,潜滋暗长成了个庞然大物。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循环当中,张祈发现了道秘术,可以使自身的年龄跳出这个轮回的限制,自然地生长老死,他不假思索地就给自己用了上去,这才有了他现如今那副病怏怏的中年面容。
对张祈而言,曾长大的地方成了他毕生的囹圄,而那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成了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得解脱般在这场浩劫之中不断地轮回。
血浮屠自此时起就被放进了这片看似平平无奇的土壤里,日复一日地窃着地下潜藏的灵脉。
如隐疾般蛰伏着,就这样藏匿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里,伴随着平素乡里间的谈笑风生滋长着,伴随着朴实无华的一日三餐蔓延着,看似只是平淡如水的清欢生活,却无时无刻不在走向既定的终局,等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在许抚生想通这件事之后,周围情形就急剧地坍缩着,逐渐压缩凝聚,许抚生此刻只觉自己仿佛置身刀山炼狱之中,眼前是血海翻腾,耳畔有金石振声。
嗡鸣转为急啸,地转天旋,许抚生顿觉不妙,眼前翻涌的万象像是要将他也卷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许抚生胸膛忽感到闷痛,像是有谁重重落了一掌将他往外推。
同时。
“师尊!”
伴随着樊夙的声音响起,许抚生顿觉身后传来阵拉力,猛地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有火光在身后亮起,许抚生再次看到失踪了了大半天的樊夙此刻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拎了张燃烧的符纸,熊熊火光映得他本就妖冶的面容如绛云滚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头烧焦的糊味,有些刺鼻,循着气味寻过去,还能看见
先前他召来的落雪此刻已尽数化开,雪水沁在土壤之中,映上了陌生的深色,土上被覆的萧艾草木此刻一如幻境中所见,
许抚生忽然觉得先前悬着的心在此刻落回了胸膛,他无比确信自己此刻算是从先前那无端回溯的过往中走了出来。
只是,许抚生强定心神,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翻起血色的天际,他现在才明白这片地界底下的灵脉早已空泛下去,
它可以出现在过往,可以出现在而今,却不会再出现在未来。
倘若今日整个地下的灵脉依旧空乏,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第二个流仙洲,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只存于书历典籍之中。
“师尊,这个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许抚生听见自家徒弟正在问自己。
怎么做?许抚生此刻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他在宗门没落以后头一次执行这个任务,曾经满腔热忱,自以为修士踏上仙途之后天南海北任徜徉,朝餐霞而饮沆瀣。
实际舟大者任重,自踏入宗门的那一刻起,便是要忧社稷之忧,系生灵所系。
地下空缺的灵脉何解;地上所系的苍生何解?无一不是他此刻该顾虑的问题。
等等,灵脉。
这个词触电般从许抚生的脑海中闪过,原先滞结的思路突然被理通了些许。
为什么剑盟打上乾泽宗要的是灵脉?为什么
一张阴谋织就的巨网缓缓浮出了水面,巨网之中天罗的地困的,除了他那个式微的宗门,还能是什么?
明抢不过便用诈的。
许抚生终于明白了这桩桩件件事背后所指的是什么。
“去升仙阁。”他抬起头看向樊夙,洞察到真相后,他眸子都亮了些许,像是这个暗夜中唯一的光亮。
说出这个想法后他又低头沉思了片刻,立即否定了上个计划。
“不对。”许抚生说道,“回宗。”
樊夙正要应下,可此时猝然生变,有双枯瘦若木柴的手死死扒住了许抚生的手腕,别看那手指细弱枯木,可力气却大得厉害。
是先前赠符的疯道人。
许抚生数次尝试着挣脱无果,且更怪哉的地方是,许抚生此时竟是看不透了对方的修为。
修士看不透修为的情况只有一种,那便是对方的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那道人此刻攥着许抚生久久不松手,抬起双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我认得你,你得先随我过来一趟。”
许抚生见应付不开,便要令樊夙先回宗先传个话,可下一秒那疯道人像是有预料般又伸手指了指樊夙:“你也是。”
乾泽宗丹房内,沈观若有感应般看向窗外的天,这片刻的分身却丝毫没干扰她此刻正在落针的手,伴随着最后一针刺入内关,原本榻上正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露了声息。
随即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若是许抚生在场,见此情形他定然能稍稍欣喜些。
那醒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抚生的师傅止戈长老。
见昏迷了许久的人终于醒来,沈观像是早已经预料般,神情漠然,不见丝毫喜色,像是正在看着件理所应当的事。
“如你所想,”沈观一双波澜不惊地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升仙阁的人来了。”
有点赶时间,有些内容顾头不顾尾的,逻辑也不太清楚,明天再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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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