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打更人沿着街道唱喊着,路过许丁武院子门口时忌讳的往外走了几步。邻里街坊传许丁武家的事传的邪乎,便是胆子再大也因此有了忌讳。随着打更人走远,跟在他后面的沈宥霭和雾尘也露出了面目。她们看四下无人,偷偷摸到了许丁武院子外,果然见一棵槐树参天蔽日。雾尘不知道出个门怎么还和做贼一样,沈宥霭只笑着说,维护一下她所剩不多的名声,雾尘便也随她了。
两个人站在门外看那棵树,民间传说槐树招阴,所以对种槐树的位置都极为讲究。许丁武是个草莽汉子,从他半夜深山拦人就能知道是个没什么敬畏的,别人越说不能怎么干,他就偏要怎么干,似乎这样的对立能显示出他的强横似的。
“与槐树无关。”夜晚本就是兽类的主场,便是没有日光照耀,周遭的环境在雾尘眼中也清晰明了。
“确实与槐树无关,只是没听见孩子哭声,不知道和那婴童有没有关系。”沈宥霭话没说完,就听一阵阵婴儿哭嚎。
“不像是孩子哭”沈宥霭侧着耳朵听着分辨“倒像是装的。”婴儿的哭声尖锐,廖亮,只是这哭声呜咽,倒像是…
“声音从这来的。”雾尘动了动被头巾包裹在内的耳朵,抬手指向武家院子。
“还真有猫腻啊,”沈宥霭看向雾尘指的方向,“咱们去看看吧。”沈宥霭看了看街道上,子时街上安安静静,没什么人来往。沈宥霭扶着院墙旁边的树几步便翻过房檐,安安稳稳落在院内。回头看,雾尘正蹲在房檐上,静悄悄的,随着她招手翻下院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小门小户的宅院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沈宥霭拉着雾尘先躲到房屋角落阴影中。
寻常的屋舍应当已经闭了灯,随着婴孩哭闹声音响起,正房先燃起了烛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主屋出来个人,是武家儿子,在他身后有个披着衣服大着肚子的小娘子,瑟瑟缩缩的躲着,抽搭着不敢看屋外。
随着两个人出门,刚刚婴儿的啼哭也没了声音,呼呼的风刮过,似乎声音从没起过。
“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婴儿哭,不过是风声。”武家汉子哄着自己媳妇,那小媳妇还是害怕,哭的说不出半句话。武家汉子被她哭的心烦也忧心那婴鬼是不是真的,大了嗓门让他媳妇赶紧进屋,这一声惊醒了睡在偏房的武家老太太。
“吱呀”一声,武家老太太起身推开屋门站在门口看着小两口。武家汉子看老母出来,赶紧上前搀扶母亲。
“娘亲,这么晚了怎么把您老折腾起来了,快快回屋睡吧。”武家老母拍了拍儿子搀扶的手,“我看你起身了赶紧来看看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真被婴鬼缠上了?晦气东西!”对着儿子的时候还是慈眉善目,扭头看哭哭啼啼的儿媳时候就极快的换了副脸色。
“丧门星,一天天的就知道哭,干什么行!怀个孩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孽障,我早告诉你,娶妻娶贤,临庄那大你三岁的王家的姑娘,家里开着铺面,是个能料理事的。多好,你不听,就图那几岁鲜嫩,你看看,天天哭夜夜哭,好事都成丧事了!”老婆子年岁不小,口条倒是很利落指着林家娘子骂,小娘子岁数小不敢回嘴就一味地哭,武家汉子拿两边都没辙,只能嘴上说别提了,早歇吧这种话糊弄着老娘赶紧进屋。
“好厉害的嘴。”沈宥霭心想,只靠墙听着就知道这一家子矛盾不小,而且听老太太的意思,应当是为自己儿子物色好了妻子人选,只是儿子没听,这才闹下的矛盾。
这时,在她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雾尘突然回头,看着老妇人房屋背后与许家院子连着的墙根,一阵响动,大猫听了一下扭头就窜了出去,沈宥霭想拉她都没反应过来。
屋顶晃动的声音惊动了三人抬头,只看见一个白影,拖着尾巴踏着老太太屋顶窜上了许家院子中的槐树。
“咪呜!”
猫儿一声惊叫让武家汉子放下了戒心,只是武家老母还抬头盯着不放,似是被猫儿吓到了一样,一直抬头看。
“不是我!不是我!!有鬼有鬼啊!”
隔壁的许丁武似是也被猫儿吓了一跳,本来安生了又开始重新喊。只是他这一喊给武家老太太吓得不轻,一个劲的往隔壁院看。
“娘,快回吧,别理那疯汉,冲撞了您。”武家汉子趁着这机会赶紧哄母亲进屋,林家娘子也能缓一口气。武家老母终是被哄着进了屋,吹熄了灯台。
等武家汉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母亲房间,替老母关上门。隔壁的许丁武还在不停地叫嚷,武家汉子已经习惯隔壁不分白天黑夜的发疯,看也不看,赶紧跑了两步,去扶一直站在房间外的妻子。林家娘子应当小了他些年岁,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上去弱柳扶风的。武家汉子忙环抱了人,轻声细语的哄。
“袅袅莫怕,是我不好,不该凶你。咱们的孩子定然健健康康,没有婴鬼作祟。你若是害怕,明日我带你去娘娘庙,咱们求个法器回来,护着你和孩子。”
武家汉子一边哄,一边替林娘子擦眼泪,带着小娘子往屋里去。
等两间屋子声音都歇了,沈宥霭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在武家老母的屋外看了看。方才从门外听,那婴儿哭声的位置大约便是从这传出来的。沈宥霭走了两步没从这房间中发现什么奸邪鬼气,再细思三人对话,心中稍有了计较。
现如今,该去找猫了。沈宥霭踏着墙面,两步翻进了许家院子。一落地,就见许丁武昏迷不醒的倒在院子里,猫儿变成了本体,气定神闲的趴在槐树下。爪子边还有一个昏死过去的人。
“这是?”沈宥霭走到近前,翻过晕倒在豹子身边的男子,打眼看去相貌平平,衣着朴素手腕上却带着一串烙着卍字的佛珠,佛头雕了佛母光明像,一看就知道是个金贵物件。
“从老太太房屋后面窜出来的,不知道是谁。”大猫舔了舔爪子,看沈宥霭近前才站起身,抻了个懒腰。
“那怎么晕倒了?”
“吓得。”雾尘极为无辜“怕隔壁屋的三人发现我,我变小了体型追过来的,这个男人要跑,翻过来撞上了许丁武出院子发疯,两人都要喊叫,我只能变大了身形按倒一个,许丁武喊了两嗓子也吓晕过去了。”
沈宥霭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夸雾尘处事聪明,还是说她追人鲁莽。
“那边怎么样?”
“那边啊”沈宥霭大致和雾尘说了一下她追人后武家的情况。
“你觉得武家老母紧张,应该是瞒着什么事?”雾尘根据沈宥霭的阐述分化着信息“按照你说的,武家两口子的关系应当是不错。武家老太太对儿媳妇的不满应该来源于儿子对她安排的忤逆。”雾尘看见了沈宥霭赞同的神色,又道“你要管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的很难抉择。管,治标不治本,武家老太太除非从根本上信任林家娘子,不然和没管没什么差别;不管,这和沈宥霭的愿景便有了差别。
猫儿这是抛出了一道题,来探自己的心思。沈宥霭看了看许丁武,血河夫人召唤的婴鬼现在正老老实实趴在许丁武身上。
“管,武家是借传闻来恐吓林娘子,许丁武的传闻多少与我有关系。这件事注定是要管的。至于他们婆媳的关系,我们找机会与林娘子谈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太过惧怕婆母,这个思想不打破,管的再多,只要咱们有看不见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会回到从前。”说罢,抬手扯着那从武家逃出男人的领子,看向雾尘。
“来帮个忙,咱们得先知道,这男人是干嘛的。”
雾尘不知道她要干嘛,只听话的上前。刚准备坐下就觉得背上一沉,回头看,那不知道名姓的男人被沈宥霭拖到了她背上。
“你把我当骡子?”
雾尘震惊,雾尘诧异,雾尘想咬她一口。
“帮帮忙,把他带到庄子尽头的庙里,我有办法让他说真话。”沈宥霭摸了摸雾尘的不可置信的大脑袋后就去开许丁武院子的门,站在院子门口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才招手喊雾尘。
没办法,能怎么办呢。雾尘垂下头,认命的驮着人往院门外走,跟着沈宥霭出门左拐八拐,找着没人的小道往她说的寺庙去。
“慢点,别给他颠醒了。”沈宥霭时不时还回头提醒雾尘,雾尘更是生气,瞪着沈宥霭冲她哈气,背却稳稳地驮着那男人,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