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弄焕姑娘。”晏山探头看跑远的身影,怪道:“她慌里慌张的,好像在追什么人,属下派人跟去看看?”
窗帘挑开,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下颌,御北侯抬眼朝外看,一身红白夹袄的弄焕正在追人,连马车上明晃晃的侯府旗帜都没注意到,转过一家字画摊便消失在街角。
侍奉后车的婢女上前来:“侯爷,老夫人遣我来问问,是出了何事吗?”
“无事。”御北侯放下帘子,敛目对晏山道:“先送母亲回府。”
嗓音低哑迟缓,含了一丝连日奔波积攒的疲倦,晏山不敢耽搁,忙道一声好。
扬鞭驾车,车队浩浩荡荡往御北侯府去。
雪天路滑,阿粥虎子几人心急又互相推搡,终是在跑出五条街后齐齐滑倒。
“跑啊?!怎么不跑了?”
弄焕跑得气喘吁吁,扶着墙大口喘气:“虎子我就不说了,老余你腿都那样了还敢跑呢?一老一小跟着你,阿粥你怎么照顾的人?”
三人从地上爬起来,躲着视线不说话。
虎子年纪小,没忍住看了弄焕几眼,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被阿粥手快地扯了扯破成布条的衣摆,躲到老余身后去了。
老余也挡不住什么,早年逃难时被山匪活活打断了一条腿,侥幸捡回一条命,腿瘸了,背也驼了,虎子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躲他身后,显得二人更惨了。
弄焕刚硬起来的心霎时软了,看了眼左边那人,觉得眼熟:“你不是城隍庙的?怎么,跟着那小刺头混不下去了?”
那人瞄了瞄同伴,低声道:“铁子早被赶出城了,我现在跟着他们。”
弄焕新奇:“哟,他还有被赶出城的时候?当乞丐了还搞恃强凌弱那套,自己该的。”
弄焕想起当初就觉得好笑,自己行至京城时身无分文,只能在城里的破庙凑合睡一夜,到了傍晚,庙里一窝蜂地涌进一波乞丐,她才知道这破庙也是有主人的。
原打算另找个地方,打头的乞丐见她孤身一人,拦下了她:“你若是怕我们对你不轨想离开,我劝你还是别走了,旁的我不敢保证,出了破庙可就没有比咱这儿更实惠安全的地儿了。”
弄焕听他一说停了脚步,看看外面漆黑的天,又看看一群各忙各的乞丐,面露犹豫。
她不怕被人盯上打一架,但累了这么多天只想尽快找个安生地方休息。
那乞丐也不急,指了指人堆:“喏,全是老弱病残,哦,还有穷酸书生,且放心吧。我瞧你也不像无家可归之人,若不想和我们乞丐挤一起,这佛像后还有块干净地。”
弄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真都是些妇孺和身患残疾之人,就没见一个年轻力壮的。
只最西边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拿了本书在月光下看,不说话也没往这头好奇一眼。
弄焕无法,只好点点头:“那多谢了。”
打头的乞丐甩甩手,回了人堆。
这一夜自是无法安睡,但不用露宿大姐还有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躺,弄焕很知足。
之后几天,她逛了半个京城试图找份活干,没找到谋生的去处,倒和破庙里的乞丐混熟了,那天做主留下她的是这一带乞丐里的老大,没有名字,众人都叫他老丐头。
老丐头五十出头,个子不高,脸方方正正时常带笑,虽说穷困潦倒衣衫不整,但面容细看之下其实颇有威严。
老丐头不算完全意义上的乞丐,他甚少出去讨饭要钱,却不愁温饱。只因他从小就混迹于京城大街小巷,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又好结交各色人物,京城大大小小的事都有门路知晓一二,身处庙堂之下的江湖,便逐渐摸索出了求生之道。
“难怪他们又叫你‘包打听’。”弄焕嚼着菜饼乐道。
老丐头递给她一碗水,接着说:“我认识的大人物虽不多,但一条一条人脉延展出去,像一张大网,总能捕捉到些消息。别的地方不说,只在京城,别人大事小事甭管重不重要,来问问我,总能找到头绪。”
“要是你也不知道呢?”
“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活法,我这一大家子,谁没一张嘴?人之口舌可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弄焕兴致勃勃:“那还能干什么?”
老丐头哈哈大笑:“说啊,唱啊,编故事、传话、唱小曲,你当大家伙儿都心安理得靠我接济?他们可都各有大用。”
弄焕懂了,竖起大拇指比赞。
其实就像游戏里的NPC,那些个有需求的人物用钱换取自己想要的消息或传递消息,弄焕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老丐头的生存之道。
看看一旁扎堆吃饭的乞丐,弄焕转了转眼珠:“我能不能也跟你混呀?”
老丐头故作惊讶地打量她,好笑道:“你愿意跟我一个乞丐?”
“反正我都沦落到这儿了,又找不到活儿,也只有你收留我,就先跟着你呗。”
“哟,先跟着我?合着找着了好去处你就要走?”老丐头玩笑道。
弄焕杏眼眨呀眨:“我一个弱女子,总不能永远留在破庙吧?我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走了就把你们忘了,别小看我。”
“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怕?”
弄焕顿了顿:“那还是有点怕的。”
她打商量:“咱们约定一下,佛像后面那小块地留给我呗,我布置布置,入冬前应该能给自己搭个暖窝。吃不饱没事,饿死前我自己爬出去找吃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老丐头听完大笑。
他原也没打算让弄焕一直留在破庙,有手有脚的总能找到养活自己的好法子,但几日相处下来,他还真挺喜欢弄焕的性格,大方耿直,想了想,跟着自己也算个去处。
那之后,弄焕就留在破庙做起了小乞丐,有人托老丐头打听事情就帮忙四处跑腿,她有身手,偶尔还能帮上大忙,老丐头惊喜之余更喜欢她,这下也算在京城落了脚。
混了一段时日弄焕才知道,乞丐堆里也是有势力划分的,老丐头不算正经乞丐,但他收容老弱病残,以破庙为家,在城里的乞丐里极有号召力。另有一部分乞丐住在城外的城隍庙,白天进城讨饭,晚上出城,看上去是乞丐,平日却经常干些欺凌弱小的混混勾当,为首的就是一个叫铁子的人。
弄焕和老丐头也吃过那群混混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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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苦头。
如今那铁子竟被赶出了城,就是再也不许在京城混了,弄焕心里暗爽,对四人道:“别不说话了,我知道你们怪我当初忽然消失,事发突然我也没办法,我后来回过破庙,回去才发现破庙被推倒了,又找不到你们才失去了联系。”
和弄焕熟识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有些信了她的话。
“这段时日你们去哪儿了?破庙没了,你们有地方落脚吗?”弄焕不免担心:“其他人呢,虎子娘、余婶子、老丐头都还好吗?”
虎子从老余身后探出脑袋:“焕儿姐,是老丐头不让我们和你说话的,他现在恨死你了,让我们以后见到你要绕着走。”
“小虎!”阿粥手忙脚乱地捂嘴:“你别听他瞎说,老丐头就是厌你气你,也没那么恨。”
弄焕:“……”
她叹口气:“他在哪儿?”
*
御北侯府。
封老夫人在儿子丫鬟的簇拥下总算抵家,顾总管和韦管家在大门等候许久,几番亲切的问候后,一道陪同回了金波院。
落座后又是对一路的奔波关心询问,没说几句,御北侯起身要走。
“侯爷这就要走了?”顾总管忙叫住人。
她稍后便要提弄焕的事,让老夫人做主定个章程,怎么感谢人家、怎么安排以后的日子,侯爷这个当家人也该留下听听,怎么就急着走了?
老夫人垂了眼,唇角眉梢含着浅淡笑意:“皇上命无介入宫面圣,耽误不得,让他去吧。”
顾总管一愣,而后笑了。
若只是单纯的进宫面圣,夫人不会如此开心,只怕是知道夫人回京圣上又有赏赐了,这一想,便不急着留人了。
御北侯拱手道:“母亲路途辛苦,好好歇息,儿子晚食再来陪您。”
老太太轻笑:“好。”
出了侯府,御北侯上了回京那辆马车,门帘掀开,车内铺了满满的软垫和靠枕,空气中隐隐散发一股药香,晏山觑着主子的神色,小心地驾车往皇宫方向去。
车内,御北侯盘腿而坐,运功调理紊乱的气息。
来往桐州耗费的体力还是太多了,勉强撑到回燕京已是极限,七星针法只能暂时稳住体内毒素,无法帮他恢复以往的状态,要想以健康的神态见皇上,入宫这一路上他必须尽快调整好内力。
体内真气乱窜,御北侯强行运功压制,还是抵挡不住蔓延四肢百骸的剧烈疼痛,左胸阵阵生疼,男人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晏山听见身后隐忍的喘息,眼角酸软晕开一片红,又将马车速度放慢了些。
“爷,茶案下的抽屉里有家里厨子做的黑芝麻糕,饿了先吃点吧。”晏山平静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
御北侯忍着痛拉开抽屉。
是一粒乌金丹。
车外人来人往的声音淡去,马车已经靠近皇城,他服下乌金丹,问:“郁州可有消息?”
郁州多山,其中一座尤其出名。
找到百草山,找到繁花谷,找到那位可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他才有救。
晏山咬牙:“快了,应当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