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合上眼,清净不到两秒,耳根子便又像是丢进油锅里炸开了。
李桦迫不及待地问:“默默,快跟我讲讲苏诗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个NPC怎么会死?又怎么会知道月半娘子假唱的事?”他整张脸凑上去,上半身像个通行杆一样拦在过道中央。
简啸寒斜了他一眼,胳膊越过座椅,在金毛狮王头顶叩了两下,“喂,挡道了。”然后微微偏头,视线扫过后门口陆续上车的乘客。
“哦。”素质乘车人李桦收回身体,给人放行。
人过,通行杆很快自动降下来,不过从大喇叭变成了蚊子哼:“简哥,默默好像睡着了,”他戳了戳舒默脸颊,对方没动,“不然你告诉我也行。”
简啸寒凝视着他,半握的拳头在他头顶上一点点收紧。
唉,完全没法休息,连假寐都不能够,舒默只好缓慢地睁开眼睛。
“我没睡,”他将李桦快要贴上自己耳朵的脸推开,“我睡得着吗?”然后左右各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李桦立刻认错,将通行杆升起一半,简啸寒也悻悻收回了环在他身后的胳膊,又老实地躺了回去。
然后李桦开始洗耳恭听舒默讲故事。
“事情就是我们都被苏诗远给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NPC,他也是乘客……”舒默将他所知道的甄星、贾悦以及苏诗远三人的关系纠葛说与李桦,他听后了然。
“哦,原来一切要怪都怪一个‘情’字!”
谎言始于甄星对苏诗远的痴情,又因两个女孩之间的真情而延续。
舒默想假如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人人修得无情道,世间的所有诱惑、**、幻想对他来说都是虚无,那是不是就能够永远待在规矩的方圆之间,不逾越半步?
想不通这个问题,舒默不由瞥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简啸寒。
他又一次闭上了眼,双手枕在脑后恢复到睡觉的姿势,却在舒默看过去的一瞬间忽然睁开,“怎么,你对我有情啊。”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听就很不正经。舒默吓得慌忙咳了起来,“咳咳……说正经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他不是NPC了?”
“也不是,只是怀疑。”简啸寒看了李桦一眼,“记得我们去买饮料么。”
“嗯嗯,”李桦点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褐衣男子的地方,李桦现在回想起他惨死的那一幕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想自己今后估计打死都不敢再喝橙汁了,“但这和苏诗远有关吗?”
“等饮料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把你当时夸通透但后来死掉的那个人叫走了,”简啸寒边说边像在往李桦脸上抹石灰,只见原本惨白的脸瞬间黑了好几个度,“你估计没注意,所以见到苏诗远我才觉得眼熟,因为他和那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
这就代表褐衣男子的瓶装饮料很有可能是苏诗远给他的,他没当被商家宰的羊,却做了违规的冤大头。
“所以你怀疑是苏诗远故意将饮料瓶给其它乘客?”舒默很快反应过来,前前后后的细节在脑海中又捋一遍,顿觉细思极恐。
李桦终于意识过来,买饮料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追踪断掉的线索,“难怪你会注意到他腰间的卡片,原来你那么早就怀疑他不是NPC了。”他感叹这位福尔摩斯的侦查能力,佩服,佩服。
简啸寒:“我猜苏诗远是想利用其它乘客来试探规则,为的是活到最后,好说出他本来就知道的一切。”
下车就是熟人局,他们费力做项目集齐的线索苏诗远一进场就知道了全部。
“但卡片也只是怀疑,没办法确定,毕竟只要赢个三等奖就能兑换,”说的好像三等多么唾手可得一样。简啸寒顿了顿,看向舒默:“这下你总相信下车后发生的都是真的了吧。”
邪门的列车,离谱的站点,但每一站又不完全脱离现实,甚至里面的NPC和场景和他们之前所生活的世界重合在一起。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梦与现实交织,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
刚踏入新手村的李桦挠了挠头,有点糊涂地问:“雨能烧死人,瞬间转换时空,被冻住但魂儿还能抽出来?!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确实颠覆常识,倒不如说他们穿进了超级马里奥的世界,利用超能力在升级打怪——说准确点,怪不是鬼怪,他们所面临的怪,不过是违背规则的常人。
“当然是真的,”简啸寒很笃定地说,“不要用你局限的认知来度量这个无限的世界,世界之广,宇宙之大,本就是充满无限可能和未知,我们之前生活的世界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与之平行的世界和空间的正常运行。”
“所以我们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舒默问。
“也可以这么理解,”简啸寒忽然变得深沉,像一个替人解惑的老学究般缓缓开口:
“我之前说过这趟车很邪门,它就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又像是连接不同世界的纽带,而时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所以偶尔重合,交叉,扭在一起也正常,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苏诗远在上车前经历的事情在下车后还会碰到,说不准,你们之后也会碰到熟人。”
这套高深莫测又玄乎其乎的理论李桦越听越糊涂,就要带进沟里,不过他很快逮住漏洞,指着舒默完好的手心,说:“可是要是真的,你们的伤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这……”
李桦抱着胳膊,嘿嘿,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吧,看你还怎么继续扯。
“这是一种自动归零的疗伤机制。”简啸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想这趟列车既然如此特殊,有些特殊能力应该不过分吧。”
老学究的解释本来就要说服舒默了,但他忽然想起来,简啸寒也不过是个普通乘客,就算从起点站苟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经验丰富的普通乘客罢了。
两对质疑的目光看过来,简啸寒不避不让,“我猜的。”猜的特别的理直气壮。
“………………”
舒默想难为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李桦依旧觉得他就是在纯纯扯淡,可仔细想想,自己估计连蛋也扯不出来。
算了,姑且信他,因为他发现和自己一同上车的那个人位子空着,但列车已经重新发动了。
估计是没能活着上车,他的死亡,确实是真实的。
话题接着刚才,李桦又开始感叹时空交织的不公平,吐槽这不相当于考试前提前拿到试卷,考场上省去了看题和思考的步骤,直接开写就行。
可苏诗远直接开写最后也没能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舒默想了想说:“这种事情也说不准是好事坏事,题目一样但数据会变,其它乘客还有NPC都可能是这中间的变量。”
“也是哦,”李桦想到苏诗远悲惨的死法,不平衡心理被瞬间疏通,“不过这个苏诗远确实挺会藏的。”
“所以默默,”简啸寒将枕在脑后的手撤下来,拉着舒默千叮咛万嘱咐道:“你以后可千万得擦亮双眼,可不能被这种人给骗了。”
舒默点了点头。
李桦却感受到一缕视线朝自己攻过来,“看我干么?我又不可能是骗子!我是毋庸置疑的表里如一好么。”
“哦?”简啸寒恍然,“明白,表里如一的花心,”然后拉着舒默像春游后的小学生一样絮絮叨叨起来,“默默我告诉你,他音乐节的时候还夸一个Omega的信息素好闻呢,他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哦不对,是闻一个爱一个。”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随便?我很挑的好么?”
“但这并不影响你花心。”
“我二十七就谈过三次算花心?”
“可我二十五一次也没,哦不对,可能很快就会有第一次。”
“……”舒默心想他们两个加起来不超过三岁吧,这有什么好争的,他二十七才是真正的零经历,谁比的过他!
简啸寒没有继续和李桦的无聊争斗,以“借过一下,去趟厕所”结束了这场战斗。
“嘁,原来是个弟弟,”等简啸寒走后李桦才说,“不过看起来也确实一点也不成熟,跟个小屁孩儿一样,一样臭屁!”
舒默苦笑,心想你比他还大两岁但也没看出来成熟到哪去——所以二十五岁的自己在干嘛?
研究生毕业刚工作,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可能还带着些青涩的学生气。
但简啸寒身上完全没有,这么看来忽略某些方面,他其实已经算得上同龄人中早熟的一批。
——是因为很早就进入社会吗?
想着想着舒默朝卫生间的方向看去,门似乎没锁,不一会儿路过的一位大叔自然推开,朝里面看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哦对,有个东西忘了跟你分享!”
“啊?”舒默愣了一愣。
注意力被李桦从卫生间拉回来,然后他神神秘秘地伸出手,将掌心歪歪扭扭的两行数字亮给舒默。
他迅速扫过数字,没发现这两行数字有什么规律和联系,除了都是“1”打头,看位数,倒像是两串电话号码,“这谁的电话?”
“聪明!”李桦打了个响指一脸得意地说,“我要到了谷雨和肖逸的电话号码,这样我们可以加他们好友,多点朋友,下车后都是人脉么。”
说到加好友倒是提醒他了,他们在停车场的时候还建了个群。
舒默摸出手机,去翻之前的群,可翻了个来回也没有翻到那个13个人的群,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停车场死掉的那些人也在13人中,但他们的手机还有他们本人却永远留在了车门外的世界。
这么看来,只要是和站点相关的事物,譬如群聊、伤疤、掉落的线索卡,统统都不能带出来。他忽然有点理解简啸寒说的归零——上车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即将奔赴下一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而那些下车前就在身上或者无关紧要的东西大概是能保留下来的,譬如手写的电话号码,譬如舒默给简啸寒的糖。
不过糖吃掉了,现在只剩下糖纸。
糖纸被简啸寒捏在手上,他凑近,闻了闻。
空气里漂浮着一阵浅淡的可乐香,甜蜜素勾缠着嗅细胞,神经像是浸润在清甜的褐色液体里,表面气泡浮出,破裂,不断刺激神经,体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畅快,后颈的腺体也开始发热。
简啸寒深吸一口,又缓慢地呼了出去。
他站在两节车厢中央,整个人闲散地靠在车框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耳骨上挂着两枚黑色金属“耳钉”,他直接将右耳那枚摘下来,握在了手上。
“那个Omega前两站表现的怎么样?”
简啸寒举着右手懒洋洋开口,“不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么,需要问我?”他背对走道,右手掩在靠近车框的身体那侧,路过看去就像是在打电话。
“当事人的想法很重要。”
“重要么?”简啸寒冷哼一声,“咔嚓咔嚓”转动两下僵硬的脖子,说,“当事人的想法并不会被采纳。”
简啸寒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好吧,”对方终于放过这个问题,转而问,“我知道你的嗅觉对信息素一直很不敏感,但好歹你和他都是二次分化,总归之前都是Beta,所以有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吗?”
“嗯,有一点。”简啸寒迟疑片刻后说。
“哦?看来我果然没选错人。”对方似乎很欣喜,又立马追问,“我有点好奇,一个二十七岁才分化为Omega的医学奇迹,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嗯……”简啸寒抽动鼻子,将左手捏紧的糖纸小心收进口袋,半晌才答:“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开瓶可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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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