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一脸不悦,对齐清的态度很不满意,她压下自己的火气:“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看你,这么久没见,你不想见外婆?”
“外婆?”齐清低头自语,冷笑。“不用拐弯抹角,你直说,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林玉抿紧唇,呵斥道:“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你书读哪去了!”
齐清重重放下最后一瓶矿泉水,抬头,眸光冷沉,不复平日的温和清丽。
她冷冷盯着林玉好几秒,走到门口,“抱歉,我和你不熟,要是有事,你找其他人。”
“你……”林玉血气上涌,被齐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倒是想走,可是已经向别人吹牛自己外孙女是边城大学的学生,还答应了朋友让齐清去教他们的孙子。
林玉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清清,你还在怪外婆呢?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外婆当时的选择。”
“理解?”齐清痛心,不可思议盯着林玉,眼眶发红。
她喉咙艰涩,有点喘不过气,闭了闭眼,道:“我要关门了,你走吧。”
林玉啐了一口:“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照顾过你呢!”
齐清态度坚决,后面干脆对林玉的话充耳不闻,林玉无法,恨恨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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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天就暗沉下来。
齐清慢慢在街上走,有些失神。
拐过一个转角时,一人形色匆忙跑来,砰的一声,不小心和齐清撞到一起。
拐角狭窄,两人重重往后一摔,齐清帆布包脱手,东西散了一地,那人起身,一边道歉一边帮她捡起来。
“抱歉,不小心撞到……”
“学长?”齐清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白望一顿,抬眼看她,眉头顿时平展,笑了,“齐清?这么巧,又见面了。”
“嗯,我刚下班。学长你是有急事吗?有的话你赶紧去办吧,我没事。”
白望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面色也有些发红,显然是跑了一段路。
他摇头,温声道:“没事,差不多办完了。”
他收拾好帆布包,递给齐清,动作不急不缓,看上去确实没急事。
齐清不好多问,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目光一顿,看见他手背有道伤口。这伤应该是刚刚摔在地上蹭伤的。
“学长,你的手……”
白望温声笑笑,“没事,一点小伤。天气冷,赶紧回家吧。”
他转身离去,齐清拉住他的衣袖,忙又松开,鼓起勇气:“学长,你这伤看上去挺严重的,还是买药擦一下吧。”
她看了看四周,“我记得这有个药店。”
白望笑道:“真的不用。”
齐清:“你跟我来。”
齐清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也许只是不想让白望伤口感染发炎,她第一次在白望面前擅作主张,没管他同不同意,径自向药店走去。
“伤口上沾了很多灰,需要……”
“齐清。”白望忽然喊住她,声音似乎有些冷,齐清怔住,停下脚步,转身愣愣看他。
白望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齐清的错觉,他眉眼间透出一丝不耐,可转瞬间这种不耐消失,又变成温和的笑意。
“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了,知道吗?”
齐清想着他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茫然无措地点头。
白望离后,齐清在原地站了很久。
是她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让学长不开心了。
是因为他有急事不想买药,明明拒绝了,她却多管闲事执意带他去药店,浪费了他的时间吗?
不可能,白望学长不是这种人,齐清努力安慰自己。
可他眉宇间的不悦不停在她脑海里徘徊,告诉她事情大概、很有可能或者就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下午见到林玉心情很糟糕,现在更糟糕了。
——
齐清一打开家门,餐桌上四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今天提前下班。”
他心不在焉解释,低头脱鞋,脱到一半,有些不对劲。
她家不是只有三个人吗?为什么她瞥到四个人的身影?
齐清猛地抬头,看见有一人坐在餐桌旁,像看见了鬼。
他怎么在这?
李承垂着眼眸,视线从她身上收回。
“这是小承,住我们家隔壁的,你俩不是见过吗?怎么这种表情?”
王英看见齐清呆在原地,解释。
“他怎么来我们家吃饭?”正是因为见过,齐清才有这种反应。
“你爸看小承一个人住,平时肯定吃不好,让他来我们家吃顿饭。”
齐清很清楚地记得,前几日爸刚说过李承可能有病,怎么转头就请他来家吃饭了。
齐清疑惑地问:“爸你不是……”
齐林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话,邻居来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这点不礼貌都没有。”
他对李承歉意地笑笑,“抱歉啊,小承,齐清没别的意思,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前几天她还说你长得好看呢。”
齐林工作常年和人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对谁,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齐清:“……”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承今日穿了一件酒红色oversize卫衣,纤长脖颈露在外面,黑色碎发散在额前,肤色冷白。
暖黄的灯光下,周身冷感少了很多。
他的脸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没事,齐清不认识我,这个反应很正常。”
齐清眨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承前两日和她说话冷漠又犀利,每句话带着刻薄的针对,今日竟然帮她解围?
“齐清你那什么表情啊,”齐铭看不下去了,“承哥来咱家吃饭,你没欢迎就算了,怎么还奇奇怪怪的。”
承哥?……李承做了什么?齐铭一向是谁都瞧不上的,能让他喊哥的人可不多。
饭桌位置只剩下李承旁边那个,齐清过去坐下。
餐桌不大,齐清刚坐下,两人距离拉近,一股沁人的薄荷香扑了过来,清新凛冽。
余光里,男人身形优越,坐姿松弛,侧脸完美。
性格有点臭,人是真帅。坐在旁边,不说话有点尴尬,齐清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李承头转过去,领口偏斜,锁骨若隐若现,浓黑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他回了个“你好”。
齐清以为他会冷漠地拿话堵她,毕竟他们上午刚见过。
没想到他一句话没说,还配合地和她打招呼。
难道到她家后变回正常人?
过了片刻,齐清终于知道,为什么爸愿意让他过来吃饭,齐铭愿意喊他哥了。
他对待他们的态度和之前对她的,截然不同。
对待齐爸时,他礼貌有力,回话端正,是长辈最喜欢的晚辈的样子。
和齐铭说话时,他松弛轻松一些,齐铭向他提的游戏、赛车、航天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全都能对答如流,耐心解释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活像一本百科全书。
“对了,小承,你姓什么啊?”餐桌安静下来,王英说着家常。
“李。”李承回答。
“李啊,看来阿姨和姓李的人很有缘,很多朋友都姓李。”
齐清嚼着米饭,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往旁一看,直直撞上李承黑漆漆的眼眸。
李承沉默挪开视线。
齐清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他不和他们说话,看着她干什么。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齐清晃晃脑袋,继续吃饭。她不挑食,什么菜摆在面前,她吃哪道。
李承和她差不多,偏爱凉拌黄瓜,黄瓜在齐家不受欢迎,一上桌时就被搁置在角落,李承手臂不得不越过齐清才能夹到。
许是觉得麻烦,夹了几次没有再夹。王英没注意到他爱吃黄瓜,否则肯定十分乐意地将黄瓜送到他面前。
齐清端起李承面前的辣椒炒鸡肉,和凉拌黄瓜换了个位置。
李承一怔。
王英他们奇怪,齐清一向不挑食,今天是她第一次改变菜的位置,可为什么是将客人面前的肉换走了。
齐林有些不高兴,这孩子太没礼貌了,“齐清你这是干什么?”
齐清听出齐爸生气,一愣。她没有想太多,单纯地见李承相较其他菜吃黄瓜的次数更多一点,下意识替他挪了个位置。
刚想解释,李承率先出声:“凉拌黄瓜,”似觉得自己说得太快,又顿了顿:“我爱吃,没事。”
其他人都是一惊,一是没想到齐清是为李承换的菜,二是没想到李承爱吃凉拌黄瓜。
场面一时寂静,几秒后,王英反应过来,笑道:“哎呀,都怪阿姨想错了,以为你喜欢吃辣椒炒鸡肉,早知道你喜欢吃凉拌黄瓜,我就多拌一点给你吃了。”
李承:“没事阿姨,这些够了”
他盯着面前的凉拌黄瓜,看向齐清,声音低沉:“多谢。”
齐清当时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异常,现在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不用谢。”
收回视线时,注意到他左手手腕内侧一大片青紫,愣了愣,“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李承捞起袖子,不在意地问:“这个?上次搬东西不小心碰到。”
齐铭瞪大眼睛:“我靠,哥你干啥了,青了这么一大片,你手没断吧,感觉得疼死。”齐铭代入了一下,龇牙咧嘴。
李承淡淡道,“还行。”
“你这孩子,”王英谴责,“都紫成这样了还行呢,你什么时候伤到的,擦药了吗?”
“想擦的,忘了。”
齐清想起什么:“我们家刚好有治疗淤青的药膏,等会你可以擦一下。”
李承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齐林皱了皱眉:“不行,受伤了就得擦药,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吃完饭后,齐清帮忙收拾碗筷,发现李承喜欢吃的凉拌黄瓜没怎么动,和端到他面前时差不多。
他不是喜欢吃凉拌黄瓜吗,怎么没动。难道是客气,骗他们的?
想想应该不是,齐清有看出他确实爱吃凉拌黄瓜。
应该就是吃饱了。
她进房找药,药盒用的次数不大多,找的时间有点长,出来时,李承人已经离开。
王英:“他说临时有点事,就回家了。”
齐清端着药盒,想着李承就住对面,她勉为其难送一下吧。
敲了门,隔了片刻,门才打开,李承见敲门的人是齐清,并不意外。
他站在门口,手伸出去,垂下眉眼,“给我吧,多谢。”
李承直直站在门口,齐清看出他不打算让她进去,刚好她也懒得进去,递出盒药罐。
递到一半,她又收回来,“问一下,这药你什么时候还?”
李承回答没有犹豫:“擦完就还。”
齐清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擦?”
他要是会擦,当时最疼的时候就会擦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这一次李承没有立刻回答,似乎真的在思考什么时候擦药才合适。
齐清见缝插针道:“你现在擦吧,擦完就还我,这药效果很好,擦一次就可以了。”
李承抬眼,深看她一眼。
齐清解释:“我不是怕你不擦药,不是,不是怕你不还药,就是想着你擦完药我能直接拿回去,多方便。”
齐清见他沉默,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他什么时候擦药是他的自由,她管什么,笑了笑:“要是不方便,你回房擦吧。”
李承从她手里抽走药罐,“不用,现在吧,方便。”二话不说打开药罐。
药罐有点大,打开后拿着抹药有些不方便。
齐清:“要不我帮你拿着药罐吧。”她伸手想要接住药罐,李承手一侧,避开,淡淡道:“不用。”
他打开瓶罐,开到一半,手停住。
齐清奇怪:“怎么了?”
李承重新盖紧,手指敲了敲盖子,“这药过期了。”
齐清一看盖子上的日期,算一算,都过期好几个月了。
她有些尴尬,拿过期的药给人家,是什么意思?她手一伸,想拿回药罐,李承手偏过去,转头丢进门边的垃圾桶里。
“过期了就直接扔掉。”
齐清:“我是准备丢的,回去就丢。”
李承轻飘飘道:“怕你忘了。”
齐清撇撇嘴,“怎么会。”又道:“现在药过期了,怎么办?我家只有这一盒药。”
言外之意是,你得出去自己买药。
李承像没听懂,瞥了眼手腕,不在意:“那就不用涂了,让它自己好。”
“啊?”
拿过期的药给人家,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总归不太好,齐清想了想道:“我等会要出去散步,会经过药店,帮你带瓶药?”
这倒不是说谎,齐清喜欢晚上散步,路上会经过不少药店。
李承双眸眯了眯,双手插进口袋里,齐清见他不说话,当他默认。“那就这样。”转身离开时,听到李承问:“几点?”