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遇刺一事,到底没能瞒住。
阿耶得知后震怒非常,当即递了折子入宫,恳请圣上彻查。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对郡主与将军行刺,对这藐视皇室的挑衅,必须严惩不贷。
圣上亦是大怒,下令严查,京中一时风声鹤唳。
为着我的安危,阿耶下令将我禁足在王府中,没有他的允许,我连院门都不得出,周围安排了好多府兵。
担忧他的伤势,我几次三番想要偷偷溜出府去将军府探望,可每次刚走到院门口,就被守着的府兵拦了回来。他们一脸为难地说这是阿耶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抗。
无奈之下,我只好央求阿兄。
“阿兄,你帮帮我。”我扯着他的衣袖,“替我带封信给顾云洲,就问问他伤势如何,送多些补品去,再……再替我道声谢。”
阿兄垂眸看我,他敲了下我额头:“只此一次。”
信送出去的第二天,阿兄便带回了回信。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顾云洲的字。
信上墨迹力透纸背,笔锋刚劲有力,一如他这个人。
信中他只寥寥数语,说伤势已无大碍,让我莫要挂怀,叮嘱我安心,勿因此事心生负担。
言辞简洁,口吻公事公办,却让我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我捧着那薄薄的信纸,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指尖抚过每一个字的轮廓,仿佛能看到他为自己执笔回信时的样子。心中的惶惶不安,被这寥寥几句的话语抚平了些许。
起初,和他书信来往仅是伤势的关怀,不知不觉信里的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从问候伤势,到被禁足的烦闷,抱怨阿耶请来的女夫子讲课如何枯燥,院中的桃花开得如何绚烂。写了好多好多倾诉的话。
起初信送出后,我怕顾云洲会觉得烦扰,怕他置之不理。
然而,他却回信了。
许是隔着书信,少了面对面时的规矩,我们之间的话语竟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回应我的近况,他偶尔会回一两句巡防遇到的趣事,字里行间,依旧守着分寸。
我将他的每一封回信都仔细收在一只紫檀木盒里,夜深人静时,便取出来一遍遍重读。每读一遍,那些字迹仿佛都鲜活起来,带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在我眼前勾勒出他的模样。
可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边境战事吃紧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迅速荡及京中每一个角落。阿耶兵部任职,每日早出晚归,眉头紧锁,府中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从阿兄口中得知,那日马场刺伤我们的蒙面人,都是邻国的死侍。他们刺杀是想将顾云洲灭口,阻拦他率军边境。
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忐忑不安了起来。
一日午后,我正对着棋盘发呆,豆糕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及近。
“郡主!郡主!”
她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的,脸颊因奔跑而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何事如此惊慌?”
豆糕抚着胸口,气息不匀:“郡主!不好了!顾、顾小将军他……顾小将军他要出征了!”
我指尖捏着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你说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豆糕抚着胸口,急声道:“是真的!外面都在传,边境危急,圣上下旨,命顾老将军主帅出征,即日出发!我还听说此次战事不同以往,甚是凶险……”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豆糕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顾老将军出征,那是不是他也要走了?不行,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般,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我顾不上仪态,顾不上身份,提起裙摆便不顾一切地冲向阿兄的书房。
“郡主!您的鞋!”豆糕在身后惊呼。
我充耳不闻,赤着脚奔过回廊,踏过庭院微凉的石板,穿过一道道下人惊愕的目光。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吹乱了精心梳理的发髻,珠钗摇摇欲坠。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在他离开前,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