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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7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是陛下的原话。”


    玉兰做传话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面皮虽然抽搐还是将话原原本本带到了。她半拂着身子,顶着头顶两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内心很有些凄凉。


    许庸平自然掠过了秦苑夕:“我去看看。”


    秦苑夕下意识抬手要抓住他,但他走得太快,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许庸平。”


    许庸平一顿。


    不远处帷帐深深,少年天子居中,犹如一只蛰伏千年待动的艳鬼。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近自己的老师,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老师。秦苑夕收回视线:“他在你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同,他不是寻常简单的孩子。”


    许庸平和她擦身。


    不远处传来太医的惊呼,慌乱中混杂“伤口怎么裂开了”、“下官万死难辞其咎”、“陛下恕罪”、“阁老恕罪”……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一阵兵荒马乱。


    秦苑夕只是看着。


    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特意涂了鲜亮口脂,奢华宫装缠着纤细腰肢。背部挺得很直,脖颈也高高昂着。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笑?追着他这么多年,即使嫁做人妇也这么不知廉耻?”


    玉兰:“奴婢不敢。”


    秦苑夕握紧了栏杆,上面仿佛还残留一丝余温,那余温渗透她被冷风吹得发僵的身体,她脸色好看了些,静静道:“人有喜欢的人,为自己争取,没什么可笑的。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隔得那么远她似乎也能看见许庸平的神情,游街那年人很多,她不慎被挤出人群。马蹄高高扬起,许庸平勒马,从马上下来,在一片“这是谁啊突然冲出来”、“故意的吧”的指责声中对她礼貌地说:“姑娘,冒犯了。”


    “我让人送你去医馆。”


    秦苑夕记得自己胡乱点了点头,她自然是不敢和陌生男子开口说痛的,而此刻,他面前的人不是自己,对方毫无顾忌地开口,抱怨道:“朕痛得要死掉了。”


    魏逢强调:“朕真的痛得要死掉了!朕肩膀痛,腿痛,胳膊痛,背痛,心也痛!”


    许庸平:“臣今晚留宿。”


    魏逢立马眉开眼笑:“朕突然一点不痛了,朕今晚要吃烤乳鸽!”


    “……”


    秦苑夕走了,空气中似乎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甜腻脂粉味。魏逢鼻子动了动,立马说:“给朕打开窗透气!”


    许庸平:“关上。”


    魏逢不敢再折腾,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噢,都听老师的。”


    烧没退,开窗吹了冷风怕夜里更严重。许庸平的太师椅侧了方向,看着太医给魏逢重新换药。


    一会儿没看住那伤口真是裂开了,四条,一掌长、半寸深,横跨肩背部,好在没伤到骨头。肉翻出来,在白皙细腻的后背上分外狰狞。魏逢强忍着没出声,来捉他的手,又摸了摸刚刚自己下死手拧的地方。


    许庸平不冷不淡地瞥他一眼:“不是疼得要死了?”


    魏逢乖巧:“老师来了朕又好了。”


    “太后是陛下嫡母,百善孝为先。”


    许庸平提醒他:“尊之重之,利于国本。”


    正常情况下魏逢对秦苑夕是尊重的,涉及许庸平的事就会不爽,特别尤其不爽。但许庸平语气很淡,他怕许庸平生气,把脾气憋回去,憋得心里直泛苦水:“朕知道了。”


    许庸平皱了皱眉,他又赶快竖起一根指头指天发誓:“下次绝对不会了!”


    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他肉眼可见疼得浑身一抽,话也说不出来了,蔫蔫地伏在许庸平大腿上,单薄身体微弱地发颤。乌黑长发撩到身前,时不时有乱动的发丝飞到背后。御医怕粘在伤口上,涂两下药就要伸手拨开,忙得不亦说乎。


    过了半柱香,御医后知后觉没发丝在跟前晃了。许庸平半低着头,一手抱着魏逢,一手虚虚拢住了瀑布般垂落周遭的青丝。


    “让殿外的人不用跪了,回太医院等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阁老大人面色缓和了些,御医听见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黄公公说:“去温一碗白粥,加两粒冰糖。”


    顿了顿他又说:“烤乳鸽也做,味不要那么重,用清水涮过了再端上来。”


    黄储秀悄无声息地一点头。


    御医手抖得厉害,许庸平接过他手里被凉水浸湿的帕子,道:“你去吧,我来。”


    没睡两个时辰,又烧起来,呼吸滚烫急促。


    许庸平将帕子搭在烧得眼皮绯红的人额头,一下午没怎么挪动过位置。


    这还只是开始,连着好几日魏逢反复低烧,断断续续睡断断续续醒。他真疼的时候并不说话,生捱,看着没什么事一摸胳膊腿上都是汗。每两三个时辰宫女太监会给他换身干衣服,他没胃口,吃两口白粥就饱了,看见许庸平在身边放下心,抓着他袖子又昏昏沉沉地睡。


    他一晚上平均要醒七到八次,许庸平白日去内阁处理政事,夜里一宿宿跟着熬。总有一睁眼见不到人的时候,他立刻就要闹。


    “老师,你要走了吗?”早上他可怜巴巴地问。


    许庸平:“我让人把奏折搬过来。”


    后头许庸平歇在寝殿的一张软榻上,案几就在前侧。他真正是衣不解带昼夜不分,一有风吹草动就低哑地问魏逢可有不舒服,是不是要喝水,有没有胃口吃些东西。


    魏逢鼻音浓重:“朕就是想看老师在不在。”


    许庸平静默一会儿,温和地回答他:“臣会守着陛下。”


    一晃眼第六日,魏逢终于不再发烧,背后伤口又开始长新肉,身上跟有几千只虫子爬一样痒。


    这才是最熬人的时候。


    “老师,朕睡不着。”


    魏逢鬼一样从床上溜达下来,披散着头发站在许庸平榻边。他踢了鞋和许庸平挤在一处,苦闷地说:“朕痒得受不了,老师,来跟朕商量商量肃王怎么死。”


    平日许庸平不会纵容他对长辈无礼,更不会纵容他将生死挂在嘴上。此刻顺着他长发捋了把,固定他后脑勺避免他蹭到好不容易有愈合倾向的后背:“陛下想让他怎么死?”


    殿内寂静,他是典型文人的长相,细眉长目,眼静而青白分明,嘴唇轮廓柔和弯曲。魏逢盯着他握笔的手、五指微微透出的苍冷光泽,感到一种奇异的、无来由的口干舌燥。


    后肩的痒意生根发芽,莫名转移到了左胸口。


    魏逢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朕要把他绑起来,用羽毛搔他的脚底板。”


    许庸平:“臣会替陛下做到。”


    “……其实朕想把他扔到御兽园被老虎追被狮子撵被棕熊咬。”


    许庸平:“臣知道了。”


    后肩更痒了,痒得抓心挠肝。魏逢控制不住想挠,刚摸到脖子被一把制住手腕。他痒得厉害,双目噙着水:“老师……”


    许庸平淡淡看了眼床柱:“臣并不是很想将陛下绑起来。”


    “……”


    魏逢扭头看了眼粗壮床柱,又转过头看许庸平脸色,打了个寒战:“朕不抓了!朕绝对不抓了!”


    许庸平松开他。


    到底没精神又不舒服,说了没两句话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软榻窄小,等他睡着后许庸平将他抱回了龙床。


    ……


    第十日中午,陵琅许家遣人送进宫一封书信。


    许庸平:“臣母亲身体有恙。臣该出宫了。”


    魏逢下巴垫在堆积的奏折上,把意见憋回去了。他知道他是不能决定许庸平的去留的。


    许庸平沉吟道:“绿水亭死了一个宫女,在昭阳殿当过差。”


    魏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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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色微微一变。


    “嫡长子需出身正统。”


    许庸平道:“立后前不要再有这种事了。”


    魏逢浑身先是一僵,等他明白许庸平在说什么后脸霎时一阵白一阵红,不敢置信地看了许庸平半天,从牙根里生硬地挤出几个字:“……朕没有对她怎么样!”


    许庸平看着他。


    魏逢:“朕……”


    这种事很微妙,他简直蒙受了巨大的冤屈,六月飞雪一样冤:“她……”


    “朕没有动她!”


    魏逢干巴巴道:“不信老师可以问玉兰!”


    玉兰低声:“阁老,画蕊冒犯天颜,是大不敬,已经按照宫规处置。”


    许庸平没有说话,殿内气压一下低了。


    日头有些大,黄储秀替他撑伞,送他出宫。走了两步魏逢还在后面发脾气,黄储秀叹了口气,道:“阁老误会了,陛下身体贵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金枝玉叶,将门之后,一声令下各式各样的女子都会送进宫……陛下虽然年纪小心里都有数,咱家和玉兰都盯着呢,阁老放心。”


    许庸平:“我知道。”


    黄储秀一愣:“那阁老还……”


    许庸平接过他手中的伞:“你只有一个主子。”


    黄储秀微顿,应了声:“咱家明白。”


    “这几日我不在宫中。”许庸平事无巨细地交代,“夜里别让他吹冷风,忌生冷辛辣,素日换药让太医院的人手脚轻些。”


    “房梁有一根要换了,请工部的人来一趟。”


    黄储秀:“咱家省得。”


    “就送到这儿吧。”


    许庸平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黄储秀站在原地,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多宝摸了摸头,想不通地问:“干爹,阁老知道什么?知道陛下没有动那个宫女,还是知道您和玉兰姑姑都帮忙看着啊?”


    “那自然是……”


    多宝:“昂?”


    黄储秀说了一半反应过来,用拂尘敲他脑袋,打得他抱头鼠窜:“主子的事!嗯?你小子!胆子大了!主子的事也敢过问了!呼,呼!小兔崽子!给咱家站住!”


    -


    昭阳殿一下空了。


    魏逢坐不舒服躺不舒服站也不舒服,在偌大宫殿内游荡,从东边游荡到西边。他骨量轻,四肢天生的柔软修长,病了这么些天腰肢更为明显,不及一握。寝衣宽松,长出半截,这么走起路来很有脚不沾地的诡异感。


    魏逢:“给朕下来。”


    两道鬼魅影子从房梁上飞下来,双双行礼:“陛下。”


    身量稍矮的那个率先道:“肃王在广仙楼饮酒作乐,大摆宴席。不少官员去见了他,今日午时秦炳元从府中后门离开,属下猜测他们会见面。秦炳元为人谨慎,我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让我们探听的秦炳元那名外室也有消息了,她和三岁的幼子都在广仙楼。”


    魏逢眯起眼:“没人告诉你们什么时候应该出来,什么时候不该?”


    “属下知错。”


    另一人说:“肃王指名让小禾作陪,今日是第十天。我们的人捎信,问陛下要不要出宫一趟。”


    “吱呀——”


    是那少年天子抬手打开了沉木柜。


    “老师的母亲病了,朕又被一个人扔在宫里。”


    他眉目哀愁地抱怨道:“老师总有这么多事。”


    柜门敞开,殿内二人恭顺低下头,然而里头的东西已经撞入眼底。


    那是一套舞女装束,水红色,腰窄而袖袍宽,轻盈飘逸,裙摆像游鱼梦幻摇曳的尾鳍。腰间镶有数颗金色小铃铛,随着主人手指抚摸互相碰撞,“叮哩琅珰”地响。


    “叮、哩、琅、珰。”


    魏逢手指掠过流水绸缎,跳过它,兴致缺缺:“朕心情不好,男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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