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意正准备开口询问有关平陵城的事情,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客栈门口便骤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木屑纷飞间,几道素白身影携着凛冽剑气闯入。来人皆是青年男子,头束发冠,手持长剑,一身凛冽,与这精怪汇聚之地格格不入。
这番动静惊得客栈里的妖怪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眼中盛满了惊恐。方才还聚在一处的妖怪们瞬间如同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几个胆小的妖怪更是惊惶失措,几乎是踹门的瞬间就蹿进客栈的角落里,此刻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桌下。
这群人刚踏入客栈便锁定了目标,气势汹汹地直奔螭吻而去,为首的年轻道人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孽畜!尔在临阳城以妖术伤人,还不伏诛!”
刚刚还被围在中间的螭吻,见状急忙转身朝着楼上奔逃。它的反应已是极快,可没逃几步,身形就被一道疾射而来的飞剑“铿”的一声拦下,剑身嗡鸣,去路已断。
螭吻见去路被阻,不得不慌忙掉头,看架势是要直接从楼梯半腰跳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瞬间便闪身上楼,速度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不过瞬息之间,凌厉的剑锋已悄然架在了螭吻的颈边,剑身透出的冰凉寒意,激得它鳞片微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看得冯意直咋舌。客栈中众妖屏息看着这场追逐,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惹人注意。
眼见利刃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螭吻也只得放弃抵抗,却还是忍不住悲愤争辩:“我从未主动伤过人!你们追了我一路,为何不肯放过我?”
这群人闯入时,冯意和孟元心中都是一惊。发现他们是冲着螭吻来的之后,孟元才小心地拉着冯意撤到客栈角落,不想引起注意。
冯意紧张地观察着场面上的变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螭吻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坏吗?
刚才孟元也跟她说过,螭吻算得上灵兽,素来以火为食,并不像猫妖那样靠吸人精气来修炼。
倘若它真的是通过害人的方式来修炼,按说如今的妖力,怎么也不至于连个人形都化不出来,还被追杀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想到此处,冯意忍不住鼓起勇气,替倒霉的螭吻出声辩解:“要是这螭吻真如你们所说的滥用妖术伤人性命,怎么连人形都还没修炼出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冯意的声音不高却十分清亮,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
为首的那位名叫陆岑的年轻人听完她的话,眉头一蹙,也陷入犹疑之中,随即与旁边那人低声商量起来。
冯意与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几人嘴唇微动,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好在客栈里的气氛算是渐渐缓和了下来,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螭吻见事情有了新的转机,也赶紧吐露实情:“我原本在靠近北海的澜川修炼,几年前被渔民捕到,被进献给了当时尚且是皇子的赵阙。赵阙是皇帝幼子,备受宠爱,各地敬献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很快我就被他抛诸脑后,没过多久他便被那外表更加绚丽的朱雀所吸引,随后又被赵阙顺手赏给了他身边的宦官……”
螭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叙述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冯意在一旁听着觉得它也是挺冤的。
起初那宦官只当它是蛇形异兽养着,直到他不知从何处知晓它其实是螭吻,涎液中有妖毒。便从螭吻这里取走了不少,螭吻贪图安逸,有人养着总比自己苦修来得舒坦,以为那人也不过好奇取来玩玩,便没有在意这些。它就真当自己是个被供养的奇珍异兽,糊糊涂涂地过了几年,可没想到前些日子,那个人却突然翻脸了!
那日夜里,那个人照旧提着宫灯前来,就在螭吻以为他是前来喂食,正兴奋地吞噬火焰之时,不料那个人却突然将手凑到它的嘴边,故意在锋利的獠牙上划了一道。
螭吻这几年安逸惯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干什么,还一头雾水呢!没想到那宦官突然就捂着伤口跑出去,疾呼宫中有妖兽伤人。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殿外就熙熙攘攘地闹了起来。这个时候,它就是再蠢也知道大事不妙,便趁乱逃出了宫,连夜离开临阳。
刚跑出临阳城还没两日,便开始有人追它,螭吻一路奔逃,到了平陵附近才发现没人追上,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他们,准备来这里换点疗伤的药草,休整一番后就重新回澜川好好修炼,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
讲到后面,螭吻似乎越讲越觉得自己冤得慌,自己在妖怪中好歹也是有点身份的,学艺不精被人抓去圈养也就罢了,顶多没什么面子,结果到最后什么锅都往它头上扣。
“就算你们要杀了我,没做过的事我也不会认!” 螭吻又怕又气,豁出去般喊道。
压着螭吻的几名弟子不由得面面相觑,陆岑开始回想自己师兄传来的消息,上面也只是说妖兽伤人,逃出了临阳城,细枝末节也是能对上的,伤者的确只伤到了手。
接信之时他还觉得奇怪,毕竟螭吻并不是普通的妖怪,螭吻自上古便有记载,螭吻喜火,好吞物,涎有剧毒,可腐人身。
虽说眼前这螭吻疏于修炼,实力弱了些,可它若想害人,那人决计是没有机会活着逃脱的。别说伤人了,就算是将人一口吞下,对它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况且,师兄传书来时也曾嘱托——若螭吻并未奋力反抗,则留其性命。想来师兄也猜到此事另有隐情,还需仔细审问。
思及此处,陆岑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对螭吻说道:“我们今日不会杀你。你且安分随我们回都城,届时自会有人审问,若你所言属实,定会还你清白。”
“真的吗?”螭吻一听自己不用死了,瞬间双眼一亮。
年纪小些的云澈立马正气凛然地接口:“当然是真的!我们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见此,冯意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打起来实在是太好了!
客栈里的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四周的妖怪们也陆续松懈下来。
陆岑撤下手中的长剑,从衣衫中取出一道符箓,指尖燃起青光在符箓上划拉了几下,对着一脸警惕的螭吻解释:“此乃镇妖符,我已修改其效,它不会伤你性命,只暂封你的妖力,防止你逃走而已。”
说完指尖轻轻一挥,薄薄的符纸便轻飘飘向它飞去。
螭吻面上虽不怎么情愿,却也没有再反抗,毕竟打又打不过,除了认命它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料,那纸符箓却在半空中悬滞了片刻,剧烈抖动了几下后,忽然燃起青焰,倏地朝着孟元和冯意这个方向袭来!
冯意顿时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愕:“什么情况,符纸失灵了?”
适才冯意的注意力完全被楼梯上的紧张局势吸引了,未曾注意到身边的情况,此时才发现身旁孟元的脸色变得苍白难看,唇上毫无血色,另一只手捂在胸前,面色难掩痛苦。
微弱的青光更是隐约从他的指缝中透出,与陆岑指尖灵光颜色如出一辙。
坏了,看这样子孟元之前受过伤,说不好还跟眼前这群人有点关系。
见这张符箓未如预期所料封住螭吻,陆岑本来还有些惊疑,以为是自己改错了。
可当符箓偏离轨迹瞬间爆燃的刹那,他当即察觉到不对,瞳孔骤缩,目光越过惊慌的螭吻,死死锁定在客栈角落——一人苍白的指节按着心口,那里透出的青光竟与符箓同源。
他面色一变,惊喝道:“是青萍在追的虎妖!”
话音刚落,身旁几人瞬间聚集到一起,寒剑出鞘,凛冽剑光齐齐指向孟元。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看他们这个架势,似乎孟元掀起的风浪比螭吻还要更大! 冯意心中叫苦不迭,她这算是上了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