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塞外的风沙一日.比一日猛烈,刮在车辕上沙沙作响。我终日坐在马车里,靠着一卷地域志打发漫长的行程。
直到那天,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了下来。
“郡主,王府急信。”领队的将军在我的马车前恭敬到。
我疑惑接过字条,是阿兄的笔迹。
字条展开,我目光掠过里面的字句,然后,我整个人顿在了那里。
信上说,顾云洲没成婚。
阿兄说就在拜堂的前一刻,他从醉酒失言的宰相口中,听闻了我代替永宁公主远嫁西域的消息。就为这一句醉话,顾云洲当场抛下满堂宾客,冲出喜堂,翻身跃上拴在门外的马,不管不顾地直闯宫门。不过,他在宫门前被闻讯赶来的阿兄死死拦了下来。
阿兄说,他从未见过那样疯魔的顾云洲,甚至还和他狠狠的打上了一架,两个人被圣上训斥,各自禁足府中,余下就都是阿兄对顾云洲的咒骂。
信从我指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车厢的地面上。
马车外风沙呼啸,我缓缓向后靠住车壁,闭上了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庆功宴上,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求赐婚娶他人的人,是他。
让我三年痴心等待沦为全长安笑柄,是他。
让我心死如灰踏上这和亲之路的人,也是他。
如今,他知道自己和亲后,弃婚闯宫,又是演给谁看?
顾云洲,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我弯腰,拾起那掉落的信。指尖微一用力,信纸便成两半,再撕,变成四片……直到化为一把再也拼凑不回的碎片。
我掀开车窗帘子,一扬手,碎片随着风沙,瞬间被塞外的狂风吹得四散纷飞,湮没在无尽黄沙之中。
就像我和顾云洲,早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
行至玉门关外,天地骤然变色。
本还是晴朗天空霎时狂风骤起,带着满天的沙子,噼里啪啦地打在马车上。天变得跟晚上一样黑,能看清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步远。
整个和亲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人的慌乱声马儿惊叫声,全被风沙的吼声给盖了过去。
突然间,一帮人马,穿透风沙,像幽灵一样,从沙尘暴里突然冒出。
他们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汗巾,在风沙之中动作快如闪电,直冲着我的车驾来!这些人配合有素,不似一般的强盗。
这时,我的车帘被人掀开了!
一只沾着沙尘与鲜血的大手伸了进来,精准地攥住了我的手腕,他力道大得惊人。我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被他的蛮力猛地拽出了车驾,天旋地转间,我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浓重的血腥味和男子的粗重气息扑面而来。我惊惧欲要出声呼救,脖间忽感疼痛,我的意识涣散彻底陷入了黑暗。
晕去前,我想着,若就这样死于匪徒之手,葬身大漠,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颠簸中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片昏暗,我被放置在一匹马的身前,身后之人紧紧禁锢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我试图挣扎,却换来他更为用力的束缚。
“别乱动。”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心中一惊,这声音……该不会是顾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