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司承出现在了医院,江芯就跟在他后面。
虽然坐着轮椅,但身上长年累月养成的矜贵气质却不减分毫。
江芯推着轮椅,亚麻色的长裙衬得她温柔娇弱。
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天作之合。
“司承啊......”
老太太一看到孙子,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哭得站都站不稳,“看看你娶了个什么好媳妇?你祖父没了,她连哭都不哭一声,这样没良心的东西、”
“祖母,您别这么说......”
他打断,“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爷爷入土为安,柠柠她也不是故意的,要怪......”
席司承眸色复杂地看了眼愣在旁边的柯柠,微肿的左颊上有明显的五个指印。
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一如既往地揽错,“要怪就怪我谈生意时没看手机,错过了柠柠的电话和消息,奶奶,要是您实在气不过,就打我出气吧,是我对不起爷爷……”
柯柠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模样,俨然一个护妻狂魔。
可若不是他装残多年,自己又何必受这么多屈辱......
明明是始作俑者,却装成了救世主。
席老太太舍得责骂柯柠,却不舍得责怪自己的亲孙子,只一个劲儿地哭。
见状,江芯上前替她抚背,掉了泪的模样更惹人怜爱,“奶奶,二哥说得对,爷爷走了,席家就全靠您撑着,若您伤心出个好歹来,那爷爷在九泉之下又怎能安心呢?”
她是席家老三的养女,老三去世后,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是老太太最贴心的孙女儿。
据说六年前江芯要出国留学时,老太太哭了整整一夜。
慈爱地看了眼江芯,又恶狠狠地瞪向柯柠,“滚!你个克夫克祖的扫把星,滚出我们席家!”
恶言恶语不断,席司承有些听不下去。
他操作着轮椅将柯柠送到电梯口,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脸还疼吗?让我看看。”
伸手的同时,柯柠下意识躲开。
席司承愣了一下,却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伤心老爷子的死,加上受了委屈才会如此。
轻叹着安慰,“奶奶确实过分了些,但她也是伤心过度,你别往心里去。”
“一会儿回了家,记得让保姆给你准备个冰袋敷敷脸,奶奶这边......我会再劝劝她的,你别担心。”
“司承。”
柯柠声音嘶哑地开了口,目光落在他的膝弯处,“你的腿……”
“嗯?腿怎么了?”
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病房里的哭声不断,席司承似乎明白了什么。
露出一抹让人心安的温笑,“放心吧,我没事,不会劳累过度,加重伤情的。”
“……”
看他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柯柠复杂又失望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电梯来了,她抬脚进去,门合上的瞬间,好像也斩断了和他这五年的牵扯……
出了医院,柯柠打车回别墅。
才一推门,迎面滋来一道水柱。
她下意识闭眼躲开,随后听到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
“哈哈,坏人被打倒了!我是大英雄!”
“夫人!”
保姆林嫂惊呼一声,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抽了几张纸巾,“您没事吧?快擦擦。”
柯柠抬手抹了把水,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拿着水枪正对她。
这孩子她认识。
叫江云焕,是江芯的儿子。
柯柠替江芯打官司的时候见过很多次,那时的他可爱软糯,一口一个舅妈的喊她。
案子才结了一个多月,小绵羊就变成了大魔王。
没等柯柠发问,林嫂就迫不及待地解释,“那个,是先生......先生说老宅里这几天在忙老爷子的事,怕顾不上小少爷,就带了回来,说是让我先照看几天。”
“才不是!”
江云焕昂着脖子打断她,“司承爸爸说了,只要我想,以后都可以住在这里!”
“小祖宗!”
林嫂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可又不敢用力,急得额头冒汗,“二少爷是你妈妈的堂哥,你该叫舅舅才是啊......”
江云焕狠狠咬了林嫂一口,瞪着大眼睛,“妈妈说了,司承爸爸不是她亲哥哥!是司承爸爸要我这么叫的!”
柯柠看着保姆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只觉得好笑。
如果不是江云皓这句话,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席司承整整骗了她三年,大概又会对他们话深信不疑。
但现在......
她没心思深究了。
做了这么多年律师,柯柠深知谎言的遮羞布一旦揭开,被遮掩的,一定是最肮脏不堪的真相。
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草莓喂了吗?”
林嫂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家里那只小比熊,连忙点头,“喂了喂了,在宠物间玩儿呢。”
柯柠点头,回了卧室。
老爷子走得突然,可席家是霖城贵族,葬礼马虎不得。
连着一周,老宅都没断过祭奠送别的人。
唯独柯柠,连踏进老宅的资格都没有。
席司承说老太太还没消气,让她先别去老宅,一切都有他和江芯打点,而自己只需要在家照顾好江云焕就行。
看似字字为她着想,实则却在将她边缘化。
以前席家的聚会也是如此,席司承总有各种理由让她缺席。
也是柯柠自己傻,竟真的被他那副温润儒雅的样子骗了这么多年。
可她也不在乎了。
只是有些遗憾,老爷子生前对她不错,死后却没能送最后一程。
直到葬礼结束,席司承都没回来。
但家里并不冷清,楼下整天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江云焕上蹿下跳得像只猴子,吵得她头疼。
但柯柠也懒得管,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被电话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擦黑。
她以为是席司承,迷迷糊糊中划下接听,传来的却是景知的声音。
“柠柠,你让我查的江芯有消息了。”
景知是她学姐,毕业后成了律所合伙人,柯柠这些年一直在她的律所工作。
“除了之前掌握的消息之外,我发现这个江芯当初出国的原因有些奇怪,她并没有考上国外的学校,是席老爷子花钱托关系让她去留学的,她出国前的消息很少,像是被刻意抹掉了。”
听筒里传来景知翻资料的声音,“不过听她以前的同学说,江芯在学校的时候行为就不检点,说是跟家里的哥哥纠缠不清,具体的也不太清楚,估计席老爷子为了家族名声才把她送出去读书的......”
“柠柠,你是不是觉得她和席司承......”
她做律师那么多年,直觉何等敏锐,一下就猜到了关键。
柯柠也不打算隐瞒,“你觉得呢?”
景知沉默了,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凝重,“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吗?”
景知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最擅长的当然是打官、”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讶,“你打算离婚?”
柯柠没说话,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共事多年,景知自然是了解她的,可就算如此,也难免觉得她有些草率。
“柠柠,怎么说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而且也没什么确凿证据,你可别一时冲动就、”
“不是冲动。”
她语调平静,“知知,席司承让江芯的孩子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