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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鹫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幼北狠狠点头,安静的听着。


    “你……不可士卒过多接触,一切命令由副帅詹密转告,他随我征战……二十载,忠心耿耿,武艺高强,有他在侧,可助你……稳定军心。监军赵云生,乃陛下亲信,与户部尚书……往来密切,此人贪婪短视,好大喜功,但胆……量甚小,稍加……震慑便是。”


    凌幼北屏住呼吸,将每一个字都记入脑海。


    凌擎海的目光转而落在她手中的破敌上,眼神复杂难辨,“你兄长……使枪重在‘撼’字,你剑法灵巧,若……强行模仿反露破绽,不必全然学他。”


    “女儿记下了,父亲。”凌幼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感受到父亲的手正在一点点滑落,“时辰要到了。”


    凌擎海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气若游丝、却重若千钧的嘱托:“北儿......一定......要......活着回来......!”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全身的重量彻底压向凌幼北,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凌幼北紧紧抱着父亲沉重而滚烫的身躯,良久,她才缓缓松开父亲,将他交于山伯。


    她对着昏睡的父亲和山伯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发出沉闷的声响,“父亲,山伯,保重,我定然会把哥哥带回来。”


    说完凌幼北翻身上马,不再回头看这将军府,快马加鞭向较场前去。


    卯时正刻,校场点兵的号角划破黎明。


    凌幼北缓步登上将台,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将士,那些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上,有坚毅,有忐忑,更有视死如归的决然。


    “将士们,北境蛮族屡犯边关,屠我村落,掳我妇孺,铁蹄所至,生灵涂炭!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陛下授我旌旗,特命我凌家军此去泉水观!前路艰险,诸位可愿随我凌幼南,死战到底?”


    短暂的寂静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彻云霄:“愿随少将军!死战!死战!死战!”


    凌幼北目光转向詹密。


    詹密会意,转向上前一步,运起丹田之气,声如洪钟:“全军听令!按既定序列,开拔——”


    令旗挥动,号角再次长鸣,比之前更加高亢,更加急促!


    大军开始有序移动,凌幼北上马,来到万军之前,枪指北方,“出发!”


    大军决堤的洪流,涌出城门,大军离开京畿之地后,官道逐渐变得狭窄而崎岖,两侧的景致也从人烟稠密的田庄村落,变为大片荒芜的田野。


    凌幼北策马行在中军靠前的位置,这个位置能让她观察前军动向,又能顾及中军主力。


    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只见监军赵云生催马赶上,与她并辔而行。


    “少将军。”赵云生脸上带着略显虚伪的笑意,目光却在凌幼北身上细细打量,“方才在较场便觉不妥,此刻离得近了,更是明显,少将军这身形,相较于月前宫宴所见,清减了不少啊?”


    凌幼北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一丝不显,她测过头,直视着赵云生审视的目光。


    “有劳监军挂心,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缠绵病榻数日,确是消瘦了些。监军今日怎得没乘马车?此去泉水观路途遥远,气候恶劣,监军莫要染上风寒了,毕竟……北境不比京中,没那么多人参宝药给监军补身子。”


    凌幼北身边几个副官鄙夷的看着赵云山。


    赵云生脸上难看了几分,前些日子他染上风寒贪墨军饷让御史参了一本,虽靠着尚书大人遮掩过去,却也损了颜面,此刻被凌幼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无异于在揭他的短。


    “下官定当谨小慎微,不劳将军挂怀。”


    凌幼北看着前面方阵,没多大心思同这狗眼看人低的赵云生纠缠,“我要去巡视一番,监军要同我一起吗?”


    赵云生脸上肌肉抽动,却碍于周围将领的目光,只得强挤出一个笑容:“少将军军务繁忙,下官就不打扰了。”


    凌家军不愧是北境精锐,即便是在这种长途行军和明知前路艰险的情况下,队形依旧保持着基本的严整。


    然而,凌幼北骑着马在队伍身侧,注视着眼前的每一个士卒,凭借着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很快便发现了更多令人忧心的细节。


    除了今日早晨便注意到那些颈部有明显肿大的士兵外,她还看到不少士兵的脸色在秋风中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缺乏血色。


    傍晚时分,大军在一处有溪流经过的背风山谷下令休整。


    士兵们沉默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艰难地啃食着。


    凌幼北也下了马,接过亲兵递来的同样食物,她寻了块略干净的石头坐下,学着记忆中兄长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姿态,咬了一口那硬邦邦的饼子。


    还没等他咽下,詹密就来到了她跟前,“禀少将军,前方官道旁发现一个昏迷之人,衣着怪异,挡在了路中。”


    凌幼北眉头微蹙。


    荒郊野外,昏迷之人?而且衣着怪异?这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带过来。”


    片刻后,两名士兵架着一个失去意识的男子来到她跟前。


    那男子穿着一身他们从未见过的衣裳,布料厚实却异常柔软,绝非寻常的麻或丝绸,脚上穿的像是靴子,但又比寻常的短。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短得惊人,仅及耳际,参差不齐,与当下男子皆束发戴冠的情形大相径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他脸上沾满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嘴唇因失水和寒冷而干裂发白,但眉宇轮廓依稀可见清俊。


    身边没有兵器或户籍证明,唯有腰间挂着一个样式奇特皮革做的小囊。


    “检查。”凌幼北言简意赅,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这个怪人。


    詹密上前,仔细探了鼻息,又摸了摸颈脉,并快速搜查了其周身,“将军,此人还活着。”他亲兵解下那个皮质小囊,双手呈上。


    凌幼北接过小囊,指尖触之柔中带韧,竟非她所知的貂裘、鹿皮等任何革料可比。


    她指尖轻捻,缓缓启开囊口,见内里只盛着几样物事,一些色彩明艳、绘着异图样的薄纸,以及几片四方小物,上面还刻着一列列规整数字,皆是她生平从未见过之物。


    “你可识得此物?”


    詹密接过一张仔细端详,浓眉紧锁,摇了摇头:“将军,末将从未见过此种图样,上面好像是山水画?”


    他的存在,他的一切,都透着谜团。


    是敌国细作?不像,细作不会如此招摇。


    “将军,此人如何处置?”詹密问道,手按在刀柄上,意思很明显,在这前途未卜的征途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累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彻底消失。


    凌幼北目光又掠过男子那双手,指甲修剪得整齐,指腹却有着不同于寻常农夫或兵士的薄茧,像是长期握着某种特定工具所致。


    就在詹密见凌幼北久未回应,眼中厉色一闪,右手微微用力,腰刀即将出鞘半寸的刹那。


    那昏迷的男子猛地抽了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紧闭的眼睫颤抖着,竟倏地睁了开来!


    他的眼神先是涣散,随即迅速聚焦,扫过周围手持兵刃的士兵,最后定格在詹密那即将出鞘的刀锋上。


    “这是哪个古装剧组……我不是在山上吗,怎么到横店来了?我手机呢?”他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干涩,却是一种清晰标准略带某种奇异口音的官话!


    凌幼北听着听不明白的话,眉头微蹙,问道:“横店是何处?你是何人?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那奇异男子扫视四周后眼神空洞的怔愣在原地。


    詹密上前踹了他一脚,“将军问话!还不快速速回答!”


    “横店就是我老家的一个地方,我叫郁辛!忧郁的郁,辛苦的辛,我是个厨子,就是做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我本来在……在山里考察食材,脚滑摔下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儿了!我对天发誓,我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细作!”


    “厨子?”凌幼北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身打扮,倒像是海外番邦之人。”


    “番邦?啊……对,对!算是吧!”郁辛顺着她的话头,忙不迭地点头,“我……我祖上有些海外关系,这衣服,这头发,都是……都是那边的习惯!但我真是中原人,心是向着咱们这儿的!您瞧,我这官话,多标准!”


    凌幼北不为所动,她举起那个皮质小囊,抽出里面几张色彩鲜明、绘着各种图案和数字的纸张,“这些,又是什么?”


    郁辛回道:“这是我们老家的钱,就是跟银票一样的东西,能用来买东西的。”


    凌幼北看着手中的纸张,眼睛微眯,此人出现的实在是太过蹊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詹密。”


    “末将在。”


    “杀了吧。”


    “是,将军。”


    “等等!等等!别杀我!我有用!我真的有用!”郁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绝望,“我能帮你们!我能治他们的病!!!”他猛地指向周围那些颈部肿大的士兵。


    詹密的刀已出鞘三寸,闻言动作猛地一滞。


    凌幼北抬手,止住了詹密。


    詹密眼神冰寒,将刀彻底出鞘,“满口胡言,军中医官都束手无策,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厨子,敢夸此海口?”


    “我没胡说!”郁辛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他们脖子肿大,是因为长期食用粗盐!”


    凌幼北抬手,止住了詹密的刀,“军中食用粗盐已有百年,从未听闻因此致病。”


    郁辛随意坐在地上,“那是因为粗盐里含有杂质,长期食用会脖子鼓包,导致我家乡的医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凌幼北与詹密交换了一个眼神。


    詹密眉头紧锁,右手仍按在刀柄上,但眼中的杀意已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审慎的怀疑。


    凌幼北盯着郁辛问道:“你可有法子治愈?”


    “我能将粗盐提纯,使其变成雪白的细盐。”郁辛语气坚定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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