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月在面馆忙完一天将要回去之时,她向刘二婶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刘二婶虽有些不认同她一个人自立门户,可沈月想要继承父亲的事业,她也总不能阻止她的一片孝心吧?
更何况沈月说的也没错,刘翠翠不去学堂了,面馆里也就有人帮忙了。虽说面馆的生意是很红火,可文镇也就这么大,客人也就这么多,有一个人帮衬着也就够了。
于是沈月就这样结束了面馆的工作,准备全身心投入她的木工事业。
她回到家中,洗漱完正准备上床时,视线突然触及桌上的牛皮纸包。
她回来之后便收拾了一番屋子,一时忘了拆开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书。
于是她走近桌旁拿起那包牛皮纸包轻轻拆开,藏蓝色的书封映入眼帘,书封上,“易安词话”四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翻开书页,眼眸也越来越亮。
没想到,卫英居然会把这本书给她……
《易安词话》是记载前朝著名女词人李易安的词作的著作,因其中涉及到一些朝代更迭的禁忌话题,一直被当朝所禁。
也因此,流传下来的拓本也极少,几乎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沈月都不敢想卫英家中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而且,这么贵重的书他居然眼都不眨地送给了她,明明她不过只是借他撑了会儿伞,他却还这么大的谢礼给她……
沈月一边翻书,一边在心中思考:她是不是也应该送给卫英什么当做回礼?
手下书页的触感较一般的纸更为细腻,字迹也更清晰,一看便知在拓印时费了不少功夫。
沈月的思绪转了一圈,不自觉地朝屋内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兔毫笔便进入了她的视野。
她的眼睛一亮:对啊,她可以为他做一支笔,刚好卫英要去参加考试,送他一支笔,也可以算作是她对他的祝福。
沈月幼时跟在沈父身边读书习字,沈父在教她认笔墨纸砚之际便教过她如何制笔,她从小到大用的笔都是自己做的,因此对于制笔这件事已经很熟练了。
有了头绪,她也便放松了下来,继续看着手中这本千金难求的词话。
……
夜色深深,天空中星辰微闪,淡金色的月光洒落庭院,映出一片稀疏竹影。
“你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燕赤大马金刀地坐在庭院中,此时的他剃掉了满下巴的络腮胡,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
他看着对面唇边的笑掩都掩不住的白衣男子,满脸疑惑。
卫英闻言只是冲他摇了摇头:“你不懂。”
燕赤:“……”
不想说就算了,干嘛还要装的这么高深莫测。
卫英自然不会告诉他,他开心是因为今天成功送出去了礼物,并跟人家约好了一起吃饭。
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
燕赤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酒,随后打了个嗝,道:“对了,你说要我照顾的那个……沈姑娘,你还没跟我说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英垂眸,眸中闪过一丝柔色,连声音都轻了几分:“她有恩与我。”
燕赤眯着眼睛看他一眼,眼中带着不信任:“就这样?”
而且报恩这个理由,怎么听上去有点扯呢。
卫英选择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淡淡道:“好好喝你的酒,你若是不喝,我便把它送给魏伯。”
魏伯是卫府的管家,为人勤勤恳恳,唯有一个爱好,那就是酒。
燕赤也算的上是嗜酒如命的人了,闻言马上抱住自己的酒:“那可不行,你好不容易请我喝一回,我怎么会让给别人喝。”
卫英见他闭嘴,这才感觉清净了许多。
事实上,他也不知自己对沈月的情绪是如何转变的。
但现在的他可以肯定,他想要她在身边,也想要能够在她身边。
燕赤又灌了两口酒,脸色已经被酒气熏红了:“你说,要我去照顾她,是怎么个照顾法。”
卫英觉得他已经喝醉了,不然以燕赤的脑子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也不需你如何照顾,你保护好她就行。”
燕赤歪了歪头,手上的酒坛没抱稳,些许酒液洒在了他胸前:“保护她?也行……”
卫英见他有些许醉态了,便不再多说,叫来几个人伺候他回房洗漱了。
待燕赤摇摇晃晃地被家丁搀扶着回去,整个院中只剩下卫英一人。
他看着月色下的竹林,想到三天后还会再见到沈月,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站了片刻,最终进了书房温习书本,准备即将到来的春闱。
沈月在第二天醒来后便忙活了起来,她从小用的都是兔毫笔,虽说兔毫笔更易磨损,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支笔,但也正因如此,才能多给她一些锻炼自己的制笔技艺的机会。
即使是沈父去世后她也保持着这个习惯。
从材料柜中找到兔毛毛料,将之浸水以软化兽皮,再将整片毛料撕成小撮,并将毛根顺向排列,再用刀切除兽皮部分。
除掉皮的毛料合齐后,再以骨梳将绒毛梳出,因为绒毛细而弯曲,不能成为毛料,绒毛若不去除,易导致毛笔开叉。
……
沈月忙活了一个上午,这才堪堪配好毛料。
一支笔的形成,很少是单种毛料所制成,大部分是两、三种以上的毛料所混合,因此毛料的搭配也颇具有挑战性,马虎不得。
等到下午时,她才制作出一支满意的兔毫笔,从房中选出一个大小正合适的木盒,准备用来装这支笔。
她坐在桌前想了想,最终决定再给卫英添上一句祝福。
于是她倒了点清水在砚台中,缓缓研墨,等墨水差不多够了,这才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山上放着的笔写了起来。
她写的尤为认真,落笔的手很稳,笔下的字虽不能说一句铁画银钩,但也隐隐带着番风骨。
若是旁人见了,怕是会诧异这般遒劲有力的字居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沈月静心沉气,落下最后一笔。
而后她将笔放好,把纸张折好,放入盒中,将给卫英做的那支笔压在纸张的上面,盖好盒盖,再把它放好来。
沈月看着那个装着毛笔的木盒,心想,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