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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勉栽赃陷害不成,反被赵奕川严词警告,在清城大营里彻底颜面扫地。
他称病不出,缩在自己的营帐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绝不会甘心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京复命。
喻简更加谨慎,连饮食都格外小心,生怕周勉狗急跳墙下毒。
赵奕川似乎也加强了戒备,她帐篷周围的明岗暗哨明显增加了。
这种被严密保护的感觉让喻简心里有些异样,但更多的是不安。
这日,赵奕川召喻简至帅帐,并非为了军务,而是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拿着。”
喻简接过,触手温润,瓶身还带着一丝赵奕川指尖的凉意。
“将军,这是?”
“御寒的药油,边关将士常用。”
赵奕川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她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上,“你手若冻伤,如何记录文书?”
喻简一愣,心底猝不及防地滑过一丝暖流。
她没想到,赵奕川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谢……谢将军。”
她握紧了瓷瓶,低声道。
就在这时,张奎在帐外求见,脸色凝重。
“将军,周大人那边……有动静了。”
张奎瞥了一眼旁边的喻简,欲言又止。
赵奕川示意他但说无妨。
“周勉暗中接触了几个军中的老卒和低级文书,似乎在打听……打听无名书记官的来历,尤其关注他……他是否有什么特殊习惯,或者……身体是否有异。”
喻简的心猛地一沉。
特殊习惯?身体有异?
周勉这是怀疑她的性别了?!是因为她身形瘦小,声音不够粗犷,还是某些无意中流露出的细节引起了这老狐狸的注意?
赵奕川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看向喻简,目光在她纤细的脖颈和喉结位置扫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力度。
喻简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要剥开她层层的伪装。
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敢露出丝毫怯意,但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都打听到了什么?”赵奕川的声音冷得像冰。
“暂时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张奎回道,“有人说无名书记官畏寒,从不与人一同沐浴,如厕也总是单独……但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军中有些有隐疾或怪癖的人也是如此。”
赵奕川沉默了片刻,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喻简的心上。
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知道了。”
良久,赵奕川才开口,对张奎道,“加派人手,盯紧周勉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张奎领命退下。
帅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奕川的目光再次落在喻简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意味,不再是单纯的审视,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困惑和探究。
“你……”他刚开口。
喻简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抢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将军!小人自知身份卑微,形貌异于常人,引来诸多猜忌。但小人对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周大人此举,无非是想借此构陷将军用人不明,包藏祸心!请将军明察!”
她不能让他问出口!
一旦他直接问出关于性别的问题,无论她如何回答,怀疑的种子就已经种下,再难挽回。
她必须将焦点重新拉回到周勉的构陷和赵奕川的权威上。
赵奕川看着她伏在地上的、瘦削而紧绷的脊背,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他确实产生了怀疑,这小家伙太过纤细,举止间偶尔会流露出一种与军营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但正如她所说,周勉此刻调查她,目的绝不单纯。
是周勉的诡计?
还是……
这小家伙身上,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机敏果决,想起她提出计策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想起她面对刁难时强撑的镇定。
若她真是女子……
赵奕川的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
“起来。”他最终只是冷声道,“本将军自有分寸。”
喻简依言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周勉离营之前,你便留在帅帐偏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
赵奕川做出了决定。
这既是保护,也是软禁,更是一种近距离的观察。
“是,将军。”
喻简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
当她抱着自己的少量物品,跟着亲兵走向帅帐旁那间狭小但温暖的偏室时,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身份暴露的危机,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因为周勉的垂死挣扎,而骤然逼近。
她不知道赵奕川究竟信了她几分,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作何想。
住进偏室,意味着她彻底处于赵奕川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将是对她伪装技术的极致考验。
喻简握紧了袖中那瓶微凉的药油,心情复杂难言。
【攻略对象好感度波动……当前完成度:79%。】
系统的提示显得有些迟疑。
好感度还在升,但速度明显慢了。信任与怀疑,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喻简知道,她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尽快想办法,让周勉这个祸根彻底离开。
否则,不等任务完成,她可能就要先一步“不得好死”了。
夜幕降临,帅帐偏室内,喻简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望着头顶陌生的帐顶,毫无睡意。
隔壁,就是赵奕川安寝的地方,仅一帐之隔。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和翻阅文书的声音。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住进帅帐偏室,喻简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空间狭小,几乎与赵奕川的活动区域仅一布之隔,她必须时刻绷紧神经,维持着无名书记官的伪装。
白天,她就在偏室角落的小案几上处理文书,赵奕川则在主帐议事、处理军务。
有时他会突然发问,让她查找某份档案或记录某个想法,喻简都需要立刻响应,不能有丝毫拖延和差错。
她刻意模仿着男子走路的步伐和坐姿,说话时尽量压低嗓音,连喝水都控制着速度和姿态。
夜晚才是最煎熬的。
偏室与主帐仅用厚毡隔开,并不完全隔音。
她能清晰地听到赵奕川洗漱时微弱的水声,他偶尔因为军务烦心而踱步的脚步声,甚至他入睡后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这种无形的靠近,让她心跳失序,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入睡,生怕在睡梦中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或呓语。
赵奕川似乎也在观察她。
他并未刻意刁难,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总会在她不经意抬头时,捕捉到她细微的动作和神情。
有时他会让她一同用饭,饭菜就摆在主帐的案几上。
喻简吃得小心翼翼,咀嚼缓慢,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去夹离自己稍远的菜。
一次用晚饭时,或许是因为连日精神紧张,喻简胃口不佳,只扒拉了几口米饭,便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
赵奕川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喻简一跳。
她连忙道:“不,不是,将军,小人只是……不太饿。”
赵奕川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面前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油润喷香的炙羊肉推到了她面前。
“吃完。”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喻简看着那盘肉,愣了一下。
边关物资紧缺,肉类更是稀罕,这……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赵奕川看不出情绪的目光。
他是在……关心她?
还是仅仅不想浪费粮食?
“谢将军。”
她低声道谢,重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盘炙羊肉。
肉质鲜嫩,滋味比她平时吃的干粮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吃得专注,没注意到对面赵奕川看着她细嚼慢咽的样子,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攻略对象好感度 3。完成度:82%。】
还有一次,深夜,喻简因为忧心身份问题难以入眠,又怕翻身动静太大吵到隔壁,只能僵直地躺着。
忽然,她听到主帐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似乎赵奕川染了风寒。
她犹豫再三,还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倒了一碗一直温在炭盆旁的热水,轻轻敲了敲隔开的毡布。
“将军?”她压低声音。
里面的咳嗽声停了。
“何事?”
赵奕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小人听到……给您倒了热水。”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道:“进来。”
喻简端着水,小心翼翼地掀开毡布一角走了进去。
主帐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赵奕川披着外袍坐在榻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些倦意。
他将水接过,一饮而尽。
喻简注意到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将军可是染了风寒?可要唤军医?”她忍不住问道。
赵奕川放下碗,看了她一眼:“无妨,旧疾而已。你去歇着吧。”
喻简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回到偏室,她却更加睡不着了。
原来杀伐决断的战神,也会生病,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松动。
而主帐内,赵奕川握着那只还残留着些许温度的陶碗,目光落在方才喻简站过的位置。
这小家伙,倒是细心。
方才他靠近时,似乎闻到一股极淡的、不同于军营中汗味和皮革气息的清新味道,像是……某种草木的浅香?
他蹙了蹙眉,将这点异样压回心底。
周勉那边暂时没了动静,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营中的气氛依旧紧绷。
这日,赵奕川收到密报,北狄内部因之前的谣言,矛盾果然激化,两个大部族发生了小规模冲突,王庭权威受到挑战。
这是个好消息。
他将喻简叫到主帐,将密报递给她看。
“你的计策,见效了。”
喻简看完,心中也是一喜,这证明她的价值:“全赖将军决断。”
赵奕川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忽然问道:“若此时用兵,当如何?”
喻简沉吟片刻,道:“北狄内乱,确是良机。但寒冬未过,我军补给线长,大规模用兵风险甚大。
小人以为,不如派遣精锐小队,伪装成商队或对方部族之人,进行骚扰、破坏,或者扶持其中相对弱势的一方,让其内斗更久,消耗其实力。待春暖花开,我军准备充分,再给予致命一击。”
她侃侃而谈,眼神专注,暂时忘却了伪装,手指不自觉地在地图上比划着。
赵奕川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上。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绝非普通流民。
那份见识,那份韬略,甚至那份不自觉流露出的神采……
他心中那个猜测再次浮起,如同水底的暗礁,越来越清晰。
喻简说完,见他久久不语,只是看着自己,心里一慌,连忙收敛神色,垂下头:
“小人妄言,请将军定夺。”
赵奕川收回目光,淡淡道:“所言有理。便依此策,着张奎去安排。”
“是。”
喻简退下后,赵奕川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瓷瓶,那是他给喻简的药油,方才她进来时,他似乎又闻到了那缕极淡的草木香。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那纤细的脖颈,那偶尔流露出的、与军营格格不入的细致……
“你究竟……是谁?”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与……期待。
而一帐之隔的偏室内,喻简靠在毡布上,抚着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刚才赵奕川看她的眼神,太过复杂,让她心慌意乱。
【攻略对象好感度 5。完成度:87%。】
好感度在稳步上升,可喻简却感觉,脚下的路仿佛走到了悬崖边缘。
她与赵奕川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捅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