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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烂醉

作者:乱雨敲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赛薇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朝对面的位置望去。


    公冶垂着眼睫,放下刀叉,面前食物似乎未动,顺手拿起的水杯挡住了一半表情。


    赛薇疑虑地收回视线,放在腿上的手紧了一紧。


    周围高谈论阔,泛出几声笑。公安部的两个和崔瀚等人附耳说了什么,一时间大家都满眼柔腻含笑,越过顾令萍,瞧向公冶。


    这张酒桌上,形形色色之辈已聚拢成一团,像群黑漆漆的蚂蚁,分泌着蚁酸,盯上了某只落单的壁虎。


    崔瀚对上他那双狭长的,带着点攻击性的绿色眼睛,下意识清嗓,把目光挪开了:“顾院长,离双紫星开幕没多少时间了,您还没考虑好?”


    有人附和:“大家都是爽快人,顾院长也不必太瞻前顾后,是吧老孙?”


    公安部一人推了推眼镜:“只要你们按规矩来,别给我们添乱。”


    “哈哈哈,老顽固,”涂屏笑了,说,“来影青警官,我敬你一杯。”


    “……”


    这是干什么,聊完事就找他敬酒,搞得好像他愿意加入似的。


    这场酒局既然来了,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再者,涂屏的酒也推不掉。公冶拿起杯子,随便抿了一口。


    而这一口,直接让他接下来两个小时沦为了靶子,他被灌了很多,也低估了这瓶中辣液,玻璃杯里的度数随着液体翻荡、气泡翻滚急剧上升,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人与物在他眼里全成了高浓度的东西。


    顾令萍翻开湿毛巾擦拭手指,对角落里的赛薇遥遥一笑。


    “听说美食家酒量个顶个的好,影青警官这就不行了?我说老孙,你们那培训公美,这酒量培不培训啊?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按着公冶的肩膀使劲摇了摇,让他起来喝,一群人围上来的气息令他窒息。


    桌上的茶冷了,赛薇握住杯子,也忍住了眼眶里的东西。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哭,这种事早该习惯了,如果是哭自己的命运,那更没必要。


    赛薇不爱自己的姓氏,偏偏要一生依附于自己的姓氏,小的时候,她就常听父亲说,“辛克莱尔”这四个字代表着绝对——绝对的瑰望,绝对的尊荣,绝对的胜利者。


    “赛薇,不要放弃,我们会摆脱今时的困苦,我们即使不伟大,也不会永远平凡下去。”


    后来她连平凡地活着也成了奢求,她在日复一日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那个逼仄的家中,只有满身酒气的丈夫和遍体鳞伤的自己,她想要个男孩,老天也没能如她所愿,也是那年,元首夫人得了个孙子,父亲去恭贺了,屈膝跪在一口襁褓面前,极尽笑容。


    他们是旁支,生来低人一等,她认了。


    政权更替那夜,她躲在破旧的木屋里,窗漏风,壁炉也是坏的,父亲登兰背对着她放下捡来的枯枝,说:“你身上的血……你杀了他?”


    赛薇搂着熟睡的女儿,右手还握着血淋淋的剪刀,这把剪刀前不久刺向了丈夫的心脏。


    “爸爸,新王没杀我们。”


    “是的。”


    “他没杀我们,甚至没过问我们。”


    “是的。”


    “不是因为一念之慈,而是我们被遗忘了,对吗?”


    她的问题没得到答案,登兰静默地点燃火堆,枯枝在高温里断裂,澄澈的火光映射在赛薇憔悴却坚毅的眸中。


    她需要机会,只要有,她可以等,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除夕,坠崖,爆炸,大雪……遥远的典则宫在夜色风火中撕裂成杂草。


    无论牺牲谁。


    她寻到了一线生机,枯萎的心田燃起一颗名叫“答案”的火种,从前不敢有的奢望如今有了,她不愿再下跪。


    而此时此刻,这唯一的生机就在她对面任人宰割。


    顾令萍永远能做到,把别人最在意最珍惜的东西一点一点毁掉。


    赛薇浑身凉彻,她才知道原来当人情绪过于激动时,身体会失温,手脚会抖得无法自控。


    “去洗把脸,”顾令萍对公冶淡声说,“别在桌上失态了。”


    人出去了。崔瀚过来将白酒一起,给公冶的杯子咣咣满上:“顾院长,没趣了啊,正到精彩阶段呢,支走他做什么。”


    孙主任呼了口烟,敲敲桌:“哎,一瓶哪够啊。”


    “够了吧。”


    “再开一瓶,我瞧他忍着。”


    顾令萍理了理鬓发:“各位,还有女士在呢。”


    “哎哟,令萍,别介意,他喝高了说浑话,来,我们碰一杯。”


    顾令萍欣然举起酒杯,露笑的双眸冷得结霜,将他们各个剜视一遍,一口饮尽杯中红酒。


    公冶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胃在拧紧,排斥一切流向它的液体。他苦不堪言,目光所及之处皆摇摇欲坠涣散如水,奇怪的热意袭来,他从头到脚在发烫。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体内的燥热持久不退,他确定身体出现了异样,也知道那些人期望看到什么。


    水龙头唰唰放水,打湿白净的瓷盆,公冶解开袖口,卷起袖子,洗了手,不紧不慢将歪斜的领带拉正。


    聊天内容三句不离双紫星,却又独独不请祁泰,一个个躲在小房间里计划得有南有北。


    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公安部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啧。”公冶垂首,撑着洗手台,西装紧致地勾勒出背部线条。


    再拖延下去会有人找过来,可他也不能放任如此不稳定的身体继续应付那帮恶趣味的高官。


    他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利爪和獠牙不可控地露了出来,沉重炽热的脉搏撞击着狂流的血液,他的身体急需降温。


    兜里有镇血剂,他先打了一管安抚体内的躁动,往外走时,胸口依旧有股冰冷的余火。


    长廊壁灯暗淡,四面如镜,他有点找不着北,绕了两遍才出来,出口站着一个人,是戴蕾丝网纱帽的女人。


    赛薇扭头见是他,快步跑来,把他往电梯方向推了推:“快走。”


    公冶欲言又止。


    “你快走,”赛薇急得声音发尖,“别回去了,快走吧!”


    这里离包厢隔了一个大转角,不远也不近,公冶看她一眼,未作犹豫,转身走了。


    半小时后,酒店停车场,赛薇被顾令萍用力扇了个巴掌,她连连后退,整个人扑在古思特的车身上。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是。”


    “我给你和他见面的机会,也给你和他说话的机会。”


    “……是。”


    顾令萍一把扯起赛薇的头发,笑容狰狞:“是啊,我什么都给你了,那么你是如何报答我的,让他能做出这种事,他就算再叛逆也不会丢我的脸!”


    赛薇嘴角渗血,畅快地笑了笑:“生气了?如你所见,我说了什么,你最清楚……”


    顾令萍震怒到脸颊发抖。


    “顾令萍,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他不敢吗?”


    “你错了。”


    “你能怎么样,不就是杀了我吗,你动手啊。”


    “我不会害怕,为了格拉西亚,我什么都敢做。”


    “我什么都敢——!”


    顾令萍拽起她的头,往硬而厚的车窗上猛砸,赛薇瘫软倒地,暗红的血液顺耳侧滑落。


    司机闻声赶来,看着一声不吭在擦手的顾令萍,以及快失去意识的赛薇。


    “文森,买张明早的机票,送她走。”


    “登兰先生问起来……”


    “你去告诉他,他女儿惹怒我了,”顾令萍咬牙切齿,一步步逼近司机,用力拍自己胸膛,“渡莲是我的,我养大的孩子,我养大的!只能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还给他!别再来找我!”


    “登兰先生如果亲自来找您……”


    “那就杀了他。”


    “可……”


    “我说杀了他!”顾令萍眼中迸出嗜血的凶光,司机立即禁声,去扶地上的赛薇。


    顾令萍坐进车内,手机快速翻到备注为“Lian”的联系人,拨过去,对面无人接听,她继续拨打,直打到对面关机。


    顾令萍默了一瞬,骤然砸飞手机,在车内咆哮。


    “师傅,停这就好……”


    公冶掏了一沓钞票拍司机手里,司机师傅手一颤,那钱就哗哗溢下去,他傻呆呆地张嘴:“小哥你给多……”


    他听也没听,下了出租车,往前走了百米左右,看到了住宅大门的光。


    夜风舒畅,吹响了头顶的行道树,枝叶在月色下摇曳低垂,空气中散出露水的气息,他虽然醉了,感官却空前敏锐,他听到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虫鸣,也记得有人告诉过他,那种虫子本身不会叫,是飞动时身体与空气摩擦,才产生出咝咝的声音,让你有了虫鸣的错觉。


    是什么虫子?


    记不起来了。


    轿厢内壁的镜子发凉,他靠着,感觉舒服许多,睁开眼发现电梯门已开。


    没有走错楼,也顺利来到了家门口,密码一次成功解锁,拉开大门——


    接着,他的脚被低到不存在的门槛一绊,整个人飞了进去。


    他重重落在地上,万幸脸没着地,就是姿势不太雅观,像小狗踩空摔下台阶屁股朝天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玄关灯亮了,他迟缓地动了动,坐回冰冷的地面,翻找口袋里的镇血剂。


    酒劲再度翻上来,汹涌得厉害。


    “掉哪了……?”


    镇血剂找不到,他喃喃自语,手往上稀里糊涂抓了两下,好不容易碰到柜子借力起身,站直的瞬间,他脑子嗡的一下,清空了。


    呆呆站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环顾一圈仍旧没想起来。


    他也不着急,事已至此,先换鞋。


    家里安静极了,沙发上的枕头和软毯被用过,茶几上放着一只青蛙水杯。


    公冶走过去,像个三岁小孩茫然盯着青蛙杯,随后朝房间走,才迈出两步就踩到一坨软软的东西,这东西毫无征兆叫了声——叽呀!


    他吓得缩回脚,愣了几秒,继续朝原位置踩去,那东西又叽呀一声大叫,公冶默默后退,坐进了沙发里。


    他打开手电筒去照,是只毛绒小鸟玩具,猫咪的最爱。


    毛绒小鸟本身不吸引人,可它会叫诶。公冶都打算绕过它了,没忍住又折返回来,捡起圆滚滚的小鸟,捏了一下。


    挺好玩的,可以给纳税玩。


    他完全不在乎这只鸟玩具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


    捏了会儿鸟,他忽然想起前面要找什么了——镇血剂。


    他起身往房间去,刚握住把手,房门快他一秒打开,他握了个空,发醉的身体也没稳住,一下子抱住迎面出来的人朝里踉跄两步,再次狼狈地摔倒。


    “啊!”


    邓烟雨惊叫,身子往后仰直直倾倒下去,她心喊完了磕到后脑勺会不会失忆啊她不要失忆啊!再睁眼,她已被某人抱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某人的手垫在她脑后。


    屋里大灯开着,放在被面上的平板没熄屏,讲课视频已结束。


    她准备睡觉了,听到外头有鸟叫,下床正要去看看。猜到是他,不过她没料到这人童心未泯会玩那只鸟,那是她买给纳税的。


    身上的人不动,邓烟雨拍拍他:“怎么才回来?你是……唔……”她力大如牛地推开人,捏住鼻子,“大哥你喝了多少啊,一身酒味。”


    公冶艰难地撑起身,不好意思地对邓烟雨笑了笑,乖乖汇报:“不多的,就两……三……五瓶吧……”


    “……”


    见她不说话,公冶歪头,去瞅她轻微泛红的脸:“你也喝酒了?”


    “没有。”


    “那你……脸好红啊。”


    “热的。”


    邓烟雨盯了他许久,公冶说:“你看我干嘛?我很好看吗?”


    “嗯,你把额头露出来了,好好看。”


    这回换他沉默了,用自己那烧干的CPU尽力破译她这句话。


    “你压痛我了。”


    “哦,对不起。”


    邓烟雨抽出压麻的小腿揉着,顺便打量他这一身考究的行头,目光落在饱满的温莎结上,它挡着他喉结至锁骨的线条。


    “你这是去应酬了?”


    公冶垂着头,手按在额前:“陪人喝酒。”


    “你工作日不是不能喝酒的吗?”


    “不喝……也不行。”


    “熊警官也在?”


    “不……顾院长,和……好多人……”


    “我扶你起来吧。”


    “没、没事,我自己可以。”


    世界在他眼中飞速旋转着,他跟原地转八圈走直线的人一样,起到一半就地动山摇一脚蛇了出去。


    扑通——公冶爽快地双膝跪地,正正好跪在邓烟雨面前,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拜年。


    “我扶你起来吧哥。”邓烟雨加了声敬称,使出全力搀起人往床上送。


    “别别别,稳住,往那,朝你十三点钟方向走。”


    十三点?


    “你骂我……”


    “谁骂你了,傻狍子。”


    她把人照床上一丢,麻利地给他西装敞开,领带松开,衬衫解开:“直线都走不了,还知道在客厅玩鸟,它有那么好玩?”


    “你就给纳税买了玩具,我的呢?”


    “你多大个人了还要玩具。”


    “我八十岁也要玩具。”


    邓烟雨失笑:“我买了两只鸟,还有一只在包里,明天给你。”


    “真的吗?”


    “真的。”


    公冶称心了,眼中浮现亮晶晶的醉意,露出小孩般的天真:“小雨,你知道达菲家族吗?”


    “知道,你提这个干嘛,想去迪士尼玩吗?”


    他点点头:“我想……带你去看花车巡游,看玲娜贝儿。”


    “好啊。”


    “带你看……星黛露。”


    “我还要看饼饼,欧陆,托尼。”


    “我都带你看。”


    “我要买它们的包包。”


    “我都给你买。”


    “我要每周去一趟迪士尼,我要看一百场烟花秀。”


    “我一定……”他红着脸,傻乎乎地笑起来,“一定带你去看烟花。”


    邓烟雨无非是在哄这醉鬼,顺着他往下说,讨点可有可无的承诺,可他总是在当真,这一笑宛如流星灼亮长夜,令她不知所措。


    公冶说不出太多话,手背覆在脸上,忍耐酒精的折磨。邓烟雨探探他额头,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他喝了,还是难受。


    “我去洗……你先睡……”


    “你别栽马桶里了。”


    他这个状态下还知道洗漱,邓烟雨在外面警告他不许洗澡,他委屈地说你嫌我身上有味。


    喝醉真就换了个人。


    “我不嫌弃,我晚上陪你睡,你好了快出来。”


    过了许久他也没出来,邓烟雨叉着手臂等在门口,他耗不起,开门了。


    “我去书房睡,”她仿佛是什么毒物,公冶为躲她,人都贴墙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是不是难受?”


    “谁喝醉不难受,我半夜吐了你要骂死我,我走了,晚安。”


    邓烟雨抬臂一挡。


    公冶微红的面容满是紧张,邓烟雨一目了然,拉他去床边坐着,公冶见她蹲下来了,惊慌地按住她头:“这是干嘛。”


    “不是不舒服吗,一直嚷嚷。”


    “那你也不用这样。”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有什么不可以?”


    “我现在不清醒。”


    “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三,我不清醒,别靠近我。”


    邓烟雨也不强求,他的状态看起来确实喝高了:“确定不要?”


    他甩了甩脑袋。


    “那你自力更生吧,书房出门左转。”邓烟雨懒得再管,上床钻被子里,大灯一关,蒙头睡觉了。


    他的世界还在转,带着一阵一阵华尔兹般晕眩的头疼,他想站起来,双腿却像断了一样静止,手倒是在发颤。


    他自认没有醉过头,殊不知今晚的量让正常人来喝是要进医院的程度,邓烟雨也不清楚他喝了多少,只以为过一晚就没事了。


    昏暗的环境里,床边小心翼翼传来一句:“你稍微扶我一下……”


    “不扶,谁叫你拒绝我,”邓烟雨困了,翻了个身,“我不想下床了,你就在这睡吧,书房又没床书还硬……”


    扑通!


    床边再度响起摔倒声。


    强迫自己站起来的后果就是摔得膝盖发青,手掌也破了皮。邓烟雨听他摔倒后没声了,猛然掀被下床,把灯打开:“阿冶?”


    底下唔了一声,之后再无应答。邓烟雨喊不醒他,慌了,在深夜十一点叫了救护车送医院。


    急性酒精中毒,引发并发症,要输液。医生对此直摇头:“酒量再好也不能这么灌啊,真当自个儿酒仙转世喝不死么,这儿签字。”


    邓烟雨手发软,甩了两下才握住笔。


    公冶昏睡没多久醒来了,邓烟雨就坐在边上,见他醒了,眼泪似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你要吓死我啊,怎么叫你都没反应,你知道你脸多白吗,跟死了三天一样,比上次发烧还可怕,医生说影响到心肌了,让你戒酒,你给我戒酒你听见没有!”


    他还没崩溃,她先崩溃了,因是深夜,哇哇哭也得收着声,公冶一个大病未愈的人只能费劲坐起来给她擦眼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你没事个爪爪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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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在车上都给你戴氧气面罩了!还问我知不知道达菲家族,我倒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酒精中毒,我要替达菲揍你了笨蛋!都谁灌的你啊,神经病,都是群神经病!”


    能这么快醒来只能说明身体素质不错,喝是不建议再这么喝了。医生说挂完点滴就可以回家,邓烟雨真想回去就把他家的酒全倒马桶里。


    她一晚没睡,回去刷个牙洗个脸就准备出发上学了,公冶像动画片里生病的汤姆猫裹着毛毯缩在沙发里,不敢和她搭话。


    邓烟雨背上帆布包,在那换鞋:“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回来给你炖汤。”


    “你不生气了?”


    “我气别人,没有气你。”


    公冶自责又心疼地望着她。


    “你给我点钱。”


    “我钱包里有。”


    邓烟雨打开他的钱包,波澜不惊定了三秒,把口子倒过来朝下抖了抖,掉出个钢镚儿。


    公冶:“……”


    邓烟雨也不说话,钱包放回原处,推开门后才转身问他:“你昨晚上哪布德施恩了?”


    公冶也是一脸百思不解,显然他的脑子比钱包还干净。


    邓烟雨去学校的路上还行,第二节课实在撑不住,坐到后排位置,拿书本挡着睡了,中午饭也不吃,去图书馆里继续睡,下午买了三明治撑一撑,最后一节课又犯困了,头一倒一倒,眼睛里也布着血丝。


    “烟雨,睡吧,别硬撑了,老师不会管的。”


    发狠的她坚决不睡,两根手指撑开眼皮,死也要听完这节课。


    另一边,公冶听她的话,今天没有出门,熊小滚中午来他家了,老父亲似的眼神让他万般不适。


    “真行,才周一就喝成这副德行,你昨晚招呼不打就跟她走了,这次只是个酒局,那她要是带你回独玉呢?”熊小滚见他消瘦了一圈,不忍心再批评,管自己生闷气去了,“她这是要跟我对着干……”


    病美人懒得争辩,头脑放空中,过了会儿居然下榻了。


    “开窗干嘛?”


    “我闷。”


    公冶拉了把有靠背的椅子在阳台待着,跟熊小滚说:“外面天气好,出来透透气吧,你也闷一天了。”


    熊小滚坐出去了,手机不断弹出消息,他打字回复,公冶说:“你去忙,我没事。”


    “都小事,我陪你待会儿。”


    午后气候宜人,小区空阔宁静,高架大桥车流不息,潋滟江面有船驶过。


    阳光晒亮了整座城市,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一只麻雀从他青翠见底的眸中闪过,这里的一切都春暖花开、生机盎然。


    “展梦姐好像要结婚了。”


    “喂!”熊小滚血压飙升,“臭小子你存心的吧,没事找事提我前妻,我看你在外头真学坏了!”


    这人反应太大,公冶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在意了。”


    “……”熊小滚哑口无言,半晌捋了把头发,有种不打自招的无力感。


    “我可能不会聊天。”


    “不是可能,你就是。”


    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染了一树春色,他如同稚气未脱的少年,发自内心地笑了两声。


    熊小滚生不出一点气了,眼神也不由得发软。


    已经很久没看到阿冶笑得那么自在了,上一次这么笑应该是他真正十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的他吃了颗蜜瓜味的糖果就像得到了全世界,朗玉山教他拉小提琴,他闷声不响就考出一本证来。


    被操纵了十一年的木偶义无反顾挣脱束缚它的丝线——那一年,他与崭新的自己拥抱了。


    彼时简局上任不久,他和赵平功一致认为熊小滚会为了这孩子分心工作,没想到第一个揭竿而起的是“两耳不闻院外事”的朗玉山,更没想到会从朗院长口中听到“考公大干什么,那完蛋地方考去干什么”的旷世名言。


    “那完蛋地方”——怎么品都不是什么好词,赵平功面上笑归笑,到底生气了,朗玉山再唾沫横飞也拗不过上级指示。后来工作忙起来,公冶也没时间再碰小提琴,那把手工琴是朗玉山专程飞了趟意大利,找制琴师定制的,也怨不得他时常埋怨公冶暴殄天物。


    熊小滚收起回忆,问他:“东西吃的下去吗?”


    “能吃。”


    “嗯,”他点头,说,“四月十号晚上,我给你换班了。”


    “那天有什么事吗?”


    “双紫星开幕庆典。”


    公冶现在听到双紫星就头疼,疼到想找个双紫星的对跖点去那儿待着。


    “都收到恐吓信了还要如期举行?”


    “是啊……”熊小滚耸眉,“恐吓信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前两天见过祁宴,就祁泰他小儿子,跟我提了一嘴。”


    “噢……是他啊,你跟他还联系?”


    “一般不联系。”


    祁宴是警局出了名的喝茶钉子户,熊小滚一言难尽,只好摸摸头,将话题绕回正事上:“祁泰老于世故的,哪会被一封恐吓信打乱章程,早年他码头那项目就出过纠纷,惹了一身脏水,名声差点臭了,也不见得他慌。”


    此事公冶略有耳闻,后面查出是投标人之间恶意围标,连带勾了批贪官。那会儿他见过祁泰的大儿子祁曜,的确一表人才。


    “这次恐吓事件是他爱人报的警,蒋淮同他交涉,他没当回事,只要求派出警力值守,蒋淮找我借了人,公美要去两组。”


    公冶不动声色。


    熊小滚说:“之前有人雇人在祁泰的项目下闹事,蒋淮抓了他们,顺藤摸瓜查到源头,那雇主叫居成克,跨国药企巨头领心制药CEO居梁允的堂弟,居成克手头注册的空壳公司有走账洗钱嫌疑,目前资金分散到多个海外账户上,我们查出其中有个叫乌吹的掮客,是南陆籍美食家。”


    “你说什么?”公冶皱眉,“这件事可大可小。”


    “我知道,正好居梁允也受邀出席双紫星活动,蒋淮打算四月十日晚宴结束将他们一网打尽,这里面多半牵扯了一桩巨额洗钱案,我得跟他一块查。”


    “南陆那边的美食家不好定性,这很危险。”


    “再危险也不能置之不理,而且祁泰也受到了人身威胁,他们对准祁泰不一定是竞争关系,或许有其他成分干预。”


    “一组非去不可?”


    “对。”


    “那就三个。”


    “三个?”熊小滚音调一转,瞟他一眼,“哪三个?”


    “特殊任务我不会算上极乐。”


    “就因为她要辞职?”


    “恐吓信并非空穴来风,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我认为没必要让一个准备离职的人冒这种风险。”


    “提了离职,不是明天就要走,该工作还得工作。哎,简局说极乐就是被你惯坏的,我还在他面前给你打包票,如今看来倒有点迹象啊。”


    公冶还在斟酌。


    “她是战警,不要把人家想太弱。”


    “我没这么想,就是毒株要离职,我也不会安排他出‘特殊’。”


    “得得得,你就跟着朗玉山去搞艺术吧你,”熊小滚冲他挥手,“就你这颗心软的,成不了大气候,组员跟着你往后都是喝西北风的命。”


    他叹气,熊小滚不肯让步,气鼓鼓地甩着脸。


    公冶心知这事没跑了,平心静气地揶揄:“我知道,我们太优秀了,你离不开我们。”


    熊小滚轻笑:“我当然离不开你们啊,极乐以前可是号称万年垫底王,如今这体能素质不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吗,我舍不得她,大案子上出出力,说不定简局一高兴,就把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了。”


    这话有头有尾,找不出破绽,公冶没道理再为了极乐跟他打太极。


    他太了解熊小滚,老奸巨猾也是他家队长的一项特质。


    两点前熊小滚回了单位,公冶靠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书,精神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闲来没事把家里卫生打扫了一下。


    天色渐晚,他收拾好衣服出来,发现扫地机器人不见了,最后在沙发底下找到被卡住的它。


    它嘴里咬着一块烂布似的垃圾,吸不进也吐不出。公冶扯出来,居然是邓烟雨抽奖中的公美娃娃,被地下乐园那场大火烧得焦黑难辨。


    要是给小雨看到,不知她会有多伤心,还是扔了吧。


    他走到垃圾桶边,刚要丢进去,手捏到娃娃的肚子,中间位置有硬物。他从娃娃破损的肚子裂口伸进去,拿出一个U盘。


    U盘是旧的,边角有磨损。


    他怔怔盯着,思绪万千。


    太阳落山落得极快,原本明亮开阔的客厅一下子褪去色彩,被余烬一般的光芒低靡笼罩。


    公冶从书房找出一台不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开机后插入U盘。


    电脑成功识别,U盘文件夹里存放着四个视频,他依次将它们点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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