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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微醺

作者:乱雨敲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开车回去途中,两人都沉默不语,唯独窗外的景色在变化倒退。邓烟雨瞥向驾驶座的人,他今天没戴表,露出清瘦而有力的腕骨。


    她没事干,只好低头刷手机,清理一箩筐未读短信。删到一半,她惊讶地张大嘴,着急地向他问:“我们开到哪了?”


    “桥。”


    “别过桥。”


    他们上桥了。


    阻止得太晚,前面是实线,公冶没减车速:“这里没法掉头,怎么?”


    “我要回一趟公寓,有快递要拿。”


    养生手环被她寄错地址,三天前放在了公寓的快递柜,取件码短信和提醒包裹收费的消息被各种人才招聘和邀约看房的垃圾短信压去了底下。


    于是他们下桥以后绕了路,开到了满月区。


    快递柜嘭一声弹开,邓烟雨走过去,弯腰拿出柜子里的盒子。


    好久没回来了,她也没想着去楼上看一眼窗户修得怎么样,因为管理员大妈认出公冶,正拉着他在公寓门口聊天。


    “你们公美每天抓坏人,很辛苦吧?”


    “还好。”


    “哪叫还好,你看你,人都瘦了,平时要好好吃饭呀,不要光吃泡面。”


    “会的,谢谢关心。”


    几乎是大妈在说,邓烟雨走近才听清大妈在给他介绍对象。


    “本地人,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书香世家,那姑娘人也二十好几了,在那个那个什么附中教语文,说不介意是美食家,只要有责任心,人品端正就行,你看你们,一个警察一个教师,多般配呀!”


    邓烟雨脚步一顿,迟迟没推开玻璃门。


    玻璃门外响起他的声音:“谢谢阿姨,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噢?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


    “噢……”大妈一脸懂了懂了,又八卦地靠近他,问,“那你和707那个小姑娘,不是?”


    公冶笑了:“如果阿姨觉得我们是情侣,为什么还要给我介绍对象?”


    大妈被问得没话了,最后拍了他一下:“嗨呀!大妈是觉着,你工作好相貌又好,可以找个条件更好的呀,这结婚终究不一样,门当户对很重要。”


    话题有点苦闷,公冶手插兜,漫无目的扫视行人,不太想回答。


    “707的小姑娘,人么,也还不错的,就是和你不般配。”


    他眼神复杂。


    “哎哟,小伙子,大妈一向有话直说,你别不高兴啊,她瞧着像你妹子,太显小了,你啊,更适合成熟的女人。”


    邓烟雨推开门,他们回头。


    她像不认识他们一样,管自己低头走了。公冶匆匆道别,快步跟上去。邓烟雨越走越快,离公寓远了才减慢步伐,等公冶追上来。


    “别人瞎说的话,我没听进去,你也不必听进去。”


    邓烟雨点头:“嗯……”


    公冶看她手里:“什么东西?”


    她故弄玄虚,嫣然一笑:“你猜。”


    他愣住了。


    “快点回家啦,我饿了,今晚吃大餐。”


    邓烟雨抛了抛快递盒,走路都轻快了起来,公冶没作声。


    有点不对劲。


    放在以前她应该会直接搂上来,今天为什么要这样若即若离?是刚刚管理员大妈的话刺激到她了?


    不过那些话,连他听得都不舒服。


    临近傍晚五点,晚霞铺天,揽月邸一如既往的宁静,偶尔有遛狗的人,牵着一条精瘦的小型犬。公冶见状止步,说:“我们绕道吧。”


    邓烟雨:“你怕狗?”


    “是狗怕我。”


    邓烟雨:“……”


    “它们一看见我就狂吠,牙齿都要崩我身上。”


    这也太惨了吧,是美食家的气息让它们害怕了吗?“那绕路吧。”邓烟雨刚要随他转身,余光捕捉到一抹冽然的白影。


    前面是块空地,中央圈着一株高大的银杏,都一月份了仍未凋光,树下立着一只赛级哈士奇,它微眯眼,前爪撑在草坪上,冷风一起,它便仰头,闻了闻这最后一树吹落的金色残叶。


    邓烟雨望得出神了。


    银杏叶掉在它湿漉漉的鼻尖,它没有哼气,而是垂颈,让叶子落地,雪白的爪子绕着走下来,蓬松的大尾巴一甩,蹭着主人裤腿。


    它也不热,却笑哈哈扭头,含情脉脉注视女主人。


    “你好!”女主人察觉了这边投来的视线,和他们打招呼,邓烟雨还没反应过来,公冶已淡笑着回应了一声。


    哈士奇看见公冶,呆了呆,旋即从骄矜贵公子秒变隔壁家二傻,冲着他脱缰野马地狂奔而来,女主人根本拽不住牵引绳。


    它像个撒娇的小孩,嘤嘤嘤扒拉着公冶,尾巴摇成螺旋桨,可把一旁的邓烟雨羡慕坏了:“你不是说狗狗见了你就叫吗?”


    “小区里就它亲近我,”公冶放了包蹲下来,揉着乱动的狗头,“也不知道该说它聪明还是傻。”


    当然是聪明,这可是来自西伯利亚的纯种雪橇犬!


    “它好漂亮啊,”邓烟雨见女主人跑来,说,“我可以摸一摸吗?”


    “可以呀。”女主人笑道。


    她蹲下时,哈士奇已经临幸完公冶,这就妖娆地扭到邓烟雨跟前耍活宝。


    它通身偏浅,脸蛋帅气,厚密的毛发在光照下亮如银针,扇子似的睫毛轻扑在乌黑映人的瞳仁上,是条心思单纯的好狗。


    陪它玩耍一阵,他们就和女主人作别离开了。


    天色暗得很快,路边的地灯亮了。邓烟雨将快递盒翻了一面,说:“我明天给你烧鱼吃好不好?”


    公冶的手没有插裤袋里,就这么垂着,似乎在等谁来握住:“好啊。”


    他们捡着天南地北的话题随意聊,一高一矮的身影被夕阳拉斜,她的肩膀和他的手臂仅差毫厘,在走动中有碰上的趋势。


    邓烟雨满脑子是哈士奇。她从小对养狗这事心心念念,每次提议,换来的都是妈妈一句“你先把你自己养好吧”。


    “我以后也想养只哈士奇。”


    “蓝眼睛的?”


    邓烟雨仰高头,瞧了瞧他,眉宇间竟有三分像那只赛级。


    她抿住唇角的笑意,说:“就刚刚那样的,多帅啊。”


    “那你已经有了,”公冶抵御着羞愧带来的灼热,说,“我和那位女主人第一次见面,我戴了隐形眼镜,她说看到我,就像看到她家狗成精了。”


    “哈哈,真有那么像吗!”邓烟雨饶有兴趣凑近他,“我从没见过你戴隐形眼镜。”


    “执行任务的时候偶尔会戴,那天急着下班,没来得及摘。”


    “下次戴给我看。”


    “好。”


    邓烟雨不再说话,有一眼没一眼地观察他。


    今天的他有点不对劲。


    总感觉,接下来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这个是买给你的,”邓烟雨的手指甲一直在刮快递盒胶纸,总算给她刮开个口子,她拆掉繁复的包装,取出里面的黑色手环,紧张道,“这是保健磁石手链,改善血液循环的,我看你最近太累了,就……买了。”


    公冶完全没料到,怔了片刻,惊喜地接过它:“谢谢,这很贵吧?”


    邓烟雨摇摇头:“不贵的,你都给我买了好多东西了,而且为了保护我天天休息不好,所以我也想买个礼物犒劳你一下。”


    “我保护你是理所应当的,用不着这么破费。”一想到她还是个连茅庐都没出的大学生,这笔钱砸得他心疼。


    “没事啦,”邓烟雨让他戴上,问,“尺码正好吗?”


    “嗯,”公冶笑着说,“正好,我很喜欢。”


    不枉她当时被他箍在怀里,面红耳热地徒手测量他的手腕尺寸。


    回家后不久,外卖也送上门来了,邓烟雨将晚餐取出来盛好,另外一只便利店袋子里装着五瓶喝的,她扭头找不到公冶,喊了声:“公冶警官。”


    “怎么了。”


    “我买酒了,你要来喝吗?”


    公冶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走出房间,一眼看见她手中的粉红酒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果酒?”


    “对,还有果啤,”邓烟雨晃了晃,“没啥度数的,陪我一起喝吧。”


    酒壮怂人胆,她今天是要干大事的人,借着酒劲比较容易发挥。


    他们喝到了晚上八点。公冶鉴于之前发情一事不敢贪杯,果酒度数再低也含有酒精成分,一旦喝多,攒着的后劲就会爆发出来。


    所以邓烟雨有些醉了。


    他去厨房洗个碗的工夫,回来就见邓烟雨再度干空一瓶,脸贴着半滴不剩的空酒瓶子倒在餐桌上,浑身香软。


    “大姐,你不会第一次喝酒吧?”


    “……”邓烟雨撑起身,神态微醺,软绵绵地说,“喊谁大姐呢?”


    “走吧,”公冶小心扶起她,“回房间休息。”


    “不,”邓烟雨推开他的搀扶,气息微烫,“你坐下,我要和你说个事。”


    “不是我打击你,”公冶说,“你现在是说不明白的。”


    邓烟雨鼓嘴:“你小看我。”


    “是的,我小看你,回房间,别在这睡。”


    邓烟雨被他拉起来的那刻,顺势往他怀里一撞:“我就说一句。”


    他没推开她。


    一室寂静,周围的陈设像长了眼,在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电视剧里通常怎么开头的,要铺垫吗?比如……今晚月色真好?


    邓烟雨大脑清醒又混乱:“那个……我想说……”


    “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等她憋出来,天都要亮了,于是公冶先行开口,“你今天态度有点反常,是极乐和你说了什么吗?”


    “友知姐?”


    公冶放开她,邓烟雨坐了回去,看他也坐到了对面,这是愿意和她好好谈的意思了。


    邓烟雨紧张地抠手:“具体指什么?”


    公冶也有些不自然,错开视线:“她是不是提到我了?”


    啊,是生日那件事吗。


    邓烟雨心里这般想,便点头:“嗯,她和我说了。”


    ……什么?她说了??


    这下他比邓烟雨还紧张了。


    极乐虽然平日里总爱妖言惑众,但大事上也不是口无遮拦的人,哪想人前答应好好的,转头就将他一军。


    怎么就讲出来了,不是说嘴巴会闭得比蚌壳还紧吗?


    触上邓烟雨捎着醉气,湿意朦胧的目光,公冶偏头,清了一声嗓,慌乱地把手搭在后颈上,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那你,”他问,“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是问我对他出生在“四一案”当天有什么想法吗?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他是只容易受伤的小白羊,要多鼓励安慰才行。


    邓烟雨说:“我其实还挺心疼你的。”


    这个回答让他云里雾里:“为什么要心疼我?”


    “这是人之常情吧,”邓烟雨说,“换做是我,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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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可以的话,我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


    他没反应,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崩溃了。


    这算什么?


    我是被拒绝了吗?


    她都不希望我喜欢她?


    公冶仿佛从邓烟雨亮晶晶的双眸中找到了一丝嘲弄怜悯的意味。


    “你要振作起来,这都不是问题,”邓烟雨还在哐哐下猛药,“或许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凑巧,这种事说到底也是无法人为干涉的嘛。”


    公冶满脸茫然,但他首先能确定的一点是:他不是智力有缺陷的人。


    所以,对于邓烟雨的这番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了的这件事,他非常绝望。


    好新潮的拒绝方式,完全不会让人受伤。


    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接受不了邓烟雨普度众生式的安慰:“我们是在一个频道上吗?”


    “嗯?”邓烟雨也被问迷糊了,“什么意思?”


    “你和我聊的是哪件事?”


    邓烟雨呆了几秒,说:“我们不是在聊你的生日吗?”


    “……”


    “……”


    窗外起风了,有两只小鸟在阳台护栏上蹦蹦跳跳,一架飞机闪着航行灯穿云而出。


    “……原来是我生日,”他心脏差点忘记跳了,也庆幸是自己搞错了,面对邓烟雨的无措,他说,“是、是啊,我怕你介意我的生日,那个……”


    “我不介意的!”


    “啊好我知道了,”公冶尴尬得脸红温了,起身,“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其他没有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邓烟雨也哐地站起:“等等——”你结束了,我还有啊——


    她往前大步一跨,养好不久的脚踝被桌角绊住,整个人朝前摔去。


    公冶一把捞住她。


    荡落的发丝残留着酒气,邓烟雨的胃磕在他手臂上,极度不适,有什么东西往上涌了,她说:“我好像,我要呕————!”


    温热的不明液体顺着衬衫轻薄的面料流下,映出底部的线条。公冶等她哗啦啦一顿吐完,抽了纸巾帮她擦脸。


    太丢人了。邓烟雨捂着脸不要他擦,鼻子里呛到了,她不住地咳嗽。


    “我就说别一下子喝那么多吧。”餐桌上的几只大酒瓶或立或倒,公冶听到下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残音:“我以前从没……碰过酒……”


    “对不起,”她抓过纸,“你衣服被我吐脏了……”


    “反正要洗的,没事。”


    “我想洗澡。”


    “最好不要,你先坐着缓缓。”


    她去漱了口,回来喝了公冶泡的蜂蜜水,嚷嚷着要洗澡,公冶说:“再忍忍好不好,你站都站不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洗澡。”


    邓烟雨还没醒酒,轻声说:“你不放心,那和我一起洗呗。”


    公冶听见了,慢慢地抱臂,居高临下,有种审犯人的劲儿:“再乱说话我就把你的备注改成女流氓。”


    “啊?!”邓烟雨跳起来,“那我现在在你手机里的备注是什么?”


    “全名。”


    “全名太没情调啦!”邓烟雨喊了声可恶,捶桌,不得已地说,“那就改成女流氓吧。”


    公冶:“……”


    这人醉得不轻。


    她还是去洗了,只用热水冲了冲,洗完出来,房间已温暖如春。


    她裹着浴巾躺倒在床上,脚边放着包,里面的衣物还没整理出来,包括极乐送的那条睡裙。


    “你啊,更适合成熟的女人。”


    “成熟的女人——”


    “成熟!”


    管理员大妈的话像魔咒,在耳边循环播放。


    是的,她不成熟,她穿帆布鞋,背帆布包,不涂口红也不化妆,她这个年纪应该想着课题,想着顺利毕业,想着毕业后赶紧找工作。


    她太嫩了,任何事情上。


    所以,没有社会经历、职场经验,就不般配了吗?不是高楼大厦里的白领就不般配了吗?


    不就是成熟吗。


    邓烟雨拉开包,提出那条多看一眼都害臊的睡裙——


    友知姐,我要上战场了。


    公冶换好衣服,站在客厅,看着手中检测仪上的数值:77.6。


    极乐说她白天的数值已降至绿色区域,最低值是69,比预期乐观,按照这速度,她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漫长坚苦的征程迎来了尾声,可他为何没有那种“要解放了”的畅意?


    卧室门打开了,公冶坐在沙发上,正填写记录表,听见声响,说:“来吃点水果吧。”


    水果盘里切着新鲜的猕猴桃,用来解酒的。


    走廊上没动静,也没响起脚步声,他心觉奇怪,叫道:“邓烟雨?”


    “在……在。”


    邓烟雨深吸一口气,缩着肩膀走向亮堂的客厅,走进他的视野,公冶以为自己眼花了,还认真地看了眼。


    真丝睡袍在灯光下流淌,堆出玫瑰花般暗红的光泽,里面是同色的纯欲风蕾丝吊带睡裙。


    她恍如被泼了一身红酒,衣红肤白。


    “……”


    一时间,空气都僵硬得不知该怎么流动。


    邓烟雨多少有点后悔,可她已经没退路了,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她把头发掖到耳后,尽量成熟地朝他笑了一下:“今、今晚好热呀。”


    啪嗒。


    水笔从公冶手中滑落,砸在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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