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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作者:桃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马劳顿的日子过得却比想象中更快。


    队伍行进得不急不缓,但十分顺畅,再未因任何插曲耽搁。许是前后左右都被兵士层层护卫着的缘故,裴绫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实处,生出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路途漫漫,无他事可做,闲谈便成了最好的消遣。起初,两个侍女似乎刻意回避邹岐的话题,可后来七嘴八舌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提起。而且一旦谈及,二人话匣子便关不住了,往往是裴绫随口应一句,她们就要兴冲冲地回上十句。


    于是裴绫得知,邹岐如今在世的亲人,只剩一个尚未成人的亲妹妹。当年侯府倾覆,邹岐只得将她寄养在亲戚家中。去岁他终于再回望州老家,立时就重修了宅院,添置了仆役,将妹妹接回,不愿让她再寄人篱下。如今宅中虽有不少旧日侯府的旧仆,他仍觉不够周全。谁知今年竟真调回了望州,总算能亲自看顾,彻底安心。


    而小蔷就是那时一道寻回的侯府家生子,小芍则是后来采买来的。去年邹岐回京,便将她们一同带着,打理些日常细碎事务。


    每日与小蔷、小芍朝夕相处,裴绫同她们已十分熟稔,再无从前的戒备之心。小芍约莫十四五岁,心思单纯,活泼亲人;小蔷年长一两岁,虽不似小芍那般热络,照顾起人来却极为细致周到。


    裴绫想起自己最初竟还疑心过,邹岐年轻气盛的又不曾娶妻,这俩小丫头怕是他悄悄收的房里人。如今相处下来,观她们言行一派天真,才觉这念头着实荒谬。


    小芍小蔷的相伴让裴绫常常念起自己从昇京带来的陪嫁宁玉。宫变那日,灭顶的悲痛让她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之后又在浑浑噩噩中就被送上南归的旅途,竟连宁玉的下落都未来得及过问,如今想来,只余满心愧疚。


    她只好又托二人,去请邹岐想想办法,即使不能立时接回南景,也要寻到宁玉的下落,加以照拂,不要叫她受苦。


    但那日对他把话说得那样绝,裴绫心里又开始懊悔,害怕邹岐因此不应。


    不过好在,小蔷小芍十分乐意帮她传话,而且回话说,将军那边叫她放心。


    .


    转眼间,行程已近二十日。


    举目望去,启程时还铺开满目的积雪早已全无痕迹。远山的松柏褪去了北地的苍凉,墨绿中透出沉郁的生机,连绵的丘陵曲线也显得温软了些。


    划过面颊的风依旧冰凉,但绝不再似刀割。可到了夜里有时又觉,即便裹紧几层衾被,也总有丝丝寒气渗进来,手脚总是捂不暖。


    这般阴冷潮湿,裴绫已有八年未曾体会。此刻重新浸染其中,竟从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与这片空间相连的熟悉感。


    她有时不禁想,如果自己没有北上,如今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或许会一直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或许会无忧无虑。北化在她耳中,不过是奏折上一个冰冷的称谓,是朝堂上需要权衡的远邦。或许,她也会从那个南下的小质子口中,听到些关于燕都风雪、边关冷月的零碎讲述,觉得新鲜有趣——就像当年,她依在褚谅身边,为他描绘江南烟雨、昇京繁华时一样。


    而眼看到达的日子临近,小芍也常常趴在车窗边露出兴奋的神色。


    “娘子,马上就到我们望州了!望州城里有家油糕,甜甜软软的,特别好吃,真想带您去尝尝!您要是能在我们这多留些日子多好!”


    “娘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哪会喜欢吃这个?而且娘子肯定很想家,尽快回去才是最要紧的。”小蔷道。


    裴绫笑了。“你说的油糕,听起来和我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糕点很像呢。”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倒是真想尝尝,不过大概没有机会了。”


    车继续辘辘行驶,裴绫望着外头景物退去,想着小芍的话,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山河相连,江头江尾共饮一江水...若有朝一日,南北能归一统,该当如何?


    但很快,她就觉得这个念头太远太远,而且一路的白骨铺路,血泪成河,不堪想象。


    .


    这一日,全军用过午膳才行了一个多时辰,却缓缓减速,终停了下来。


    车内几人都掀开帘子张望,却只见围在周遭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士,根本瞧不出发生了何事。


    上回遇刺的场面忽然闪回眼前。


    裴绫立刻缩回身子,紧紧贴在了车厢一角。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仍无动静。裴绫小心翼翼地再次掀起车帘一角朝外看去时,却见文绍打马而来。


    “文将军,出何事了?”她紧着声音,小声地询问。


    “没什么大事,”文绍答得有些含糊,“不过是前头路上有些落石障碍,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这段路山势险峻,偶有落石。还请娘子这一两日若无要紧事,不要下车,以免危险。”


    “当真只是如此么?”裴绫仍无法放心。


    文绍露出个安抚的笑容,道:“当真。末将会一直护卫在侧的,请娘子放心。”


    裴绫只得依言坐好。


    之后的路程,文绍竟真的一直骑马随行,直至暮色四合,全军停驻扎营。


    晚膳送来摆上了桌,却不见小蔷身影。听小芍说,是邹岐将她唤走了。


    裴绫正疑惑,帐帘一掀,小蔷恰好低头跨进来。


    小蔷似是在出神,险些与她撞个满怀,还吓了一跳。


    裴绫扶着她问:“怎么啦?脸色这样白,是饿着了?快来用饭吧。”


    小蔷勉强笑了笑:“奴婢没事。”


    说着,她却绕过裴绫,快步走到小芍身边:“小芍,将军叫你去一下。”


    小芍正摆着碗筷,闻言一愣:“叫我做什么?你不是才回来吗?”


    “是...是啊,”小蔷顿了顿,“啊,是将军有件衣裳要补,那针脚我处理不来,你快去瞧瞧。”


    小芍失笑:“你都不会的,我哪能会啊?”


    “你快去就是了!”小蔷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外推,“说不定你就会呢!”


    裴绫正要开口说“用了再去”,小芍已往主帐方向走了。


    “他怎么这么多事,忽然使唤起你们两个来了。”裴绫微微蹙眉。


    小蔷忙拉她坐下:“娘子快用饭吧。”


    她往裴绫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看,这是马兰头,我们望州这边常吃的野菜,您尝尝。”


    裴绫尝了一口,眼里逐渐闪出光来。


    “嗯!原来叫这个名!小时候在昇京,我也吃过这个。”


    她又夹了一筷,抬头问:“既然已经到了望州,是不是再过两三日就能到边境了?”


    “啊,是啊是啊。”小蔷应着,忙又补充:“哦对了娘子,这两日咱们可能要在此暂歇,你不要急呀。”


    裴绫放下筷子,神情疑惑: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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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蔷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不过是听说前头落了雨,路不好走。我们望州这边可奇怪了,冬天老是下雨,你看这个天阴着呢。您这几天也少出帐子,淋到了可不好。”


    裴绫沉默片刻,轻轻唔了一声:“那就好。”


    “来,娘子快吃,不必等小芍了,她那边还要些功夫呢。”


    小芍回来的时候,裴绫刚用完饭,正觉得今日用得略多了些,要出去走走消食。


    “怎么样?他那边的事都妥了?”裴绫笑问。


    小芍道:“啊,是费了些功夫,不过都好了。”


    裴绫一面往外走,一面随口道:“我还说你若弄不好,我去看看呢。我的针线功夫说不定不比你们差。”


    她心中想着,宁玉的事十来日没有后文,或许可同邹岐借此机会客气一下。


    小芍本要坐下吃饭,见她出门,却又起身:


    “娘子要出去?就在帐里吧?万一落雨呢?”


    裴绫不以为意:“哪能说下就下?不过几步路,不碍事的。”


    最终小蔷只得跟着裴绫,在营地内慢慢踱步。


    日头刚沉下西山,一队才刚操演完的兵士正列队各自回帐。


    裴绫远远看着他们各手持兵刃,不自主地向一侧的小蔷开口:“那会儿我还不是公主,见着侍卫们练剑觉得有趣,也闹着要学。父亲母亲竟没拦着,真给我请了位教习。那时怕伤着了,用的还是一柄小小的木剑。”


    “学了几年,好不容易学了几式像样的,北上的旨意却下来了。”


    声音里终于添了几分怅然。


    “临行时,父王母妃终于赠了我一柄真正的剑,名叫‘不萦’,是盼我不要为离别所困、放眼新生的意思。不过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舞了,就一直挂在墙上,当个摆设。想必这次,也都被一并收缴了,当真可惜。”


    小蔷点头望向裴绫,眼里是由衷的欣赏:“娘子竟连这个都会?真真看不出来,好生厉害!”


    看来小芍并没有意识到那天她就是用的这把剑去劈邹岐,裴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也不怎么会,不过那会的确过得自在,父母也任由我胡闹。”


    “娘子出落得这般好...想必是陛下和娘娘十分疼爱的缘故...”


    小蔷虽应得很恳切,但裴绫却从中听出几分迟疑。


    她骤然想起邹家败落,小蔷早年想必颠沛,不似自己有个安稳的童年。


    不愿让对方感到隔阂,裴绫便轻声补充道:“只是后来母妃生了弟弟,便渐渐顾不上我了。王府孩子多,有时...也挺难过的。”


    小蔷闻言,轻轻哦了一声,挪开了眼,没再看她。


    裴绫的确无法笃定,自己是否真的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尤其是在她来了北化,为了自保,断绝了与母国的一切书信联系之后。


    她望着南边的夜空,露出一抹苦笑:“只盼如今回去,他们不要与我生分了才好。”


    “怎么会呢!”小蔷接口,语气笃定:“他们一定是日日盼着,欢喜都来不及。”


    “但愿如此。”裴绫道。


    二人一时无话,只在渐沉的天色里默默走着。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只剩下黝黑的轮廓,更显得这沉默漫无边际。


    不知又逛了多久。


    “裴娘子,要去哪里。”


    一个低沉但急促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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