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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阿勿不是阿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章


    周五下午,在院里打球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


    我跟程瑞几个打得起劲,就没停。本来就是二对二的对抗赛,还没分出个胜负,这时说不打,也太扫兴。后来雨实在是下得大了,跟泼水似的往下倒,眼睛都睁不开,别说打球,脸都跟被抽耳掴子似的啪啪地痛。


    程瑞那小子先顶不住,把球往地上一惯,说“不打了不打了”,又嚷着明天还得陪女朋友,白天逛街耗体力,晚上活动不了不划算。


    我们几个边笑边骂,骂完顺着台阶下了。


    程瑞和我一宿舍,路上问我明天什么打算,我把球从右手丢到左手,又从左手丢到右手,说没想法,搞不好就在宿舍睡觉。


    我笑他有家有室的,连节日都比我们多几个。


    明天是情人节。


    最他妈没劲的就是这个。


    倒不是有没有女朋友这事,我要想有自然就有,但我嫌烦。


    嫌人烦,嫌没人也烦。


    回宿舍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往椅子上一坐,背往后靠,懒懒散散翻了几页书,又起身从上铺床上拿手机。


    短信不少,大部分都是祝情人节快乐的。


    不过有点对不住,给我发信息的,好些我连号码都没存,也不知道谁是谁。


    倒是有两个未接来电,也没存名字。


    但这个号码跟别的不同。没人会记不住家里的号码,即使平时的确不怎么响过。


    我对着手机坐了一会儿,理不清什么想法,索性拨回去。


    电话嘟嘟了半天,都是忙音。


    我听着烦,便摁断了,随手丢在书桌上。


    继续翻那本药理书。这不是我的专业,只不过早年有兴趣,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原版,断断续续看了几十页,到底不是母语,看得没那么大快感。


    程瑞那小子也洗完了澡,只穿了一条三角裤,红得炫目,还蹬着个腿,一边剪脚指甲,一边对着他那台外号大笨的台式机,看苍老师十八式。


    我跟这家伙同屋住了三年,对他笑一脸猥琐的样子,早见惯不惯。但起身换衣服时,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伸脚在他踩脚的椅子上踢了一脚。


    他来不及收回脸上的淫`笑,跟智障似地,抬头瞄了我一眼,哼着问我干嘛。


    “注意点形象。”我说。


    一边套上牛仔裤,顺便取过书桌上的钱包钥匙,一股脑扔进书包里。


    程瑞“切”了一声,不过好似回神了,屁股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暂时赈救了他那快拧成麻花的脖子,正面对着我,又问干吗去。


    “回家。”我说。


    “回个屁的家!”


    他这随口往外嘣屁的习惯还真是令人乍舌。


    “你小子回家?你不是最不愿回去的吗?看你逢年过节,不是缩在学校,就是到处瞎晃,哪怕你家就几站路呢。说吧,你干吗回啊又?”


    我懒得理他。


    又检查了一下包,东西都收拾好了,拿手机又拨了一遍家里那个号码,还是该死的忙音。


    我收了手机,拍了一下包,顺势甩到肩膀上,跟程瑞说:“你丫明天出去悠着点。”


    “滚你、妈、蛋,”他踹了一下椅子,冲我喊,“宁狗,你就找虐去吧你,别怪小爷我没拉你。”


    “滚!”我笑。


    谁他妈虐谁还不一定呢。


    我在公交站台又试了一次,电话还是忙音中。


    我看了下手机,从我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半小时不止。


    再看看车来的方向,还没见着公交车影子,倒是轻易就拦到出租车。


    我报了个地名,司机问我打不打表,我靠到座椅上,说随便。他笑了笑,伸手把计价器哒一声扣下了,搭腔问我是不是回家,又感慨说本地上大学就是方便。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心情不在这,所以没有聊的欲`望。


    不过我去的这个地方,要说还真算不上是我家,起码内心里,我觉得不是。


    我姓宁,那老宅子的主人姓唐,本就不是一家人。


    老宅子不算近,塞塞车也花了快半小时。下车后,我找零也没要,跑着进了院子。


    唐宅说老,也是真老,少说也有上百数年的历史,因为修葺维护得好,如今看来仍然完好无损,相比周周围那些,倒显得颇具历史感。


    据说唐家祖上不是本地人,因缘际会来到这里,一开始做些小买卖,后来有钱了,才建了宅子。


    听说这宅子当年还是专门请了风水先生加持过,风水不可谓不好,总之后面几代人,生意的确越做越大,终于成了一方富贾。


    富也是真富,唐家有钱到什么份上,就是我这姓宁的外人,因为平白沾了一沾皮不带肉的关系,也摇身成了寻常人眼里,小有资产的富贵公子。


    在S城这个地方,房子车子样样不缺,也算快活了。


    但这些也仅仅是因为我跟唐家沾了关系,至于这关系有多牢靠,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得很。


    再说了,唐家当家的,早换了人。


    我沾着的那点关系,越发名不正言不顺,谁也不晓得是不是哪天一醒来,我这靠着的天也就翻了。


    我穿过院子。没走正门,而是从侧边原来佣人住的地方进去,又走了一条回廊,才进了主宅。


    令人唏嘘的是,这里原来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如今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都没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坟墓。


    我用手机照明,开了灯,把包甩到沙发上,踩着厚重的木楼梯,咚咚跑上楼,径自停在三楼靠走廊最里边的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没锁。


    从门缝里也没听到流水啊之类的声音。


    我驻足站了一会儿,吸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这里是唐闻秋的书房。


    他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这里,就连晚上睡觉,也是在里间的休息室。


    但这会儿,他在书桌后的大班椅里坐着,背对着门口,只从椅子上方露出一点头发来。


    我放慢脚步走过去,绕过书桌,在边上站着。


    唐闻秋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敞着,一转头,扯着锁骨处的深凹更加明显。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就是空,像这个老宅子似的空。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问。


    唐闻秋的视线从我脸上转开,身体也正过去,留给我一个漠然的侧脸。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却没那么快发出来,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有一点冷笑。


    “胆子不小,连一声大哥都不叫了吗?”


    他是唐家大少爷,也是他这一辈唯一的孩子。


    听说本来还有个姐姐,几岁上头生病死了,后来唐家夫人过世,连带着,他也失了兄弟手足的可能。


    我算他哪门子兄弟。


    我母亲是唐闻秋父亲从前的私人护理,被唐老先生带回唐宅后,一直没名没分地过着。我是五岁多时才被老家送过来,算是投靠了唐家吧。


    “你回来做什么?”唐闻秋侧过来看着我。


    他皮肤白,没有血色的白,眼睛却黑亮得像刚烧过的灰烬,温度过了,徒剩一团漆黑,看人又不笑的时候,总让人不安。


    我不看他的眼睛,视线只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以前听家里的佣人背后议论,说嘴皮子薄的人,通常都很无情,唐闻秋的嘴皮子就很薄,没什么血色,又显得更冷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他在外人面前,的确不怎么好亲近。


    我也是外人,对他这个态度见怪不怪,所以没什么特别感觉。


    我跟他说我手机上有未接电话。


    “啊,”唐闻秋怔了一下,又扯了一下嘴角。


    他不爱笑,勉强扯这么一下子,自然也没什么笑意。


    “打错了吧,怎么会拨你那去?”


    “你没话要说?”我不置可否,又问他。


    他懒懒散散挥了一下手。


    我沉默地看着,又站了一会儿,转身打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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