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露未晞,冷风嗖嗖,空气中隐隐带着甘冽,让人精神一振。
原本这雪大,大家伙都以为要下不少时日,却不想天亮就出了大太阳,外头的雪已经渐渐融化了,路上已经有不少水迹。
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清扫着地面,免得贵人们脚滑受伤。
朱见汐坐在廊庑拐角的栏杆上,两只脚轻轻晃荡着。就这样看着他们出神,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忧伤和沉思。
“哎。”她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果然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脑子里就装着吃喝玩乐。再傻乎乎下去,几个月之后就要住冷宫了!
但是怎么应对,她却还拿不出一个好法子。
直到听到一声焦急的:“公主在这儿!”紧接着就是几人赶来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担忧声响。
“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办,奴婢可着急死了……”
这么冷的天,奶娘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也是个个胸腔上下起伏,面露担忧,重重喘息着。
朱见汐不用她们扶,自己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一边往殿里走一边问。
“母后可用了早膳了?”
“皇后娘娘这几日都颇为困倦,怕是宫内内务繁重,身子觉得乏累,用过早膳后就歇着了。”
朱见汐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头走去,却见一队宫女太监正搬了花草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她随口问道。
“雪日里头,花草房的红梅开得正盛,于是得了差遣,过来换些时兴鲜活的盆栽花草,使主子更加宽心顺意。”
朱见汐正要抬步走,却突然看到一张隐隐熟悉的脸庞。
“等会儿。”
小公主突然叫停,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双目直视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才三岁的幼龄,可整个乾坤宫的人都知道,小公主天生聪颖,颇有主见,再加上皇上皇后都极为宠爱,都不敢随意糊弄。
那人是个小宫女,模样长得端庄秀气,见公主来问,低着头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名叫清桐,是花草房里照顾花草的。”
朱见汐人小,就这样站着也能看见她低垂着的脸。
果然,尽管过了两三年,但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刚从王府进宫,却受到一宫奴才的冷待的场景。
当时,还有两个宫女讥讽了好几句,梦寐以求想入万安宫来着。
眼前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托【过目不忘卡】的福,她再也不是前世的脸盲,一下就把这张脸认了出来。
小公主露出几分好奇,示意她把手中的盆栽放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冬日里还送花草来,是母后的意思?”
“这……”有人犹豫了一下,“皇后娘娘倒是并没有吩咐。”
皇后身边的弄秋姑姑见状,连忙从殿内出来:“这是怎么了?”
有人上前来解释,但弄秋看着搬来的花草,也同样不知道公主要做什么。暖房养花不是什么新鲜事,再加上冬季盛放的红梅,这些花看上去娇艳动人,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既然不是母后的吩咐,这些花本公主不喜欢,都撤了。”
见他们不动,还在原地踌躇,朱见汐挑了挑眉:“怎么,本公主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见弄秋姑姑出来后并没有反对,那些人这才躬身行礼要退下。
等人走了,弄秋这才不解道:“公主,你往日都不管这些的,怎么今天突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
经过这几年在宫中的锤炼,弄秋俨然已经成熟稳重许多。
“弄秋姑姑,你派人去盯一下这个清桐,看看她送来的花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小公主说出的话却让她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这是三岁孩童会说出的话吗?
朱见汐伸手让奶娘抱自己起来,仿若看不见她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老成熟稔地拍拍她:“当个事办。”
说完,又抱着宁嬷嬷的脖子撒娇:“奶娘,我想要喝一碗蜜枣羹好不好?”
宁嬷嬷虽然也惊了一会儿,但在她看来,小公主再怎么聪慧机灵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之前传言说公主”天生神异”,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信的。
因此这事一下就被抛之脑后,只顾着哄着怀里的幼崽,无奈道:“公主,蜜枣羹太甜了,咱们又刚用了膳,万一积食了可咋办……”
“我才不会积食。”朱见汐抱着她晃,“奶娘、嬷嬷,我的好嬷嬷,我就喝一碗,不、半碗行不行。”
“行行行。”宁嬷嬷宠溺的笑,明显扛不住她们撒娇攻势。
弄秋瞠目结舌的看着方才还叮嘱自己去盯人查人的小公主,如今又是一副三岁小孩的模样。
撒起娇来半点都看不出来……和方才是同一个人。
弄秋心下再怎么诧异,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还有事情要办。她令人同邬嬷嬷说一声,这才点了两人匆匆出去了。
御膳房很快就遣人送来了公主想吃的蜜枣羹和一些小点心。有宁嬷嬷盯着,朱见汐只吃了半碗,生怕克化不了,因此说什么也不让她多吃了。
朱见汐只好作罢,想了想,又问宁嬷嬷,自己那些生辰礼物是否都收到私库当中了。
没错,因为有皇上和皇后的特许,给她单独开了个库房放宝物。所以她是有自己的私库的。
先前她还没看完所收的礼物,又已经用了两张卡,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疼。不如再去私库看看,有没有还能兑换的东西。
前往私库的路上,她心里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满门被杀的案子,也不知对方怎么样了。
李棠这人,还是上次她听父皇随口说的,希望性子真是像说的那样正直无私。
——
却说另一边的黄炳春,自从小仙童给他施展“仙术”治好了他的伤,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就费尽千言万语去打听了巡抚大人的踪迹。
五天后,巡抚大人的马车前,有一人蓬头垢面的冲了出来,不顾侍卫的阻拦,手拿血书说要申冤!
李棠原是员外郎,后在南畿录囚时平反诸多冤案,于是被超擢为刑部侍郎。近来得皇上看重,派他巡抚广西,提督军务。
“发生什么事了?”听见外头凄厉的叫喊声,他掀开帘子问。
侍卫连忙道:“回禀大人,方才有个疯子乞丐过来大喊大叫地闹事,我们已经赶走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再清楚不过的一道嘶吼呐喊。
“巡抚刑部侍郎李棠李大人!仙人说你公正廉洁,特来让我寻你,可这公道竟然连你也不肯给我吗!李大人!”
李棠微微蹙眉,这都什么和什么?怎么有人把他的官职姓名同仙人神人放在一块?
他抬手示意马车停下,吩咐道:“把他一起带回府。”
回府之后,他坐在上首,神情沉稳、威严有余,看着底下梳洗过后再带来的少年,见他一副目若朗星、英气逼人的模样,心下不由有了几分底。
“你说你并非乞丐,是思明土知府黄纲之孙?黄竑胆敢屠戮朝廷命官一家,你可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胆敢胡编乱造,这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我所说之事,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完黄炳春所说黄府被灭门一事,李棠神色已经沉了下来,心中怒意升腾,猛地一拍桌子:“灭绝人性、丧心病狂!”
然而说完,李棠却不忘问道:“既是如此,你所说的仙人指路又是什么意思?又是如何得知本官的官职身份?”
他目光紧盯着黄炳春的脸,心中却不免想到,如果不是这人胡编乱造,那就怕是有人特意做局,引来此人见自己,只是不知背后的人是否是单纯的好意。
黄炳春把那一夜发生的事说了之后,还不免惊魂未定、心潮澎湃。然而一抬头,却对上了李棠脸上那哭笑不得的神情。
就连边上伺候着的下人也低着头忍笑。
“行了,你既然不愿说,那也不必编造出这般神鬼之事,你背后之人本官也暂时不追究了。黄竑谋逆之事我已经知晓,若你所说为真,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黄炳春愕然,急忙解释道:“大人,我并未说谎,当真是小仙童……不、小神仙让我来找你的!她当时在祖公庙凭空现身,看着年岁不过是个幼童,却能召唤雷电,翻手就将我的一身伤给治好了……”
边上伺候的下人也忍不住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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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底下奴才伺候你沐浴,你身上可是细皮嫩肉、光洁如新,并未见着你说的那些个致命伤痕。”
他意味明显,生怕自家大人被这满口不着调的少年给蒙骗了。
李棠无奈摆手道:“罢了罢了,念你年龄尚幼,本官便不与你计较,只是切记,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再这般了。圣人有言,敬鬼神而远之,你若是崇敬祖公,便多给供奉便是了。”
“并非如此!”
黄炳春少年意气,更是见不得旁人对小神仙如此忽略不敬,“我所说的句句为真,若非小神仙现身施救,我如今恐怕也已经是一缕冤魂了!身上的伤也是她施法,这才能全无痕迹!”
似乎想到什么,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来:“大人请看,这是小神仙留给我的玉佩!这等材质绝非寻常人所有!定是仙界之物……”
李棠接过黄炳春递上来的玉佩,原本还不放在心上。
然而拿到手,却不免愣住了。
这玉佩的确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椭圆形状的玉佩,宛如鸡心,佩身雕刻着螭龙纹饰,玉质白润,一抹沁色更显珍贵通透。
这等材质,恐怕只有皇宫中的珍宝,才能与之相较。
“你说,这是救了你的那个小神仙留下的?”
“回大人,千真万确。”黄炳春神色笃定,身体却微微前倾,目光不曾从玉佩上离开。
这玉佩可是小神仙留给自己的,拿给大人看只是为了证实。可不能被人家给据为己有了……
察觉到少年紧盯着不放的视线,李棠捏着玉佩的手一顿,不由失笑。
“行了,你的玉佩还给你。至于你所说的小神仙一事,本官已然清楚,暂且搁置。明日本官便带你重回思明府,捉拿黄竑,本官亲审此案。”
与此同时,黄竑却是已经发现不妙。
自从前几日派去追杀漏网之鱼的人无功而返,还吓得双股战战,嚷着有什么神仙,他没放在心上,派人在赴京的路上拦着。
谁知一连这么多日,却半点没有抓着人的消息。
他心下不安,果不其然,很快就听闻巡抚李棠派了右参政曾翚以及副使刘仁宅前来调查捉拿自己。
黄竑父子三人慌了头,立刻寻来自己的心腹千户袁洪,让他带了千两黄金前往京师。
黄灏率先开口:“这次事情太大,杀人灭门乃十恶大罪,按律应当凌迟处死!爹,咱们可怎么办?要不现在逃吧?”
“逃?逃去哪?”黄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巡抚已经派人来了,哪怕我们逃得了一时,难不成一辈子都要遮遮掩掩的逃吗?”
黄竑神色阴沉,终于一锤定音:“我听闻当今圣上有一烦心事。”
土知府乃是世袭制,黄纲想要传位于亲儿子黄均乃是人之常情,而自己守备浔州,时任都指挥,做出这等事,也是为了孩儿黄灏谋夺这土官之位。
父为子,计深远。
当今圣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神情阴鸷,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提笔就写了一封奏疏。
黄灏、黄瀚两兄弟不由上前看,却见他写道:“国本岂容轻缓?今且逾二年,未见易立皇储,天命岂可违逆……”
黄瀚大惊:“爹,你这是、上书请奏易立皇储?改立太子?”
谁人不知,原本皇位乃是太上皇朱祁镇的,他八岁登基,若非往年轻身御寇,驾陷北塞,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当今圣上来坐!
可太子一事,却早已经定好为朱祁镇亲子朱见深,如今堪堪五岁有余,太子并无过失,且有皇太后坐镇,岂能轻言废立?!
黄灏却是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震惊也缓和了下来,见状道:“太上皇如今被幽禁于南宫之中,圣上之意可见一斑,如今圣上即位已有三年,大皇子朱见济深受圣上宠爱。你想想,若是你,你愿意传位归还给他人吗?”
“只是这时机不知是否适合……”
“没有时间了。”
黄竑已经顾不得许多,写好奏疏之后交给袁洪,嘱咐他定要快马加鞭送至京师:“我父子三人的性命,便交与你了。”
袁洪跪下立誓:“大人于我有大恩,此事我定然办妥。”
朱见汐并不知晓,很快,她就会在宫中再次听到这个案件里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