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苑行刺的消息震动朝野。经连夜严刑审讯,刺客一口咬定受某位主和派大臣指使。
然而皇帝心中明镜似的。
武威将军一党的野心,他早有察觉,此次怕是狗急跳墙,欲借刺杀之名铲除异己,又或者…趁乱谋取更大利益。
三日后,伤势稍愈的楼知寒被秘密召至御书房。
烛光摇曳,映着年轻人略显苍白的脸。
那手臂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你可知朕为何单独召见你?”皇帝放下茶盏,目光如炬。
楼知寒抿唇:“草民愚钝。”
“愚钝?”皇帝轻笑,“琼林苑中舌战群儒,猎场上洞察先机,这也叫愚钝?”
“陛下过誉。那日琼林苑,不过是为护琴道清名。至于猎场之上,也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站起身,缓步走近:“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道,就这一个不得已,打乱了朝中多少人的布局?”
楼知寒沉默片刻:“草民只知,陛下安危关乎社稷。”
“朕记得你父亲。”皇帝忽然转了话题,"当年他也是这般,有太多不得已而为之。可惜......
话未说尽,但楼知寒明白其中深意。父亲当年因直言进谏遭贬黜,郁郁而终。
“陛下,先父之事......”
“朕知道。”皇帝打断他,“所以这些年,朕一直留意着你。那些打压和冷遇,你都忍下来了。”
楼知寒抬眼,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草民以为,陛下并不知情。”
“朕是皇帝。”皇帝哼了一声,负手而立,“这朝堂之上,没有什么能真正瞒过朕的眼睛。朕问你,若朕给你机会,你可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陛下指的是?”
“武威将军倒台,朝中势力需要重新平衡。朕需要一个人,既要有能力,又要够干净。”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更重要的是,要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楼知寒深吸一口气,脊背微凉:“陛下不怕养虎为患?”
“怕?”皇帝朗声大笑,“若是连你都驾驭不了,朕这个皇帝也不必做了。朕只问你,可愿为朕分忧?”
“臣......”楼知寒改了口,“愿效犬马之劳。”
“好!”皇帝抚掌,“在之后的朝会上,朕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记住今日之言,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半月后,一场雷霆风暴席卷朝堂。
武威将军及其党羽以"勾结外敌、蓄意谋反、策划行刺"等十大罪状被革职查办。
尘埃落定之日,皇帝在朝会上宣布:“宗室之子楼知寒,忠勇可嘉,才德兼备,于社稷有功。特封为靖王,赐王府一座,准其参议朝政。”
那日,楼知寒站在靖王府门前,鎏金匾额在晨光中闪耀。
这座府邸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皇家的庄重气象。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庭院深深的景象,青石板路通向重重殿宇,廊庑连绵,飞檐如翼。
他缓步走入,指尖抚过门前石狮。这尊石狮雕刻得极尽威严,鬃毛卷曲如云,双目炯炯有神,象征着无尽荣尊。
庭院中古柏参天,假山错落,一池春水映着亭台楼阁。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与他从前居住的破落小院判若云泥。
新任管家是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身着深色常服,步履沉稳地上前躬身:“王爷,府中一应事务都已安排妥当。另外……”
他双手捧上一个紫檀木锦盒,“初家小姐差人送来的贺礼。”
楼知寒接过锦盒,指尖在盒面上停留片刻。
盒身雕刻着兰草纹样,与他记忆中初弦衣袂上的绣纹如出一辙。
他轻轻打开盒盖,锦缎衬里上,静静躺着那卷他们共同补全的《猗兰操》琴谱。
琴谱被重新装裱过,青绫为面,白玉为轴。
他小心展开,熟悉的工尺谱字映入眼帘。
那些他们曾经反复推敲的音符,那些在深夜里共同斟酌的指法,此刻都化作纸上清韵。
他的目光落在谱页边缘,那里有一行新添的小字,墨色清润,笔致秀逸:
“唯愿王爷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