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他没想掉马》 第1章 第一章 林鱼程砚再相逢 第一章 林鱼正伏在梨花木桌上核算账本,算盘被她打得铛铛响。账页上几笔可疑的支出,被林鱼用朱砂勾画出来。 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高声说:“小姐,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素兰急忙走出去,将她拦在门外:“小声些,小姐正在算账,大少爷当真回来了?可安好?” "是啊,素兰姐姐。大少爷回来了,只不过听说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水匪呢。老爷和夫人已经去大厅了,我们也快去吧。”春桃话音刚落,林鱼就走了出来,说道:“走吧,别让大家等太久。" 前厅里灯火通明,湿润的空去中浮动着茶香。风尘仆仆的林家大少爷林照野正对着上首的父母讲述惊险“……回程的船只刚进入淮水境界就遇到了凶悍的水匪。若非程兄出手相救,儿子恐怕……”侧身引荐旁边仪表堂堂的青年:“阿爹,阿娘,这位便是儿子的救命恩人,程砚程公子。” 那青年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质料上乘却不显张扬的靛青锦袍,闻言从容地上前一步,向林老爷和林夫人深深一揖,姿态谦和:“晚辈程砚,见过林老爷,林夫人。救下林兄实是举手之劳,林兄言重了,晚辈只是恰好在穿三,遇到歹人,不能袖手旁观。” 林老爷面带感激,几步上前,拍了拍程砚的肩膀:“程公子就不要谦虚了,即是照野的恩人,那也是我林家的恩人了。这份恩情,林家铭记在心。” 林夫人也在一旁温柔地附和道:“程公子若不嫌弃,还请在寒舍上住上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一番。” 程砚正要谦辞应下:“林老爷,夫人盛情,晚辈……”话音却在目光触及厅门外走进来的少女是戛然而止。 林鱼步履轻盈地踏入大厅,裙裾微漾。 林老爷眼尖,看到林鱼走了进来,将程砚拉到自己身边,高兴地说:“阿玉快来!这位就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程公子程砚。” 林鱼向程砚行了个标准而恭敬的礼,声音清越:“阿玉见过程公子。" 程砚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时有些错愕,维持着半躬身的姿势,忘了直起腰,更忘记还礼。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脸生得极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大大的杏眼。瞳仁乌黑明亮,像浸润在水中的黑葡萄。鼻子小巧挺翘,嘴唇饱满丰润。林鱼的模样竟跟当今皇后有六七分相似。 这难道就是皇上要他找的昭平公主? 程砚几乎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目光牢牢锁在林鱼脸上,一时竟忘了周遭的一切。 林老爷看程砚愣在了原地,脸色还不太好,也不知怎么了,只得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程公子?可是有什么不舒之处。” 程砚猛地回神,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迅速恢复温雅从容,摆了摆手:"无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林老爷勿怪,林小姐的容貌神韵……只是,与家中一位早夭的妹妹极为相似。乍见之下,一时有些惊愕失态,这世间还有如此相像之人。实在是唐突了林小姐,还请林小姐不要怪罪。” 林老爷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放松了许多:“原来如此,这世间还有如此巧事,也是一种缘分。还请程公子入座,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就饿了,也别站着了。来来来,快请上座,尝尝我们水云县的美食,不过只是一些家常小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还望程公子不要嫌弃。” 林老爷走在前面,带着程砚入座。 林夫人则落后一步,轻轻挽住林鱼的手臂,低声细语地嘱咐道:“阿玉,席上多有鱼虾,小心着些。莫要沾了腥气又不适。” 林鱼点点头,乖巧应下:“好,女儿省得。阿娘,我刚刚在核算庄子上的账本,有些问题。” 林夫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与欣慰,她这几日才将管家事宜交给阿玉,本意是让她慢慢熟悉,没想到女儿如此聪慧上心。这么快就查到庄子的账本有问题了,真是不错。 林夫人不动声色地轻拍着林鱼的手背:“阿玉,此事不急。我们之后在说,先用膳吧。”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林老爷请程砚坐了尊位,程砚不肯。推让着让林老爷坐,俩人就这么争执着,谁也不肯让谁。 他们二人不坐,其他人也只能尴尬地侍立一旁。 林鱼和林照野默契地对视一眼,上前架着林老爷坐了尊位。程砚给林照野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林鱼轻轻按着林老爷的肩,将他往主位推去:"爹,程公子一番好意,您就坐下嘛。再推让下去,菜都要凉了。” 林照野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爹,您是长辈,又是家主,这位置您不坐谁坐,哪有让晚辈坐尊位的道理。” 林老爷没办法,只得坐了尊位,然后大手一挥,示意赵管家可以上菜了。其他人也陆续落座。 席间,林老爷与林夫人问了程砚许多问题。家住何处,家中有哪些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程砚都一一耐心地做出了回答。原来程砚家在北方的辽东郡,家中也是做生意的。这次来江南是因为家中祖母大寿。程父想要寻些新奇玩意儿来哄老母亲开心,正好也想在江南开拓生意,便让程砚来到了江南。 林鱼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话,书时不时夹点菜吃。 到是林子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那我们两家可以合作啊,你们程家现在南方做生意,我们家啊,也想把生意做到北方去。” 林子源话音一落,席间都安静了下来。这话怎么能随便的说出来。林子源此次闯祸了。 林照野此次北方之行,确实是因为林家想把生意做到北方去。所以让他先去北方踩踩点,但这些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第一章完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如果让竞争对手——袁家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程砚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打圆场,笑呵呵地说到:“林小少爷快人快语,倒是爽利。不过,林小少爷说笑了。程家不及林家底蕴深厚,况且我们程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若林家生意做到北方去,能用到我程砚的地方,程某必全力相助。”说完,就干了一杯酒,杯底亮得干脆,以示诚意。 林老爷和林照野知道这是程砚递出的台阶,也连忙干了一杯酒,林老爷也圆场道:“程公子说笑了,您在南方有用得着我们林家的地方,我们林家也全力想助。” 林照野也附和着林老爷:“阿砚说这些客气话,我们还需要如此生分吗?” 之后,席间就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用完膳后,林老爷和林照野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客气地带着程砚去了书房。 林夫人让林鱼带着林子源回棠梨院,自己则去了蒋姨娘的合欢院。 合欢院内,蒋姨娘正在房间坐立不安地等着林子源,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就在蒋姨娘想要差人去打听的时候,院里的丫鬟进去通报:“ 姨娘,大娘子来了。 ” 蒋姨娘肉眼可见地慌了,脸色白了白,大娘子来做什么?她的源儿呢?莫不是闯下大祸了,但也只好强忍下心中的疑惑,迅速整了整鬓角衣衫,满脸笑意地出去迎接林夫人。 蒋姨娘扶着林夫人走向主位:“姐姐来了。快请上座。”转头向翠儿喊到:“还不快去给大娘子上茶,真是没眼力见的东西。” 林夫人在主位落座,仪态端方。但她并未接茶,只淡淡瞥了蒋姨娘一眼,朝珍珠微微颔首。 珍珠会易,上前一步,口齿清晰地将方才席间林子源如何口无遮拦,泄露林家北拓机密之事,原原本本到来。珍珠的声音不更,更不算大,但足以让房中的人听到,字字如针,扎在蒋姨娘心上。 蒋姨娘约听心越凉,手脚冰凉。源儿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着调。怎么可以把这种话宣之于口呢,虽然程砚是林照野的救命恩人,说到底还是一个外人啊。也不知道大娘子此次来,会如何惩罚源儿,但谁叫源儿是她的儿子呢,自己只能多给儿子承担了。 蒋姨娘向林夫人行了个恭敬的大礼:“还望夫人老爷海涵。源儿毕竟还小,说话不过脑子,都是妹妹教导无方不怪源儿。还请姐姐看在源儿童言无忌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她伏在地上,姿态极低。 林夫人端茶的手顿了顿,心里冷笑:林子源还小呢?都十二岁了。十二岁的林照野都跟着他爹学做生意了。反观林子源,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林夫人脸上也不表现出怒色,只是笑呵呵地说:“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前些日子老爷还说子源也不小了,该给家里分忧了,就让子源跟着他大哥学做生意呢。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觉得子源还小,童言无忌。那我也不勉强了,此事暂且作罢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你说呢,好妹妹。” 蒋姨娘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是要断源儿的前程啊,好你个惠欣然,就想这么轻松地拿捏她,哼!门儿都没有!她只能将嘴上也不得不说着恭维的话:“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子源这孩子甚是愚钝,怕是要笨鸟先飞好些,还是尽早跟着他大哥吧。”心里已经将惠欣然骂得狗血淋头了。 林夫人将蒋姨娘扶了起来,轻轻拍着蒋姨娘的手背:“好,我会跟老爷商量的,但你最好把你儿子管好了。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我可不介意让林子源换个人养。晚膳后,我会让人把林子源送回来的。珍珠,我们走。” 蒋姨娘朝林夫人行了礼,手捂着胸口,皱着眉:“那就多谢姐姐了,不过姐姐即是源儿的嫡母,这些也是姐姐应该做的吧。我身体不适,就不送姐姐了。翠儿,好生送大夫人。” 惠欣然的话让蒋姨娘如坠冰窟,指尖仿佛都冻僵了。惠欣然既然敢说出让源儿换个人养这样的话,必然是有把握能够做到的。看来是要好好约束源儿,但愿她的傻儿子能懂吧。 等到林夫人一行人走远后,蒋姨娘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精致的胭脂盒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翠儿一路将林夫人送回了荷风曲,走到大门前,惠欣然停了下来,对翠儿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吧,多多宽慰、宽慰她。我对她的傻儿子没兴趣,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吓吓她。好了,你快回去吧。” 翠儿恭敬地说:“是,夫人。不过,夫人刚刚有句话怕是说错了。合欢院的蒋姨娘可不是我的主子。林府的大娘子——您,才是我的主子。” 林夫人手捂着嘴笑道:“你这狡猾的丫头,以后这种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难道你也像三少爷那般。” 翠儿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行为跟三少爷确实大同小异,况且后院人多嘴杂,万一叫有心人听了去……翠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夫人的神色,见夫人并没有生气,也是松了口气。试探着开口:“奴婢愚钝,还请夫人饶过这一次。” 林夫人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这丫头就是仗着我宠你,下不为例。以后说话过过脑子,退下吧。” 翠儿如释重负地回到了合欢院,蒋姨娘已经歇下了。屋内已是一片狼藉了,看来是发过脾气了。院内的小丫鬟们也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惠欣然回到荷风曲后,细细揣摩着午膳时林子源说错了的话。其实林子源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林家在北方毫无根基,如果有一个愿意帮助他们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惠欣然让珍珠去把林老爷和林照野请来,这些事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商量的。想必书房那边也聊完了,林老爷也能摸到一些程家的底子。 第二章完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没过一会儿,林老爷和林照野就来到了荷风曲。林夫人惠欣然正端坐于临窗的罗汉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环。 母亲。”林照野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惠欣然抬眼,伸手将林照野扶了起来:“阿野快起来。你们和程公子聊得如何?” 林老爷没有立刻落座,而是踱步到多宝格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此子谈吐不凡,见识独远,不管是对商道还是时局乃至民生,皆有独到见解。假以时日,必定大有作为。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莫不是与为夫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夫人没有立刻接活,喝了一口珍珠刚刚沏的西湖龙井:“老爷请喝茶,这是大哥才送过来的。入口醇厚回甘。阿野跟程公子相处这些天,你觉得他怎么样?”没有直接回答林老爷。 林照野摇摇头,母亲还不懂他:“母亲,您还不了解儿子吗?如果我看不上眼,就算他救我十回百回,也绝不会将他带回林家,将他引荐给你们?” 林夫人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好,娘知道了。你这次去北方也不容易,奔波辛苦,先去休息吧。我与你父亲,还有些话要说。” 林照野行礼退下:“是,母亲。” 眼见林照野走远,林老爷率先开口了:“夫人是把源儿的话听进去了?若真如程砚所言,程家在辽东根基深厚,且他本人诚心相助……总比阿野一个人去北方闯荡得好。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北上,详查程家底线。” 惠欣然放下茶盏,将林老爷送到荷风曲的月洞门外:“是,老爷。此事妾身已有计较。赵谦办事稳妥细心,派他去辽东我也放心。定能将程家的底摸清楚。” 林老爷宽厚的手轻轻拍拍林夫人的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些许依赖:“也是辛苦你了。对了,源儿你先养着。蒋氏那个蠢妇将林子源养成什么样了。由你亲自教养!让他收收心,学些规矩道理。” 惠欣然心头微沉,让她教养林子源?那蒋氏必视她为仇敌,林子源也未必领情。但没办法,谁让林老爷发话了呢,也只得答应下来。 送走了林老爷,惠欣然取下头饰,缓缓吐出一口气:“珍珠,你去给三少爷收拾一个院子出来。不可怠慢了三少爷。” 珍珠愤愤不平地说:“夫人,您怎么就答应了呢。老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您不喜蒋氏,还让您教养三少爷。三少爷就是个顽石。为什么不让老夫人教养三少爷?老夫人一个人也怪孤单的。” 惠欣然默默听完珍珠的话,没有打断她:“珍珠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三少爷,老夫人这些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 珍珠意识到自己失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啊,夫人。奴婢只是替夫人委屈,三少爷就是一个顽石,太上老君来了都不能点化的。到时老爷和蒋姨娘又要怪您,没有教养好三少爷。” 林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头大,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林子源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珍珠,念你一片护主之心,扣一个月的工钱,下不为例。我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我是林府的大娘子,是林子源的母亲。况且老夫人身体不好,让她照顾林子源不是活受罪吗。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好好享享清福吧。你退下吧,我想歇息会儿。” 珍珠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惠欣然一脸疲惫的样子,也只好退下了,轻轻掩上了房门。 棠梨院内,林苏苏和林子源玩着九连环。玩了老半天,林子源一会儿扯,一会儿拧,愣是没有解出来,好不容易在林苏苏和素兰的帮助下解出来了,还把自己给玩生气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蠢了,把九连环扔给林苏苏,去一旁生闷气了。林苏苏也不太喜欢玩九连环,去屋外练剑了。倒是素兰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没一会儿就解出来。 林鱼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想管林子源,她这个弟弟啊,真是顽石一颗。她重新拿起桌上那本厚厚的账册,把有问题的账本又核算了一遍,算来算去还是有问题。 就在这时,春桃端着一碟新出炉、香气扑鼻的核桃酥,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将碟子放在林鱼手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小姐,您猜奴婢刚才在食院听见了什么?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在传,说老爷发话了,以后三少爷就养在大娘子跟前了。合欢院那位怕是脸都气绿了。” 林鱼被春桃带回来的消息震惊了,怎么会这样呢?就算父亲发话了,让林子源养在母亲跟前,母亲为何没有拒绝,这烫手山芋如何接得。 荷风曲内,管家赵明保已经候在前厅了。惠欣然一梳妆打扮完就赶紧出来了:“珍珠,快给赵管家上茶。 ” 赵明保见惠欣然坐上主位后,赶忙行礼:“老奴见过大娘子。” 惠欣然亲自走下主位将他扶了起来,和蔼地说:“赵管家快快请起,我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赵谦去北方看看,去摸摸程砚程家的底,这孩子办事我放心。” 赵明保心里明镜似的,谦儿这孩子办事确实靠谱,但还是要推脱一下:“老奴替谦儿写过大娘子谬赞,只是如此大事,谦儿恐怕不能胜任啊。还请大娘子您多加考虑。” 惠欣然爽朗地笑着:“老赵啊,你就是太谦虚了。谦儿还不能胜任此事?你回去跟他商量商量吧。对了,红儿今年十三、四岁了吧,可有婚约?” 赵明保回道:“还不曾有婚约。夫人不发话,我们自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林夫人喝了口茶,又接着说:“红儿虽是家生子,但有合适的人家就让媒人去议亲吧。那时,我会把她的身契还给她,还为她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赵明保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林夫人朝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快步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惠欣然和蔼解释说:“老赵啊,你也是跟着我从惠府出来的老人了。辛苦 大半辈子,我肯定是要你享享清福的。” 赵明保本来是想自己开口提红儿婚事的,红儿是家生子,是没有资格自己决定婚事的,需得主人家同意。没想到夫人自己提了,赵明保心中甚是感恩。 他当年只是惠府中的一个小厮,是小姐慧眼识珠,一路提携他。惠欣然出嫁时,把他一同带来林府,当了管家。 虽说是林府的仆人,但他的日子可比许多自由身的百姓生活还要好。大儿子赵知早就拿回来身契,跟二少爷林养浩在鹿宁书院里学习,二儿子赵谦跟在大少爷身边做生意。 赵明保有些哽咽,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夫人啊!您简直就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啊,我们赵家对您感激不尽。老奴一定让赵谦把事情做好的。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第三章完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赵明保离开荷风曲没多久,林鱼就到了,珍珠赶快将大小姐请进屋内。 林鱼上前一步向惠欣然行礼:“阿玉见过母亲。母亲为何同意父亲的话,教养林子源?” 惠欣然早让珍珠沏好了西湖龙井:“阿玉,你快尝尝,你最爱的西湖龙井,你舅舅前几日才叫人送过来的,新鲜着呢。” 林鱼气不打一处来,有些着急:“母亲,现在是喝茶的时候吗?” 惠欣然笑着,打趣道:“方才我还同珍珠打赌,说你会不会因为林子源这事来找我。瞧瞧,一盏茶还没凉,人就到了。” 林鱼忍不住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母亲,您怎么就不着急呢。” 珍珠也在一旁抿嘴笑:“小姐莫急,夫人心中自有” 惠欣然不怒反笑,她为什么要着急,整个林府都在她的掌控之内,着急的另有其人吧。 珍珠也在一旁打趣,笑着说:“小姐,夫人自有打算。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惠欣然换了个话题:“阿玉,你觉得程公子怎么样?” 林鱼思考了会儿,她不知惠欣然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只得小心地回答:“阿玉跟程公子只待了一个午膳的时间,不能随意评论一个人的好与坏,只是觉得他仪表堂堂,谈吐不凡。” 惠欣然又接着说:“你大哥今日才回家,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你就带着程公子到处走走,再叫上苏苏和子源。” 林鱼点头:“是,母亲。我会常常带着程公子走走的。母亲既然有应对方法,阿玉就先退下了。” 惠欣然:“好孩子,还好有你,能够让我放心。珍珠你去拿些茶叶给小姐,再送送小姐。” 珍珠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走到月桥洞时,林鱼停了下来,转身对珍珠说:“就送到这儿吧,珍珠姑姑。我会帮着照顾林子源的,替母亲分忧。” 珍珠将茶叶递给了素兰:“大小姐也是有心了,夫人这段日子怕是有得忙了。” 林鱼在回去的路上,思绪却无法平静。母亲让她常带着程公子,真的只是尽地主之谊吗?还是母亲听进了林子源的话,想要和程砚合作? 她细细回忆程砚的样貌,挺拔的鼻子,那眉宇间的神韵……心头猛地一跳。像,太像了!跟儿时的沈砚辞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如今张开了,更添几分英挺俊郎。难道程砚就是沈砚辞?林鱼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心底的疑云却愈发浓重。 踏入棠梨院,便听见一阵喧闹,只见林养浩手中拿着龙须糖正逗着林子源:“源儿,你跳起来,跳起来碰到了,二哥就给你。”一边又把龙须糖举得高高的,就是不想林子源那么容易拿到。 林子源上窜下跳就是碰不到龙须糖,有些生气:“二哥,你就给我嘛,我跳起来也碰不到啊。好二哥,你就给我嘛。” 眼看林子源又要生气了了,林苏苏站了出来。她手腕一翻,长剑轻巧地一挑,便将龙须糖从林养浩手中夺了过来。 林养浩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嘿!苏苏你这丫头,耍赖啊!说好用手的。” 但看到林鱼见来了,也不管这些了。开开心心地跑向林鱼:“阿玉,你快看,二哥给你带了什么。你爱吃的龙须糖。” 林鱼嗔怪道:“二哥,你就不要欺负源儿了。一天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没正形。”林养浩也不生气,谁让林鱼是他最宠的妹妹呢。 待走进屋内,林苏苏懂事地将龙须糖递了过去:“阿姐,你吃。林子源一个人也吃不完。” 林鱼接过来,放入口中:“谢谢苏苏。二哥你在食香居买的,怎么感觉没这么好吃了。” 林养浩尴尬的笑了笑:“还是阿玉的嘴巴灵,这是在新开的一蝶春买的。怎么,没有食香居的好吃吗?” 林鱼点点头:“嗯,跟食香居比起来是差点那股焦香,但还是挺好吃的。谢谢二哥。” 林养浩又献宝似的端出了桂花糕:“尝尝这桂花糕,挺好吃的。” 大家又尝起桂花糕来,林鱼让素兰去沏一壶西湖龙井来给大家尝尝鲜。 林养浩手中的桂花糕顿时就不香了,认真地品起茶来:“好茶,真是好茶。哪儿来的?分点给二哥尝尝?” 林鱼递给素兰一个眼神,素兰立马心领神会,将茶叶一分为二,递给了林养浩身边的平福。 林鱼:“这茶就是母亲给的。二哥,我们明日还是按计划去踏青?” 林养浩拿过茶,细细地闻了闻:“好啊,上次休沐就想踏青的。那明日要不要带上程公子?” 林鱼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养浩,带着一丝探究:“二哥这才回来没多久,就知道程公子了?” 林养浩也盯着林鱼,好像在说,要知道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 林苏苏停下吃桂花糕,出来解围:“是我给二哥说的啦,况且程公子仪表堂堂,府中的丫鬟嬷嬷们早就传开了。” 林鱼听完,轻微地皱眉:“原来是这样,就算苏苏不说,晚膳也能见到了。二哥你细细看看这人怎么样,母亲让我多带程公子走走” 林养浩把林鱼拉到了墙角:“你刚刚说什么,母亲让你和一个陌生人多走动?” 林鱼:“看来二哥只知道程公子这个人,而不知道他入林府之后的事啊。苏苏,你过来,给你二哥讲讲今天林府发生的事。” 林苏苏听到大姐在叫她,就放下手中的桂花糕,三言两语向林养浩讲起了来龙去脉。 林养浩有些震惊,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府里竟发生了这么多时事。程砚知道了林家要北拓,林子源由母亲亲自教养。 林鱼在旁边悠闲地喝着茶:“怎么,二哥是被吓到了,怎么都不说话啊?” 林养浩感觉冷汗都出来了:“阿玉,你瞧你,又戏弄你二哥。母亲真的要教养林子源?” 林鱼叹了口气:“是啊,真的不能在真了。我刚刚就是从荷风曲回来的,母亲让我不要操心。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让母亲没有后顾之忧吧。” 第四章完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翌日清晨,林鱼、林苏苏、林养浩和林子源一行人早已等在府外,不见程砚的身影。 林鱼与林养浩站在一起,悄悄耳语。 林鱼:“二哥,昨夜家宴,见到这位程公子,觉得如何?” 林养浩轻摇折扇,摇摇头,就一个晚膳的时间,他如何看出一个人的好坏:“一顿饭的功夫难下定论。只是觉得这位程公子谈吐不俗,年纪轻轻却言辞滴水不漏,颇有城府。” 林鱼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没再多说什么。 林子源心急,许久不见程砚,早已等得不耐烦小嘴撅得老高,来回踱步:“苏苏阿姊,这位程公子怎么还不来啊?莫不是忘了我们今日要去踏青?” 其余人尚算耐心,想着程砚或许是有事耽误了。林苏苏也给林子源解释了,林子源才稍微消停了。 不多时,程砚步履匆匆跑着出来了,气息微喘,抬手给各位行了礼:“诸位久等,真是抱歉!方才处理些琐事,耽搁了时辰,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吧。” 林子源正嘟囔着要开口发牢骚,还好林苏苏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捂住了,抢先笑道:“程公子说笑了,没有耽误,没有耽误。” 林养浩“唰”地一声收起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公子这是见外了,快请上车吧。” 林养浩、林子源和程砚一辆马车。林苏苏和林鱼同乘一辆马车。 车上林子源对程砚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总之有些讨厌这位程公子。如果不是因为程砚,他也不会说错话,惹父亲生气,让主母教养着。 林子源就有些想寻衅出气,反正林鱼和林苏苏也不在:“程哥哥方才是在忙什么大事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林子源撇着嘴,语带讥讽。 程砚昨日也是见识到了这位三少爷的脾气,面上依旧温和带笑地回答:“让三少爷久等,是在下的不适。真是抱歉耽误了三少爷,方才是有些生意上的事耽误了。” 林养浩在一旁不轻不重地敲了林子源的脑袋,有他这么对待客人的嘛,真是没大没小:“不得无礼!”随即转向程砚,带着几分好奇:“程公子说生意上的事耽误了,但程公子不是才到江南吗?” 程砚见林养浩有些疑惑,也是细心地解释起来:“二少爷有所不知,我此次来江南也是想扩大我们程家的生意,方才正是让吓人去水云县探看几处铺面。” 林养浩点点头恍然 :“原来是这样,铺子的事你不妨请教我大哥,可以让大哥帮你留意着,他在此道门路颇广。” 程砚拱手:“多谢二少爷指点一二。” 另一辆马车上,林鱼正在闭目养神。林苏苏眉头紧锁有些担心:“阿姐,你说林子源不会又说错话了吧?” 林鱼眼也未睁,摇摇头语气笃定:“应该不会,有二哥在那边看着呢,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不用操心。今天踏青呢,只管放宽心玩便是。” 林苏苏这才稍安,又问:“对了阿姐,咱们这次是去哪儿踏青啊?” 林鱼嘴角微扬,故意卖起关子,不肯说:“说出来便无趣了,等会儿你自然就知晓了。” 林苏苏洋装不满:“好吧好吧。阿姐惯会欺负我。” 林鱼闻言,笑着轻轻捶着林苏苏的肩膀边说了出来:“好你个苏苏,倒打一耙!这么说你阿姐。我们这次去城外靖和老人那片桃林。” 林苏苏想了想,眼睛一亮:“可是那位隐士的桃林仙境。” 林鱼含笑点头。姐妹俩不再言语,各自养神。 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到了这片桃林。林子源兴奋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哇!这片桃林今年开得可真好。比往年还要繁盛许多。” 林养浩也是啪的一声甩开了玉骨折扇,轻轻摇晃着脑袋吟诵起诗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靖和老人一天过得真是种神仙日子,快哉快哉。”扇面轻摇,一派风流倜傥。 众人兴致勃勃地穿梭在桃林之中,林子源在地上捡了许多鲜艳的桃花,踮着脚要给众人簪花。轮到程砚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面露尴尬,摆手婉拒。 林养浩见状大笑,接过林子源手中的桃花,不由分说便用力地戴在林程砚的耳旁:“程兄怎么还害羞起来?簪花而已,正是应景添彩,美哉美哉!” 林鱼和林苏苏在一旁掩口轻笑。林子源则趁机挤兑说:“程哥哥恐怕不知,这是我们江南的习俗,难道北方没有。那程哥哥可要多多学习了。” 程砚耳根微红,略显僵硬地摸了摸耳旁的桃花:“程某是有些不习惯,多谢子源兄教导。” 大家走走停停,一路欢声笑语,但看久了漫天云霞般的粉红,纵然醉人,也略感单一。 林苏苏见状主动请缨:“桃花虽美,看久了也乏。我为大家来一段剑舞吧,助助兴?” 话音未落,她已抽剑出鞘。剑光乍起,如游龙惊鸿,带来阵阵微风,零星的几朵桃花花缓缓落下。 林养浩兴致盎然,拿出竹笛加入了这场表演,悠扬的笛声进入每个人的耳中,再搭配着剑舞,好不快话。 林子源、林鱼和程砚就在一旁热烈地鼓掌,看得如痴如醉。大家都为这场表演由衷赞叹。而那几朵桃花也正好落在他们三人身上,仿佛这片桃林也同意他们的观点,为这美妙的剑舞与音乐而鼓掌。 随着林苏苏的剑入鞘,这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也完美结束了。 眼看太阳要升到头顶,林子源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阿姐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哪里用膳啊?” 林鱼笑了笑:“你啊,叫你早上不吃饱,现在知道饿了。我们去旁边的庄子上用膳,既然你已经等不及了那我们就走吧。” 程砚一动不动,只有他知道刚刚林苏苏和林养浩表演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鱼身上。 他还记得当时也是在桃花树下,小小的江萤月送给他了第一个香囊。那时父亲刚刚去世,江萤月为了逗他开心,自己亲手做了一个丑丑的香囊,还特别自信地说这个香囊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萤火虫,旁边就是她的名字——萤月。 第五章完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林子源一听去庄子上吃饭,高高兴兴地走在了最前面。 唯独程砚还愣在原地,仿佛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林鱼的目光早已无声地锁定了程砚,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指尖不断摩挲着腰间一个针脚歪斜、样式朴拙的小香囊。 但是那个香囊好生眼熟,那颜色,那丑得别致的形状……像极了儿时她赌气非要亲手缝制,然后硬塞给沈砚辞那个! 林鱼呼吸微滞,压下心头翻涛的疑惑,并未出声催促,只是将这份灼热的疑虑埋进眼底。 林养浩见程砚没跟上来,还愣在原地,高声喊:“程兄走啦!还愣着作甚。” 程砚仿佛大梦初醒,赶忙回过神来:“林兄这就来!”说着就跑上前去,手臂搭在了林养浩肩膀上,语气刻意轻松地找补道:“方才突然想到宁州盛产宁贝母,闻名天下。只可惜我们程家药库中还没有此等好药啊。实乃一桩憾事。” 林养浩停住脚步,宁贝母他有所耳闻,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他认识的人,但是他周围的人好似跟宁贝母这种药材搭不上关系。毕竟他们家跟做药材生意的也搭不上边啊。 林苏苏一直走在他们身边,见林养浩迟迟没有说话,猜到林养浩许是忘记了自己舅舅是做药材生意了。 林鱼倒是记得林苏苏的舅舅是做药材生意的,但见林养浩一直愣着,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走近些,站在林养浩身旁,悄悄掐了林养浩腰间腰侧一把,狠狠瞪了一眼他:“二哥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宁贝母盛产于宁州的吴水县,苏苏的舅舅就是在那儿做药材生意呢。” 林养浩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个忘了:“瞧我这记性。对、对、对!舅舅就是在吴水县做药材生意的。苏苏你可知道?” 林苏苏想了想柔声道:“舅舅是做药材生意没错,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待我写信问问舅舅,再给程哥哥回答,可好?” 程砚向林苏苏行礼:“那程某就有劳苏苏妹妹了。” 林苏苏也客气地回了礼:“程哥哥客气了,都是自家哥哥。待我们回去,我就写信。” 林子源见他们客气个没完,有些生气嘟嚷着:“我都要饿死了,我们快点到庄子上,你们边吃边聊。” 林鱼见林子源真的有些生气了,开着玩笑说:“你们也真是的,把我们子源都饿生气了,还不快些走。” 众人闻言皆笑,不再多言,一同加快了脚步。 庄子上的掌事朱嬷嬷早在外等候多时,见一行人来了,立马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老奴见过二少爷、三少爷、大小姐、二小姐。这位公子是?”她目光滑过程砚,带着探究。 林子源赶忙将朱嬷嬷扶了起来:“朱嬷嬷快快请起,这位是我们林府的贵客,程公子。” 朱嬷嬷笑容更盛将众人带进庄子内:“原来是贵客,难怪看着就仪表不凡。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大小姐前些日子说要来城外踏青,在庄子上用膳,实在是让老奴我惶恐啊。这穷乡僻壤,怎能让各位主子用膳呢,我只好小心操办着。只得备了些田间的粗陋吃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粗茶淡饭,还请各位少爷,小姐不要怪罪,里面请!里面请!” 林子源不在意地摆摆手,最先答应:“嬷嬷您这是说什么呢,有得吃就行了,是吧。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您招待得不好,大姐姐还会怪罪您不成。”反复体谅朱嬷嬷是林鱼理所应当要做的。 林鱼闻言,嘴角只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未置可否,径直落座。心中冷笑:蠢才!这般说话,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更觉得林子源孺子不可教也。 朱嬷嬷见林鱼不话,其他人也没有搭话的意思,笑容僵了一瞬,只好尴尬地让丫鬟们上菜。 席上的确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多是些农家时新的蔬菜,烹饪得却极清爽可口。众人冷不丁地吃上这些觉得也挺美味的。 特别是林子源一边用筷子夹着竹笋一边说:“这笋子真好吃啊,朱嬷嬷还有吗?再炒上一盘,这都不够吃的。” 朱嬷嬷听完林子源的赞叹也是满脸笑意:“是,三少爷。锁儿去让厨房再炒一盘。这笋子是山上的新鲜竹笋,味道特别鲜美。三少爷喜欢吃,等会儿不妨带些回府上吧。” 林子源一边吃着笋子一边点头:“好啊好啊,等会儿带些回府上。” 林鱼看着满桌的吃食,这个朱嬷嬷还真是聪明,是个妙人。席间皆是农家果蔬,即显诚意,又避免了城外庄子何以备得山珍海味的嫌疑,更是投了林子源这等吃腻荤腥的少爷所好。 众人用完膳后,朱嬷嬷分别带他们去了房间休息。 等到朱嬷嬷走后,林鱼脸色微沉吩咐素兰去将庄子的账本拿来。林苏苏有些疑惑,但也猜到了几分:“阿姐,难道是因为庄子上的账本有问题,我们才来这里吗?” 林鱼颔首,冷笑:“不错,庄子上的账本有些问题。这个朱嬷嬷很是聪明,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过谁让她遇到了我。账面做得倒是干净,可惜啊,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有露出来的时候。” 不多时,素兰便捧了几本厚厚的账本回来,林鱼接过账本递给了林苏苏,眼神示意她看看。 林苏苏接过账本仔细看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阿姐,我看了这老半天确实没看出什么名堂。还请阿姐明示。” 林鱼接过账本,快速地翻阅着,并将有问题的地方指给了林苏苏。 林苏苏仔细点看着,没过一会儿就看懂了其中奥妙:“原来如此,房屋修缮,单次数额不大,但频次太高了。这个朱嬷嬷真是狡猾。这个庄子根本就不需要如此频繁的修缮,虽然每次银两不多,但加起来确实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林鱼点点头:“的确如此。起初我也只是疑心这个庄子为什么如此频繁的修缮,我也只是以为庄子年久失修,况且每次银两都不多,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去年六月初六这次,修缮的银两比较多,但他修缮的原因是庄子遭到了雷击。” 林苏苏低着头疯狂回忆着六月初六的情形,那天好像是个艳阳天。 原来如此,林苏苏激动地跳了起来:“那天是大哥出发去北方的日子。母亲说是个好日子,那天也确实是个艳阳天。我们还将大哥送到了城外,城外也是艳阳高照。何曾见过半分雷雨征兆?又何来天雷击毁屋顶?!” 林鱼赞赏地看着林苏苏:“苏苏真聪明就是这样。朱嬷嬷竟敢捏造天时来贪墨公中银子!真是胆大包天!” 林鱼合上账本,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素兰,去请朱嬷嬷过来。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去年六月初六,咱们这庄子上,究竟是哪一路雷神,单独劈了庄子的屋顶!” 第六章完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不过片刻功夫,素兰就带着朱嬷嬷过来了。 朱嬷嬷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脸上堆起惯有的谄媚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奴见过大小姐二小姐。不知大小姐唤老奴前来,有何吩咐?” 林鱼并未立刻答话。她只是微微垂眸,用指尖有一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冰冷的目光在朱嬷嬷身上扫了一圈,直看得对方头皮发麻,这才将那账本不轻不重地扔在她脚前。 朱嬷嬷一瞧见账本,冷汗噌噌地出来。但她毕竟是经年的老狐狸,讯速稳了稳心神,故作茫然道:“大小姐,您这是何意?莫非是账目有何不清之处?老奴愚钝,还请大小姐明示。” 林苏苏在一旁帮腔:“朱嬷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朱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赶紧将头埋更低:“二小姐明鉴!老奴对林家的忠心日月可鉴啊!老奴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二小姐明示!” 林鱼一个眼神扫过去,素兰立刻会意,素兰将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指给朱嬷嬷看。 朱嬷嬷仔细看完,心下反而一定——不过是些零碎修缮。也不觉得紧张,这些小问题都可以搪塞过去,看来这位大小姐还是嫩了些。 随即朱嬷嬷便自信地挺直了腰杆直视着林鱼:“回大小姐,这庄子年底久了,实在是需要经常修葺的。这些都是必要的开销啊。大小姐若不信,大可传庄里的人来问话。” 林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并不接茬,忽然问到:“朱嬷嬷可曾记得去年六月初六的天气?” 朱嬷嬷没料到这突兀的一问,心头猛地一跳,支吾道见:“回大小姐的话,这……这都一年前的事了,老奴记忆不好,实在是记不清了。” 林鱼声音陡然一沉,目光锐利如刀:“朱嬷嬷不记得,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可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是个顶好地黄道吉日!可是朱嬷嬷的账本上却写着庄子遭到了雷击。不知是朱嬷嬷得罪了哪路神仙,偏偏你这里遭到了了雷击。” 朱嬷嬷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知是碰到了铁证,却仍不死心,大声狡辩:“大小姐明鉴!兴许是大小姐记错了呢,这么久的事老奴都不记得了。” 素兰给了朱嬷嬷一巴掌:“好你个搬弄是非的贱婆子。六月初六可是夫人亲选送大少爷北上的好日子,如何会有雷雨天气。你还敢质疑主子。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庄子的管事嬷嬷也不用做了。” 林鱼居高临下,接着素兰的话说:“只是不做管事嬷嬷哪够啊?还需要朱嬷嬷将私吞的银两给还回来呢?你说是吧,朱嬷嬷?” 朱嬷嬷听完林鱼的话顿时慌张了起来大声喊着:“老奴冤枉啊,大小姐您真是记错了。老奴从未私吞过庄子上的钱啊!” 话音刚落,屋外的林子源一脸怒气地进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神色惊异的林养浩与面色沉静的程砚。 原来朱嬷嬷早留了后手,告诉锁儿一旦情形不对就去找林子源。林子源可是她奶大的,一定会替她求情的。 林子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果然不负朱嬷嬷所望,便开始指责林鱼:“阿姐,朱嬷嬷可是我的奶娘啊。兴许是你记错了六月初六的天气呢?” 林鱼听完林子源的话,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林子源你是猪脑子吗?六月初六的天气难道你还忘了不成,那可是母亲千挑万选的吉日,送大哥的日子,艳阳高照,万里五元。哪里来的什么雷击?你竟然为了包庇一个刁奴,红口白牙地质疑于我!” 林子源想起来了那天、那天是送大哥的日子,是嫡母千挑万选的好日子,丽日当空啊。 林子源猛地想起那日的情形,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却仍硬着头皮跪了下来,还想替朱嬷嬷求情:“阿姐,朱嬷嬷好歹是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原谅她这回吧。” 朱嬷嬷点头如捣蒜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大小姐您就饶了老奴这一回吧。我也是林府的老人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林鱼听完直接给了林子源一个响亮的巴掌:“林子源!你是不是没睡清醒,我这一巴掌是不是让你清醒一点啊。记住了,这一巴掌,是打你是非不分,忤逆尊长!” 林子源一脸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死死盯着林鱼:“阿姐你居然打我?你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我的。”说完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林苏苏微微摇摇头,这个子源啊怎么眼力见儿这么差啊。这是阿姐第一次管家,子源他向阿姐求情不就是打阿姐的脸吗?如何让阿姐立威? 林鱼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叹了口气:“好,既然子源替朱嬷嬷求情,那就让子源替朱嬷嬷分担一些吧。朱嬷嬷杖责五十!即刻发往苦役庄,永不得回!所贪银两就从三少爷的月例里面扣除,直至还清!” 朱嬷嬷听完崩溃大叫:“大小姐不要啊,老奴这老胳膊老腿如何受得了五十个板子啊!如何能去苦役庄干活儿,您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啊!” 说完就去抱着林鱼的腿哭。 素兰直接把她拉开又反手给了朱嬷嬷一巴掌:“怎么主子的话听不懂吗?杖责五十,去田苦役庄干活。还在这儿墨迹是想杖责八十吗?” 朱嬷嬷见求林鱼无望,又手脚并向爬向林养浩,死死抱着林养浩的腿求情:“二少爷!老奴以前对您也是多有照顾啊,您就体恤体恤老奴吧。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养浩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毫不留情地抽开腿:“怎么大小姐这个主子说话不算数?求在我这里来,朱嬷嬷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来人啊,把朱嬷嬷拖下去,杖责五十,即刻送去苦役庄干活儿!” 立刻有两个粗壮婆进来架住朱嬷嬷将她拖了出去。 朱嬷嬷被绝望和怨恨瞬间埋没了理智,嘶声尖叫:“我呸!林鱼!你算哪门子主子?以前跟我们一样的丫鬟命,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成了林府大小姐。一时山鸡变凤凰!你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林养浩脸色剧变,急急挥手:“快拖下去!堵上她的嘴!” 朱嬷嬷很快消失在了众人面前。然而,那石破天惊的几句话,却已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直静立门旁,仿佛置身事外的程砚,此刻眸色深沉,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诧异与玩味。 难道眼前的这位大小姐并不是林府真正的大小姐?看来要让浮光、掠影去好好查一查了。 第七章完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暮色四合时,一行人方才回到了林府。然而庄子上的风波,却早先一步传入惠欣然的耳中。 林鱼一回到棠梨院,还未来得及换下衣裳,珍珠便已静立门外等候。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不容拒绝:“大小姐,夫人在荷风曲等着您呢!” 踏入荷风曲,只见惠欣然端坐主位,见她进来,含笑轻轻抚掌:“做得好,阿玉!此番处置,干净利落,未曾堕落了我家林家大小姐的威仪。”这轻猫淡写的一句肯定,如同磐石,瞬间将林鱼因朱嬷嬷临去之言可能产生的些许动摇,牢牢镇住。朱嬷嬷的狂言,在绝对的权力和认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鱼心下微暖,上前向惠欣然行礼:“母亲过誉了。阿玉既然接了母亲的担子,自当尽心竭力,不令母亲失望。阿玉谢过母亲。母亲将掌家权交给我,我自然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惠欣然掩着帕子笑道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阿玉真是孝顺的好孩子,要是子源能有你一半的懂事明理,我也便安心了。听说子源竟为那刁奴向你求情?” 林鱼垂眸:“回母亲,女儿一时情急,竟打了子源一巴掌,当时也是气上头了。阿玉行事过于冲动,还望母亲责罚,以后再也不会了。” 话音一落,惠欣然轻轻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阿玉这是说的什么话,子源是你弟弟,你是她长姐,代母管教幼弟,自然有教育他的资格。再过几日,我、你父亲还有你大哥就会北上了,家里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了。大小事务、内外生意、乃至弟妹教养,皆付于你。自此,你便是我林府的代言人。” 林鱼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惊讶,但是有些害怕担心她挑不起这个担子:“母亲,您……阿玉恐怕要让母亲失望了……” 惠欣然连忙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阿玉母亲相信你,不相信给你,相信谁?你二哥平日都在书院,苏苏又还小。唯有你能担起我林府当家的!” 林鱼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犹豫,起身端然跪下:“阿玉定不负母亲所望,好好打理府上一切事宜。望母亲、父亲还有大哥早日归来。” 惠欣然从主位走下将林鱼扶了起来,嗔怪道:“快起来,阿玉!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对了,你可知朱嬷嬷是谁的人?” 林鱼沉思了一会儿:“女儿猜测,怕是将蒋姨娘。朱嬷嬷私吞的银钱多半是孝敬给了蒋姨娘。故而女儿未曾深究款项具体去向,以免打草惊蛇。” 惠欣然赞许地点头:“自然是蒋姨娘,日后你独掌家门,需得格外提防此人,蒋姨娘这个人心思阴毒,绝不会安分的。所以你之后要好好防范着她,当心她玩什么花样。至于林子源,他本性尚未被蒋氏染坏,你便好好教导他,我也就安心了。” 林鱼点头:“是母亲。女儿定会好好教导子源,不让母亲失望。” 惠欣然颔首,重新回到主位:“那阿玉就先回去吧,这一天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程砚屋内,浮光、掠影早已如魅影般静候多时。 程砚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细细品味着林府送过来的西湖龙井,仿佛不经意般开口道:“今日那恶仆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俩觉得那个婆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浮光恭敬回道:“回侯爷的话,依属下愚见,或这位林鱼并不是真正的林府大小姐,她跟那个婆子一样都是林府的奴婢。只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她变成了林府大小姐,享受着今日尊荣……” 程砚眸光为闪,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俩便去查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本是丫鬟的人变成了林府大小姐。这林府之中倒是藏着不少趣事……林府根深叶茂知道实情的人肯定不少,看今天的情形或许林府二少爷都知道呢。切记,隐秘为上,不得打草惊蛇!”说完戏谑地笑了笑,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 “是!”二人齐声应道。 掠影随即又递上了一封信:“侯爷,京中来信,请您过目。” 程砚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皆是皇上关切之语,问他到哪里了,有无昭平的线索,还让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程砚提笔,写完回信交给了掠影:“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尽快找到原因,切忌不要暴露身份,去吧。” 待浮光、掠影走后,程砚周身那曾经属于“程公子”的温和伪装才缓缓褪去,露出深沉的疲惫与锐利。他行至窗边,望着林府厚重的夜色,喃喃自语:林鱼你便是我要找的昭平公主——江萤月吗? 而此刻,合欢院内,林子源正直挺挺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拉扯这着蒋姨娘的裙摆:“姨娘!您就想想法子救救朱嬷嬷吧!她私吞下的那些银两可是进了您的荷包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子源话未说完,蒋姨娘脸色骤变,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厉声喝道:“放肆!林子源!你在说什么浑话!我跟那个姓朱的贱婆子有什么关系,她私吞的银两又怎会进了我的荷包。” 林子源被打得偏过头去,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流,看来姨娘是要舍弃朱嬷嬷了。 蒋姨娘看到自己儿子如此伤心,也不忍心起来。朱嬷嬷也是伺候她的老人了,电石火花之间想到了一个对付林鱼的法子。蒋姨娘放缓了语气,拿出帕子替林子源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源儿不要哭了,姨娘会想办法的。今天也辛苦了,快回母亲那里去休息吧。” 林子源抽咽着,似懂非懂地点头:“是,姨娘。那我先回母亲那儿去了。” 待林子源步履蹒跚地走远后,翠儿凑向蒋姨娘:“姨娘当真是要救下朱嬷嬷?” 蒋姨娘微微点头,也不理翠儿。这件事她要穗儿去做,翠儿这丫头怕是早就换主了吧。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