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解开雪青身上的束缚咒。雪青被解开束缚后不受控制地摔落下来,被夫诸一把接住,她虚弱地倒在夫诸的怀中。
这该死的结印,雪青一定要让夫诸解开。
“你不是说我脖颈处的印记只是寻常的以防我逃跑的结印吗?”雪青只感觉自己四肢无力,一时无法立刻站起来,只得倚在夫诸怀中作支撑,却还不忘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竟然不经过她的同意便给她刺下这样性命攸关的结印。
其心可诛也。
“的确是怕你跑了。”夫诸单手环住雪青,如实回道。
他看清了雪青的狼狈,衣服、脸庞都沾上了泥土。
是他一时失误,不该用这样的结印。她不过是云庭的小仙使,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真的能够解开他封印的人。
那个从前封印了他神力的人早已失踪千年。
他不该将希望寄托在面前如此微小的云庭仙使身上。
雪青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转而又说道:“不过又怕你是真的跑不出这方山。”
什么意思?雪青不明白。
但是她明白自己白问了,并且这印记阻碍着她走出方山回到云庭之路。
然而眼下,金翅鸟才是最大的危险。
好在方才金翅鸟走了神,才让夫诸有了挣脱的机会。
方才他是听见自己说了什么才走神的?
自己是恍惚间想起了牙羽帮自己解了束缚咒。
金翅鸟有千年没有听到过母亲与妹妹的名字了,这方山之中已经没有第二人再知晓它们了。
那一场灾祸,令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刚学会飞行的妹妹。
就连牙羽和牙璃的模样,牙珩都要记不清了。
巢穴外,牙羽温厚的声音传来,“牙珩快看,牙璃已经学会飞行了。”
牙珩从巢穴向外看去,妹妹正展开翅膀,展翅飞行,牙璃刚学会飞行不久,飞得稍显笨拙且凌乱,不时还不小心撞在树上。
牙珩被妹妹可爱的模样逗笑,大笑起来。
牙璃听见哥哥嘲笑的声音,转过身来,生气地说道:“哥哥笑我。”
牙珩见她生气,笑得更加大声了。
牙璃见状,扇动着小翅膀朝哥哥飞去,“不许笑牙璃。”她警告着哥哥。
牙珩也陪她闹,故意被她撞倒。
牙璃傲娇地转过身子,向着母亲飞去,继续努力学习飞行。
“等牙璃长大了,要飞遍方山的每一处角落。”所以她要努力学习飞行。
牙璃十分喜欢自己漂亮的红色翅膀,她飞累了之后停下来休息,尾羽下垂散开着。
烈焰的映衬下,牙璃的红色羽毛显得更加鲜艳了。
彼时,牙珩正遨游于天际,等它发现那场大火,回到巢穴时,牙羽正虚弱地护着牙璃。
牙羽展开宽大的羽毛,保护着牙璃。
原本他是来得及救下她们的,只是一阵烈火扑面而来后,他避开了。
而后,水浪瞬间卷起,将他掀翻,他看见母亲向她投来的求救的眼神,却因为水浪的阻拦,以至于离她们越来越远。
牙珩再没有办法救出她们。
他懊悔自己为何要避开火焰,下意识的避闪令他失去了时机。
那场灾祸之后,方山一片狼藉,他滑翔于空中向下看去,草木被烧焦后,又被水淹没。
那场大水,直到许久之后才渐渐褪去。
云庭的神仙们聚集在方山,他们就地要将夫诸诛杀,金翅鸟在空中盘旋着,等待着这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然而一位神君阻拦了天帝的命令。
“他虽是犯下如此滔天之罪,但念及诚心悔过,罪不至死。”神君悠扬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金翅鸟飞近了想要看清神君的容貌。
夫诸被云庭众仙押着跪在一片狼藉的草木之中。
神君破开自己脚下的仙云,所到之处,草木便恢复了生机。
夫诸的白衣早已染成深红,他疲惫地抬头双眸空洞地看向神君。
他的双手垂下,神君看向他那滴着鲜血的右手,“受伤了。”神君的语气轻柔。
神君挥手轻抚他受伤的臂膀,伤口被神君治愈,右手滴落下来的鲜血流速渐缓。
最后一滴鲜血从他的指尖落下,融入他身旁的那一滩血迹中。
他听见神君说,“如今这无法挽回的一切我愿用真身修补,愿方山生灵得以安息。”
云庭的人,无论是仙亦或是神,都纷纷劝阻她。
就连天帝也十分诧异,“你……何至于此?”他问道。
神君却点头表达自己已经决定的决心。
“我自将他的神力一并封印了去,而他也要永远留在这方山,看守柜格之松内这颗镇守方山的雨露仙珠。”
夫诸沉默不言地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云庭的所有神仙退散而去。
只留下天帝与几位神仙,神君眼波流转间,施了仙诀,将夫诸的神力取出,夫诸痛到喊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抽丝剥茧又剧烈的痛。
神君看着眼前已经化作了真身的夫诸,四角白鹿水蓝色的眼眸中那一抹哀伤令她失了神。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神力取出,她将神力凝聚了封印在雨露仙珠当中。
她的真身慢慢消失不见,直到无所踪影,只留下那飘渺的最后一句,“你救过我一回。”
那是对夫诸说的。
如今她也救他一回。
金翅鸟旁观着这一切,这样的惩罚太过轻了。
方山当中的罪兽,哪一个不是被云庭降罚,受制于此,出不得方山结界。
牙珩的母亲牙羽因为护下一位犯了错的云庭仙使,却被云庭一并处置,可见云庭的道道天规中并没有情理一说。
牙珩冲破了方山的结界找到了母亲。
彼时,母亲刚生下牙璃。
而夫诸犯下如此过错,却罪不至死吗?
那之后,他孤身一人,独留在了方山之中。等待着时机为母亲与妹妹报仇。
金翅鸟的红色翅膀被黑夜笼罩,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这个云庭的小仙究竟是如何知晓他母亲与妹妹的名字的?
“你方才口中为何会念出我母亲与妹妹的名讳?”金翅鸟的高声发怒,令她震耳欲聋。
很明显,这是金翅鸟的禁忌。
雪青问夫诸:“你方才叫它什么?”雪青见金翅鸟发怒,默默移动步子躲向夫诸的身后。
她从夫诸身后探出脑袋来,边观察金翅鸟的神情边等待夫诸的回复。
“什么?”夫诸没明白。
“就是眼前这个,此时此刻正怒火中烧,仿佛下一秒就要置你我于死地的金翅鸟他的名讳是什么?”雪青急切地问道,她因为害怕躲在夫诸身后的同时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
夫诸不动声色的回道:“牙珩。”他看了眼雪青,低头向自己的衣袖看去。
雪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松开自己因为紧张不安而攥紧了衣袖的手。
夫诸的衣袖被她揉地皱巴巴。雪青还轻抚了两下,帮他整理平整。
她明白了,莫非自己方才遇见的便是牙珩母亲与妹妹的魂魄。
雪青从夫诸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金翅鸟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母亲与妹妹的名讳是牙羽、牙璃吗?”
她说完之后又缩回夫诸身后,她生怕金翅鸟一个仙诀,自己又被挂在空中。
她没听见牙珩有任何动静,又探出头来,说道:“我要是说,我方才见到她们的魂魄了。”连雪青自己都不清楚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怎么敢保证那真的是牙羽、牙璃的魂魄。
“你能信吗?”雪青的声音渐弱,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夫诸,继续躲在他身后。
许久没听见动静,雪青好奇起来,她伸出脑袋,张望起来,牙珩不见了。
然而,下一秒,一阵风过,金翅鸟出现在自己身后,雪青吓得立刻抱住夫诸。
“你这胡说八道的小仙,你以为这深谷中的孤魂,都是我不知道的吗?”他怎么可能没有找过自己母亲与妹妹的魂魄,然而他从未在深谷中见过。
雪青着急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那束缚咒不是我自己解的。”
“是牙羽,牙羽帮我解开的。”夫诸的手臂被雪青结实抱住,夫诸见她神色紧张,一边攥住自己一边对着金翅鸟说道。
他虽然没有到过这深谷,但也知晓这里便是方山生灵死后孤魂所飘荡之处,大半的孤魂都是千年前那场灾祸而到了此处的。
然而金翅鸟对这里极其熟悉,若是有他母亲与妹妹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
夫诸想要伸手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做。
“你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雪青继续说道。这话听起来倒确实像在哄骗金翅鸟。
显然金翅鸟也并不相信雪青所说。
但是他还是多了一丝耐心,问道:“她们可有说些什么别的?”
雪青回想一番方才遇见牙羽与牙璃时所发生的事,想起牙璃的活泼,“牙璃说想要长大之后飞遍方山的每一处角落。”雪青对牙璃这句话印象最深刻。
金翅鸟眼中有悲伤闪过,这是牙璃自学会飞行之时起便说的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雪青。
夫诸也注意到了金翅鸟眼中的情绪,不由地问雪青:“你当真是见到了魂魄,又与她们沟通了吗?”
雪青点头。
“那就不是魂魄,深谷中的魂魄早已失去了意识,只是游荡在这深谷中,他们因为有着强烈的夙愿,无法挣脱才会被操控。”这就是为什么雪青见到那些魂魄却感觉到与牙羽、牙璃二人不同的原因。
她们并没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