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瑾英正在躺椅上读《雨前》刚送来的杂志,眼睛瞟到桌子上的日历,仍未习惯世界已经进入2000年。
孙映远拖着一个大纸箱子进了门,没脱外套便急忙把东西从纸箱往外拿,花生,点心,糖果,她兴高采烈地跟孙瑾英:“都是年货,千禧年我们好好过!”
孙瑾英缓缓起身,走到孙映远身旁,想帮着一起收拾,被孙映远阻止,只好站在一旁问:“那边今天有消息吗?”
孙映远打开一盒桃酥,递给孙瑾英一块:“哪边?哦,你说座钟的那边,我今天没过去。”
孙瑾英忧心忡忡地站在原地。
孙映远把年货整理好才问:“妈,你觉得那边能看到图吗?”
“应该能的,她,不对,是我,突然停止写日记,又在之后重新写,这应该是一个信号。”
孙映远洗完手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孙瑾英问:“妈,从那天看到那个名字我一直想问你,那个常春晖是我爸吗?”
近些年,她始终在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但毕竟瞒了几十年,开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只是摇了摇头。
“你们只是谈过恋爱?”孙映远又问。
“也没有。”
孙瑾英心底又一次升腾起那股莫名的心酸,时间作为计量单位对她的遗憾来说早已失效,她用许多许多年验证了一条真理:如果对早已迟暮的她来说世间只有一样东西是永恒的,她认为是遗憾。
失去常春晖的遗憾。
失去宋谈的遗憾。
失去华兰舒的遗憾。
孤独地享受自由与和平的遗憾。
近来记忆总是错乱,这可能是某种预兆,孙瑾英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孙映远,这样一来,即便自己活不到明天,也不会断掉这千载难逢的沟通机会。
孙瑾英重新回到躺椅上,把拐杖立在身旁,还没准备好从何说起,孙映远抢先问:“妈,你当年从宋家逃出来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逃出来了。”
孙映远起身将孙瑾英的杯子填满。
“那个时候我被关在地下室,前后门都有人看守,我原本计划夜里爬墙溜走,彻底消失,但我没想到会有人帮我。那天是腊月二十一的中午,我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大喊,白管家掉河里了!正值腊月,久云河早已结冰,白管家却无故掉进河里,我正诧异的时候,小梅下来拉着我的手就跑,看守的人都已消失,我当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但小梅紧紧拉着我的手一直跑到河边。
几个男人围着冰窟窿,正脱下衣服系在一起,应该是想拉白管家上来,即将跑到河边时,小梅语气急促地说白管家知道你会游泳,让你跳下去救他,之后会告诉宋家你已经死了。
我当时没有多想,俯身冲向那个冰窟窿,拖着白管家胳膊的一瞬间,他告诉我数到30再上来。
我在水里默默数数,探出头时,他们已经离开,只留下那几个男人系好的衣服。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白管家会舍命救我,小梅又为什么会帮我。
后来的事我是听宋谈说的,白管家跟宋卿勋说马上要办婚礼,久云河边是宾客必经之地,他带人打扫时不小心掉进冰窟窿,我之所以会出去,是小梅一时乱了阵脚,大喊谁会游泳,情急之下带着我跑出去救人,但我下去后便再也没上来。
白管家因此生了场大病,没多久便离开人世了,直到跳下河里的前一秒,我还在怀疑他,我至今仍在愧疚。”
“后来呢?宋家人相信了?”
孙映远拉了把椅子坐在孙瑾英正对面,一脸严肃。
“白管家偷偷告诉宋太太,是他故意将我推到冰块之下的,为了宋太太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宋家那么多人没有会游泳的吗?”
“不是没有会游泳的,是天寒地冻不愿下去。”
“那你为什么会相信白管家?跳下去的时候没想过会上不来吗?”孙映远又问。
“因为我小时候住在河边的村子,会游泳的事,只有家人知道。”
孙映远握着孙瑾英的手,靠在她肩膀。
“后来呢?”
“宋谈和华兰舒帮我租了一间房,每天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生怕遇到宋家的人敲门声,脚步声,所有响动对我来说像子弹上膛的声音一样。
所以那天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我打开了窗户,站在窗边屏住呼吸,心想若真的被发现,便跳下去。
当时我不敢出声,直到外面的人说,我是常春晖。
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走到门口那几步,心跳如鼓。
他站在门口,嘴巴紧闭着说不出话,鼻孔在微微抽动,我只是说了句:‘你戴了眼镜。’
他似乎手足无措,扶了扶眼镜,眼眶红着笑了出来,问我这里冷不冷,有没有旧衣服,又问我钱够不够用。
我说不冷的。
他在易城银行偷偷调查,遇到一个叫孙成英的人,便问他可否认识孙瑾英,孙成英告诉他我嫁到宋家,在宋家遇到意外去世了,他便又找到宋家,想问个清楚,宋家人只是说我掉进了久云河的冰窟窿里。
他在河边痛哭时,有个丫鬟也就是小梅,跑出来告诉他我没死,让他去找宋谈,他才找到我。
那天我们没说几句话,他连门都没有进,说自己休学在报社工作,有重要的调查要做,约好明天再来找我。
他离开时频频回头,那个场景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播放了几十年。
第二天,我等到深夜,他还没来,我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工作耽误了,决定再等一天,第三天,我等来了宋谈,他告诉我常春晖遇害,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躺回床上,重新闭上眼睛,当作这是一场梦,醒来一切如旧。”
孙映远听完,用袖子擦了擦脸颊的泪。
“妈,我活到现在,结婚离婚,对爱情可以说是不屑一顾的,但我还是被触动了,感觉心一抽一抽地疼。”
孙瑾英轻轻拍了拍孙映远的手,孙映远又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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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馆有他写在报纸上的文章,我想他时,便会去看看他登在报纸上的名字,但一张照片都没有找到。”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宋谈和华兰舒?听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孙瑾英侧头看着窗外,艰难地说出口:“早就不在了。”
“那宋家人呢,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经常去档案馆,都从没想过要查他们家的任何消息,我不想知道。”
孙映远突然竖起耳朵:“妈,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家里有老鼠?”
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孙映远警惕地拿起孙瑾英的拐杖,走到门口。
钥匙轻轻扭动,门被推开。
“surprise!”
小岩从门外跳了进来。
孙映远拿着拐杖轻轻敲了敲她的屁股:“孙岩!你是想吓死我们!”
小岩迫不及待奔向孙瑾英,抱着她不停地亲她脸颊。
“脏不脏啊?先洗手。”孙映远把她的行李拉进来,关好门。
小岩洗完手拿起孙瑾英书桌上的一张纸,问:“姥姥你看这个干什么?这是哪里?”
两天前,孙映远回来时带了一张小洋楼的平面图,准备年后开始装修,她说这张图里藏着秘密,让孙瑾英找找看。
孙瑾英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孙映远指着图说:“这里竟然有一个暗楼梯。看这里,以为是个柜子,其实进去是楼梯,从地下室直接通到2楼,2楼从这个窗户迈出去,这里有一个铁的架子,可以踩上去,我猜测原本这里会备着绳子,系在铁架子上就能下去,这面墙没有被围起来,应该就是为了逃跑。装修师傅画图纸才发现,你说这设计多厉害。”
孙瑾英盯着那张图看了又看,一言不发。
孙映远问:“你以前知道吗?”
孙瑾英拿着纸的手似乎在颤抖,她很久才回过神来:“不知道,我猜他们家人都不一定知道,那个时候刚买的宅子,住进去没多久。”
小岩已经看见了平面图,孙映远也就没再隐瞒,把开餐厅的事告诉了她。
“不愧是我妈,有远见,有魄力。”小岩说完,突然问了一句:“我刚听到你们在档案馆,宋家,什么意思?”
孙瑾英和孙映远沉默地交换了眼神,孙瑾英示意俩人坐好。
她缓缓起身,走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有一个信封,她把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深呼吸。
走出卧室的门,一切都会改变。
“我犹豫了好多年,有件事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小远,你不是我亲生的,这是你妈妈和你爸爸的照片。”
孙映远直勾勾地看着孙瑾英的眼睛:“妈,你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