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冲下楼梯的脚步因为肩伤而踉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绝不能失去陆野的念头。他冲出旅馆窄门,浑浊的夜色和巷口混乱的景象瞬间涌入视野。
那辆黑色SUV像一头狰狞的野兽,死死咬住陆野轿车的驾驶座一侧。车门扭曲,玻璃碎裂一地。两个黑衣男人正试图将陆野从变形的驾驶室里拖出来,另一个人持着某种棍状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陆野似乎被撞懵了,动作有些迟滞,但依旧在奋力抵抗,手肘狠狠撞向一个试图钳制他的男人下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住手!”沈默用尽力气喊道,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单薄,却成功吸引了那几个男人的注意。
持棍的男人立刻调转方向,朝他逼近。另外两人也加重了力道,试图尽快制服陆野。
沈默知道自己手无寸铁,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硬拼。他需要制造混乱,给陆野创造机会。他猛地将肩上的背包朝着持棍男人奋力扔了过去,同时身体向旁边一侧,试图躲进更深的阴影里。
背包砸在男人身上,没什么伤害,却让他动作一滞。就这瞬间的耽搁,身后传来一声痛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沈默回头,只见陆野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挣脱了钳制,将一个男人狠狠掼在车身上,同时夺过了另一人手中的棍子,反手精准地砸在对方膝弯。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的陆野,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那个散漫的出租车司机,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周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他动作狠辣利落,招招直奔要害,完全是实战中锤炼出的搏杀技巧。
持棍的男人见同伴瞬间被放倒两个,低吼一声,挥棍冲向陆野。陆野刚侧身躲过一击,最初被撞的眩晕感似乎还未完全消散,动作慢了半拍,棍风擦着他的额角掠过,带出一丝血线。
“陆野!”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旅馆二楼传来老板娘粗哑的吼声和一声响亮的、类似猎枪上膛的铿锵声!紧接着,巷子另一头也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持棍的男人动作一僵,恶狠狠地瞪了陆野和沈默一眼,当机立断:“撤!”
他和那个还能动的同伴迅速拖起倒地不起的两人,狼狈地钻回SUV。引擎发出咆哮,车子粗暴地倒车,碾过一地碎玻璃,飞速消失在巷口。
警笛声越来越近。
陆野撑着车身,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血迹滑落,染红了他半边脸颊。他抬起手背,狠狠擦去血迹,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站在阴影里的沈默。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打斗和喘息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
沈默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苍白,左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洇湿了一片,是刚才剧烈跑动和投掷背包导致的撕裂。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先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野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没受伤的右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后怕、愤怒,还有一种沈默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控的情绪。
“谁让你出来的?!”他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他妈不要命了?!”
沈默被他吼得一怔,看着陆野脸上未干的血迹和眼中汹涌的情绪,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野看着他苍白虚弱、却又带着一种固执倔强的脸,那股无名火突然泄了气,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撕扯着他五脏六腑的后怕。如果他刚才反应再慢一点,如果沈默出来得再早一点……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他猛地松开沈默的手臂,却转而用更重的力道,一把将人紧紧捞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毫无预兆,带着血腥味、汗味和硝烟的气息,强势而霸道,不容拒绝。陆野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环住沈默的背,避开他受伤的左肩,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沈默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贴着陆野温热而沾满灰尘血迹的颈窝,耳边是他如擂鼓般急促有力的心跳声,鼻尖全是这个男人霸道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这个拥抱毫无温柔可言,甚至有些粗暴,却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确认彼此存活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陆野身体的细微颤抖,那是肾上腺素褪去后,无法抑制的反应。
沈默僵直的身体,在这个颤抖的、充满力量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下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出格却真实的温暖和安定里。左肩的疼痛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警笛声在巷口停下,刺眼的红蓝光闪烁。
陆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松开了沈默,但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警察来了,别乱说话。”他快速低声交代,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警惕,“跟着我。”
沈默点了点头,看着陆野擦去额角新的血迹,挺直脊背,迎向巷口闪烁的警灯。他跟在陆野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他宽阔而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
刚才那个短暂而用力的拥抱,像一道灼热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皮肤上,更刻进了他的心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鲜血、危险和这个无声的拥抱中,已经彻底颠覆,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条清晰的界限之后了。
同舟共济,不再是比喻,而是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