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子源一听去庄子上吃饭,高高兴兴地走在了最前面。
唯独程砚还愣在原地,仿佛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林鱼的目光早已无声地锁定了程砚,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指尖不断摩挲着腰间一个针脚歪斜、样式朴拙的小香囊。
但是那个香囊好生眼熟,那颜色,那丑得别致的形状……像极了儿时她赌气非要亲手缝制,然后硬塞给沈砚辞那个!
林鱼呼吸微滞,压下心头翻涛的疑惑,并未出声催促,只是将这份灼热的疑虑埋进眼底。
林养浩见程砚没跟上来,还愣在原地,高声喊:“程兄走啦!还愣着作甚。”
程砚仿佛大梦初醒,赶忙回过神来:“林兄这就来!”说着就跑上前去,手臂搭在了林养浩肩膀上,语气刻意轻松地找补道:“方才突然想到宁州盛产宁贝母,闻名天下。只可惜我们程家药库中还没有此等好药啊。实乃一桩憾事。”
林养浩停住脚步,宁贝母他有所耳闻,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他认识的人,但是他周围的人好似跟宁贝母这种药材搭不上关系。毕竟他们家跟做药材生意的也搭不上边啊。
林苏苏一直走在他们身边,见林养浩迟迟没有说话,猜到林养浩许是忘记了自己舅舅是做药材生意了。
林鱼倒是记得林苏苏的舅舅是做药材生意的,但见林养浩一直愣着,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走近些,站在林养浩身旁,悄悄掐了林养浩腰间腰侧一把,狠狠瞪了一眼他:“二哥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宁贝母盛产于宁州的吴水县,苏苏的舅舅就是在那儿做药材生意呢。”
林养浩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个忘了:“瞧我这记性。对、对、对!舅舅就是在吴水县做药材生意的。苏苏你可知道?”
林苏苏想了想柔声道:“舅舅是做药材生意没错,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待我写信问问舅舅,再给程哥哥回答,可好?”
程砚向林苏苏行礼:“那程某就有劳苏苏妹妹了。”
林苏苏也客气地回了礼:“程哥哥客气了,都是自家哥哥。待我们回去,我就写信。”
林子源见他们客气个没完,有些生气嘟嚷着:“我都要饿死了,我们快点到庄子上,你们边吃边聊。”
林鱼见林子源真的有些生气了,开着玩笑说:“你们也真是的,把我们子源都饿生气了,还不快些走。”
众人闻言皆笑,不再多言,一同加快了脚步。
庄子上的掌事朱嬷嬷早在外等候多时,见一行人来了,立马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老奴见过二少爷、三少爷、大小姐、二小姐。这位公子是?”她目光滑过程砚,带着探究。
林子源赶忙将朱嬷嬷扶了起来:“朱嬷嬷快快请起,这位是我们林府的贵客,程公子。”
朱嬷嬷笑容更盛将众人带进庄子内:“原来是贵客,难怪看着就仪表不凡。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大小姐前些日子说要来城外踏青,在庄子上用膳,实在是让老奴我惶恐啊。这穷乡僻壤,怎能让各位主子用膳呢,我只好小心操办着。只得备了些田间的粗陋吃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粗茶淡饭,还请各位少爷,小姐不要怪罪,里面请!里面请!”
林子源不在意地摆摆手,最先答应:“嬷嬷您这是说什么呢,有得吃就行了,是吧。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您招待得不好,大姐姐还会怪罪您不成。”反复体谅朱嬷嬷是林鱼理所应当要做的。
林鱼闻言,嘴角只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未置可否,径直落座。心中冷笑:蠢才!这般说话,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更觉得林子源孺子不可教也。
朱嬷嬷见林鱼不话,其他人也没有搭话的意思,笑容僵了一瞬,只好尴尬地让丫鬟们上菜。
席上的确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多是些农家时新的蔬菜,烹饪得却极清爽可口。众人冷不丁地吃上这些觉得也挺美味的。
特别是林子源一边用筷子夹着竹笋一边说:“这笋子真好吃啊,朱嬷嬷还有吗?再炒上一盘,这都不够吃的。”
朱嬷嬷听完林子源的赞叹也是满脸笑意:“是,三少爷。锁儿去让厨房再炒一盘。这笋子是山上的新鲜竹笋,味道特别鲜美。三少爷喜欢吃,等会儿不妨带些回府上吧。”
林子源一边吃着笋子一边点头:“好啊好啊,等会儿带些回府上。”
林鱼看着满桌的吃食,这个朱嬷嬷还真是聪明,是个妙人。席间皆是农家果蔬,即显诚意,又避免了城外庄子何以备得山珍海味的嫌疑,更是投了林子源这等吃腻荤腥的少爷所好。
众人用完膳后,朱嬷嬷分别带他们去了房间休息。
等到朱嬷嬷走后,林鱼脸色微沉吩咐素兰去将庄子的账本拿来。林苏苏有些疑惑,但也猜到了几分:“阿姐,难道是因为庄子上的账本有问题,我们才来这里吗?”
林鱼颔首,冷笑:“不错,庄子上的账本有些问题。这个朱嬷嬷很是聪明,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谁让她遇到了我。账面做得倒是干净,可惜啊,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有露出来的时候。”
不多时,素兰便捧了几本厚厚的账本回来,林鱼接过账本递给了林苏苏,眼神示意她看看。
林苏苏接过账本仔细看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阿姐,我看了这老半天确实没看出什么名堂。还请阿姐明示。”
林鱼接过账本,快速地翻阅着,并将有问题的地方指给了林苏苏。
林苏苏仔细点看着,没过一会儿就看懂了其中奥妙:“原来如此,房屋修缮,单次数额不大,但频次太高了。这个朱嬷嬷真是狡猾。这个庄子根本就不需要如此频繁的修缮,虽然每次银两不多,但加起来确实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林鱼点点头:“的确如此。起初我也只是疑心这个庄子为什么如此频繁的修缮,我也只是以为庄子年久失修,况且每次银两都不多,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去年六月初六这次,修缮的银两比较多,但他修缮的原因是庄子遭到了雷击。”
林苏苏低着头疯狂回忆着六月初六的情形,那天好像是个艳阳天。
原来如此,林苏苏激动地跳了起来:“那天是大哥出发去北方的日子。母亲说是个好日子,那天也确实是个艳阳天。我们还将大哥送到了城外,城外也是艳阳高照。何曾见过半分雷雨征兆?又何来天雷击毁屋顶?!”
林鱼赞赏地看着林苏苏:“苏苏真聪明就是这样。朱嬷嬷竟敢捏造天时来贪墨公中银子!真是胆大包天!”
林鱼合上账本,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素兰,去请朱嬷嬷过来。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去年六月初六,咱们这庄子上,究竟是哪一路雷神,单独劈了庄子的屋顶!”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