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工作结束时,栖川由纪从不知道哪个部下那里顺来了一包烟,靠在公安的休息室,点燃。
烟雾缭绕。
降谷零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走进来,紫灰色眼瞳注视着她,却似乎欲言又止。
她手指不太熟练地点了点烟,火星上下摇晃,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冷淡又有些莫名的嘶哑,轻声问,“什么事?”
“不抽就熄了。”降谷零伸手,夺过那支烟,摁灭,丢进垃圾桶。
“就这个吗?”她好像是笑了下。
“你交了辞呈,理事官刚叫我过去问话。”降谷零穿着制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这幅样子和警校时的模样几近重叠。
她恍惚着,将无事可干的手揣进衣兜,目光挪开,“嗯。”
“利口酒为梅斯卡尔,或者说松田阵平……准备的那一套证据可真够齐全的,”降谷零略带嘲讽地笑道,“像他这样受人胁迫、挣扎求存、还为公安提供这么多证据的,从始至终心向正义的人……我们真该给他颁个锦旗对吧?”
“你希望我做点什么定他的罪名吗?”她声音平静,“不可能的,hagi把所有罪名都堆到自己身上、把他摘了出来,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死人留给他、最后希望他抓住的东西……没人可以让他放弃。”
“你呢?”降谷零还是注视着她。
“我怎么了?”她疑惑地反问。
“公安栖川选择杀掉罪犯,挽救民众的生命,亲手杀掉幼驯染的栖川会选择做什么?”
她愣了一下,明显很意外——这话问得太直白了,直白得有点不像降谷零,当然也不像安室透。
她明显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无奈地笑了一下回答,“我现在连枪都握不稳了,你不能指望这样的我呆在现在的岗位上,我也还不想害死同事。辞职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打算做什么……我只是想歇一歇。”
“那就好,”降谷零微微抬了下下巴,仿佛在故作冷淡地哼声,“那你一定也能接受理事官另外的安排了,去他办公室吧。”
“三个月的假期,三个月后到内勤文书岗位报道,这是有警方背景的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三个月后的你最重要的任务——去配合治疗。”
她沉默地同意,接过那张纸条。
“栖川警官,你相当优秀,我期待着你再次回到现在的岗位上的那一天。”
……
栖川由纪从警察厅离开,松田阵平来接她。
她坐上他开来的车,才问,“……谁告诉你的?”
“你那个同期,”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回答,“被气死了还在放走我之前让我记得来接你,真不知道是希望我去吃猪扒饭还是希望我无罪释放。”
她揉了下太阳穴,不再说话,旁边伸出一只手,松田阵平凑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才启动了车子。
她问,“去哪。”
他毫不避讳且阴阳怪气,“hagi洗白了好几处房产,随你挑,要去哪重新买也行,他还准备了不少资金链经得起查的存款,你要现在去举报,公安也查封不了,我的建议是将就花,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花这些‘赃款’,是吧,栖川警官?”
她没说话。
等到到了地方,松田阵平看向副驾驶,她嘴唇有些发白,眼瞳有些涣散,安静地靠在那里,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珠才转动了一下,抬起手自己去解安全带。
“胃痛?你的药呢?”松田阵平在问她。
“没事。”她含糊应声,手却在解开安全带前被制住。
松田阵平再次启动了车子。
她停顿,“……怎么了?”
“用赃款带你去看个胃病,你要想去警方的医院我也没意见。”
她又不说话了。
在医院里又折腾了一通,她一直很配合,就是医生说话的时候明显注意力不在,松田阵平反而是那个牢记医嘱的人。
他按照医嘱点了合适的外送食物,数着药片准备好,盯着她吃完饭,到了时间又将药片悉数温水送服。
纵使气氛冷得要死,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半夜松田阵平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连体温都没留下半点,猛地坐了起来。
洗手间的灯亮着,他拧开门把手,就闻到了血腥味。
水声哗啦哗啦,她在冲洗小刀上的血渍。
“……你做什么呢?”
她很平静地说,“药很管用、我不太痛,有点睡不着。”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
“那真是抱歉。”
“hagi希望你能幸福,幸福可不是大半夜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来上几刀,对吧?”
“幸福啊……”她怔了下,回过头时很温柔地笑了一下,“等我下去以后再跟他道歉好了。”
松田阵平死死地盯着她,“别做梦了,你得活得比我久。”
她的目光望向了水下那柄已经光亮如新的小刀,松田阵平立刻就伸手把刀抢了过来。
她没反抗,只是叫他,“小阵平。”
“别那么叫我。”那双泛红的眼睛望向了她。
栖川由纪笑起来,又叫他,“小阵平?”
他的嘴唇压了过来,粗暴的吻将亲昵黏腻的尾音音节吞入腹中,她被按在冰冷的洗手台前,可笑的是他还记得拿自己的手去垫一下,不让她被硌到。
交换完吻,他拖着她去包扎伤口,然后睡觉。
这次他不管什么冷淡的氛围了,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呼吸贴近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保管她一动自己就能察觉。
第二天一早,她醒的时候松田阵平都还没睡着过,他直白地要求道,“你去找两个证婚人,随便谁都行,我们去区役所登记结婚。”
她睡得并不好,抬眸望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些许茫然,好像又过了好几秒大脑都还没开机成功。
“怎么?不打算和我这个逃脱公安审判的罪犯在一起?”他立刻冷笑着又开始阴阳怪气,“还是说你认识的那些警官都不打算让你跳我这个火坑?那还真是可惜了,我绝对会一辈子缠着你,你的丈夫那一栏的名字只能是我。”
“……我去联系。”她答应了。
松田阵平看着她给备注名为诸伏景光的人发消息,让对方随便带个人去区役所帮她个忙,还特地说不要降谷零。
出门前,他在她嘴上留了个牙印,脖子上留了几枚吻痕。
那个一身绿茶味儿的家伙果然面对她的时候温柔微笑,体贴得说话都半点也不带刺激,目光扫过他时却带着莫名的冷意。
松田阵平毫不在意,但他带来的人也和他一样碍眼,自我介绍说也是她的同期,人前爽朗地笑,人后却对她说什么,“栖川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个人看起来……”
哈,欲言又止什么,有本事就直说啊。
但还是很成功地结了婚。
回去的时候他记住了,拉着她去超市买套,刚丢了几盒扔进购物篮里,就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一对推着购物车的年轻夫妇彼此尴尬地对视,却掩不住幸福地笑了起来,看得松田阵平沉默。
他好久都没动,栖川由纪也并不催促,但当他把那些套又从购物篮里拿出来,平静地对她说“我们也生一个”的时候,她终于在那天后第一次反驳了他。
“不。”
“为什么。”
“我不打算留在你身边,也没打算认真维系这段‘婚姻’,”她冷静地看着他说,“别想了。”
松田阵平用力握紧她的手,气得笑起来,“你在激怒我吗?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去死的,我们,我们两个,必须要活到老才能死。”
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近乎挑衅地说,“你阻止不了我,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