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周二是真发达了,连醉仙楼这种地方也敢来消遣,看来今天是准备好还债了?”
杜勇走进酒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因为上次无功而返,他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直接带了七八个打手。
反观周礼这边,就算加上朱大壮这个二傻子,也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周礼给个说法。
“杜爷,可是稀客,快快快,里面请。”
醉仙楼的掌柜看到杜勇带人进来,连忙上前招呼,开门做生意的人,自是黑白两道都不得罪。
这个杜勇虽然只是个地痞头目,可是也在银钩赌坊做事,算得上有些背景。
“今儿个不是来吃酒的,找人,你先忙去吧。”
杜勇摆了摆手,随即目光在大厅中扫过,在一楼吃饭的都是些普通人,看到杜勇进来,都是面露畏惧之色,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威风凛凛的感觉,让他十分受用。
大马金刀地往角落一坐,冷冷地看着朱大壮问:“不是说让我过来收账吗?人呢,不会是吓得跑了吧?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我跟你说,周二今天要是拿不出来钱,老子今晚就带人去烧了他的房子!”
“你敢!”
朱大壮瞪着眼睛。
杜勇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朱大壮,那周二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心甘情愿跟着他混?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前途。我看你也是有一把子力气,不如来县城跟我……”
“跟你一起欺男霸女吗?”
朱大壮可不傻,哼哼着根本不接茬。
气得杜勇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周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顿时冷笑一声。
“周二,听说你最近猎了一头狼,本事大得很啊。今天时间也到了,准备好钱了吗?”
周礼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还是那句话,欠条上注明利息,那就按照大虞律法来办,该怎么还,就怎么还,我欠的钱一分不少,但想要多的,也是一文钱没有。一两银子本金,三个月利息,最多也就一共一两三钱。”
“什么一两三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到今天为止,十五两!”
“十五两?前几天你才刚说了十二两,这不是欺负人吗?”
朱大壮一听就炸了。
三天时间,又增加了三两,这简直是无底洞啊,怎么可能还得起。
“一两银子,三个月你要收我十五两。杜勇,你这也太黑了吧?”
“少给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可不是在村里了,这是在老子的地盘上。周二,上次我给了你体面,现在十五两银子少一个字儿也不行!拿不出钱是吧?那就先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杜勇对手下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他当然清楚,周礼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拿得出十五两银子。
今天带人来,就是打定主意要收拾周礼,毕竟上次在村里落了脸面,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回场子。
先废掉周礼,然后再去村里抓人。
老子看上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会弄到手的。
“谁敢动礼哥儿?”
朱大壮见状不妙,立刻爆吼一声,挺身上前。
酒楼中的食客见状不妙,纷纷起身往后退去,掌柜的一脸苦涩,杜勇这个煞星果然又是来找麻烦的,这下生意可还怎么做啊!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冷冷地从楼上传来。
“杜勇,你好大的威风啊!”
说话间,杨雄已是挎着刀走了下来,与此同时,数名衙役从后堂方向大步而出。
杜勇愣了一下。
待看清楚来人面貌之后,不由脸色微变,县衙捕头杨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忙眼神示意手下们停下,赔笑道:“原是杨捕头,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抱歉了。不过我今日是来收账的,没有闹事……”
“是吗?”
杨雄冷冷一笑,大步走上前来:“按规矩办事就好,我这个人最讨厌不懂规矩的。你既是说收账,可有拮据凭证?”
“有的,有的。”
杜勇笑着将借条送上,他此时还不知道杨雄和周礼有什么关系,只当是自己刚好碰见,面子上的需要过得去。
但是没想到,杨雄看完借条后,便道:“这欠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借了一两银子,按照大虞律法规定,民间最高的利息算,也就一两三钱。怎会算到十五两?”
“这……杨捕头您知道的,这都是赌坊的规定,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什么规矩?你银钩赌坊的规矩,比国法还大?”
类似的话,周礼也说过。
但现在从杨雄嘴里说出来,分量可就截然不同了。
杜勇瞬间满头大汗,连说不敢,杨雄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拍出一两三钱银子:“这是他还你的钱,我做见证,从现在开始,你们两清。”
说完,直接当众撕了欠条。
杜勇怎么也没有想到杨雄会横插一手,还想着抬出银钩赌坊的名号争辩几句,结果杨雄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混账东西,你一个地痞流氓而已,也敢跟我废话?银钩赌坊背后有人,老子背后还是大虞国法呢!”
“我……”
“滚!县令大人命我搜捕全程,捉拿纵火凶徒。我看你一天游手好闲,要不然跟我回衙门,交代交代?”
听到这话,杜勇瞬间怂了。
连忙摆手说不必了,然后带上一众打手,灰溜溜地逃出了酒楼。
不过临行前,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周礼一眼。
显然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银钩赌坊背后有人撑腰,即便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动他们,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杨雄转过头说道。
他虽是捕头,但杜勇背后的银钩赌坊,却是县衙里的大人物撑腰,而且跟昌黎士族门阀有所牵连,就算是县令如今也不敢随便乱动。
今天出面,帮周礼解决赌债的事情,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更多的,他不能做,也做不了。
就算今天将杜勇等人抓回去,明天他们也会无罪释放。
“多谢杨大哥,这已经是帮了我大忙!”
周礼其实已经很满意了,解决掉欠条,没有了明面法律上的约束,自己就不会理亏。
如果杜勇下次还敢来找麻烦,他也绝对不会客气。
“杨大哥,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还替我还了债,这株老山参,就当是送给你的,快拿回去给嫂子治病吧……”
周礼说着,将怀里的老山参递了过去。
杨雄接过山参,却是摇头:“我身为捕头,处理这种违法乱纪之事,理所应当,要是收了你的山参,那便是收受贿赂,有理也变没理了。你现在没有了债务压力,那就还是按照我之前说的,十两银子,你我都不吃亏。扣掉刚才帮你还债的一两三钱,这是剩下的……”
说着,将一个钱袋子塞到了周礼手中。
这位县衙捕头,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人,一是一二是二。
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其实很难混,但他还能做到捕头,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便是有上官欣赏。
周礼很欣赏敬佩这样的人。
“杨大哥高风亮节,实是教人敬佩,小弟不敢勉强。既是如此,还请掌柜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请杨大哥和诸位兄弟吃顿饭,聊表谢意。”
说着,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醉仙楼掌柜。
后者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衣着寒酸的山野村民,竟有这等头脑。
寻常百姓,见到穿官衣的,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更何况像他这样,此人莫不是有什么来头?
杨雄闻言,本是想拒绝,可见跟着出来的衙役捕快们,都有些口干舌燥,现在又正是吃饭的时候,想了想,没有拒绝。
“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随即上了楼,吃饭喝酒,是最能拉近关系的。
朱大壮则是和那些衙役捕快们,在大厅就餐。
“兄弟,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来路,看他言谈举止,不像是什么山野村民啊,居然跟我们捕头搭上了关系……”
吃饭的时候,几个衙役好奇地询问。
朱大壮没啥心机,闻言咧嘴一笑:“那是我周家二哥,很厉害的,读过书识得字,会瞧病,还能打猎……”
二楼厢房里。
周礼终于亲口尝到了这所谓的醉仙酿,果然是米酒,度数很低。
对他来说像是喝水似的。
他给杨雄倒了一杯,自是先一番感谢之词,两人推杯换盏。
趁着这个机会,周礼又打探了一些具体的律法条款之事,比如山民税赋,经商资格,以及买地等等,这些都是他以后可能会用到的。
杨雄听着听着,越发觉得此人见识不凡,所以也有心结下这段善缘。
“周兄弟谈吐不凡,也很有远见,日后必会有所成就。以后到了县城,遇到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你可来寻我,杨某必会秉公办理。”
以他的性格,秉公办理,就是帮忙了。
周礼自是连连道谢。
“等会儿还有公务,就不再饮了。你在城里还有什么事,尽快办了也离开吧。杜勇虽然被我吓退,但多半不会善罢甘休,银钩赌坊凶名在外,要防着他们找你麻烦。”
说完,杨雄便已提着刀下了楼。
周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点头,这趟进城不亏,搭上了杨雄这条线,只要认识了,以后慢慢维持来往,也算是在城里找了个靠山。
随后,他唤来店小二结账,顺便问起了后厨的那只小黑狗。
表示想要赎买。
小二将这事汇报给了掌柜,掌柜略作思索后,主动表示,一头野犬罢了,直接送给了周礼。
毕竟能跟杨捕头一起吃饭的人,绝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周礼当然也不会白要这好处,还是给了二十钱,没有让掌柜吃亏,趁机询问道:“柳掌柜,据我所知,昌黎县人少有吃狗肉的习惯,只有一些街边小贩会有这种生意,醉仙楼也算是老字号了,怎么如今也看上了这个生意?”
柳掌柜闻言,苦涩一笑:“不怕小哥笑话,今年饥荒严重,粮食短缺,饲养牲畜的产量大减,猪羊肉就算有钱也不好买。城外又到处都是流民,山里的猎物也难寻到,城里的酒楼食肆,大多缺肉……”
“原来是这样。”
周礼点点头,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于是道:“我们村有很多猎户,以后若是有了多余的猎物,送来贵店,不知能否卖个好价钱?”
柳掌柜自是求之不得,笑着道:“小哥还挺有生意头脑啊。行,你若是真能送来新鲜的山中猎物,醉仙楼愿以高价收购,另外山里的那些山货,我们这边也收,如果数量大,价格好商量。”
销路有了,以后村里的猎物山货,可以直接卖到醉仙楼来,肯定要比自己单独散卖划算。
谈完这些之后,周礼便带着朱大壮,以及刚刚到手的小黑狗离开了酒楼。
此时,一个银钩赌坊的打手,正躲在街边小巷,看到二人离开,立刻转身去向杜勇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