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在部队的操场上举行。
临时搭建的舞台下坐满了官兵和前来探亲的家属,气氛热烈。
陆祁川带着温婉、闫娇和温爷爷在最前面。
温婉坐在他身旁,神情恬淡,目光落在舞台上,偶尔和闫娇低声交谈几句。
卫生队里。
胡招娣对看守她的年轻战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小同志,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演出……憋得太久了,心里闷得慌,求求你行行好……”
一个病房的家属也帮着说话:“是啊小同志,你看她这么大年纪了,怪可怜的,我们就在边上看看,绝不乱跑,你通融通融。”
近来胡招娣的确老实,年轻的战士看胡招娣哭得可怜,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只能在边上,不能往里去,看完立刻回卫生队!”
胡招娣立刻千恩万谢,三人来到操场上站在人群最边缘。
舞台上,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进行。
当报幕员念出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情深谊长》,表演者:姚颖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姚颖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步伐轻盈地走上舞台。
灯光打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姿娇俏。
她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台下,看到前排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时,笑容更加明媚灿烂,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欣喜。
音乐响起,她开口演唱,声音清亮婉转。
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引,频频望向陆祁川的方向。
那眼神太过直白,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很快引起了台下观众的注意。
靠近前排的几个年轻战士,互相交换了诧异的眼神,随即,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扩散开。
“姚干事这眼神……都快粘在陆团长身上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军嫂小声对同伴嘀咕。
“可不是嘛,这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同伴撇撇嘴,偷偷看向温婉。
“陆团长爱人还在旁边坐着呢,这……多尴尬啊。”
一些老兵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欣赏节目,但更看重纪律,姚颖实在太过分。
温婉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端坐着,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沉稳的气息,也能感觉到舞台上那不断投递过来的灼热目光。
陆祁川眉头隆起,姚颖的注视让他感到极度不适,这种在公开场合毫不避讳的表现,实在过于失当。
为了表明态度,他压下心头的不悦,微微侧过头,将身体倾向温婉,低声说:“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温婉怔了一下,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轻轻接过水壶:“谢谢。”
这看似平常的互动,却让舞台上的姚颖险些走调,她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发白,强撑着笑容继续演唱。
坐在温婉另一侧的闫娇,早已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不要脸!"她气得咬牙切齿,一双杏眼狠狠瞪着舞台,”唱个歌眼睛往哪儿瞟呢!"
就连一向温和的温学儒也沉下脸来,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人群边缘的胡招娣正伸长脖子张望,恰好被她发觉了这一现象。
那双浑浊的老眼在舞台和陆祁川温婉之间飞快地逡巡了几个来回。
她兴奋得几乎要笑出声,赶紧用干瘦的手捂住嘴,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这唱歌的丫头片子,看来是对陆祁川有意思啊,那眼神恨不得把陆祁川给吞了!要是能借她的手给温婉添堵......
想到这里,胡招娣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舞台上,姚颖强撑着唱完最后一句。
掌声响起,她却觉得那掌声像是在嘲讽自己。
鞠躬谢幕时,她再次不由控制地看向陆祁川。
他正微微侧头对温婉低声说着什么,连一个眼风都没分给她。
姚颖咬着下唇,几乎逃也似的快步下了舞台,心底像被海盐腌过一样,又涩又痛。
胡招娣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她看到姚颖下台后,并没有回到文工团的休息区,而是独自一人走向了舞台后方,身影失魂落魄。
机会来了!
胡招娣立刻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不行了,老婆子我肚子疼,得去趟茅房……”
年轻的战士面露难色,但看她确实脸色发白,又是在营地内,便严厉叮嘱:“快去快回!别乱跑!”
“哎,哎,谢谢同志……”胡招娣弓着腰,脚步踉跄地朝舞台后方挪去,一脱离战士的视线,她的腰板立刻挺直了些,脚步加快,朝着姚颖消失的方向追去。
姚颖正靠在一个堆放着演出杂物的角落,望着远处喧闹的舞台灯光,眼圈微微发红,心里满是不甘和委屈。
凭什么?她认识陆祁川更早,为了他努力进入文工团,又一次次争取来海岛演出的机会……那个温婉,不过是个半路插进来的!
“姚颖同志,唱得真好!”一个透着刻意讨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姚颖猛地回神,迅速调整表情,恢复了文工团台柱子的矜持。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太太正看着自己,脸上堆着笑。
“谢谢。”姚颖语气淡淡。
她此刻心情极差,没心思应付闲杂人等。
胡招娣却像是没看出她的冷淡,往前凑了凑:“姚同志,你别怪我老婆子话多……我在这海岛上憋的,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但我一听你唱歌,这心里敞亮多了,你愿意听我说几句吗?”
姚颖刚要拒绝,就听到她提了温婉,立刻竖起耳朵听着。
“温婉……”胡招娣的眼里迅速蓄起泪水,她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姚同志,你是不知道啊……温婉,她其实是我亲孙女!”
姚颖猛地一怔,这个消息太过意外,蹙紧眉头追问道:“亲孙女?怎么会?”
她从未听说过温婉在海岛还有其他亲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颇为落魄的老太太。
“千真万确啊!”胡招娣用力点头,眼泪说掉就掉,“都怪我,以前老糊涂,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她心里恨我,不认我……这我都认,是我活该!”
“可我再不对,情情是她亲堂妹,确实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她也不能……不能把我们往死里逼啊!”胡招娣越说越激动,干瘦的手抓住姚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