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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囚笼与灰烬

作者:装甜妹被狗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默被粗暴地推搡进一辆车窗被封死的黑色厢式车。引擎低吼一声,车辆迅速驶离,将仓库区的血腥与混乱远远抛在身后。车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浊,除了前排沉默的司机,只有他一个人。双手被冰冷的塑料扎带死死反绑在身后,勒进皮肉,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没有挣扎,只是蜷缩在冰冷的车厢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间。身体的疼痛和车厢的颠簸都变得模糊,唯有陆野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和倒地的闷响,如同永不停止的循环音轨,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那个闷哼,是受伤,还是……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冲击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是他,是他自以为是的“牺牲”,将陆野推入了必死之局。如果陆野真的因他而死……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他被拽下车,刺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眼前是一栋外观极其现代、线条冷硬的别墅,隐匿在远离市区的山坳里,静谧得可怕。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囚笼。


    他被押进别墅,内部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一尘不染,却毫无生气。他被带到一个房间,与其说是卧室,更像一间设施齐全的囚室——有床,有独立的卫生间,但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明显是特制的金属门。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辨。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沈默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绑在身后的手腕传来阵阵刺痛。左肩的伤口因为之前的挣扎和捆绑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衣服,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抽离后的虚脱感。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只是一瞬,金属门被无声地滑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不是陈助理,也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而是一个穿着中式绸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的老人。他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温和,但那种温和之下,是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长明。他终于出现了。


    顾长明缓缓走进房间,目光落在沈默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的冷静。“沈医生,委屈你了。”他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实属无奈。”


    沈默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盯着他,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恨意和愤怒:“陆野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顾长明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个司机?很遗憾,他选择了最不明智的道路。反抗,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沈默最后的希望。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想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束缚和涌上的巨大悲痛死死钉在原地。


    “不过,沈医生,你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顾长明话锋一转,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活着,才有价值,才有弄清楚真相的机会,不是吗?比如,‘冥河计划’的真相,还有……你父亲,沈凌峰教授,当年真正的死因。”


    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父亲!他怎么会知道父亲?!


    顾长明满意地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像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可惜,他当年没能看清前方的‘墙’有多厚。希望你,能比他聪明一些。”


    他挥了挥手,一个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模样的人无声地走进来,开始检查沈默左肩的伤口,并进行处理。动作专业而冷漠,仿佛在修理一件器械。


    “好好休息,沈医生。”顾长明转身走向门口,语气依旧平和,“你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们……很快会再谈的。”


    金属门再次合拢,将沈默与外界彻底隔绝。伤口被处理着,冰冷的药液刺激着皮肉,但沈默毫无知觉。他瘫坐在地上,顾长明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父亲……陆野……冥河计划……


    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而陆野可能已经死去的认知,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疼痛。


    这个囚笼,不仅囚禁了他的身体,更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但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为了父亲可能蒙受的冤屈,更为了……那个用生命为他争取了一线生机的男人。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那个被沈默以为已经死去的男人,正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挣扎着苏醒。


    陆野的意识是在一阵阵钝痛和消毒水气味中逐渐汇聚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简陋的房间里。身下是坚硬的板床,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他试图移动,左肩和肋部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仓库、枪战、沈默决绝的背影、还有……那颗击中他侧腹的子弹。


    他没死。是谁救了他?


    “别乱动。”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陆野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捣着草药。她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平静。


    “你……是谁?”陆野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破风箱。


    “路过,捡垃圾的。”老妇人头也不抬,继续捣药,“看你倒在垃圾堆旁边,还没断气,就拖回来了。算你命大。”


    垃圾堆?陆野想起自己中弹后,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和求生的本能,撞破仓库后墙的某个薄弱处,滚进了后面堆满废弃物的巷子,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谢谢……”他艰难地道谢,目光却急切地扫视四周,“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一个很瘦,戴……”他想说戴眼镜,却想起沈默的眼镜早不知丢在哪里了。


    老妇人停下动作,抬起浑浊却通透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就你一个。没别人。”


    陆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只有他一个……沈默被带走了。那个傻子,为了救他,自投罗网。


    巨大的痛苦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几乎要将他再次吞噬。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眼前一阵发黑,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


    老妇人皱紧眉头,动作粗鲁却有效地按住他,将一碗气味刺鼻的黑色药汁递到他嘴边:“不想死就喝了!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陆野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几乎要将他焚毁的焦灼。但他知道,老妇人说得对。他现在这副样子,出去只能是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过药碗,仰头将那苦涩无比的液体一饮而尽。滚烫的药汁灼烧着喉咙,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必须活下来。必须尽快好起来。


    沈默还在等着他。无论那个囚笼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去把他救出来。


    顾长明……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化作支撑他活下去、复仇救人的冰冷燃料。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都在提醒着他失去的是什么,以及他必须要去夺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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