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离恨天东南面,玄月霜台安静的矗立在此僻静之地,阁楼通体晶莹,银白中泛着浅浅蓝意,是由万年寒玉与月桂神木共同构建而成,檐角如冰棱般锋锐,线条简洁利落,毫无冗余装饰。整座阁楼悬浮于一片清冷云海之上,远离喧嚣,若隐若现,散发着淡淡的霜华之气,与永夜星辰交相辉映。
哪吒站在阁楼门前,抬头望了望阁楼,不禁打了个寒颤。
神界还能有这么偏僻清冷的地方,方圆百里鬼影都不见半个,待久了很难不抑郁吧。
正想着,阁楼内走出两个仙娥,对哪吒俯身行礼,温声道:“三太子这边请。”
哪吒点头,举步要走,才发现双手还被捆仙锁绑在身后,活像要被押上大殿审问。
奈何李靖这捆仙锁,乃西方如来赠与玉皇,玉皇又赐下,本是为了捆千百年前大闹天宫的猴子的,三昧真火烧不断,铁斧铜剑劈不断,如今倒好,用来捆他了。
除了李靖,他还没法自己解开。
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先随着仙娥走进玄月霜台内。
仙娥引着他来到主殿便退下了,哪吒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光滑如镜的巨大玄冰璧,其上灵力勾勒出整个大殿和不断流动变化的巨大星图和因果脉络,四周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面悬浮且大小不一的水镜构成,水镜中推演着天道降下,天界众神的情劫劫数。
大殿中央有一蒲团,有月桂枝叶编制而成,一女子端坐其上,听到有客来访,便翩然而起,转过身来。
哪吒瞳孔微眯。
天界仙子,气质出尘,清丽绝伦者不在少数,雍容端方如凌霄宝殿之上的王母,清冷脱俗如广寒宫内的嫦娥,温婉似水如太阴玄境的月神,等等,皆是各有千秋,各有风华。
眼前的女子如用霜雪雕琢而成,肌肤透出玉石般的冷白光泽,眉眼淡远如氤氲着寒烟的远山,浅琉璃色的瞳仁静默无波,额间浮出一朵若隐若现的银色霜花。手持流光玉简,身着月白底、银线滚边的仙官袍裙,裁剪利落合身,无一丝赘余,腰间束着条冰蚕丝编制的银色绦带,其上坠着七枚色泽不同的玉珏,随她移步发出极轻微响。
此人高深莫测,他竟都探不出虚实。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
“先帮我把捆仙绳打开。”哪吒开口。
清元淡淡瞥他一眼,没动作,而是启唇道:“三坛海会大神李哪吒,托塔天王李靖第三子,神龄一万五千岁,天庭第一杀神,统帅五营神兵。”
哪吒挑眉,还期待她继续说下去,把自己的丰功伟绩都报上一遍,可她却停下了:“怎么,本座的威名你也略有耳闻?”
清元摇头:“天运宝珠检测到,你因“业火失控”及长期“心境停滞”,天道强制降下“情劫历练”项目。”
看哪吒那副茫然的表情,清元猜他没听懂,简明扼要道:“要你历情劫。”
“什么!?”哪吒脸上的震惊和错愕毫不掩饰:“好端端的要本座历情劫做甚?”
他可没忘记,他的好兄弟二郎真君杨戬,历了情劫回来跟把脑子丢掉了一样,被月神望舒折磨的不人不鬼的,不对,准确的说,不是望舒折磨他,是他自己折磨自己。别人一场情劫就顿悟,修为大升,偏就杨戬,情劫一场又一场的历,就是悟不了,真就经历完了一十三场情劫,他才被虐的心服口服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编制这一十三场情劫的人——清元,如果说现在他的好兄弟天天往太阴玄境跑,都不再和他威风凛凛巡视三界了,这其中责任定有清元一份。
哪吒试探开口:“本座和你们情劫司无冤无仇吧?”
主要是他揍过的人神妖魔都太多,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万一就得罪过他远房表姨的女儿的叔父呢?现在她悟道飞升了,要公报私仇也说不准。
清元神色毫无波澜:“这是天道降下的劫数,你我皆不能左右。”
这更是另哪吒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天道为什么独独给我降下劫数?”
清元想,这位三坛海会大神有点难以沟通,原因她记得一开始就说过,现下便开口敷衍道:“大概,是你日日游手好闲,天道看不下去了,打算亲自给你找点事做吧。”
“……”
“我拒绝,”哪吒侧头嗤笑,转身离开前还丢下一句:“后会无期。”
层层包围阻挡的透明仙障,在哪吒身体触碰到时便融出一个大洞,他如履平地,一路畅通无阻。
用这仙障就想挡住他,未免太小瞧他了。
走出玄月霜台,哪吒欲骑风火轮离去,却发现脚下的风火轮不知所踪,仍凭他如何召唤都不见踪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清元就知道是哪吒去而复返。
“在本座眼皮子底下窃取神器,活得不耐烦了吧!”
此刻哪吒周身被红莲烈焰笼罩,被金环高高束起的墨发无风飞扬,几缕不驯的碎发垂落额前,眉宇间一道殷红的神印,宛若凝结的火焰,蕴含着要将这玄月霜台焚为灰烬的愤怒。
如果说他被强行绑来这里时,算是半推半就,毕竟来这儿总比进李靖的玲珑宝塔好,只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和她继续耗下去耐心了。
离开前他的《重生成哪吒后,我一枪把李靖的宝塔挑成废铁》正看到精彩时刻,他还要赶着回去看后续。
清元并未转身,淡然无波的声音缓缓传来:“三太子就算是焚了我这玄月霜台,也取不回你的神器,倒是不如先看看,拒绝历劫的惩罚有什么。”
说罢,她衣袖轻挥,偌大的水镜上投射出几行文字,“抗拒惩戒”四个大字异常显眼。
一、扣除修为俸禄五千年;
二、暂扣风火轮使用权;
三、减少推出“哪吒藕霸”系列周边并降低产品年度香火分红;
四、获得黄金玲珑塔居住权限一年(强制执行)。
……
哪吒眼角微跳,到底是什么样的天道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扣除修为就罢了,他哪吒最不缺的就是修为,可是后面三项……阴的不能用语言形容。
清元转过身,歪头问道:“三太子还有疑惑吗?”
哪吒咬牙切齿:“没了。”
“先把风火轮还我,顺便将捆仙绳给解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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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神殿,巍峨冷峻,云雾缭绕,镇守殿外的神将表情严肃,森寒凛然。
殿内,二郎真君听完手下神将巡视三界后的汇禀,确认无误,方才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合眸,双指抚上额间金痕,收了天眼,随即将玄色战甲换作箭袖仙袍,少了几分冷冽肃然,多了几分温润沉稳。
门外天兵疾步来报:“真君,三太子求见……”
话音未落,哪吒已经踏进殿门。
他一抬眼,脚步顿住,从头到尾将杨戬的穿着打量一番,才幽幽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杨戬抬手整理抹额,也不和他客套:“确实,所以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十万火急,等不到改日了。”哪吒不管他的逐客令,直接走到桌案前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杨戬看了眼外面,天光尚早,时辰未到,也走过去坐下:“到底何事?”
猛灌一口茶,哪吒方才同他道:“你知道吗,我被情劫司……”
“选中渡情劫了?”杨戬淡淡接到。
哪吒一愣:“你怎么知道?”
杨戬摇头,眉宇间皆是同情:“不止是我,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刚从乾坤殿出来,托塔天王李靖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广而告之了。
现在整个天庭乃至每个角落,都无人不知,天道选中三坛海会大神,要他去情劫司历劫。
和同僚说起,向来威严不苟言笑的托塔李天王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听说,这情劫司的清元仙子甚是厉害,精心打磨的情劫剧本能将凡间八苦尽数纳入,此番定能让哪吒这孩子好好打磨一番心性。”
“不止,”东斗星君捋着,笑意盎然:“清元仙子师承太上道尊,修的是太上忘情,经她手的剧本,无不催人泪下,虐得人心肝发颤,经此一遭,三太子必定脱胎换骨,修为大增啊。”
……
“啪——”
哪吒一拳砸在桌案上,木屑抖落一地,桌上的瓷瓶摇摇欲坠,还好杨戬眼疾手快,将其护住,顺便冷脸提醒:“下手轻些。”
“可恶!”
哪吒后槽牙都要咬碎,如今他怕是成了整个天界的笑话,这让他以后还如何统帅手天兵神将,还如何在天界立足。
杨戬见他气血翻涌的模样,只得出声劝慰两句:“不过你也无需过分抵抗,依我看,你经历如此充沛,小小情劫肯定不在话下。”
哪吒摆摆手:“我不是担心这个,来找你是另有其事。”
杨戬挑眉,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何事?”
哪吒唇角勾起笑意,附耳低语几句。
“你进门时所谓十万火急的事,就这个?”杨戬很想变出三尖两刃刀,把哪吒轰出真君神殿。
他的心境,哪吒自然不知,双手抱在胸前,点头:“自然是十万火急,马上要去历劫了,不知何时能重获自由身,李靖时刻盯着,我下界不方便,你走一趟,大致位置猴子也同你说过,你……”
话音未落,人被“请”出真君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