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绣娘瞧见了纺织厂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是燕凝来找麻烦了!”
“周野你带着孩子快走,她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就说让你早点跟着你那个将军回去,你偏偏不答应,现在她们来报仇了,肯定带了很多人。”
赵绣娘惶恐不已,一手抱起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塞进周野的怀里,另外又从屋里拉起来另一个大一些的,推搡着周野就让他们赶紧从小院的后门溜出去。
周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了一条胳膊也是个大男人。
他当然不可能走。
非但不走,他放下孩子,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周野!”
赵绣娘喊了他一嗓子,却没能制止他。
她只得先将几个孩子藏在屋里,嘱咐大的照顾小的,她则跟着周野追了上去。
他们夫妻二人并肩站在门口,已经做好了要被清算的准备,却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只有燕凝和严清溪二人。
“没……没旁的人了?”赵绣娘往他们的身后看。
周野:“还有个车夫。”
赵绣娘:“……”
赵绣娘结结巴巴地打了声招呼:“燕老板,严老板,你们怎么过来了?”
燕凝迈步直接往屋里走,“有要事,咱们进来说。”
严清溪和燕凝直接进了屋,好似到了自己家一样,这让赵绣娘和周野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妻俩对视一眼,跟着进了门。
“周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将军,你能不能找到他,让他马上过来见我?”燕凝开门见山。
周野是知道柳衔舟和燕凝之间有合作的,可当日……他们好像合作的还并不愉快。
“你能找得到他吗?”燕凝语气很是急迫。
周野点了点头:“我知道将军在何处。”
“那你现在就是,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把他带过来。”
燕凝说着,已用眼神开始催促周野赶紧快去了。
赵绣娘愣了愣:“就在这儿等?”
这么着急吗?
周野有些不放心,但想了想,她们两个女人也不值得忌惮,看了一眼赵绣娘和自己的几个孩子,转身出了门。
很快,门口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严清溪疑惑着走出门口。
好家伙,马车前头的马没了。
这下,她们俩想回纺织厂都难了。
赵绣娘不敢怠慢她们二人,把家里所有的好酒好菜都拿出来招待她们了,两个时辰后,周野终于将柳衔舟带了过来。
再次相见,燕凝略显尴尬。
柳衔舟倒是面无表情,冷声问:“你找我。”
燕凝微微行了一礼,抬头望向柳衔舟:“有个人需要你去见一见。”
“谁?”柳衔舟凝眸。
“宁亲王府的斗金公公。”
柳衔舟的一双眼瞬间瞪大。
从纺织厂离开时,柳衔舟的脸色黑到了极致,那双眼猩红一片,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周野单手压着浑身是伤,明显被用过刑的斗金公公上了马车。
柳衔舟朝着燕凝和严清溪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此大恩,我柳衔舟没齿难忘,他日必重谢。还望二位在棉衣之事上多多上心。”
严清溪和燕凝回了一礼:“请柳将军放心,我们二人必日夜监工,五日后,您派人来取就是。”
“多谢!”
柳衔舟沉声道谢,目光似有深意地望了燕凝一眼,转身走出大门。
棉衣之事总算解决了,可他的心底却没有半分轻松。
反而被更深的仇恨,彻底占据。
自从战败后,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不分昼夜,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些枉死的弟兄们的脸。
他们怨他,恨他,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兵器补给,为什么粮草也不充足,他们说他们好冷,雪好大,风也刺骨。
他们在哭,他们在喊。
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兄弟们将性命托付给他,而他却没能保护好他们,让他们枉死,白白牺牲。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克扣了军饷,克扣了军需,他也在查,也在找。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宁亲王!
他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施以援手,让自己得以活命,他甚至认为宁亲王比皇上更懂边疆战士们的辛苦,而皇上却连军需被克扣一事都不愿彻查,不愿还他一个公道。
若不是今日抓了他的亲信,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好一个宁亲王!
好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
他险些就真的被他骗了,差一点就奉他为主,一辈子为他马首是瞻。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他。
是他害死了那么多将士,害死了那么多百姓,害得他成为所有人眼中最该死的人。
“宁王!”
柳衔舟狠狠一拳捶在石头做的狮子上,瞬间鲜血淋漓。
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面无表情地飞跨上马,疾驰而去。
纺织厂门口,严清溪挪着小步子到了石狮子面前,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嘶……”
石头都打碎了!
燕凝也凑过来看。
严清溪指着石狮子,对燕凝道:“让他赔,把这个给他算进账目里去。”
燕凝却忽地幽幽开口:“他的手得多疼啊……”
“嗯?”
严清溪目瞪口呆。
不是,眼前这人还是她认识的燕凝吗?
这时候不算账,还心疼起对方来了?
严清溪一点点眯起眼睛,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燕凝。
这姑娘……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更不对劲儿的是赵静怡。
她竟然就要成婚了!
燕凝看着送到手里的喜帖,上面写着的赵静怡与王舜西的名字,皱着眉头不解:“他们俩还真的有男女之情?”
严清溪翻开属于自己的那一张,打趣道:“没有没有,就是成个亲而已。”
燕凝:“……”
都到了成亲这一步,他们俩自然是两情相悦的,这还能怀疑吗。
大喜之日定在了三月十二。
头两日,严清溪就叫宋子谦套好了骡车,亲自送她前往平州。
林招娣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可纺织厂这边儿的事儿离不开她,家里的几个孩子又刚刚考中了童生,一个两个都撒了欢地得意着,整日里四处炫耀,她时不时地就得教训两句,叫他们莫要骄傲。
她实在走不开,便只能叫宋子谦陪着严清溪一同过去。
“娘,赵家不是也会办一场酒席吗,咱们何必非要跑去平州那么远?”
临行前,林招娣还在不死心地想要劝说严清溪放弃。
严清溪却道:“咱们义通的人,往平州去,到了那就是她的娘家人,是她的底气,再说也没有多远嘛,我听说平州的凉面特别好吃,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一些。”
严清溪执意要喝喜酒,谁也拦不住。
其实她主要就是想溜达溜达,四处走走。
自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出过义通城呢,逮到这么好个机会,可不得趁机去看看。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
不看也罢!
刚出发不到两个时辰,严清溪就后悔了。
路怎么能如此颠簸,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车,就不能安装一点减震装置吗?
叫停了骡车,严清溪从车上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她盯着车轮轮毂的位置看了又看。
忽地,她笑了。
宋子谦在一旁看愣了,“娘,您……笑什么呢?”
严清溪越想越觉此事可行,她抬手摸着下巴,缓缓出声:“你觉得,咱们开个车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