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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玫瑰贯穿脖颈的女孩

作者:riddle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拇指和中指无意识的相互摩挲,微凉粘稠的触感像录像一样在大脑里倒放,楚庄停顿片刻,缓慢接近地上的人。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只比戴小猫大一点,一头短发浸泡在血水中结块,依稀可以分辨原本是浅紫色的,她的脖子被一根带刺的玫瑰贯穿,鲜血已经凝固不再涌出,但是可以知道这处伤就是女孩身下这一滩血的由来。


    贯穿女孩脖子的玫瑰如吸血般殷红,随着微弱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绽放的娇艳花瓣上甚至有露珠在反射火彩般的光泽。


    她还活着。


    楚庄盯着玫瑰,居然觉得有些眼熟,随即为这个想法感到毛骨悚然,他将这莫名奇妙的感觉丢下,小心的在女孩身边蹲下检查她的情况。


    女孩脖子上其实有一个五厘米长的贯穿伤,看起来像被利器捅穿而非现在贯穿女孩脖子的玫瑰所致,其全身都有较为严重的烧伤,特别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大面积的皮肤长满水泡,剥落,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焦黑。


    理论上这样的伤势是不可能存活的,更何况居然还有一根玫瑰贯穿伤口,但事实却是血止住了,女孩依旧有生命体征。


    难道...和这根玫瑰有关?


    楚庄没有冒然去动那根关联着女孩性命的玫瑰,他环视一周,废了一些力气将女孩从显眼的道路上移动到了一边草丛与雕像围成的隐秘空间里,并顺带找到了疑似造成女孩重伤的凶器,一片五厘米宽不规则的血红色刀具碎片。


    短发,少女,红色长刀,以及肌肉的训练痕迹,这些特征已经可以初步确定女孩的身份,她就是特调先遣队039的一员,陈橙。与楚庄、戴小猫和圭恩等人临时组装起来的小队不一样,先遣队是已经编队的完整队伍,编号039,队长名为李卫国。


    楚庄撑着石头休息片刻,直到在失血条件下大幅动作造成的眩晕过去,才再次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摩天轮倒下了,横躺在地上,压垮了一片低矮的建筑。总控室已经被炸的塌了一半,裸露的墙面被爆炸燃烧引起的烟熏黑。通往摩天轮的主干道上,一排花车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几乎全部损毁,满地都是支离破碎的花车装饰,星星点点的血迹和类似人体组织的碎片混在其中,看起来分外诡异。


    楚庄注意到花车队伍的中部有一辆车被毁坏的格外严重,看起来完全被分解了,最大的碎片大小也不超过一米,这辆花车残骸的边上血迹格外的多,但是楚庄并没有发现异化的痕迹,也许污染的源头离开或者死了,被异化的花车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根据039小队的惨状,污染源头死了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大。


    楚庄的视线停留在总控室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有一大滩暗红凝固的血迹,他皱起眉头,发现一个问题。


    距离不对。


    女孩陈橙原先就躺在楚庄昏迷地旁边,距离总控室目测只有不到五米,这说明楚庄原先躺着的位置距离总控室也是不到五米,但是楚庄非常确定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跟戴小猫至少跑了二十米多。


    难道戴小猫在他昏迷的时候将他的位置移动了?


    楚庄条件反射的去看他和戴小猫躲避爆炸冲击波的石质雕像,眉头越发紧锁,因为那个石质雕像并不在他印象中的距离总控室十米开外,而是接近三十米开外!


    空间错乱了?楚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念头,他随即开始思考之前和现在的距离概念哪个是正确的。


    从昏迷前的感觉上看,他身上的伤必定不会轻,甚至可能到了重伤的程度,当然这其中自己本来就差的身体素质可能占主导因素。之前无法理解的炸弹威力问题如果按照现在的距离来看,结果就变得合理起来。


    更何况之前的少女身上也有被炸伤的痕迹,并且程度在五米的合理范围之内。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之前她和戴小猫身处幻觉之中,所以见到的空间,距离等与现实中的客观条件不一致。他们觉得自己跑了二十米,但是实际上只走了不到五米,导致被爆炸重伤?


    如果是这样,又怎么判断现在身处的地方是真的还是幻觉?两者切换的条件是什么?


    先前他和戴小猫存在的地方确实疑点非常多,过于理想化了,所有人都安全的待在一个地方,没有威胁,没有祭祀,甚至没有血迹。而现在这个地方,似乎完全贴合杨萍对于异化情况的描述,疑点却依旧存在,邪教徒去哪里了?摩天轮为什么倒塌了?以及,为什么没有尸体。


    从杨萍口中可以知道,当时花车异化的时候,有一场小规模的屠杀,保守估计受害人数量在两位数,现在却完全杳无痕迹,只留下大量的血迹和少量肢体残骸,还有039小队重伤的队员陈橙。


    也许,被“吃”了,被当成祭祀需要血肉的一部分,又或许现在的一切依旧是假的。


    楚庄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只有大量的猜想而得不出确切的结论,他摩挲着小臂内侧皮肤缺失的部分,没有发现联系外界的方法,似乎它只能从外界往里单向传递消息,虽然到现在彦玥那边没有消息过来的迹象。


    他在坍塌的摩天轮周围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于是挪动脚步开始往距离摩天轮最近的轴心糖果城堡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靠近游乐园中央,周围建筑装饰的色调更加鲜艳起来,这是乐园特意建造的特色景观“童话镇”,楚庄记得以前妹妹最喜欢这里,多巴胺色系圆润石头铺就的小径边有贩卖各色蛋糕和糖果的店铺,他不让妹妹吃太多,却有总是软下心多买一点。


    童话镇的中央就是糖果城堡,在童话镇的边缘已经可以看见城堡高耸的塔楼顶,其虽然没有摩天轮那么装修精细,却透着简笔的敦实可爱。


    楚庄在童话镇边缘停下,空气中弥漫着人为制造的糖果甜香味,这在以前游玩时是沁人心脾的,现在却浓郁的让人犯恶心,就像鼻腔里被灌满了高浓度糖浆,连空气都似乎粘稠起来。


    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这是他的灵感在示警。


    淡淡的血红色雾气依旧弥漫,笼罩整个乐园,给童话般美好的世界披上凶厉的面纱。


    楚庄咬着下嘴唇,开始违背生物本能,往童话镇中心迈动脚步,每走一步他的心脏便快上一拍,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信号,冷汗浸湿身上的本就不太干净完整的白衬衫,在炎热的夏天带来异常的冷意。


    他强行忽略这些感觉,迅速往城堡走。


    四周依旧寂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他凌乱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气中。


    到达糖果城堡的过程非常顺利,除了愈演愈烈的灵感示警,没有任何突发情况。


    大门敞开着,露出昏暗的大厅。


    它断电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楚庄这时候终于拿出了特调给的装备,一块迷你平板,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并将光贴着胸口指向地面,尽量压低存在感,而后放轻脚步,贴着墙壁往里移动。


    随着逐渐深入,门口的光线势微,楚庄孤身陷入黑暗,他明白这个时候他就像黑夜中的灯泡一样显眼,但是紧绷的神志已经接近极限,他完全没办法劝说自己把光源熄灭。


    “滴答…”


    水滴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如同针精准无误的刺入楚庄的耳朵。


    他猛地僵住,感觉心脏因为过度刺激产生一阵绞痛。


    太紧张也不行,楚庄怀疑这样下去自己会先死于身体机能过载的猝死。


    他浅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待心脏缓过来后他加快了移动的速度,直向水声传来的方向。


    众所周知,消灭恐惧的方式就是直面恐惧(当然也是歪理),楚庄选择将思考的时间压缩以减轻自己无法遏制对未知的想象。


    “滴答…”第二声水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楚庄只被吓了一小下,他干脆将平板手电平举了起来,照亮前方粘稠的黑暗。


    淡红色的雾气依旧飘荡在空气中,糖果城堡大厅中央的展台上,由玻璃制作的等身精灵像群在手电光下折射刺眼的光,她们晶莹剔透却又不缺乏色彩,每一尊都灵巧得像真人,光滑的面庞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与糖果城堡和童话镇梦幻的气息相得益彰。


    所有等身精灵都面朝展台的内部,微弯腰做着各种俏皮的动作,在她们的中央,一尊格外逼真的精灵玻璃像跪坐在地,上半身被其他精灵拖拽着悬挂在半空。


    她的头低垂着,淡绿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只伸出发丝的圆润的耳朵。


    黑红侵染了淡绿长发的尾部,蔓延的血如同地毯铺满了整个展台。


    “滴答…”


    一滴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从她的面颊滴落,融入她身下一片血红。


    楚庄感到头皮发麻,那不是什么精灵雕像,而是一个活人,即便看起来距离死亡只差一步了。


    他犹豫了一小会,因为灵感的疯狂尖叫。但是他也做不到放着这么个活人离开,并且有可能从她身上可以获得一些线索。他绕着展台转了一圈,确定等身精灵玻璃雕像群没有“活过来”的迹象,才抬腿迈上了展台。


    一片寂静。


    楚庄提着一口气,尽力无视身周一尊尊微向他躬身的玻璃雕像,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身后有微风吹起,刺激得他脖子后的寒毛都倒立起来。


    他在精灵扮相的女孩身前弯下腰,手伸向她被雕像挂住的臂膀,却在接触到的前一秒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楚庄的手骤然停顿在半空,因为眼前大脑缺血产生的黑斑,也因为灵感尖锐的预警,但是下一刻,一只冰凉潮湿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只来得及将两个空洞漆黑的眼窝纳入视线,随后意识天旋地转,如同被抽离出身体般落入一片深红之中。


    依旧是大片的红雾,比楚庄昏迷后醒来时看见的深一些,又比进入乐园时看见的浅一点,如同整个空间的背景音,充斥所有缝隙。


    楚庄踉跄着后退一步,而后镇定下来,他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现实,又或者说是与之前两个地方都不一样的空间,因为他发现现在这个身体并不是他自己,他也无法操纵她,这是那个精灵扮相女孩的身体。


    女孩后退了一步,似是惊恐,又像是不敢置信。


    面前,一个长相艳丽的红发女人优雅的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暗红色的液体缓慢的随着她的动作摇晃,“那个丑女人亲口说的,把你献祭给伟大的主,换取她疾病的治愈。”


    楚庄感觉到视线变得模糊,似乎是女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颤抖这声音道,“不…可能…,妈妈不可能这样说……你骗人!”


    “虽然我确实谎话连篇,但是这个我可没骗你。”红发女人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液体,将本就鲜艳的嘴唇染得猩红,“你现在很美,主会喜欢你这样的血肉的。你母亲的病是基因病,你将来也会得,与其变得和她一样丑陋,投入主的怀抱,难道不好吗。”


    女人挥手,一个全身罩着暗红袍子的人走上前来,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个高脚杯,递给女孩。


    楚庄透过女孩的视线看见,那高脚杯中猩红的液体下,两颗饱满的眼珠随着液体的晃动而沉浮,瞳仁是剔透的浅绿色。


    女孩浑身颤抖着接过酒杯,突然间失神般冷静下来,她用梦呓的口吻道,“如果这是妈妈的愿望…那我……”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庄的视野骤然升高,脱离女孩的限制,他看见女孩丢下杯子,跪在地上两眼无声的静默片刻,然后撕声尖叫起来,她深褐色的眼珠被眼底“生长”出来的东西硬生生挤出眼眶,掉落在地上,发出“吧唧”两声闷响,浅绿色如同玻璃球般剔透的两颗新生的“眼球”取代了原本眼珠的位置,有生命般自发的震颤,旋转。


    “多美啊。”红发女人走下高台,手指掐住女孩的脸,眼睛里溢出实质的疯狂和贪婪,“主,一定会喜欢的,自愿献上的…主祭品。”


    画面斗转,鲜红覆盖一切,而后消散。


    楚庄看见一张极为美丽的脸,与女孩有六分相似,却年长很多,岁月的痕迹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去吧,孩子”


    女人捧着女孩的脸,手指抚过她琉璃一样的眼球,神色不明。


    女孩颤抖了一下,艰难的抓住女人的手腕,将其带离自己的脸,“妈妈,你很漂亮。”


    “是吗。”女人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女孩不明所以的转身,加入花车队伍,她生涩的跳着欢快的舞步,跟着音乐走向前方。


    女孩的手心,被糖纸包裹的眼球渗出血水,浸湿袖口,她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怯懦的回望妈妈的圆圆。


    她将“糖果”,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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