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日暖,翠柳扶风。
    畅岚院的玉兰花却悄无声息地开始凋谢,硕大的白色花瓣一片一片从枝头跌落。
    “啪嗒”
    “啪嗒”
    花瓣落在青石方砖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芝麻,下午我要随爹爹上街去,你有啥想要的?”王巧莲一手拿着蜜枣角粽,一手拿着鲜肉角粽,两颊塞得圆鼓鼓地。
    小芝麻在忙着晒被子,闻言回复道:“亏你记着我,不过我什么都不缺。”
    齐府有吃有喝,每季还会给丫鬟们做一身新衣裳,比起从前没吃没喝还要整日挨打的光景,她确实已经别无他求了。
    王巧莲却不肯了:“平江湖那一带有许多便宜又好看的珠花、才五文钱····你确定不要?”
    小芝麻轻笑着摇摇头。
    巧莲无奈,小芝麻虽然相貌平平,可到底是年轻女子,怎么会有人真的不喜欢那些新奇小玩意呢?
    “我听说,苏家铺子里新出了一种茉莉种子调制的紫粉膏,涂在脸上能遮掩瑕疵,你想要吗?我送你!”
    小芝麻看着热心的巧莲,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只不过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自认自己这张脸是天生的,实在无需装点什么:“巧莲,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攒钱不容易,可别为我破费了!”
    王巧莲再次确认:“我送你,你真的不要?”
    小芝麻则耐心地冲她摇了摇头。
    王巧莲无奈地往后一靠,隔着不远的距离望着太阳底下忙碌的小芝麻。
    她一身淡青色小衫,素布裙摆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丁点绣纹,乌黑的长发绾成板板正正的小髻,一边用竹拍子轻轻拍打薄被,一边用掌心掠平被面的褶皱。
    午后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青石方砖上,王巧莲不由得想:其实小芝麻也算的上身段纤柔的,尤其是她肩窄腰细,从背后看宛若一枝柔润的新柳。只可惜脸上生斑,倘若不是这样,仔细打扮打扮也算小家碧玉一枚呢!
    哎,可惜·····
    “对了巧莲。”小芝麻拍了几下被子,忽而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巧莲:“劳烦你帮我带一样东西。”
    *
    平江湖畔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众人还期盼着入夜之后观赏花灯呢,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打乱了节日的秩序。
    前一秒还热闹的人群忽而乱作一团,人们四处奔跑,寻找避雨的地方。
    天色渐暗,雨势却丝毫不见。
    小芝麻抱着险些被打湿的被褥回到屋里。
    “好端端的怎么就又下雨了?”她仔细将被子叠好,转而去点灯。
    随着烛火亮起,她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架子床上的齐颂被动静吵醒了,平顺的呼吸泛起微微波澜。
    小芝麻喃喃自语:“本来还准备熬艾草水替公子沐浴呢?”
    齐颂又羞又愤:沐浴?我才不要呢!
    自从发觉二公子的细微变化,小芝麻得空就会趴在床边凝视齐颂,企图发现他更多的变化。
    “您饿不饿?小奴在炉上煮了粟米汤,很快就能吃了。”
    “雨夜太凉,今日就不沐浴了······”
    “巧莲今日上街去了,我托她帮忙带一本经络书回来······”
    蹲在床边的她觉得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小奴想了想,还是得对照着经络替您按摩才行,像之前那样乱按一通实在不妥·······”
    一想起那日二公子身上出现的“奇怪”反应,小芝麻眼中不免闪过一丝羞赧,她后来仔细一琢磨,怀疑是不是自己按摩的手法不对,误触了二公子的某些穴位,所以才会闹出那样的反应?
    齐颂心中一窘,他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男子,可礼义廉耻还是知晓的,尤其现在受伤昏迷,断然不会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只是,自己这副残躯实在不受掌控,上一次的反应,也令他诧异不解。
    他亦冥思苦想,怀疑那古怪药油······
    小芝麻痴痴地望着莹莹灯火,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榻上的二公子说着闲话。
    伴随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齐颂渐渐有些恍惚。
    这个丫头的音色清润、纯净,好似此刻的夜雨,润物无声。
    从前他忙忙碌碌,除了身边伺候的碧荷、明月与松枝外,他还真没注意外院里有这么个烧火的小丫头。
    话虽密了些,却难得心地善良,忠心不二······
    他不禁天真的想,府上众人若都如小芝麻这般,那该多好啊!
    “曹大夫今日差人来传话,他这几日得留在大少夫人院里侍疾,实在分身乏术·····”
    小芝麻嘟嘟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记得初见时,他还告诫小奴别偷懒,这才过去多久啊?他自己反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请个脉都拖拖拉拉,哼,要我说啊,他才是偷奸耍滑之人!”
    齐颂听了有些想笑:这丫头,一贯会替自己打抱不平!
    小芝麻盯着齐颂看了半天,他眉头舒展,五官平顺,白玉无瑕的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
    她不禁有些失望,眼睛怎么不转了?睫毛也不动?之前分明有反应的呀!
    难不成又退化了?
    “二公子,听说大少夫人这胎怀得是男丁,府中上下都很谨慎,曹大夫或许也是身不由己·······您别见怪啊!”终究是个纯善的女子,前一刻鸣不平,后一刻却又忍不住替曹大夫开脱起来。
    齐颂心道,经历了人情冷暖,区区小事他自然是不会挂怀的。
    他知道祖父有多么看重子嗣,齐家的子嗣。
    齐瀚兢兢业业一辈子,为的就是替齐家儿郎创出一条青云大道来。
    齐颂从前受祖父的影响,将光耀齐家门楣视为己任,可此番受难却令他重新审视自己。
    所谓:命也。
    人生天地间,万般皆是命。
    士、农、工、商,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他从前总以为人定胜天,如今遭遇劫难,才懂得生而为人的渺小。
    “噗通。”
    门外忽而传来一丝异动。
    屋内的二人聚是一愣。
    小芝麻连忙站起身朝门边走去:“难道是巧莲冒雨来送书了?”
    她绕过屏风打开屋门一瞧,雨滴还在不停的落下来,院子里黑漆漆地并不见一丝人影。
    小芝麻有些奇怪,反身又取了烛台再度出门查看。
    她一走,架子床上的齐颂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没由来的紧张涌上他的心头。
    湿漉漉的青石方砖上残留着被雨水打湿的玉兰花,洁白无暇的花蕊沾染了泥水,格外刺眼。
    “是谁?”小芝麻举着烛台照了照远处,微微抬高音量:“是巧莲吗?”
    她又唤了几句,可院子里始终无人应答。
    就当她要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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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屋时,余光忽然瞥见了缩在墙角的人影!
    “啊!”
    短促的尖叫声透过窗户传到屋内。
    齐颂心口砰砰直跳:小芝麻?怎么了?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可这副沉甸甸的躯壳却无法挪动半分,只能任由焦灼的情绪填满他的心房。
    不知过去多久,齐颂才终于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陌生的脚步。
    “快进来吧。”
    熟悉又清甜的声音令齐颂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脚步声在屋内穿梭,片刻后,齐颂又听她开口:“您先稍坐片刻,小奴去去就来。”
    语落却无人回应,齐颂不禁疑惑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谁会在大雨潺潺的夜里跑来畅岚院?
    片刻后,他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齐颂蹙眉:是谁在哭?
    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雨声,小芝麻端着一小壶热姜汤走进屋子。
    “大小姐,喝杯热汤暖暖身子吧。”小芝麻递上茶杯,面前的齐泓雅不似初见时那般雍容华贵,一身彩秀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裙角、袖口都在不住地往下滴水。
    “多,多···”她发紫的唇瓣嗫喏着发不出那个谢字。
    小芝麻的视线掠过她的脸颊,精致的妆容已然模糊不清,可她的唇角与侧脸分明又红又肿,显然才遭受过掌掴。
    强烈的委屈袭来,齐泓雅忍不住俯身趴在桌案上痛哭起来。
    小芝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方才她看见躲在院子角落的齐泓雅也大为吃惊,堂堂大小姐怎么会躲在畅岚院哭泣?
    奇怪的是她身边一个丫鬟婆子也不见,她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有?
    齐泓雅的哭声传入一屏之隔的寝屋内,齐颂已经隐隐猜到原因了,心中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齐泓雅足足哭了有一刻钟,眼泪好似屋外的倾盆大雨般无休无止,小芝麻不知如何宽慰,只能默默地端来燃着的熏笼。
    等她终于哭累了,一抬头,双眼赫然肿成了核桃。
    小芝麻强忍住笑意扭过头:“大小姐,您仔细哭坏了身子。”
    她向齐泓雅递去姜汤和手巾,后者默默接过去,脚边的熏笼暖融融的,被雨水淋湿的手脚终于恢复了一丝丝暖意。
    齐泓雅吸了吸鼻子,抬眼望着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上次见面时自己赏了这丫头一巴掌,难为她今日还能不计前嫌。
    可,可她到底是齐府的大小姐,矜贵惯了,断然不可能向一个小丫鬟道歉。
    所以话到了嘴边的她忽而改了口:“岱泽,他好些了吗?”
    小芝麻点点头:“二公子好些了,您要进去看看他吗?”
    语落,她指了指屏风那边。
    齐泓雅才压下去的伤感又卷土重来:“不,不。”
    她红着眼睛,拼命的摇了摇头:“呜呜,他若是知晓我如今这副样子,肯定会难过的。”
    齐泓雅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小芝麻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又哭了一刻多才有停下来的意思。
    “您饿了吧?小奴这里有粟米汤,您稍等啊!”语落,不等齐泓雅开口,她就快速撑着伞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果然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米汤。
    小芝麻将粟米汤摆在齐泓雅面前,起初她还不肯吃,可粟米的香气混合着竹笋的清鲜滋味,着实有些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