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守着何晏，一夜没敢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光线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夏霖悄无声息地爬到床边。何晏躺在那儿，魂体淡得吓人，夏霖看着他，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手抬起来，在他脸颊边上悬了半天，愣是没敢碰，怕稍微一动，就把他好不容易维持住的那点平静给惊扰了。
“他的本源，耗空了。”王弼的声音从角落阴影里传出来，脸上没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寻常的休养，屁用没有。”
夏霖心直接沉到底，抬眼看他，自己都没发觉眼神里带着点哀求：“……总有办法吧。”
“办法？”王弼嘴角扯了一下，“把赵慎逮回来，KPI达标，去找桐老爷兑换奖励，他那库房里多的是温养魂体的好东西。”
“不能先预支点？”
王弼白眼翻得差点嵌进天灵盖：“你要，他就给？地府是你家开的啊？没业绩，喝西北风都没你的份儿！”
夏霖唉声叹气，想想也是，没功劳哪来的苦劳？
正琢磨着，手机跟催命似的响起来，一声接一声，夏霖逃到客厅，才硬着头皮接了。
“夏霖，和赵洺那边，谈得怎么样？”
“佘老板。”夏霖感觉脑子快转冒烟了，“那个……过程有点小波折，交易估计得……稍微推迟一下。”根本不敢说他们把赵洺给打了。
对面安静了三秒，然后，佘庭居然低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你们把他揍了一顿，是吧？”
“……嗯。”
“挺好。”佘庭听起来居然有点赞许，“我看他不爽很久了，早想这么干。”
“但是。”夏霖这口气还没顺下去，佘庭就把她的心又提溜起来，“我希望你能处理好，别节外生枝，还有你需要去线下店，今天会来几位客人，你去接待一下，顺便中午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午饭。”
夏霖一听要去线下店，脱口而出：“老板，我中午有特别重要的私事，人命关天那种，恐怕……”
“400块。”话□□脆利落地打断。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朋友病得很重，离不了人……”
“600。”加码声紧随其后。
“老板！”
“1000。”佘庭语气骤冷，“底线了，夏霖，见好就收哦。”
“地址发我！马上到！”夏霖回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王弼白眼翻到后脑勺：“得，何君这身价，拢共就值一千块，传出去我们的脸往哪搁，我当年垫棺材底的一个玉珏都不止这个数。”
手机一震，地址弹出来，佘氏古董行。
夏霖生怕老板反悔，让那还没捂热的四位数巨款长翅膀飞了，毕竟那是何晏的续命费，是她下个月的水电煤气，是王弼那无底洞的零食基金，一个字都没敢多问。
这口气还没喘匀实，屏幕又亮了。
“霖霖！”电话那头传来王稚刚跑完步的喘气声，带着无奈，“你可算接电话了，你叔叔就在楼下花坛边坐着，怎么劝都不肯上楼，你要不下来看看？”
夏霖眼前一黑，今天什么日子？麻烦事排着队来敲门，是领号了还是咋的？
她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硬着头皮，挤出了几分谄媚：“……那个，商量一下，能不能让我叔在你那儿借住几天？就几天！我发誓，我这边今天真是火烧眉毛，事情多得能堆出座山……”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是人话，毕竟王稚根本没什么义务给自己看人。
但他却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下来：“好。”
“什么？！”
旁边的王弼当场炸毛，音调拔高八度：“你家那个疯子叔叔要加入我们，我警告你啊夏霖，沙发周围方圆三米，那是我的核心领地，禁止一切不稳定因素靠近，听见没。”
夏霖弱弱地提醒：“房子……是我家的，人也是我家的……你冒昧了。”
王弼十分恼火：“反正就是不行，我住哪儿哪里就是我的地盘。”
夏霖懒得和他掰扯，回头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静得吓人的卧室方向：“我尽快回来，他要是醒了联系我。”
王弼抱着胳膊，这回难得没抱怨，只是好整以暇地扬了扬下巴：“回来的时候，记得带贡品，冰淇淋，香草味的，菠萝包，街角那家刚出炉的，蛋挞，必须葡式的，酥皮要掉渣的那种，还有……”
夏霖听着他越来越没边的清单，终于没忍住打断：“大哥，你看我脸上是印了财神俩字还是怎么的？那笔钱我刚到手，还没焐热呢。”
“我不管！”
夏霖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逃出了家门。
按着手机上的地址，她在迷宫般的街巷里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家“佘氏古董行”。
佘庭这人神秘得很，听说是靠着父辈留下的客户资源做私人订制，交易全靠预约和派人上门，在各大城市都有这种基本不营业的“影子铺面”。眼前这家，显然已经很久没开过张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细微的灰尘在透门而入的光柱里打着旋儿。
店里黑得吓人。关上门后，自然光也被隔绝在外，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夏霖只好开着门打扫卫生，结束后便在柜台后坐定，安心等着客人上门。
很快，前面就响起了汽车鸣笛声，她下意识紧张起来。
门开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
光线仿佛自动聚焦在前面那女人身上。
一张明艳到极具攻击性的脸，凤眼微挑，无需任何言语，周身散发的贵气与强势便已压得人不敢直视。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精准地钉在夏霖脸上，里面没有半分初见的意外，只有如同审视物品般的打量。
夏霖甚至觉得对方唇角极快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自己眼花。
佘庭在发来的资料里提过，这位就是本地地产界势头最猛的新贵，左薇。短短几年异军突起，硬是把盘踞本地几十年的吕氏房产都压了下去，跟在她身后半步，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自然是她的首席秘书韩涵。
韩涵的视线淡淡扫过一旁独立玻璃展柜，最终落在一件珐琅彩小瓶上，“今天主要是来选品的，我们对这只瓶子有点兴趣，麻烦取出来，介绍一下。”
那柜子带着精密的电子锁，她连密码都不知道，但箭在弦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凭着佘庭之前随口提过一嘴的密码试了试。
锁居然开了。
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小心翼翼地把那价值不敢想的小瓶捧出来，双手稳稳放到左薇面前的桌上，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可左薇呢，从始至终，眼神就跟长在夏霖脸上似的。那件能让收藏家疯狂的玩意儿，在她眼里，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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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夏霖额角渗出的一滴细汗有看头。
夏霖吸了口气，尽量把脑子里恶补过的那些年代、工艺、特点，条理清晰地往外倒。
韩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
“就这？随便找个商场导购，背得都比夏小姐您流利，佘老板手下的人，专业功底……呵。”那话中的轻蔑，已经懒得掩饰。
不是，这货是像是来找茬的，夏霖把冲到嘴边的辩解咽了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她将小瓶重新放回去，所以没有注意到韩涵的手不经意地一拂，架子上那个当摆设的小笔架，就被精准地扫落在地。
清脆的断裂声让夏霖虎躯一震。
“夏小姐！”韩涵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夏霖抬头看向韩涵，眼睛瞪圆了，她明明……她连桌边都没挨着！
“够了，韩秘书，一件小玩意儿，碎了就碎了。”左薇往前一步，与夏霖拉近距离，“夏小姐，是吗？”左薇平平静静，却比韩涵的冷言冷语更让人心慌，“佘老板手下的人，脾气不错，只是，光有好脾气可不够，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碰了就得付出代价，比如这个笔架，比如……一些人。”
说完，她像是彻底没了耐心，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直接转向韩涵：“走。”
两人从夏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飕飕的香风。就在错身那一刻，左薇的脚步有意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只用那惯有的，爱答不理的调调，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照顾好我的人，夏小姐。”
“你的人是谁？”夏霖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那两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门外黑色轿车的司机早就候着了，利落地拉开车门，她弯腰坐进去，就在车窗升上去，快要完全关严实的那一秒，夏霖看见她侧过头，那眼神冷冰冰的，落在她身上，貌似……还带着明确的警告。
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倒像是在确认一件刚打过标记的物品是不是还老实待在原地。
等车彻底开没影了，夏霖才感觉两条腿有点发软，这气场也太吓人了，真不知道佘老板平时是怎么跟这些人周旋的，心脏得有多强大，要说自己也是糊涂，赚他这笔1000，赚得真折寿……
左薇她们一走，店里顿时安静得吓人。
夏霖对着满屋子碰都不敢用力碰的古董，老老实实开始收拾，等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回原位，她瞄了眼墙上的钟，才下午三点。
“不知道何晏醒了没有……”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那枚一直带着的何晏给她护身的铜钱，“王弼那个不靠谱的，千万别又给他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溜……应该不算早退吧？”她正琢磨着怎么跟佘庭解释。
“请问……”
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夏霖一跳。
“是佘氏古董行的夏小姐吧？”
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姿袅娜，盘扣上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泽，腕间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江南烟雨中标准美人。
她微微一笑，笑容无懈可击，但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向她时，让她没来由心慌，那是一种洞悉一切，而你自己却一无所知的眼神。
对，就是大佬的既视感。
“我是今天下午三点预约的客人，我姓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