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耀祖偷偷抹了把泪,觉得自己这爹当得太窝囊,对不起老婆孩子,哽咽着说:“凤儿,拿着吧,谢谢你何大爷。”
赵凤这才接过馒头,低着头、眼眶发红,小声道:“谢谢何大爷。”
何大清摆摆手:“别客气,快吃。”
见孩子们不敢夹菜,他就亲自把白菜夹过去,还专挑里头的肉丝给他们。
何大清不是故意讨好,可这番举动,却让赵家上下都打心底里感动。
饭后,何大清起身告辞。
他故意没让赵耀祖送,就想看看这人懂不懂人情。
他是想把贾张氏嫁出去,可万一又遇上一家白眼狼,那不是更麻烦?
还好,赵耀祖没让他失望:“何老哥,等等,我驾驴车送你。”
何大清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我今天家里可没猪肉给你。”
赵耀祖脸一红:“没事没事,送一趟而已,哪能再要猪肉?上回给的已经够多了,这回真不能收。”
何大清几番推辞,也没拦住赵耀祖执意要送。
他嘴上说着“太见外了”,心里却挺满意。
这赵耀祖,是个明白人。
驴车晃晃悠悠地往城里去。
何大清有意跟赵耀祖搭话:“老赵,你父亲今年多大岁数了?”
赵耀祖答道:“五十三。”
何大清有些惊讶:“那你父亲成家挺早的。”
赵耀祖憨厚地笑了笑:“那时候家里还是地主,有些家底,娶亲自然早。”
何大清点点头,又问:“他没想过再找一个?五十出头,往后日子还长,总得有个伴。”
赵耀祖直摇头:“谁愿意跟我爹?他懒了一辈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附近几个村谁不知道?提起他,没人不撇嘴。就这样还想找老伴?那不是做梦吗?”
何大清试探着说:“我们院里有个老太太,跟我关系不错,要不……我给牵个线?”
赵耀祖慌忙摆手:“使不得,真使不得!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再添一口人,真养不起了。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何大清笑了笑,转而问道:“老赵,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赵耀祖立刻竖起大拇指:“好人,绝对是好人!”
何大清叹了口气:“好人谈不上,不过跟你投缘,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赵耀祖不解:“您是城里人,工人身份,端着铁饭碗,还有什么烦心事?”
何大清道:“我媳妇也走得早,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现在孩子们眼看要成家了,我也想着往后能有个伴。我才四十六,总不能一直一个人过。”
赵耀祖点头:“这倒也是。您跟我爹不一样,您条件好,是该找一个。”
何大清终于切入正题:“不瞒你说,我们院里有个小寡妇,还不到三十,我是中意人家,就怕人家不答应。”
赵耀祖为他抱不平:“您这样的好人,能嫁您是福气,有什么不同意的?也就是我闺女年纪太小,不然……”
何大清被他逗乐了:“好家伙,我拿你当兄弟,你倒想当我岳父?”
两人都笑了起来。
铺垫得差不多了,何大清终于说明来意:“那小寡妇,我倒是有把握。可她有个婆婆,是个麻烦。我想娶她,得先给她婆婆找个去处。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赵耀祖为难道:“明白是明白,可何老哥,我家这条件您也看到了,实在是养不起啊。不瞒您说,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都难说。”
何大清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家不容易,咱俩又投缘,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
“只要你爸娶了那寡妇的婆婆,我就给她备上嫁妆。”
赵耀祖一愣:“嫁妆?”
何大清点头:“没错,二百斤地瓜当嫁妆,你看行不行?”
赵耀祖一听,呼吸都变重了。
二百斤地瓜!有了这些,全家这个冬天就好过了,至少不会饿死人。
值,太值了!
只要他爸愿意娶个老太太,全家粮食就有着落了。
赵耀祖立刻应下:“成!何老哥你没开玩笑的话,这事我答应。”
“不管那老太太多丑、多脏、脾气多坏,就算腿脚不便,我也让我爸娶她。”
何大清笑说:“别担心,人家不埋汰,丑不丑的我也看不出来。”
“我只看二三十岁的女人,四十岁往上,我瞧着都差不多。”
“脾气不差,身子也没毛病,你放一百个心。”
赵耀祖犹豫:“我就怕……人家看不上我爸,我家实在太穷了。”
何大清嘴角一扬:“所以得把你们包装一下。”
“装成乡下有钱人,有粮有肉,顿顿吃好的!”
看那贾张氏会不会动心!
赵耀祖有点慌:“这……这不是骗人吗?”
何大清语气平静:“你家不是没粮过冬吗?我想帮你,可总得有个理由吧?”
“总不能白白送你粮食吧?就算我送,你也不好意思收,对不对?”
“要是你爸娶了她,我们就是亲戚了,以后我肯定多帮你们。”
“你说是不是?”
赵耀祖一跺脚:“好!何老哥,我都听你的!”
何大清笑笑:“这才对嘛。”
进城后,何大清没让赵耀祖再送。
“你先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
“愿意的话,明天中午带你爸来这儿碰头。”
“我给你们准备点米面鱼肉,你提上去我家,装成我富亲戚,让贾张氏看见。”
“要是不愿意,也不用来了,不强求。”
赵耀祖点头:“明白了。”
何大清骑上车往家走。
一只乌鸡不多,得分七天炖。
药膳在炉子上炖着,何大清又骑上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止血针不能多打,今天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孩子能不能保住,就看天意了。有问题再及时回医院。
何大清今天就是来接秦淮茹回家的。
到了医院,他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秦淮茹脸微红:“今天好多了。”
她不好意思跟何叔说出血少了,这话没法跟老男人讲。
何大清说:“那就好。”
他和贾张氏一起办完手续,带秦淮茹走出病房。
来到院里,贾张氏问道:“他何叔,没借辆推车吗?淮茹现在还走不了远路。”
何大清答道:“没借推车,我骑自行车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停在一旁的新自行车开了锁。
秦淮茹看着车子说:“这自行车可真新,何叔,是谁家的呀,这么新也舍得借给您?”
何大清说:“我今天刚买的。”
秦淮茹愣了一下,“您今天刚买的?”
“对。”何大清点头。
秦淮茹眼里满是羡慕:“这得花不少钱吧?而且……您哪来的自行车票呀?”
要是自己也能有一辆自行车该多好,可她连想都不敢想。养活几个孩子已经够吃力了。
何大清见她既羡慕又佩服的眼神,心里一阵满足,又开始随口编起来:“我去一个大领导家做饭,他对我手艺挺满意,就送了我一张自行车票。”
“我想着票不能浪费,就花了一百五十八块,去供销社把车买回来了。”
“一百五十八,也不算贵。我家三口人,两个挣工资的,有这个条件。”
何大清为啥要吹牛?为啥不老实说票是从鸽子市买的?
因为这年头的人太讲究节俭。有钱也得攒着,买自行车?那不是败家吗?
要是说实话,贾张氏和秦淮茹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嚼舌根,说他不会过日子。这不毁形象吗?
在秦淮茹面前吹一吹,何大清觉得,这女人肯定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