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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生

作者:桃芝月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昭元四年,春寒未褪。


    乾清宫。


    帝王寝宫内烛火通明,宫人守在外头等待着这漫长的帝王小憩,为首的大太监李德全盘算着贞美人应当快到了,但心里总有些不安。


    龙涎香的气息沉甸甸压在空中,几乎令人窒息。


    绣着金线龙纹的帐幔深处,一声压抑的喘息骤然划破寂静。


    谢承渊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明黄色的中衣,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深邃凤眸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与绝望。


    他又梦到了央央那苍白且毫无生气的脸,那双曾盛满星光、最终只剩空洞死寂的杏眼,还有他自己那双因疯狂和悔恨而颤抖的手。


    “央央……”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


    手下意识向身旁探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空荡,巨大的失落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忘了,他的央央早已永远离开了他。


    “陛下?”


    守着陛下小憩的心腹大太监李德全闻声,立刻掌灯近前,声音恭敬而带着小心翼翼,“您可是梦魇了?”


    谢承渊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寝殿——熟悉的紫檀木龙纹大床、不远处的奏章案几、跳跃的烛火以及李德全那张明显年轻了些许的脸。


    不对。


    这不是他失去央央后、行尸走肉般的那些年岁。


    “现在是什么时辰?哪年哪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紧绷。


    李德全虽觉奇怪,仍恭敬垂首:“回陛下,现在是昭元四年三月初七,酉时三刻。”


    昭元四年,三月初七。


    谢承渊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微微颤抖。


    这个时间点——


    选秀结束,新人入宫刚满一月。


    他的央央,她已经在这宫墙之内了!


    失而复得的狂喜如潮水般涌上,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却又被更庞大的、怕重蹈覆辙的极致紧迫感死死压住。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绝不能。


    这一世,他必须用不同的方式,将她牢牢留在身边。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滑凉的锦被,状似无意地开口:“新秀入宫,也有一月了罢?”


    “回陛下,正是。


    各位小主都已安顿下来,宫内教习嬷嬷也已回禀,言诸位小主均已知礼。”李德全躬身回应,心里暗自琢磨陛下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嗯。”谢承渊沉吟片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道:“朕记得,今日呈上的侍寝的,是贞美人?”


    李德全脸上立刻堆起笑:“陛下说的是,娘娘经由顾氏灭顶之事已然想通了,想必这会也快到了。”


    谢承渊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让她回去。”


    李德全脸上的笑容一僵:“……陛下?”


    “换一个人,”


    谢承渊的目光投向跳跃的烛火,念出那个在舌尖辗转了千百回、浸满悔恨与思念的名字,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什么般道:“郦姎。”


    “郦、郦宝林小主?”李德全彻底愣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陛下从未如此明确地指定一个低位新秀,尤其是跳过因家族获罪而被陛下冷落多日,好不容易复起的贞美人。


    而那位住在长乐宫西偏殿的郦宝林?印象里只是个爱笑的小丫头,并无甚特别之处啊。


    “陛下,这于礼制似乎……”李德全试图委婉提醒。


    新秀侍寝的次序虽无定规,但也暗含了前朝的权衡与后宫的看法,如此突兀提拔,恐生非议。


    若是贞美人这个老人也罢,可陛下却是跳过了太后母族的萧贵人,转而要郦宝林。


    谢承渊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积威帝王的不悦与不容置喙:“朕的话,需要说第二遍?”


    李德全立刻躬身,冷汗涔涔:“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安排!郦小主今夜侍寝!”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退下,心中已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郦宝林的地位,提到了一个极高的、需极度谨慎对待的位置。


    旨意传到缀霞轩时,夕阳正好,给这座略显偏僻的宫苑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几个同期入宫的小秀女正聚在院里那棵刚发芽的海棠树下说笑打趣,分享着家里新捎来的点心花样。


    其中被围在中间,笑声最清脆悦耳的,正是郦姎。


    她穿着一身浅樱色的春衫,梳着乖巧的双环髻,发间只簪了两朵小小的绒花并一支素银簪子,脸上未施粉黛,却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像是将春日的生机都拢在了身上。


    “真的呀?那后来那只小猫儿如何了?”她正听着一位住在同一宫的苏采女说话,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睁得圆圆的,满是好奇与关切,听得极其认真。


    传旨太监带着一脸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讨好的笑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和谐景象。


    “郦宝林接旨——”


    嬉笑声戛然而止。


    院中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跪下,脸上都带着惊讶与探究。


    郦姎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垂着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侧脸线条柔软乖巧。


    旨意宣毕,内容简单直接:命宝林郦氏今夜侍寝。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原本该是谁,这道旨意是何等的不合常规与殊宠。


    郦姎抬起头,脸上适时的飞起两抹红晕,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眼神里混杂着惶恐、羞涩与难以置信的惊喜,表现得完美无瑕,就像一个突然被巨大馅饼砸中、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臣女、嫔妾,”她似乎紧张得改了两次口,声音甜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颤,“接旨,谢陛下恩典。”


    她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姿态柔顺无比。


    传旨太监态度和煦地又说了几句“小主好福气”、“早早准备”的吉利话,这才走了。


    太监一走,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先前说话的秀女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有单纯的惊讶,有藏不住的羡慕,自然也有一闪而过的嫉妒。


    但郦姎似乎毫无所觉,她站起身,脸上还带着点晕乎乎的懵懂,对着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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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颊边梨涡浅浅:“我…我这就回去准备,姐姐们……”


    那笑容纯粹又毫无心机,甚至因为这份“好运”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轻易就将那点刚刚升起的嫉妒打散了不少。


    采女苏挽月与她关系好一些,率先反应过来,扯出笑容:“这是天大的喜事,妹妹快回去准备吧,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是呀是呀,恭喜妹妹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多谢各位姐姐,”郦姎福了一礼,声音依旧软糯,“我自己可以的,不敢劳烦姐姐们。”


    她说完,便带着一种仿佛被惊喜冲昏了头、脚步都有些轻飘的姿态,转身回了自己的西偏殿。


    西偏殿内,门扉轻合,将院中那些或羡或妒的目光尽数隔绝在外。


    郦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脸上那娇憨懵懂、受宠若惊的笑容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她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冷静思量。


    陛下为何会突然跳过贞美人,点了她?


    贞美人家世比她好,容貌明艳,又是宫中老人。


    自己虽也算清丽可人,但在这美人云集的后宫,绝非拔尖,这份突如其来的“殊宠”,透着蹊跷。


    是福?一步登天,自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是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夜之后,她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抵着门板,但很快,她又缓缓松开,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门板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深吸一口气,郦姎重新抬起脸时,眼底那点冷芒与计算已消散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带着些许不安的雀跃。


    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中那张犹带稚气的脸,抬手轻轻拍了拍微热的脸颊,低声自言自语,声音软糯,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郦姎,别怕,陛下是天子,是很好很好的人。”


    镜中的少女眼神清澈,仿佛不染一丝尘埃,唯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纯粹”需要多少演技来维持。


    很快,尚宫局派来的嬷嬷和宫女们鱼贯而入,恭敬地伺候她沐浴、熏香、更衣,她像个最乖巧的提线木偶般任由摆布,偶尔小声地问一句“这样可以吗?”


    或是因水温稍热、香料气息稍浓而微微蹙眉,那副不谙世事、娇怯生生的模样,让经验老道的嬷嬷们都放松了警惕,只当她是个运气极好的小丫头,言语间更多了几分不经心的敷衍。


    然而,在氤氲的水汽中,她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几分考量。


    她穿了件柔软馨香的桃色衣裳里,青丝如瀑散下,只略施薄粉,点了口脂。


    镜中人眼波流转,纯真中不经意泄露一丝媚意,连她自己看了都微微一怔,随即飞快地垂下眼,耳根泛红,仿佛被自己的模样羞到。


    乘坐承恩轿前往帝王寝宫的路上,她的手一直轻轻攥着衣角,指节微微发白。


    直至被引至龙榻边坐下,闻着那浓郁却令人心安的龙涎香,她的心依旧跳得飞快。殿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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