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小芝麻不愿惊动旁人,便向从前在灶房里煮了一碗粟米汤。
看着碗里黄金油亮的粟米汤,齐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太晚了,角门都落锁了,此刻厨房只怕也没人值守了。”
小芝麻见他对着粟米汤发呆,还以为齐颂嫌夜宵过于寡淡······
“对了,今日她们送了喜饼来,您若是不想喝粥,那就吃块喜饼吧!”
她快步去了外间,精心挑选了几种口味端到齐颂面前。
盈盈烛光中,一身月白色寝衣的他眉眼低垂,高挺的鼻梁被烛光渡上了一层柔和的阴影:“多亏了你这碗粟米汤,救我于水火之中。”
小芝麻愣一下,直觉他言过其实了,嗫喏道:“只是一碗汤而已。”
齐颂勾了勾唇角,拿起调羹,送到面前轻吹,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热气腾腾的粟米汤。粟米的清香似有平心静气的功效,他那颗疲惫的心也亦到了慰藉。
齐颂向来食不言,她正想要寻个由头开溜,可对面人忽然开口:“坐吧,我还有话说。”
他的语气闲适,末尾处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愉快,小芝麻犹豫了一瞬,屈膝坐在对面儿空位上,二人之间隔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雕花小几。
不远不近,刚刚好。
“往后改改称呼,与我相处时不必拘束。”
他保持着低头吃粥的姿势:“我近日事繁,恐怕得早出晚归;有关婚礼的诸多事宜,你尽管请教四婶母。”
齐颂虽然没操办过婚礼,但大抵知道那些繁复的流程。
小芝麻忽然想起今日送来的那些人和东西,于是一一向他汇报。
末了,她忐忑地问:“这些仆役该如何安置呢?”
齐颂咽下一口粟米汤,看着盈盈烛光中,她如小鹿一样噗簌噗簌颤抖的眼睫,忽而从口齿间品味出一丝甘甜:“其实管家理事并不难,齐府人事虽然繁杂,但各处有各处的规矩,依照规矩管人用人总是没错的。”
小芝麻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齐颂看她这样,索性轻笑出声:“你之前替我打理私产时就做的很好。”
说话间,他手里那碗粟米汤已经快要见底了。
小芝麻便将喜饼往前推了推:“这是今日新烤出来的喜饼,尝尝吧!”
齐颂不喜甜食,可那印着红色图案的小圆饼闯入眼帘,甚是招人喜欢。
他随手拿起一枚咬下,软糯香甜,果然符合喜饼一贯的口感。
还没等他吃第二口,对面的人就忍不住了:“这个是金蓉馅的、您喜欢这个口味吗?”
不等他回答,小芝麻又挑了另一个递过来:“这是百合豆沙的,您尝尝喜不喜欢····”
齐颂不好拒了她的好意,便接了过去,可看她又要挑选新口味送过来。
他急忙阻止:“这么多口味,我可吃不出区别。”
小芝麻闻言登时皱起了脸:“那怎么办啊,喜饼斋的老板还等着回话呢。”
一个小小的喜饼都能让她犯难,齐颂忍不住调侃:“怎么,你收了老板的银子啊?”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对面的小丫头却突然变了脸色。
“您,怎么,怎么知道?”她心中万分懊恼,怨不得人人都说齐颂精明能干呢,这哪是精明啊,简直就是料事如神。
齐颂扬眉,眼睁睁看着小丫头从袖筒里掏出一枚银果子。
“姚,姚老板说生意难做,非要塞给我······让我替她家的喜饼多说些好话。”
齐颂忍不住笑出声,原本正直的脊背笑着笑着竟然也弯了下来:“哈哈哈,你如今也拿上油水了!!”
她苦着脸不敢吱声。
任凭对面的齐颂笑够了,才终于正色道:“其实喜饼重在好意头,你按照自己的喜好选八样便可。”
“按照我的喜好?”小芝麻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齐颂点点头,不疑有他:“这是你的婚礼,万事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
小芝麻倏尔抬眸,似乎还在为这句话感到震惊。
齐颂却盯着她的眼睛:“你我成婚后,很多事你不必再亲力亲为,府上有规矩的你就照规矩办,若是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大可提出来我们商议。若事事都劳心费力,那你岂不是变成齐府的老黄牛了?”
忽然想到从前她用老黄牛形容自己,齐颂只觉得十分恰当。
小芝麻一时无言以对,只颔首记下齐颂的话。
恍惚间,她觉得头顶一重,竟然是他宽厚的掌心落在了自己的发顶:
“齐府有我这一个老黄牛就够了,你万万不可步我的后尘啊。”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凝,方才轻松愉快的氛围倏尔消失。
小芝麻忍不住抬眸,四目相对,他清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眼底却像是深潭一般幽深晦暗。
“明日,我派两个得力之人来协助你。”
有了他的承诺,小芝麻像迷途的鸟儿忽然找到了归路,倏尔开朗起来:“多谢二公子”
她仰着下巴,眉目带笑,像一朵舒展又自在的小花。
齐颂却忽然抬手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不是说么,换个称呼。”
小芝麻用手捂住被他敲疼了的额头。
再睁开眼时,面前竟然是他放大的俊颜!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可那人却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顷刻间,二人几乎到了鼻尖相对的地步。
她无路可退,却也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只得仓皇的闭上眼睛。
齐颂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的脸庞,他清楚的记得那光洁的肌肤表面曾经分布着许多褐红色的小斑点。可如今,那些斑点大都由深转浅了,尤其是她鼻尖上那几个细微的斑点,几乎全然消失了。
“这玉容膏名不虚传!”
小芝麻忽而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在观察玉容膏的效果啊!
可一想到他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脸·····
她便觉得一股热气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头顶,火烧火燎,坐立不安!
“的···的确名不虚传,才用了两瓶,就,就见效了。”
齐颂将她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她像一只林间小鹿,纯真可爱,灵动活泼。
若是能········
心底无端冒出一个想法,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默默松开手故作镇定对她说:
“既如此,明日我请人再购置一批玉容膏来。”
秋日的夜空寂寂无声。
光影流转,夜伏昼出。
桂花黄,举子忙。
齐府已经早早将送行的车马准备妥当,兄弟俩的出发日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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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日后。
这两日,大房与三房都忙着为两位公子哥收整行囊。
齐泓砚第一次参加秋闱考试,白氏生怕准备的不够充分,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装到马车上运去盛京。
忙忙叨叨的白氏不断的叮嘱儿子:“那贡院清苦,你夜里可得穿厚些,虎皮褥子,虎皮袄子,虎皮膝护我都准备了两副,以防万一····”
齐泓砚却撇撇嘴:“那贡院又不宽敞,带这么虎皮被褥也没地方搁啊!”他忽然抬头看向院外,母亲在这里忙忙碌碌,自己的妻子怎么半天不见踪影?
他登时拉下脸来:“贺氏呢?”
白氏从忙碌中抽回神,略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对儿子说:“今早四房派人来请,说是请她去誊写婚书。”
“府上的文书先生是摆设吗?写个婚事而已,有必要找她!”齐泓砚一想到贺氏去了畅岚院,心里头一千万个不乐意。
“哎呀,又不是只请了她一人去帮忙!”白氏唯恐儿子不高兴,急忙说明情况:“四房也请了郑氏去帮忙。”
大户人家办婚礼,规矩自然是比较繁杂的。
齐泓砚一想到齐颂居然娶了个出身低微的小丫鬟为妻,心里一时也舒畅了起来:“娶个丫鬟而已,有必要大费周章吗?要我说啊,拜个天地吹根蜡烛就得了。”
白氏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公爹将齐颂的婚事交给张氏来操办了。
“还是我儿有远见,若照我的意思,齐颂这门婚不光彩,本就不宜大操大办,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得了,偏那四房是个爱张扬的货,非要大操大办。”
母子二人在屋里嘀嘀咕咕。
畅岚院内,郑氏带着自己的女儿与心腹婆子珊珊来迟。
张氏、贺氏、以及大小姐齐泓雅都已经到了。
秋高气爽,碧空无云。
女眷们闲适地围坐在花架下;一旁的笔、墨、纸、砚、朱红的烫金婚书都已准备妥当。
郑氏笑盈盈看向齐泓雅:“哎呦,大姑娘也回来了!为何没有向婆母请安去?”
自从上一次罗氏雨夜掌掴女儿之后,母女两的关系便生分了不少,她也鲜少再来娘家。
齐泓雅原本笑容可掬,可郑氏如此刻薄,她只得收起笑容:
“岱泽备婚这样的大事,我自然要来帮帮忙的。”
几人说话间,小芝麻带着青稞红藜来向诸位奉茶。
许是一时不适应,她走到贺氏身边时,像从前一样双手端起茶盏,福了福身子就要递过去。
“哎呦呦,马上就是二少夫人了,怎么还给弟妹奉起茶了?”
郑氏故意仰起语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难道是被人使唤久了一时改不过来了?”
郑氏才不惧这其貌不扬的小丫鬟呢,笑呵呵走到小芝麻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你这可不行啊,如此卑微,往后怎么替岱泽打理内宅呢?”
贺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小丫鬟,淡紫色的对襟长袖衣衫,月光白的齐腰长裙,再寻常不过的发式,无论样貌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寻常至极,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就入了齐颂的眼?
“大少夫人,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诸位既是好心来为我与···岱泽筹备婚事的,我自然该以礼相待。”
小芝麻明白郑氏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但她并不觉得给贺氏奉茶就是卑微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