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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作者:阿勿不是阿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十章


    程瑞那次说回不回国都在我,因为答案在我自己心里。


    其实我没有什么答案。


    要说有,也不过是对所谓答案的执着,对唐闻秋的不甘心,所以我又回来了。


    我也想过一别四年多,再见面会是什么情形。


    最早我想的是,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冲唐闻秋发火,炸弹碰炸弹,最后不出意外,搞个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后来我又想 ,也没必要发脾气,因为路是我自己选的,人也是我自己要爱的,说白了,我怎么样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再说过往如浮云,没有什么还值得大动肝火。


    铺垫做了不少,到头来才知道什么都是白搭。


    别说面对面,就昨天在那样噪杂昏暗的场合,远远一见他,我都差点元神出窍,更别说现在,我脑袋瓜子里已经彻底空白。


    好在二十六岁跟二十岁还是有差别,蠢也有个限度,所以没一会儿,我就冷静下来了,若无其事地继续甩手上的衣服,又跺了跺脚,不慌不忙走上去。


    我走到电梯边,摁下电梯前我又停住了,转身平淡地面对唐闻秋。


    他看起来倒是挺闲适,身体斜靠着墙,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烟往嘴里送。


    四年时间 ,人多少都有些变化,


    比如我,用程瑞的话说就是老得不要太明显,每根汗毛都往外透着老气。


    唐闻秋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瘦了太多,看起来几乎有些病态。没变的是他脸上的神情,淡漠中带着一丝不屑。


    他不看人还好,看人时那样子就有些难以言喻的讥讽。


    我们之间隔了不到两米,视线交汇时,我却有种感觉,我们之间其实隔着千山万水。


    能再见面,实属不易。


    我试图找个轻松点的话题,比如昨晚因为看到他而闹的笑话。


    事实上,他在雪莉拿我跟艾玛开玩笑时就走了,也正如此,我后半场才能正常发挥。


    “……昨晚……”


    可惜唐闻秋没有要叙旧的意思,他比我自然多了,也直接很多,就好像过去那四年,不过是他嘴里吐出来的一个烟圈,轻而且淡,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


    “你感冒了。”他淡淡道。


    唐闻秋有没有心,我暂且不论,但他有脑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比如这句再家常不过的话,便大有四两拨千斤的功效。它让我觉得,哪怕再多一句寒暄,都显得过于刻意了。


    我挑了挑眉,转身摁下电梯。


    我住十八楼,但进电梯后,眼见着唐闻秋丢掉烟蒂,理所当然地跟进来,我便鬼使神差起了一点促狭的心思,故意不按楼层。


    电梯里就我们两个,我先进来,站得比较靠里,唐闻秋后进来,自然就站我前面。


    相比我的懒散,唐闻秋随时随地都将腰杆挺得笔直,这样背影固然是好看,但也未免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


    电梯空间不小。


    可我们彼此不说话,就感觉空气都变得滞闷沉重,像水泥填塞在我们之间,正一点点凝固。


    我并没有觉得不适,因为太习惯了。


    “几楼?”很久之后唐闻秋终于出声,“我倒是可以每一层都摁下,如果你不怕被人投诉的话。”


    小把戏被看透,我觉得无趣,便讪讪地从他身侧伸手过去,摁了十七层。


    电梯飞快上行,中途在十楼停了一下,有个老太太手里提着垃圾,显然是要下楼,却低着头要进来,唐闻秋挡着电梯门,提醒了她一句,老太太点头退开。


    电梯继续上行,在十七楼叮地一声停下。


    电梯门开了。


    唐闻秋却没往外走,而是往边上侧过身,一副让我请便的姿态。


    我心下诧异,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走楼梯,唐闻秋却看了我一眼,自己摁下了十八楼。


    我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大少这几年学会读心了?”


    唐闻秋依然站得笔直,从电梯内壁里看我,嘴角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


    “读心倒不必。一共二十层,你嫌顶楼吵,十七以下要走回头路,你嫌麻烦,所以只剩下两层,你应该对十九没什么好感……当然这些都是猜的,错了至多走几步路,没什么大不了。”


    人都是盲目的,喜欢一样东西,它就是烂成狗屎,也会想那一定是最好看最个性的狗屎。


    先不说这比喻文雅不文雅,也不说唐闻秋分析得有没有道理,我只觉得他哪怕就是胡扯,也扯得我心服口服。


    但话说回来,我不喜欢十九是真的,因为在我的十九岁里,我失去很多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我闷不做声从他面前走过去,开了门,从鞋架上拿拖鞋。


    家里就我自己住,也没多余的,我犹豫了几秒,还是穿到了自己脚上。


    唐闻秋跟在后面,往鞋架上看了一眼,脱了鞋踩着袜子就往里走。


    我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想我一个单身汉,虽然不邋遢,也不会天天去拖地,那地上肯定是积了一层灰的,他倒是从善如流,连大少爷的洁癖都不治而愈了。


    唐闻秋这样自在,我却心里发虚,把我脚上的拖鞋踢到他脚边,自己去洗手间穿了双夹趾凉拖。


    走出来时,看到唐闻秋站在电视柜前,正在看一张照片。


    顿时头皮一阵酥麻,脸一红,想也不想冲过去,从他手里夺回来,胡乱塞到电视柜下的抽屉里,转头对唐闻秋嘲讽道:“大少什么时候又不注意个人**了?”


    他以前嫌我问东问西,不耐烦时就甩我一句**。


    如今看来那也只是对他自己而言才有的东西。


    他左手揉着右手指尖,可能是刚才划到了,不过没有出血,他掀起眼皮,凉凉地看我,语气颇是不屑。


    “一张照片算什么**?还拍的那么丑。”


    被唐闻秋说丑的照片,其实拍的也不是别人。


    那时我还在唐氏实习,有一次破天荒被带去参加一个酒会,唐闻秋正跟业内一个姓沈的大佬捧杯交谈,我一时兴起,找了个角度,用手机自拍了一张。


    于是那张比例怪异的照片里,除了我抬眉瞪眼的怪脸,还有身后几米开外,唐闻秋好巧不巧正看看过来的淡漠表情。


    之所以把这么张丑照框起来,说来也挺凄惨。


    因为那算得上是我跟唐闻秋之间唯一一张合照,尽管来路不正,中间又隔着十万八千里。


    程瑞以前玩暗恋,说的最多就是“少男情怀总是诗”,把我恶心得差点没跟他打架。


    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暗恋的样子都一样蠢。


    我这跟暗恋还有点不同,我是真喜欢,唐闻秋也是真装瞎,搞了这么几年,我被逮着现行,还是会心虚,会恼羞成怒。


    我冷笑着回他:“大少哪次上纸媒不帅,难得有张丑的又何必介意。”


    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慢慢走回到沙发里去,悠闲自在地搭着二郎腿坐下,抬头往我房间里看。


    我这租的房子自然比不上他住过的那些。


    唐宅也好,公寓也好,随便一比,我这儿都是贫民窟。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照片这事已经揭过去了,唐闻秋却冷不丁来一句:“一个搞技术的,照片拍成那样也不嫌丢人。”


    我正给他大少爷煮开水,闻言恨不得把茶壶给他丢过去,强忍着才没动,板着脸冷冷道:“有完没完,拍得不好也没叫你看。”


    他看我一眼,收了声,可等我把水给他端过去,他屈尊纡贵地接了,又说:“还是傻。”


    我气炸了,瞪了他半天,到底忍着没去扒他那张脸。


    唐闻秋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冰山外蒙了一张面皮,所以那张皮也是冷冰冰的。


    但眼前这个,面皮还是一样,里子却像是有些不同。


    我内心翻涌,面上却扯着冷笑。


    “你倒是聪明绝顶,那次还不是被人**汤灌得找不着北。”


    唐闻秋眸色一敛,显然是想起来了,却还嘴硬:“什么**汤,我怎么不知道?”


    那次宴会,政商界名流云集,自然也不乏名媛佳丽,唐闻秋就被拉着做媒。


    那女孩儿据说是某领导千金,海龟博士,才貌俱佳。要命的是,初次见面人家就对唐大少芳心大许,进进出出形影不离,俨然跟他有了不言而喻的婚约。


    我想起那会儿我独自在台底角落坐着,望着主席台上唐闻秋跟人眉目传情,自己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干掉了半桌大餐,事后还被他递眼刀,嫌我太丢人显眼。


    我把这部分自动过滤了,只捡那名媛的部分说:“你那会儿要是娶了她,只怕现在孩子都打酱油了 。”


    唐闻秋喝着水,不咸不淡地问:“我要酱油做什么?”


    我噎了一口,心里默默地讪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要酱油做什么,大概是可以做酱油炒饭吧。


    我饿了。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实在是觉得,他这一趟来也就是来体察民情,现在该看不该看的,他都已经看完了,总该给我一点私人空间煮方便面。


    唐闻秋见我问,倒真抬手看了一下时间。


    我也跟着往墙上看,刚过九点,还有几个小时圣诞就过完了,而我这一天还没吃上第一口饭。


    我催他:“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唐闻秋放下二郎腿,莹白如玉的手在膝盖上点了点,真的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那边去。


    我坐着没动。


    但的确舒了口气,这一松气还有点丢人,肚子一时没绷住,咕噜咕噜一阵乱叫,已经在抗议我对五脏神的怠慢。


    我想着待会是不是该放个鸡蛋或者火腿,不过遗憾的是,家里这两样好像都没有,冰箱里除了啤酒跟水,存的最多的是剩饭,打包的,以及自己做了没吃完的。


    唐闻秋却突然走回来,站在屋子中间问:“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我不明所以。


    他又说:”我开了一天会,只在中午喝过一杯咖啡,现在饿得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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