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收回视线后，从自己办公室的书架上找出了一本陈旧且厚重的书籍，走到宋瓷身边。
他翻开那本宋瓷送没见过的书，手指停在了一页插图的边缘，递在了少女的面前：“这才是真实的深海。适应了极端环境的怪物，为了生存会不择手段。现在，你还觉得它们漂亮吗？”
宋瓷带着几分好奇心仔细看了一眼那张图。
图片上的生物形态怪异，身形巨大、牙齿锋利，在幽暗的背景中更显可怖，莫名让宋瓷感到一阵不适。
“……我只是觉得那些发光的水母很神奇。”她弱弱地为自己辩解。
“神奇？”谢渊淡定合上那本生物图鉴，书籍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顺手将这本图鉴放在了宋瓷的桌上，看起来想要让她好好阅读一番，“未知才会觉得神奇。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宋瓷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一丝追问。
谢渊深深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如同洋流下最深的海沟。
他沉默几秒，最终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意味着你会浪费时间。周末之前，把新的任务完成。”
非常狼狈的话题转移。
然而，这一次宋瓷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他的要求。
她看着谢渊转身回到座位的背影，脑中百转千回。她当然意识到了，谢渊的行为恰恰证明了林洄的邀请触及了某个剧情的关键点。
看来那个海洋馆，或许没那么简单。
当晚，林洄的信息再次发来：【瓷瓷，我知道你任务比较重。但有些东西，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一起体验（笑.jpg）】
【明天下午两点，我在海洋馆东入口等你。】
【如果你实在没时间，不来也没关系^_^】
这条信息巧妙地给了宋瓷一个台阶，也将选择的权力完全抛给了她。
宋瓷握着手机，谨慎思考。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好的学长~我到时候再看看安排（小兔瘫倒.jpg）】
“咻”的一声。
——信息发送成功。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
谢渊面前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宋瓷与林洄那条简短的信息交互。
他似乎暂时丧失了理智，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台面发出沉闷巨响，屏幕上的数据因为接触不良出现了短暂的剧烈波动。
“林！洄！”他的声音不再如往日那般平静，而是充满了怒火。
他伸手碰到了冰冷的屏幕，似乎想要穿透那层电子屏幕触碰到正在摆弄手机的少女。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那只能希望你别被我们的真面目吓住啊……宝贝。”
-
第二天下午，宋瓷准时出现在海洋馆东侧入口。阳光明媚，海洋馆也是人潮如织，她差点被人流挤得晕头转向。
幸好，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林洄。
没办法，谁让此男长得着实一张神颜。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就这样，宋瓷站在稍远的地方美美欣赏了一下林洄的颜值后，才不紧不慢地靠近。
林洄站在入口处的阴影里，穿着一身浅蓝色休闲装。
他看着她走近，眼神中充满了喜悦，还有点儿不易察觉的紧张。
“瓷瓷，你来了。”他轻声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一些。
宋瓷点了点头，“学长来得好早，辛苦啦，那我们现在进去吧？”
“嗯。”林洄回应了她，而后微微抬起头，目光略过了宋瓷，似乎穿透了层层建筑，与远方那道视线隔空对撞。
他勾唇一笑，自然而然牵起了宋瓷的手：“我们进去吧。”
宋瓷对他刚刚的视线毫无所觉，只是注意到了被林洄牵着的手。林洄的掌心一片沁凉，仿若带着海水的湿意。
检票后，两人踏入了海洋馆。林洄紧紧握住了宋瓷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些微的疼。
“学长……可以轻点吗。”宋瓷低低出声，示意林洄松一些力道。
“抱歉，”林洄恍然回神，泻了力道，“有弄疼你吗？”
宋瓷摇摇头，淡然一笑：“没事。对了学长，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先往左边。”林洄看了一眼地图，在前面为她带路。
进入海洋馆后，越是向里走，越是让宋瓷觉得自己仿佛从喧嚣社会跨入了幽静海底。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场馆的氛围，馆内的光线也随着他们的行走逐渐变得黯淡，最后，似乎只剩下幽蓝色的小灯勾勒出供人行走的通道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只是有些难以用言语形容，宋瓷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个什么味道。
巨大的观景玻璃后，色彩斑斓的鱼群如同流动的织锦，无声滑过。
宋瓷的手还被林洄紧攥着，他掌心的湿意似乎比刚才更重了些。
她微微瞥了一眼，只隐隐觉得林洄的情绪好似颇为激动。
“我们先去‘深海之光’展区，”林洄的声音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据说那里最值得一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海洋馆标准蓝制服和帽子的引导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他的笑容看起来恰到好处，声音也温和：“欢迎二位来到深海奇境。‘深海之光’展区请继续沿左侧通道直行，第一个路口右转。”
宋瓷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引导员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不知为何，他站立的姿势和那双隐在帽子下、似乎有些过于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异样。
“谢谢，我们自己看就好。”林洄抢在宋瓷开口前说道，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客套。
同时他拉着宋瓷就要绕过引导员。
“好的，祝您游览愉快。”引导员就像每一个命苦的牛马社畜那样，面对林洄的回应依旧保持着微笑，侧身让开。
两人沿着通道向前走。
巨大的水箱如同一个个独立的深海世界，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幽蓝中若隐若现。
林洄似乎对它们极为熟悉，不时低声向宋瓷介绍着各种生物的习性。
他的声音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几乎要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
宋瓷一边听着，一边却忍不住用余光观察着四周。
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是错觉？
在一个展示着各种深海珊瑚的展区，宋瓷停下脚步，被一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淡紫色珊瑚吸引了目光。
她凑近了些，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甚至发出惊叹：“哇，这个好美……”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旁边一个正在擦拭玻璃的工作人员。
这个工作人员同样穿着蓝色制服，戴着帽子，只是背对着他们，认真地清洁着看起来完全是一尘不染的玻璃。
这玻璃需要清洁吗？宋瓷不解，宋瓷疑惑，宋瓷理解。
不知为何，宋瓷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林洄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他上前一步，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宋瓷的视线：“这里已经逛得差不多了，瓷瓷，我们去看下一个展区吧。”
那名工作人员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脸庞被帽子遮住了大半，光线又很暗，所以宋瓷也不能完全看清他的真面目。
但仅仅只是露出来的下颚轮廓已经足以让宋瓷的心猛地一跳。
等等，这个模样……
好像当时货架后面那个连帽衫男！
是同一个人？
还是…长相相似而已？
“等下——”宋瓷还想要靠近那个男性，大概是因为现在林洄在她身边，她觉得稍微有了点儿底气。
总比上次她自己单独面对跟踪狂要强一些。
“怎么了？我们去那边那个展区吧。”林洄不等她靠近那个男人，就牵着她的手腕快步离开，顺便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只是一个工作人员而已，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别人工作了。”
“啊，好吧。”宋瓷似乎被他说服了，没怎么反抗，若有所思地被林洄引导到了另外一个展区。
但诡异的事情来了。
在发光水母隧道中，一个穿着全套潜水服在水族箱内进行清洁作业的潜水员，隔着厚厚的玻璃，对她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挥手动作。
宋瓷下意识回应了一个挥手的动作，然后才反应过来，问了林洄一声：“他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林洄的脸色不算太好，可惜这里灯光很暗，宋瓷并不能看出来，“应该是吧。”他低声回复。
“诶，但他不是工作人员吗？奇怪。”宋瓷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说真的，谁家工作人员还兼职和游客互动啊？！
宋瓷也是服了，这位疑似跟踪狂先生似乎缺乏对一些基本常识的理解。
算了，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她默默装瞎，试图忽略这些异常，并且忠心希望这位暂时不要出来捣乱。
很可惜，天不遂她愿。
在下一个播放深海纪录片的小影院展厅门口，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接过她的票根，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时，传来了一种冰冷的触感。
“……”这个体温能是人吗？
那必然不能够啊！
哪个活人的身体能是这个温度？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大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