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姎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转身,低头,屈膝行礼:“嫔妾、嫔妾参见陛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紧张。
一双绣着金线云纹的黑底靴子停在她面前。
“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她想象中的威严冰冷,竟是出乎意料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郦姎依言,怯怯地抬起眼。
烛光下,当今天子谢承渊就站在她面前,身着常服,身姿挺拔。
他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带着迫人的帝王威压,反而眉眼间凝着一抹淡淡的、近乎柔和的情绪,正垂眸看着她。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像是要透过她此刻的皮囊,看清灵魂深处去。
他忘了,央央如今与他是初次相遇,不会像之前一样扑进他的怀里的。
但好在这一次,他可以提前护住央央。
郦姎知道陛下一直在看自己,饶是早有准备,她还是有些双腿发颤,却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怕朕?”他问,语气更缓和了些。
郦姎连忙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最后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小声道:“陛下、陛下天威,嫔妾、嫔妾……”
“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谢承渊在她面前蹲下身,这个动作彻底打破了帝王的距离感,让郦姎惊得微微睁大了眼。
他仰头看着她,这个角度让他显得毫无攻击性,只有快要溺死人的温柔:“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小字是什么?”
“嫔妾郦姎。”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几分:“小字、央央。”
“央央……”
谢承渊缓缓念出这两个字,舌尖缱绻,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每一个音调都裹着深沉的情绪,听得郦姎心头莫名一颤。
“很好听。”他站起身,很自然地伸出手,牵起她微微发抖的手,引着她坐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量。
“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他开始问一些寻常的话,语气就像关心一个自家晚辈,耐心十足。
郦姎渐渐放松了些许,一一回答,声音依旧细声细气,但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她刻意带上了几分小女孩的天真烂漫,说到宫里新奇的花草、好吃的点心时,眼睛会微微发亮,但很快又会意识到失态,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谢承渊极其耐心地听着,目光几乎从未从她脸上移开。
他看着她鲜活的神情,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内心那股躁动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野兽才仿佛被稍稍安抚。
就是她,他的央央,还活着,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必须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压下想要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确认她存在的冲动,他不能吓到她,绝不能。
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动作轻缓,带着珍视。
“夜了,安置吧。”
帐幔被宫人无声放下,烛火也熄了几盏,只留床边两盏昏黄的宫灯,营造出暧昧朦胧的光影。
郦姎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锦被。
谢承渊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没有急于靠近,只是侧身躺着,看着她。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不再需要刻意掩饰,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占有欲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但他开口,声音却依旧温和得不可思议:“别怕,朕不会伤着你。”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触感温热,带着薄茧,引得她轻轻一颤。
他的指尖流连,描绘着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郦姎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像风中蝶翼。
她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她灼穿。
“陛下…”她无意识地喃喃,像是在寻求保证,又像是在无助的呻吟。
这声呼唤彻底击溃了谢承渊最后的自制,他俯身,吻轻轻落在她的额间,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睡吧,央央。”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手臂环住她,力道坚定却不失温柔,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却克制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朕在这里。”
郦姎僵硬地被他拥在怀里,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龙涎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帝王的怀抱宽阔而温暖,驱散了春夜的寒意。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敲在她的耳膜上。
这个人,是天下之主,此刻却如此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为什么?
她不敢动,也不敢再多想,只能顺从地依偎着,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假装已经入睡。
感受到怀中人逐渐放松的身体,谢承渊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清甜的香气。
他的央央,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翌日清晨。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悄无声息地洒入寝殿,驱散了部分昏暗。
郦姎其实早已醒来,或者说,她一夜都未曾深眠。
帝王的怀抱温暖却也强势,让她无法真正放松,她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的力道。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沉睡的姿势,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生怕惊醒了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侍寝后的第一个清晨。
然而,谢承渊其实也早已醒了。
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晨光柔和地勾勒着她脸颊柔嫩的轮廓,长睫如扇,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瓣微微嘟起,显得毫无防备,纯真得不可思议。
他的指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再次抚上她的脸颊,想要确认这份真实。
但最终,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的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喟叹。
这细微的动作让郦姎再无法装睡,她纤密的睫毛颤了颤,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寝衣和线条冷硬的下颌,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猛地想起身在何处,昨夜记忆回笼,白皙的小脸瞬间染上绯红,连耳根都透出粉色。
“陛……陛下……”
她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和显而易见的慌乱,下意识地想从他怀里退开,却又不敢大力挣扎,像只落入猎人掌心、不知所措的小兽。
谢承渊低笑一声,终于松开了些许手臂,让她得以稍稍后退,但依旧将人圈在势力范围内。他垂眸看着她羞窘无措的模样,心情愈发愉悦:“醒了?”
“嗯……”
郦姎低若蚊蝇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被的边缘,那副羞怯纯情的模样,足以满足任何男人的虚荣心和保护欲。
宫人们听到里面的动静,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垂首敛目,恭敬异常。
谢承渊率先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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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手臂由宫人伺候更衣,但他的目光却并未离开榻上的人。
郦姎裹着被子坐起身,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更衬得小脸莹白,我见犹怜。
洗漱更衣完毕,早膳也已摆好。
谢承渊自然地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膳桌上琳琅满目,精致异常。
他亲自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御膳房早上刚做的。”
“谢陛下。”
郦姎小声道谢,拿起玉箸,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秀气,吃相极其好看,时不时还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他一眼,一旦与他目光相触,便像受惊般立刻低下头,脸颊更红。
谢承渊几乎没怎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吃,或是给她布菜。
他享受这种投喂她的感觉,享受她全身心依赖自己、因自己而羞涩的模样。
“等下朕让李德全送你回去。”用膳完毕,谢承渊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拭了拭手,状似随意地道,“赏赐也会一并送到你宫里。”
郦姎站起身,屈膝行礼:“嫔妾谢陛下恩典。”
“起来吧。”谢承渊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她依旧微红的耳垂上,顿了顿,又道,“在宫里若缺什么,或是有人给你委屈受,直接派人来回朕。”
郦姎心中一动,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杏眼里水光盈盈:“陛下待嫔妾真好。嫔妾,嫔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乖乖的就好。”谢承渊终是没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触感滑腻温热,让他流连忘返。
李德全亲自领着轿辇,带着浩浩荡荡的赏赐队伍,将郦姎送回了缀霞轩。
这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各宫探询、嫉妒、震惊的目光。
缀霞轩更是早已炸开了锅。
当郦姎从轿辇上下来,看到院子里那琳琅满目的赏赐——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摆件,甚至还有几盆名贵的兰花,几乎堆满了不大的院落时,她脸上适时的露出震惊和不知所措。
同院的秀女们早已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羡慕、嫉妒、讨好、探究等等不一而足。
“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与郦姎关系最好的苏挽月第一个迎上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语气比昨日更热络了十分——
“妹妹真是好福气,陛下如此厚爱,真是让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其他人也纷纷围上来道贺,只是那笑容底下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郦姎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脸颊绯红,眼神羞涩又带着点小小的骄傲,忙不迭地回礼:
“各位姐姐快别这么说,妹妹只是运气好。陛下、陛下仁厚……”
她语无伦次,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应对得有些笨拙,却更符合她如今的身份和年纪。
应付完众人,回到西偏殿,关上门。
郦姎脸上那晕乎乎的、带着傻气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小主回来了。”殿内的两个大宫女玉英、玉溪迎了上来,眼中满是自家小主得宠的激动与欣喜。
“玉溪,陛下赏了许多宝贝,你领人去打点打点。”话音刚落,名唤玉溪的粉装宫女当即领命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小主,玉溪她……”
郦姎看了眼玉英满不赞同的目光,笑了笑语气可爱道:“陛下的赏赐晾她也不敢乱动,若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咱们就抓到她后头的尾巴了不是。”
她早便发现玉溪往外传递消息之事了,当然,她传的信息,都是郦姎刻意让她外传出去的。
“玉英,你去御膳房要些冰酥酪来,再去请苏采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