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姎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瘫软在锦被间,浑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团软绵绵的酸涩。
回忆起昨日的荒唐,她羞涩地将头埋进了锦被中——
昨日连晚膳都不曾用,她们定是知道了。
想到这儿,郦姎更是觉得自己没脸面待在这里了,金盏玉楼肯定笑话她了。
越想越气,郦姎暗自埋怨,明明自己一直求饶,陛下的“惩罚”就是不停,后头她的手酸得抬不起来才抱她去浴房,若非她已困到极致,浴房里陛下甚至还想叫她帮一回……
想到陛下最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这宫里这么多地方,央央与朕…来日方长。”她就恨不得自己不曾长过耳朵。
之前也不是没与陛下亲密无间过,可像昨日那般…,郦姎是不敢再叫陛下“惩罚”了。
“娘娘醒了?快些摆膳。”
郦姎在宫人的服侍下换好衣裳,见金盏玉楼面色沉静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的样子,她暗暗松了口气。
而后便瞧见金盏捧着新的玄色骑装走进来。
郦姎的脑子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昨夜朱红骑装的下场,当即脸热地抓了骑装便往外跑:“本小主回宫看看!”
起码在将骑装束之高阁之前,她是不敢再来乾清宫了。
金盏玉楼二人相视一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昨夜陛下与娘娘着实激烈了些,连娘娘的新裙子都坏了。
玉楼没说的是,昨夜她守在外头,娘娘那些求饶哭诉的声音她其实……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主怎么回来了?”
玉英瞧见自家小主从轿辇上匆匆回来,仔细看了看并无难过神伤,应当不是触怒陛下被赶了回来。
郦姎无心多说,只将骑装丢给玉英便回自己的床上睡回笼觉了。
等她悠悠转醒之时天已然擦黑了,郦姎坐了起来便叫人传膳,玉英则是一脸喜气洋洋:
“小主,您现在是贵人了,下午御前的人来传旨了,陛下还口谕不必叫小主起身呢。”
郦姎此时可劲地顾着红烧肘子吃,闻言头也不抬,只在心里腹诽:这都是你家小主受苦受累换来的。
想着她越发气闷,又叫御膳房的人传了些芙蓉鸡片、糖醋鲤鱼、葱烧海参来,势必要将自己失去的补回来。
结果补没补到多少,反倒是叫自己积了食,郦姎没叫宫人伺候,只自己在院子里散散步消食。
白日睡太多了她也无甚困意,便想了许多。
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难受。
郦姎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惊,她什么时候竟然敢埋怨起陛下来了,甚至还耍性子跑回宫,连陛下给她升位份都不曾谢恩。
陛下会不会再也不理她了。
“傻姑娘,想什么呢?”
郦姎正胡思乱想着,抬眸便见陛下身穿着月白色的常服,风过时贴着他宽肩窄腰的线条轻轻晃,腰间系着的墨玉带扣衬得腰线愈发利落,连垂落的带穗都染着月光,晃得人眼晕。
他许是刚从御书房过来,发间只松松束着根白玉簪,几缕墨发垂在颊边,却半点不显散漫,明明是素净的常服,偏被他穿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俊朗。
待他抬眼望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瞳里盛着半轮月,竟比天边的月色更亮,只一眼,便让她心跳漏了半拍,方才的胡思乱想,全散得没了踪影。
“还不过来?”他的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责备道:“不过回宫一日便吃坏了身子,叫朕如何放得下心来。”
郦姎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刚靠近便被陛下拉过去抱在怀里,他的下巴靠在自己颈窝处道:“央央莫气了,朕错了,日后央央想几回便几回可好?”
早在看见陛下的那一刻她的气便消了个七七八八,她开口便是撒娇:“御前的宫人一定都知道了,嫔妾日后没脸见人了。”
“央央放心,她们不敢,谁若敢传朕打谁板子可好?”谢承渊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哄着她。
郦姎点了点头,又欢喜道:“陛下给嫔妾升位份,嫔妾谢陛下恩典。”
谢承渊全然沉浸在少女的馨香中,今日下朝宫里没有她,他食不下咽便叫人传旨,谁知小没良心的睡得正香,也不来找他谢恩。
山不就他,他便去就山。
“央央积了食,不妨朕帮央央治病?”
郦姎刚想问陛下有何良方,在陛下起身后触及他眼中的戏谑在黑夜中格外亮,她的脸又烧起来嗔道:“陛下!”
谢承渊爱极了她这副小模样,四下无人,寂静如水,他便趁势将人压在桃花树下亲吻,郦姎意识朦胧地抵着树,脑中却想着难不成真的可以消食?
却被陛下咬了一口“央央,专心。”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院子里只剩虫鸣和晚风扫过枝叶的轻响和两个人呼吸相缠的水声。
忽地,郦姎只觉身下熟悉的火热,她抖了抖想起昨日的下场,当即推了推陛下,在后者的目光中刻意提醒道:
“嫔妾、嫔妾来月事了!”说罢她急急地便跑回了缀霞轩,连回头都不敢。
他立在原地,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消失,喉间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又掺着几分纵容。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慢了些,吩咐守在暗处的内侍:“去御药房取些温和的暖宫汤,再让御膳房备些红枣小米粥,送到缀霞轩,叮嘱一声,莫要惊动旁人。”
内侍应了声退下,院子里又只剩虫鸣与风声。
谢承渊望着缀霞轩窗棂上隐约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唇边却勾着抹浅淡的笑——
央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连串的事件让郦姎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刚巧身子不爽利,郦姎便趁势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头。
陛下只带郦贵人一人之事传遍后宫,几近是惹人议论纷纷,高位妃嫔也罢,新进宫的嫔妃们便多有不满。
可德妃娘娘不管,她们便往郦姎那里钻,好歹郦姎如今也成了新秀里头位份最高与萧贵人平起平坐的,倒也能顺利打发了。
除了郑修仪。
修仪郑南乔一来,礼仪极为规范道:“郦贵人安好。今日冒昧前来,并非为闲谈风月,乃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贵人见谅。”
郦姎心下微诧她的多礼,面上却扬起惯常的甜笑:“修仪姐姐请讲。”
她目光清正,直视郦姎,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地劝谏:“并非姐妹之事,乃是贵人你之事,亦是陛下之事,更是关乎宫廷礼法、前朝观瞻之事。
听闻秋猎大典,陛下旨意,后宫仅带你一人随行?”
郦姎笑容微僵,心下却迅速盘算着打晃道:“陛下垂爱,嫔妾受宠若惊……”
不待她说完,郑修仪便微微提高声调,打断道:“郦贵人。此非寻常恩宠,实乃逾制之举!秋猎非是宫苑嬉游,乃国家典礼,彰显皇家威仪、君臣一体。
历代先帝秋狝,即便圣宠优渥,亦从未有独带一妃的先例!
陛下此举,置宫中诸位高位妃嫔于何地?置宫廷法度于何地?”她言辞渐激,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忧患与急切。
郦姎算是明白她今日来的目的了,当即面无表情地卧在软榻上听她继续说。
“兄长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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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天子无私事’。陛下的一举一动,天下臣民皆看在眼中,今日陛下可为贵人破例,明日便可为其他事破例,长此以往,法度纲常何在?
朝中清流御史,如今已是物议沸腾,奏本虽被陛下留中不发,然心中块垒岂能轻易消除?陛下圣明,或可一时弹压,然这狐媚惑主、致使君王失德的污名,最终却要由你来承担!
不知贵人你可承担得起?”说到激动处,她甚至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见郦姎不理自己,郑南乔更是设身处地晓之以情道:“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如今圣眷正浓,自是觉得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待他日恩宠稍弛,今日之独宠,便是来日众人攻讦的利刃。
陛下之爱,如火如焰,可取暖,亦可焚身,我观你年纪尚轻,难道愿见君父因己之故,遭非议于朝堂?愿见自身陷于万夫所指之境地?”
郦姎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她静静听着,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疏淡,却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修仪字字句句,皆为陛下声誉、宫廷法度考量,嫔妾感佩。
然,陛下是天下之主,圣意独断,岂是嫔妾一介微末妃嫔所能左右?修仪此番言语,应对陛下直言进谏,方是正理。对嫔妾言说,怕是…找错了人。”
郑南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依旧挺直脊梁:“人微言轻,然道理所在,不敢不言。既已尽言,便不多扰了。望贵人你……好自为之。”
她再次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如竹,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直,却也透着一丝无奈与悲凉。
郑南乔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郦姎才缓缓从软榻上坐起,指尖松开时,掌心已攥出几道浅浅的印子。
她望着殿门处晃动的帘影,脸上疏淡的神色未散,眼底却翻涌着细碎的光。
玉英进来换茶,见她指尖抵着微凉的杯壁,轻声问要不要传些点心。
郦姎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开得正盛秋海棠上——
陛下此时在做什么呢?会如同她思念陛下一般思念自己吗?
她知道不会。
秋风吹得窗棂轻响,一片海棠花瓣打着旋落在她膝头。
郦姎抬手拈起,花瓣软得像他偶尔垂怜的目光,却也脆得很,稍一用力便要蔫了。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帝王的爱从来不是独一份的,他的思念要分给朝堂,分给天下,分给后宫无数双盼着他的眼睛,能落到她身上的,不过是零星半点。
可还是忍不住盼。
他是第一个对她这样好的人,好到那份偏心阖宫上下都能看出来,她亦然,她盼着这份偏心偏宠能够长一点久一点,这样日后若是陛下再偏爱旁人,她也有可以怀念的。
郦姎想着想着,许是月事的影响忍不住悲观起来,可郑南乔的话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陛下会偏宠她多久呢?一日?半个月?一年?
这些日子的浓情蜜意褪去,只剩心口那点酸涩,像浸了凉露的梅子,嚼着发苦,却又忍不住再尝一口。
玉英不放心地再次进来,见她盯着花瓣出神,轻声道:“小主,这海棠开得真好,要不要折几枝插瓶?”
郦姎缓缓摇头,将花瓣放回窗沿:“不必了,开在枝头,才看得久些。”
就像她对他的心思,只能远远揣着,若真要攥紧了,怕是连这点“看得见”的念想,都会碎了。
秋日里头忽地落了一场雨,打湿了外头一簇簇绽放的秋海棠。
郦姎的心仿佛也突然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