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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禁足

作者:沈檀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希形才送走了内侍省几个少监,听通传道圣驾亲临不免有几分错愕。


    皇帝惯不是心血来潮之人,寻何人用膳多早一两日便遣人报过了,更不提她素喜召阿斯兰入栖梧宫同饭。


    “陛下可说了何事?”


    “没有……”那通报的小黄门有些犹豫似的,“陛下身边没带人呢,只长秋令大人陪着。”


    希形心下一沉。


    “当真一个人也没带么?”


    那小黄门摇了摇头。


    她是知晓了。


    希形自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气来,她到底查知了。


    如若不然,断不至于摒退了左右侍从,只法兰切斯卡一人随驾。若是在园子里也罢了,这到底是在宫中,随驾众内侍本就是圣人脸面的一部分,而今没得随驾,自然是有比之更重的脸面。


    “知道了,你去吧,照常叫人摆饭就是。”希形重重缓了一口气,又继续起手头事务来。


    “你心很沉,这不简单,颇有乃父之风。”


    皇帝一进门见希形独坐膳桌前用饭便笑道:“处变而不惊,动忧而不疾,齿冷而不怠,徐而谋之,静观其境,可见是好苗子。”


    什么的好苗子呢。希形心下苦笑,为朝臣已不可能,后宫干政的好苗子么。


    那样岂非再无转圜余地。


    他敛裾起身,不巧微微绊着凳子,那漆过的木头便刮在桌脚,发出一声刺耳的呜咽。


    “见过陛下。”


    “你起吧,先用膳。”皇帝笑,自往桌边坐了,等着希形与她布菜。


    希形自小长在京里,这一桌膳食也是京畿口味。杏仁豆腐、烧鹿尾、蒸花糕、烧子鹅都是瞧着颜色鲜亮,吃着味浓酱厚的菜品。


    并不合皇帝如今的清淡口味。


    这年轻郎君也知晓此事,手便有些犹豫,轻声道:“臣侍先布上梨汤来吧。”


    皇帝应了一声,看这年轻人小心翼翼盛了汤来,双手捧碗奉至眼前。


    “朕以为你多大胆子呢。”皇帝嗤了一声,接过梨汤来以调羹先品了一口才道,“说吧,心虚么。”


    “臣侍不敢心虚。”希形道,“臣侍以为人之情合乎自然道法。”


    皇帝搅着汤匙舀起一片梨来:“嗯,不错,不疾不徐,有理有据,朕没看错人。”


    这梨早熬得绵软透明,看去如纱如雾,一径飘在碗中央。


    京畿菜大多浓郁鲜香,只有这梨汤惯不输淮扬苏浙的清淡味道。


    皇帝品起汤中枸杞,半晌无言,任希形在一边侍立。


    “这汤鲜甜爽口,倒是不错。”皇帝终于用完那一碗甜汤,放了调羹道。


    希形忙躬身收拾汤碗,又去布些肉菜来:“臣侍不敢当,是膳房大厨手艺。”


    “内外分明,倒也很好。”皇帝笑道。


    希形狐疑瞧了皇帝一眼:她既乍然来此,必是查知他销档之事,怎么却半点不发作,若非是试探便是在等了。


    他估计着几道爽口些菜皇帝能入口些,先行布下几箸,奉于御前。


    皇帝笑瞧他一眼,自用起膳来:“坐吧。”


    希形谢了恩,便挨着皇帝坐了,叫来侍书布菜。


    一餐饭毕,皇帝仍未多置一词。


    殿内寂静,只有宫人送上漱口茶水声响。皇帝浅啜一口,漱口片刻掩面吐进盂中。


    饭后略坐一阵,待膳食咽毕,还另有一道清肠茶水。宫人伺候得惯了,早下去预备这一道茶。皇帝素喜玉露,这茶分下来主子们便少用,总留于圣驾亲临时候,讨个皇帝喜欢。


    她用过这一道茶,又缓了一阵,半晌没说话。


    希形见皇帝久不发难,心下轻轻松了一口气。


    没成想皇帝猛然站起来,没喝完的半盏茶劈头盖脸直泼下来:“不必送了,清世君身子不爽利,即日起关门养病吧,宫务仍交长宁打理。”


    连语气都没怎么变。


    妖精直瞪皇帝。


    “你瞪着我干什么。”皇帝瞥他一眼,“眼珠子酸得慌?”


    “不是,”妖精跺跺脚,“你什么都不问,冤枉好人怎么办?”


    皇帝笑了一声:“那能是冤枉好人么,他自己都招了,说什么人情是自然之道,那可不是说我对和春刻薄么,别说他,和春也逃不过去,等着吧,今儿希形关起来,明儿和春就该坐不住了。”


    年轻人么,多多少少缺些沉着,也是应该的。


    皇帝见和春“扑通”一声便跪到阶前便笑:“朕不是说了没事么,怎么又惊动你了呢。”


    她就是故意避重就轻!


    和春顿时便觉心下酸胀,片刻间眼中早盈满泪,哭道:“此事与希形无关陛下!您罚臣侍吧!是臣侍递了信!”


    “你递了什么信呢?”皇帝仍是微笑,扶了和春起身往内殿去,“大冷天的也不多穿些,冻坏了怎么好?这可还没开春呢。”


    “臣侍……臣侍自己给家里传信了!”


    皇帝挑挑眉。


    傻小子,连个像模像样的谎都不会编。


    “你怎么递出去的?”皇帝叫如期上了一盏甜汤来给和春。


    “臣侍……臣侍……臣侍让养的鸽子飞回家了!”


    皇帝不冷不热笑了一声:“你看了些什么话本子就编飞鸽传书!你当鸽子有什么脑袋知道你让它去哪呢,鸽子只是认得家,带出去多远都能归巢,你从江宁带的鸽子进宫?真有这玩意儿朕还能不知道?”


    她笑得够了,才叫来长宁道:“去内侍省让随云来一趟。”


    原来皇帝早晓得了。


    和春看着甜汤汤盅底下红枣,忽而一阵委屈,几大颗泪便滚入汤水。


    要不是他着急,也不会害了希形和随云。这下怎么办呢,崔侧君活着,可他本家满门抄斩,如今他独自归乡,又该作何感想呢。


    他又会和崔侧君一样下场么。


    他见随云弓着身子缓步随长宁入殿,伏跪到皇帝脚边。


    “你与你家公子说说,这信怎么传回去的,再说说到底传的什么信。”


    随云磕了三个响头,才转身与和春道:“奴命手下黄门出宫时带信与京里谢家铺子,由铺子伙计飞鸽传信回了江宁。奴得知公子与奴传信,叫奴令本家尽快请罪收敛,自散家财,如此方可平安,故先传回本家。”


    这、这不是他叫人与随云说的话啊!


    和春瞪着眼睛,望望皇帝又望望随云:“陛下!臣侍、臣侍没有……”


    “没有你还认这么快。”皇帝瞋他一眼,“哪天教人害死了还要倒替人祈福呢——随云,告诉你家公子,是谁给你传的信。”


    “是。奴收到信是公子宫中一洒扫内侍送来的口信,说了沈万三之名,奴以此意会。”


    和春:“沈万三……是谁……?”


    这个传信之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和春不学无术到了此种地步,连本地出身的前朝大贾之名也不知晓。


    皇帝越想越觉好笑,竟真当场破了功笑得停不下来。


    一箭三雕的连环计,破绽之处却在和春这小子不读书!


    和春没想着皇帝此时捧腹大笑,也浑忘了什么传信不传信的事,嗔道:“陛下净笑臣侍不读书呢!”


    见他这般,随云也瞪大眼睛——怎么公子竟真不知此人!


    “你上次用膳还有沈万三猪蹄,你说不知此人是谁?”皇帝笑,“朕瞧你那么喜欢那软烂的肥蹄子,你都没想想这沈万三是什么人?”


    “啊……不是厨子么……”


    随云忽而深深叹了口气,惹得皇帝越发爆笑:“罢了罢了,你回去吧,你也去宫中关门养病,毓铭照旧出入宫门就是。”


    她叫来长安:“送公子回宫养病。”


    待和春走了,随云才一拜到底:“奴替太君谢陛下照拂公子。”


    “嗯,”皇帝肃容道,“你自己去寻了那传信的东西,自己想法子解决了。和春是好孩子,朕不想他沾染先帝后宫里那些腌臢手段。”


    “是。”随云一拜到底,缓缓退出殿门。


    三日后,和春宫中一个小内侍吃错了东西毒发身亡,随云自认下此为误放,请了去与太君守陵,一并带了一批宫人。


    但真凶仍沉于水下。


    “你不查了?”妖精见皇帝就此收了神通满腹狐疑。


    “我大约有几个人选了。”皇帝道,“再观望些时候吧。”


    她似乎是心血来潮,往多宝阁里寻了一阵,拎出一方印匣来塞进妖精怀里:“拿着。”


    这玩意儿不轻。妖精掂量了一番:“什么玩意儿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皇帝好笑,“你就随身带着吧,不定哪天就该用上了。”


    妖精满腹狐疑,看看皇帝又看看手里这匣子,别说挺好看,外头包得金光闪闪的。他顺手拆了扣锁,拎起盒盖。


    里头也是金光闪闪的。


    “这不金子吗?怎么就这么小块,你缺金子?不会吧。”妖精瞋了皇帝一眼,提着这金子上头云中盘螭的钮子便拎到眼前,“啧,写的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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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啊……”


    他再看皇帝时,发现主子一脸的语塞。


    “……那是篆书……皇后之玺……”


    “哦,这几个字是皇后之玺……啊?不是,皇后印?我?这?我?你给我干什么?”


    “啪”。


    这妖精将印又塞回匣子里了!


    不仅塞回去,还猛猛一推,恨不能有多远离多远。


    “给你就给你,你话那么多呢,不过是叫你拿着,又不是真做皇后……”皇帝瞧他好笑,“不定哪天用上了呢。”


    “噫,多麻烦的东西,要让人知道这玩意儿在我手里我还能安宁么?哎哟喂您可饶了我吧主子。”


    总之一句话,不要。


    “不要也得要。”皇帝重新塞进他怀里,“拿着,有用,懂?”


    妖精哭丧起一张脸:“……不懂行吗?”


    “不行。”


    “……行吧。”


    皇后印交给了全不相干之人手里并无人知晓,和春与希形双双软禁宫中之事倒是传到了前朝。精明人一瞧这元日朝贺竟只燕王垮着脸高坐中央便知晓,这两位宫中主位定是犯事了。


    沈晨便已不敢在此事上说话了。论理他是律法大成之人,御史台大理寺多与他交好,他这一闭嘴,倒教众人有点拿不定主意。


    “沈大人,江宁那案子咱们到底指派何人为佳啊?”许留仙看这同僚缄默不言,便随口揶揄起来,“苏御史是检举之人,咱们总该上谏陛下派一旁人监察才是。”


    沈左仆射瞪她一眼,撞了个笑眯眯的软钉子。


    “许梦得,你一个告老还乡的还来我府上找什么不痛快吗!”


    “哎,咱们也不能这么说,”许留仙一提手上鸟笼,显见着是一大清早在集市上遛鸟了回来,“在下这不是瞧着沈大人你愁眉不展,来给大人支个招嘛。”


    老不正经的!


    “你嘴里能有什么象牙!还不是叫我辞官了回家颐养天年!”


    许留仙将那笼子往书桌上一扽:“哎,在下还真是请大人急流勇退,来与在下一同享受晚年生活的。”


    果不其然给沈晨白了一眼:“你要是来消磨闲暇,恕不奉陪!”


    “哎,哎,在下这就告辞,不劳烦沈大人相送。”许留仙仍旧是笑眯眯的,抬脚就往外走。


    “等等!”


    沈府上是留客了,京里王宅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琅难得在私宅外瞧见人等候,才一来便递上一张名帖:“见过王大人,小的是谢家主父的陪房,主父远在江宁脱不开身,派小的来与家主拜年。”


    这人一身粗布麻衣,瞧去其貌不扬,笑时还有几分谄媚。


    “你家主父都是出嫁的人了,和我这个外嫁郎有什么年好拜?”王琅冷笑一声,“都隔好几房了。”


    这小侍越发殷勤,忙叫后头人从马车上卸下礼物:“大人这是讲哪里话来到?我家主父一直惦念着家主您,虽不能身至,也不曾忘了家主喜好。”


    他接过一方松木匣子来,微微打开,里头竟露出一尊小瓷瓶。


    “这是我家主父也颇爱用的补品,是大家公子的良方呢,主父还为家主备下些新样料子,家主天人之姿,定然衬得。”


    王琅瞧着那松木匣,手指微动:“怎么个爱法?”


    “您有所不知,我家主父与妻君多年情投意合,全靠这个永葆青春。”


    王琅眼皮子缓慢眨动了一下。


    “……真的吗。”


    王桢那小子,不就是嘲笑他年老色衰了还要扮娇嫩,瑶娘也是身边有人了才要废了他。


    “这能有什么假,我们主父也日日服用的,只盼着家主喜欢呢。”小侍见有戏更越发将手里匣子递了几寸,轻声道,“您若用着好,我家主父再与您多送些。”


    王琅指尖已触及那方匣子了,却转瞬又收了回来:“回去告诉你们主父,我身为按察使本就有本要奏,你们又没犯事怕什么,备好账本静待钦差就是了。”


    “哎,是,是,多谢家主,多谢家主指点迷津!”


    那小侍指挥人将礼物卸下道:“这些都是些寻常年礼,不过是略表主父对本家的心意,还望家主笑纳。”


    上元才过,皇帝手里便收着几封折子:沈晨辞官的,大理寺举荐一田寺丞往查谢家案子的,谢家请罪的。


    和另一封,弹劾李明珠的。


    皇帝拿起来一瞧……


    弹劾李明珠独身日久深闺寂寞,手书艳词意图勾引养女?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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