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左手如幽冥鬼爪般骤然探出,扣住孟夜肩胛:“你说下就下?”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如同被阴影吞噬,瞬间从原地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温涧北神识如蛛网般铺开,再三确认两人气息彻底消失,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弛。随即,他猛地咳出一口粘稠发黑的淤血,方才强行压制的奇毒如同跗骨之蛆,沿着经脉反噬。他不敢再耽搁,盘膝坐下,指诀引动。
霎时间,院落内阴风骤起,那些呆立原地的鸡、鸭、犬只,眼中同时泛起痛苦而诡异的红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纷纷张口,吐出一颗颗色泽黯淡、却蕴含着精纯生命本源的金丹。金丹悬浮,结成一道阴森阵法,将温涧北笼罩其中。灵力如黑色溪流,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而那些献出金丹的牲畜,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化作飞灰。
高空之上,浓重的夜色里,两只蝙蝠无声盘旋,如同死亡的哨兵。
左边那只较为肥硕的蝙蝠,声音带着魂体与肉身剥离后的虚无与恐惧:“前辈…我的四肢…我的身体…感觉不到了…”
右边那只瘦削的蝙蝠,声音嘶哑冰冷,如同刮过骨刃的寒风:“你的皮囊,我已收入‘血芥子’。魂魄暂且塞进这畜生的躯壳里。现在,你就是蝙蝠,蝙蝠就是你。”
孟夜的魂体在蝙蝠身躯里剧烈震颤:“身魂分离?!这是元婴修士才能触及的禁忌领域!前辈,您究竟是…”
瘦蝙蝠发出低沉而讥诮的嗤笑:“我若真有元婴修为,翻手便可镇压此地,何须如阴沟里的老鼠,借这秽物藏身?”
孟夜哑然。梦生振动薄翼,指向下方被氤氲黑气与枯萎尸体环绕的温涧北,声音森然:“仔细看,这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活证。金丹同源,灵力方能无缝衔接。能让他如此顺畅吸纳的,唯有至亲血脉凝练的金丹。”
孟夜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以血亲金丹为资粮…这…这是魔道!”
“魔道?”梦生语气平淡,却透着看尽沧桑的漠然,“若能登临绝顶,魔亦为仙。此法若现世,整个修仙界将彻底沦为修罗场,人人皆可成为他人鼎炉,至亲亦成修行资粮。”
下方,温涧北吸收金丹的速度陡然加快,周身灵力汹涌澎湃,竟化作一道漆黑的旋风。旋风之中,隐约传来无数凄厉的哀嚎与诅咒,那是金丹原主残留的意识碎片。地面上的落叶瞬间化为齑粉,而那些护法的鸡鸭兔,眼中红光更盛,身体却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扭曲,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前辈!他这是…?”孟夜的声音因惊骇而变形。
梦生猩红的蝠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以邪法强融血丹,引动幽冥煞气…他竟真的要走通这条绝路,当真是不惜一切,癫狂至极。”
“绝路?”
“化神之路,早已断绝千年。但他欲以万千血亲魂灵为祭,强冲壁垒。此法若成,他便是行走世间的灾厄。”
说罢,梦生朝院外方向,吐出一缕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气息,双翅一振,那气息便融入夜风,悄无声息地飘远。
“前辈您这是?”
“为他敲响丧钟,亦或是…引来更多的殉葬者。”梦生的声音冰冷彻骨,“看着吧,他即将踏过那条线,成为此界…或许也是此界最后一尊,以如此代价成就的‘化神’。”
孟夜神魂俱震:“化神?!这怎么可能…”
“掠夺,永远比苦修来得快捷。尤其是掠夺那些与你血脉相连、毫无防备之人。”梦生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人性至暗的嘲讽,“功法排斥?只需以秘法熬炼其魂,磨灭其识,只留最精纯的本源,再辅以幽冥煞气冲刷,自然‘纯净无暇’。”
孟夜猛然想起云青曾隐晦提及的温家秘辛,声音发颤:“难道温家…”
“温家?”梦生冷笑,“不过是他精心培育的牧场罢了。族人稀少?因为成熟的‘庄稼’,早已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温尽暮是他人顶替,温如故是囚笼中的备用资粮,温雨石…不过是上一批被淘汰的残渣。活下来的人,要么是刽子手,要么…是等待宰割的牲畜,早已麻木。”
“就无人阻止?!”
“阻止?利益链条之上,谁不是满手血腥?他若成功,所有知情者皆可鸡犬升天;他若失败,温家这块肥肉,自有饿狼分食。修仙界,从来如此。”
孟夜沉默,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与冰冷:“那些被牺牲的人…就活该吗?”
“活该?”梦生看向下方气息越来越恐怖的温涧北,“他曾是弃子,是被牺牲者。从地狱爬出的人,若不能成魔,便只能永堕轮回。他选择了前者。这条路,由鲜血铺就,由白骨奠基。”
就在温涧北周身黑气达到顶点,仿佛要化作实质的魔影,整个院落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震颤之际——
“温!涧!北!”
一声蕴含无尽怒意与杀气的暴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天际尽头,数道散发着强横气息的身影撕裂夜幕,疾驰而来,为首者正是去而复返的上官鸿,他目眦欲裂,剑指下方:
“邪魔!你果然在修炼这灭绝人伦的噬亲邪法!今日,我上官鸿便是拼却性命,也要将你斩于此地,以告慰无数枉死的温家冤魂!”
夜空之下,煞气冲霄,杀机四溢,一场围绕着晋升与毁灭的血腥风暴,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