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一
清晨微凉的光从落地窗边慢慢渗进来,还带着一点儿夏末空气的清澈味道。
“采访一下,国图人的第一天,什么心情?”
林序南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慵懒,也带着止不住的笑。
他侧过头,看身边的人睡觉也能睡得这么好看,心里莫名就觉得今天从一开始就非常的好。
裴青寂闭着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像本能一样伸手将林序南整个人往怀里圈,额头蹭上他的鬓角,“让我再抱会儿,给我点儿时间……感受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又慢,仿佛已经把早晨的氛围整个压进胸腔里,热气一点点在肌肤间蔓延开来。
林序南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快点儿起来啦,别墨迹了,你的钟助理一会儿就到了。国图第一天,不想迟到的吧?”
裴青寂又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嗯”落在两人之间,暧昧得有点不像是在回答,更像是在向他撒娇。
他终于慢慢睁开眼,那双褐色眼睛半是困意半是清醒,带着一种久违的、鲜活的拥有现实感的底气。
刚换好衣服,房门的门铃就及时地响了起来。
钟渐青几乎是风一样地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东西,“我就知道——给你们带了早餐,对付吃两口。”
他说着把两个热乎的鸡蛋灌饼放在餐桌上,回头再看那两个人睡眼惺忪、还没完全从暧昧的清晨里脱出来的样子,沉默一秒,然后深深叹气。
他又自觉打开冰箱,拎出两盒牛奶往桌上一放。
“你这服务太周到了。”
林序南看到桌上那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灌饼,瞬间忍不住笑起来,语气里带着早晨的轻松和轻快。
“以前跟着老师的时候,我就是他身后那个小跟班。”钟渐青“咣当”一声坐下,“那时候还开玩笑说,他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周到的人了。”
他摊摊手,“一语成谶,确实找不到。而命苦的我现在不仅要照顾他,还得照顾他对象。”
裴青寂从卧室往外慢慢走出来时,正好听见最后一句。他系好衬衫袖口的扣子,抬眼,语气傲娇又淡淡带点占有欲,“我对象我自己照顾。”
林序南低着头喝牛奶,耳尖悄悄发红,却什么都没说。
“那您倒是快点儿照顾啊。”钟渐青瞥他一眼,把灌饼推过去,“你对象这状态,看起来嗷嗷待哺。”
林序南轻轻踹了他一下,“能不能不要乱讲话。”
“你见过哪个做古籍修复的人是急性子?”裴青寂慢条斯理地拆包装纸,动作优雅得像拆古董画轴,“懂不懂什么叫——慢工出细活?”
“所以我不适合做古籍修复。”钟渐青小声嘟囔。
钟渐青咳了咳,开始进入正题,“趁着你们吃饭,我简单说一下今天的内容——跟着帅气的我,熟悉一下国图环境。”
林序南咬了一口灌饼,眼睛亮得像是重新拥有一个真实落地的未来。
裴青寂低头喝牛奶,眉眼淡淡,却有一种稳稳的踏入新阶段的心静。
国图的古籍修复中心一层落地窗透进午间柔白的自然光,空气里有淡淡浆糊和宣纸的气味,混着极轻的松烟味。
裴青寂跟在钟渐青身后走进去的时候,整个空间正热闹得让人意外——不像外界想象中那种死气沉沉的书房世界,这里节奏反而是鲜活、锐利、充满能量的。
几位研究员围着一张桌子热烈讨论着宋刻本的修补方式,有的人坚持微创式修补,有的人支持局部替补纸增加结构稳定。
争论却是克制而高度理性——眼里全是书、不是彼此。
“如果只做局部替补,会伤到原来墨迹的边缘。”
“可你用微创,湿度一旦没控制好就会造成纤维二次脆裂。”
“所以我们得先讨论修复目的——保存可读性优先还是结构优先?”
裴青寂站在入口,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踏实与归属感。
这是他熟悉的语言、熟悉的执拗、熟悉的战场。
有人抬头看见他,愣了一秒,接着眼神亮了。
“裴博士?”
“活的裴博士!”
“真的本人?”
下一秒,像小小涟漪一样,消息在室内迅速扩散开。
久仰大名、论文见过、方法讨论会里听过、学术会上远远瞧过——各种记忆连成一条隐形的线,把所有视线都自然引向他。
“欢迎加入我们。”
“我们这儿吵得越厉害,说明越往前走,你别被吓到。”
“刚好有个唐刻本的修复方案还卡着,你加入正好。”
有人主动把白手套递到他手里。
裴青寂接过去的那一瞬,像是仪式——这个新阶段从此被正式写上时间轴。
他抬头看向四周,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那种古籍修复人特有的沉稳与锋,“古书不是冷尸,它是活体。既要救命,也要保呼吸。”
短短一句话落下,几个人眼里明显多了光。
钟渐青站在远一点的位置看着,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这个象牙塔里最锋利、最温柔、最执着的一种坚持——从今天起,有了裴青寂的名字在里面。
是新的开始。
真真正正的。
第102章 番外二
“你们……想不想来我家过年?”
林序南把笔盖扣上的动作轻轻的,像是认真考虑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提出来。
国图资料室的灯光在冬日午后显得暖而静,空气里是淡淡纸张味与胶水味。
林序南看着裴青寂,想到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视频里那一幕冷清的样子。
还没等裴青寂反应,钟渐青就直接“好啊!”一声接了下来,语气轻快那种。
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抢话,一拍桌子站起来,借口去拿档案先走了。
办公室突然静下来。
“他……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裴青寂慢慢开口,眼神有点别扭、有点拘谨,“我可以和渐青去说。你不需要为我难做。”
像一只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怕被拒的小兽,尾巴悄悄收住,不敢太靠近。
林序南看着他,心里突然柔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他轻轻笑起来,“我爸妈很欢迎你们。”
裴青寂愣了一秒——像是不敢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这种程度的肯定。
林序南又补了一句,“真的。”
于是——
年三十这天,裴青寂把圣诞节都没舍得送人的高档茶、酒、还有从国图旁边老字号提前订好的点心,一箱一箱塞进后备箱,他和钟渐青搬了两趟才全转移到林家。
门铃响的时候,林序南的爸爸亲自去开的门。
鞋柜旁堆满了新换的拖鞋,客厅暖气开得暖烘烘的,电视里正放着春晚预告,空气里有热汤与炖肉的香味。
那不是招待客人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叔叔阿姨好!我和我……朋友,打扰了。”
裴青寂站在林父母面前,一向在学术、在争论场上锋芒毕露的他,竟拘谨得像刚入学的新生,双手紧紧捏着礼品袋的袋耳。
林妈妈笑得很温柔,把他的手拉过去,“小裴啊,序南和我们都说了,你们啊,就当到了自己家一样。”
林爸爸也跟着开口,热情又坦率,“在所里你没少照顾我们序南,这次能一起过年,我们作为父母也很高兴。”
“他提前叮嘱我,买你爱吃的那几样,我们都准备好了。”
年夜饭桌很大,红木的桌面被灯光照得温暖发亮。
菜肴的热气缓缓升腾,交织着炖肉与清蒸鱼的香味,像软绵绵的雾在空气里散开。
窗外烟花零零散散地炸开,颜色透过窗玻璃轻轻晕染进来,却像远处另一个世界的噪音——有点虚幻,又有点温柔。
林妈妈忙前忙后,一会儿给裴青寂夹鱼,一会儿给钟渐青添汤。
林爸爸举起酒杯,“咱们今年,就算是一起跨年。以后有时间,就常来。”
没有刻意、没有拘谨,全是生活里自然的烟火味。
饭后,钟渐青借口去阳台打电话,解释说是朋友跨国要连线拜年。
林序南看着钟渐青利落又自然的背影,他知道这是他想要给这个家庭一些私人的空间。
电视里春晚的音量被调得轻轻的,像一条稳定温暖的背景音,把这片夜色铺得格外安稳。
林妈妈看了眼林爸爸一眼,率先开口,她的语气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其实你们第一次来,我和你叔叔……都还是有点紧张的。”
裴青寂愣住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茶杯边缘,眼神有点不知该放在哪里。
林爸爸接了她的话,声音稳、平和,却带着很实在的力量,“但是想想啊——爱情这件事,本质是两个人互相托付、互相成就。那不是性别能限定的,也不应该被任何固定框架限定。”
林妈妈看向他,眼神温柔得像是在把人轻轻安顿进心里:“序南第一次提到你时,他眼里的神色就不一样了。父母对孩子的微小变化,是最敏感的。”
林爸爸轻轻把茶杯放回桌面,发出一点很轻的声响:“如果在你身边,他能安定、能长成他自己的样子——我们当然支持。”
那一瞬间,裴青寂原本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了。
他觉得有些热、有些酸,像有什么被温柔地捧住,不需要再一路硬撑着走。
他以前很少允许自己去期待这种“被接住”的感觉。
自从遇到林序南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林妈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动作自然到像是对自家孩子的安抚,“人生那么长,好好过日子。其他的……慢慢来。”
外面又一束烟花在夜空里绽开,光影短暂又明亮,照亮窗玻璃的一瞬间,客厅里的一切都安静得像时光被托住。
裴青寂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不是“来别人家过年”。
这一餐,这一夜,他是被这个家庭,悄悄划进那份“未来”的人——
作者有话说:番外也结束啦!再次感谢![竖耳兔头][熊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