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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为什么不睡觉!

作者:渥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闭上眼睛,十指相扣。坐在书桌前,我做出了这个动作。除了一盏台灯,此刻这间地下宫室没有其它光源。


    也许一双手握着我要我祈祷,但我不知道要祈祷什么。


    我的邮箱还没有学校的回信。


    自从我从福克斯回来后,我的日常便进入到一种琐碎又平静的状态,我对此没有意见,我可以成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凯厄斯是这场观看里唯一的破坏,他抵消了这一切,而且是有意地抵消了,用他可恶的眼神,可恶的行踪、可恶的藏书室、这里没有什么是不经预谋的。


    有时,我听见他的脚步在门外踱过,然后精神恍惚,莫名的产生了某种感觉,就好像我不是一个人在这生活,而是两个人——


    他和我。


    我曾试图辨认出另一些卫士,但最终失败了,我只能听出他的脚步。因为他后来撤走了看守我的护卫,而且有意地经过我,用走,一步踩一步。


    那脚步声成了地宫生活里唯一的报时器。不急促,也不拖沓。每当它响起,我就放下手中的书——通常是这座城市以及周边地区的旅行指南,我会下意识屏息,直到那声音经过门口,渐行渐远。


    有时,脚步声会停顿。


    门把手并不会被转动,他只是停在门外,几秒后,声音又再次响起,整个过程就像一种精心设计的折磨。


    我通常在他经过后去吃饭,时间是上午十二点。我已经不再等沃尔图里的护卫送来一顿丰盛大餐。我去外面找一些小馆子,偶尔去几家固定的咖啡馆。


    一个阴天,海蒂带我去了一间高档酒店旗下的咖啡厅,她喜欢重温高档场所的人类礼仪。而我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会选择这样一些地方,因为我的钱不够在那里吃正餐。但是,如果我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带着笔记本去那儿点一杯咖啡,只点一杯咖啡,他们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当然,他们也不在乎。


    哈哈,我对此很高兴。我高兴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起嘴唇,嘴角向两边提起,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我唇部的肌肉微微酸涩。


    海蒂带我去过一次,而后,她递给我一张黑卡,她说,这张卡能满足我的任何要求,当然,除了购买船票或机票。我收下了,首先去银行换了零钱,每个星期换一次。我热爱这项活动。我想,我是有意地保留了生活中的日常用度和习惯。


    我不是他们那边的。我是你们这边的,我对着咖啡小店的紫色爬藤花说。但是嘛,包点简单三餐的费用不算过分。


    今天,我哪儿都不会去。


    因为就在昨晚,我亲眼看见,马库斯将拉文纳教堂的手稿放到了藏书室深处,那里有张巨大的黑木书桌,几千年来像一座孤岛似的伫在黑暗里。


    那是凯厄斯的地盘。


    他们根本不打算告知我的“天赋“,这不代表我会坐以待毙。而且,他们越隐瞒就表明越忌惮,这意味着我大概率是个威胁,我的能力可能具有相当的攻击性。


    很好,我是铁板一块。什么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对宫殿内的一尊雕像道,都告诉你了,我是个法兰西愤青。浑蛋。


    最近几天,阿罗热衷于接待远道而来的埃及同类,一群年轻的“朝圣者”,“朝圣者”,他们被这么称呼,其中的有些好奇沃尔图里的存在,有些则渴望在这里谋得一官半职。沃尔图里非常鼓励这种行为。这也给我腾出了时机。


    我搞了一个二手傻瓜相机,几卷胶卷。我要把那些手稿拍下来。只要能看到,我总有机会把它搞懂。我在傍晚行动,朝圣者通常在这时抵达。


    相机被我藏在左边口袋,手被绷带吊起的那边,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吊起我的手,就像吊着一个“后退!!!”的黄字警示牌。


    藏书室的门被打开时会发出“喀嗒”一响,紧接着,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推门进去,但永远不要忘记关门。


    空间内部散发出另一种更森冷的古老花岗岩的气息,书架一直向上生长,顶端没入阴影。完完全全仰头才能看见最高处——冷白的光束从窄缝中斜射而下,微小的灰尘在光里悬浮、缓慢地旋转,下沉,一场永无止境的降雪。


    我朝内走了几步,目光探到最里头的书桌。很好,一个人也没有。


    眼睛快速地在桌上扫一遍,把身后的高背椅推开,钻到书桌底下,刚想一个一个地扒开抽屉,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清楚拉文纳教堂的手稿长什么样子。


    我得冷静。想想马库斯的动作。站在右边,手下垂,是的,我没看见他的手高过桌面,我重演他的动作,整个人跪倒椅子上,模拟他的身高,然后,手向下,再下一点——正好对着的那个抽屉——拉开——赫然一叠衰败的纸张。


    心猛地跳动了。


    噢,赛琳,我承认我是有点小聪明。咳emmm……


    拿出来,一一摆到桌面,我开始拍照。一张接着一张。


    如果有人进来我会注意到的,但是——


    “你在——干什么?”


    我忽略了这里没有人类。


    “咔嚓”,回应他的是相机声。


    黑袍拂过地面,没有风。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相机就被他夺去。银白色的机身被几根修长的指头掂量把玩。


    “你今天,过得好吗。”我笑着一张一张叠起桌上的稿纸。


    他对我僵硬虚伪的寒暄不为所动,“我说,你在干什么?”


    “读书。”


    “什么书?”


    我站在桌后,黑色橡木桌像条河一样横在我们之间,这加剧了对谈的冷峻。我提了一口气,挤眉瞥了眼手中的纸页,“……天书。”


    他走过来,在高背扶手椅上坐下,眼睛上抬,钉在我的脸上。


    我无法忍受,探手去够被劫持的相机。他抬手躲开,始终保持着平稳的凝视。


    够了。我说:“你不能捏碎它。”


    他的态度转变明显的嘲讽,“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还没跟你算清这笔账。”


    “我不欠你们任何事,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能做。”他冷道。


    我沉默了,“好。那我把这些带走了。”


    凯厄斯突然扼住我的手,拇指压进我的掌心,硬生生让我的手脱力松开。纸飞舞着下落。


    “放手浑蛋。”我疼得吸气。


    他无所谓地垂眼,视线落在我空空的手心,“你永远都没办法认清现状,是我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昆西。”他的指头在掌中一下一下地点,“我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试着收回手,但他握紧了,就像要给我一个忠告。


    “你可以在这里等那些低劣人种的消息。但是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叛逃的打算。”


    “除非你想死——”


    “可是我不会用它来伤害你。”我兀地打断了他,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冲动,难以置信的憎恶。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转瞬猩红。


    我叹息,“你听懂了。”


    我已经作下这个承诺,早在发现他把我挖的花偷走的那一刻。


    他的尖牙磨动起来,眼里是凶虐的红色,嘴角神经质的抽动、牵扯,冷冰冰的手探进我的耳鬓,忽然用两根手指掐起我脸上的软肉向外扯,“你这个该死的——”


    我在这个动作里震惊了。


    “Fuck !!”


    一手挥开,他瞪着我,我瞪着他,手攒聚得像个刺球海胆。


    是的,我决定了不伤害你!但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你偷走了我的马蹄莲,却把它放到没有光的地方,你甚至不给它营养和水分,要不是某一天我在藏书室发现干瘪的绿叶白帆,每天过来给它浇水,吃午饭的时候就把它带出去晒太阳,它现在已经死透透了,你——你才是该死的!


    他把我扔了出去,连带着我的相机,里面的胶卷已经被他捏成了碎渣。


    莫大的折辱。我一气之下朝门踹了一脚,缝针的地方暗暗泛起刺痛。


    来到地上,阳光扑面而来,我拾级而上,没过一会儿就遇到了一波人,三男两女,在走廊的尽头,可是今天的城堡没有开放。


    我为这个想法抖了一下。


    他们是那些“朝圣者”。


    我迅速地往后撤。


    “为什么要跑。”其中一个突然闪在面前,他的眼睛盯着我就像盯一块肉。


    剩下四个立刻跟上来,站在我的背后。


    “沃尔特拉不允许任何捕猎。”我镇定道。一步一步慢慢离开他们的包围圈。


    他们果然变幻了表情,但其中一个——看起来脸色最苍白的那个,他的嘴唇不像他的同伴们那么鲜红。


    “抱歉,”一个女人打量着我,“我们知道规则,原谅他,我弟弟是个新人,已经四天没进食。看到人类总是会——情不自禁。”她一笑,尖牙便冒出来。


    我心底发凉,“请让让。”我说。


    他们退开了。


    我立马穿过去,突然,就在我将要突围的那一秒,那个最苍白的吸血鬼猛地扣住我的肩膀,不顾同伴的拉扯,将我撞在墙上,头颅和尖牙立刻就要抵上来——


    “pian”


    一道轻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从他的手下挣脱,翻爬着站起,推开他们,一路跑到简的背后。


    “请放过他!”女人叫道。


    男人还在地上痛苦地嘶喊。


    “share I ?”简悠悠道。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


    “求您了!阁下!”男人单膝跪在她的脚边。


    简的视线没有下落,只是淡淡勾起唇角,收回了她的惩罚。


    四人立马拉起地上的同伴,无比惊恐地立在一旁,等简先走过,“多谢阁下。”


    我的心还在这场意外袭击中震颤,我跟着简走入电梯。


    “它还在吗?”


    我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它”,那只猫,我摇头道:“不在了。”


    “well”她抬脚要走,黑袍惯性地空划过一道弧度,脚尖蓦地停下来,简转头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你没带项链,但即使你带上了,那只蚂蚁还是会想要咬你。”


    鲜血、野兽、**、暴力、崩坏的秩序。吸血鬼世界的代价。


    我回到房间,阵痛已经停止,但惊悚还在继续。因为有一天,我也会面对同一种渴望,那时,我身体里澎湃的对鲜血的热忱,对一切事情的**将会彻底化身为猛兽,一个实质性的,不可低估的黑暗怪物。


    我又开始做噩梦。


    梦见我杀了赛琳。我梦见我开始屠杀。


    冷汗浸湿后背,我坐起来楞楞地看着黑暗中的一切。我需要空气,我对自己说,冷空气,新鲜的空气。


    地上宫殿的长廊空无一人。脚步落在光滑的大理石面,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清脆回响。穹顶高得隐没在阴影里,月光从圆形前厅的上空投下。


    没有星星。这里看不见星星。我静静地站着,直到站出困意。


    主廊的尽头是两扇巨大的门,连接着另一个圆厅。而且里面开始传出一些响动。


    走近立了半晌,声音却停歇了。我退了几步打算离开。


    “砰——”巨大的撞击,一颗人形火星炸开了严丝合缝的黑色岩壁,焰火猛地燎到了我的头发,滚烫的地狱的赤焰,我在火光之后看见了魔鬼,不,是凯厄斯。


    他的手中举着火把。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不,是我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看见了杀戮的眼睛。


    砰——火星落地,大门敞开,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充耳不闻,一味地走。但为什么……回去的路在我面前恍惚起来,我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就要去睡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去睡觉!昆西!”他将我拽得转身。


    “我说过了,你是必要的!”我冲他喊,麻木僵硬的身体神经质地颤抖起来。


    他盯着我不说话,抬脚踩灭了燃起的黑袍一角。


    “我一直是必要的。”


    我罔顾左右,试图想起回去的路,他伸手抵在我的脊背,“向前。”


    前方依旧是黑暗。


    那个被处死的吸血鬼,我不想问他的罪名,也许他是无辜的,也许他确实该死。无论如何,他已经被烧成了渣。


    进入房间的那刻,凯厄斯忽然抵住我,躁动地端详我的眼睛。


    “I can smell it”(我能闻见)


    “Don''t !”这个词从他的齿间撞出来。


    “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疲惫地拂开他的手,关门,和衣躺下。


    眼眶里聚积了一层薄薄的不知所谓的液体。


    最终还是没有滚下。


    因为过于荒谬。


    I can smell your tears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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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为什么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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